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慧恩很快便提笔写下,随手将笔一扔,提起那纸吹了吹,对卿云笑盈盈道:“这也算咱们的婚书了?”
卿云不言,只望了一眼那纸上的大致内容,上头满是淫词浪语,可见慧恩有多嚣张,他踱步走到自己那张许久未睡的木板床前默默坐下,长龄就在他对面。
慧恩见他那姿态,早已心神荡漾,放了那纸便走了过去,他手要抬卿云的下巴,卿云却是又躲了,抬起脸,眼尾斜斜地看向慧恩,“我是太监,身体残缺,大师不会嫌吧?”
“我嫌什么,”慧恩笑容满面道,“你这样的美人,别说是缺了那物件,便是断手断脚,我也愿意一亲芳泽。”
“大师不嫌,我心里却是觉着别扭,烦请大师先背过身去,待我宽衣,遮掩一番后,再请大师回过身。”
慧恩笑道:“好,都依你。”
慧恩背转过身,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解衣声,心下怦怦跳着,吞了唾沫,“好了吗?”
“大师莫急……”
吱呀之声传入耳中,慧恩眼偷偷往身侧后头看了,却见卿云一双白皙的秀足踩在床上,僧衣下摆拂过泛着淡淡青黛颜色的脚背,他微一皱眉,“你没……”
“噗——”
柴刀横贯入脖,鲜血立即喷溅了卿云满头满脸,他立在床上,居高临下,平静地看着慧恩轰然倒地,镶在他脖子上的柴刀也跟着砸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血极快地便在慧恩的身下漫开。
原来杀人这么容易,卿云轻吐出了口气,脚踩下床,蹲下身探了慧恩的鼻息,嫌恶地看了慧恩一眼,死得那么痛快,倒是便宜他了,抄起桌上的那页纸藏在胸前,立即跑了出去。
“喂。”
正在院中洒扫的小沙弥回过脸,却见个浑身浴血的卿云,吓得立时扔了笤帚,尖叫起来。
“速去呈报大理寺和东宫,告诉他们,”卿云目光一一扫过见鬼一般的众人,轻抬了抬下巴,“东宫的罪奴杀人了。”

第50章
东宫罪奴杀人,杀的还是寺中的典座,小沙弥们全都慌了神,主持慈空正在坐关,他们立即先呈报了监寺,监寺得知慧恩被杀,也是大惊失色,又立即呈报了大理寺。
大理寺离得近,很快便来拿人,卿云正在屋内等着,大理寺来人时,他正在帮长龄用冷帕子擦脸,听得动静,回转过脸,望着外头的官差,平静道:“这是东宫六品宦官,他病得很重,需得大夫来医治,此事与他无关,你们要抓的人是我。”
消息传到东宫时,李照已用了晚膳,正在处理公务,小太监急急来报,“太子殿下,真华寺、真华寺……”
李照听得“真华寺”眉心便猛地一跳,再听那小太监支支吾吾,便肃声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是、是两个罪奴……”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罪奴……罪奴杀了人……”
东宫里外掌灯,李照负手立于窗前,神色罕见的冰冷,不多时,率更令便前来呈报。
“回禀殿下,是太监卿云杀了真华寺的典座慧恩大师,证据确凿,人已被带去了大理寺,太监长龄得了急病,正在昏迷当中。”
李照猛地转过身,“急病?”
“是。”
“去派人把他接回东宫,立即让侍医诊治。”
“是。”
率更令躬身弯腰不动,“大理寺那边……”
李照面色在烛火中明暗分明,心头那根刺冒了出来,正狠狠地扎着他。杀人,好,很好,竟如此不知悔改,冥顽不灵。他也真是小看了他,不仅心思歹毒,下手也够狠辣。在佛寺修行两年,竟还变本加厉学会杀人了!好,很好!
“大理寺既已拿了人,”李照淡淡道,“就让他们秉公办理吧。”
“是。”
率更令得了指示后退下,他的前任杨沛风据说便是因太有自己的主意,叫太子赶出了东宫,故而他一向一板一眼,当下便立即分了两拨人,一拨去真华寺接人,另一拨则去回禀大理寺。
大理寺得了东宫的指示,立即便着手提审卿云。
卿云进了大理寺便被关在牢房中,大理寺的人没为难他,他知道,这是因他身份的缘故,等到大理寺来提审他,眼见狱卒态度骤变,他便知是大理寺得到了东宫的暗示。
李照,不保他。
“犯人卿云,你涉嫌杀害真华寺慧恩大师,你可认罪?”
卿云被绑在刑架上,他低头轻笑了笑,这一幕,何其熟悉。
真华寺是皇家寺庙,主持慈空是得道高僧,在本朝极受尊崇,如今真华寺出了如此大案,慈空大师被逼得出了关,已派人来多次询问,大理寺的人自然也不敢懈怠,既然东宫的意思已带到,他们便再无顾忌,快审了案子才好。
“长龄,回东宫了吗?”卿云哑声道。
“这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说你认不认罪。”
卿云垂着脸不作声。
那审问的官员颇有些不耐道:“寺中几位小沙弥皆指认你自己跑到典座寮的院中承认你杀了人,是也不是?”
卿云仍是没应,抬起脸,再问道:“长龄,回东宫了吗?”
官员给旁边的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立即上前泼了一桶冷水上去,冰凉的水泼到面上,卿云却想起了慧恩的血溅到他脸上的感觉,还是人的血热,他便又笑了笑。
“如今是在问你的罪,你也不必扯上东宫,只说人是不是你杀的便是。”
“我若认,”卿云轻喘了口气,“是要我偿命吗?”
“你如何杀的慧恩,又为何要杀慧恩?”
卿云抿唇不言。
那官员面上神情愈加不耐,“你既已犯下杀人大罪,杀的还是寺中得道僧人,已是错上加错,还不从实招来?!”
卿云怀里正揣着慧恩写下的那张纸,他若拿出来,可否为他翻案?说是慧恩逼奸,他无法,才挥刀霍霍?
没用的。
真华寺的高僧逼奸一个小太监,大理寺的人不会信的,纵使信了,他一个小太监对上真华寺这般皇家寺庙,大理寺的人说不准也会如当初的杨沛风一般,为将事情压下,什么做不出?
“我偏是不招,”卿云冲着面前横眉冷对的人笑了笑,“有本事,你就用刑。”
“如何?”
李照立在床边,见长龄面色惨白,且瘦得厉害,险些没认出来。
侍医诊断一番后便道:“公公身子虚弱,有气血两亏之症,兼之忧思过度郁结于心,邪风入体,风寒束表,所幸还未伤及肺腑,待臣开一剂疏散之药,或可救治。”
李照听罢,面色仍是极其凝重,“有劳田大人了。”
侍医下去开方煎药,李照目光瞥着长龄,面前却仿佛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片刻之后,外头侍卫求见,李照宣了进来,在一旁椅上坐下,问道:“查清楚了吗?”
“卑职已查清了,据寺中小沙弥所言,卿云小公公素日与慧恩大师便有龃龉,今日托了人去传话,说要见慧恩大师一面,慧恩大师便返回了寺中,上山去见面,之后卿云小公公下了山,便说自己杀人了。”
“素有龃龉?”李照道,“什么龃龉?他要杀人?”
侍卫道:“似是因对分利不满。”
“分利?”李照眉头紧锁。
“是,两位公公在寺中修行,一应用度需得自己劳作换取,慧恩大师是新任的典座,压了二人的分利。”
“荒唐,”李照道,“孤让他们在寺中静修,何时要他们劳作了?”
侍卫不敢应答。
李照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长龄,冷声道:“让田文忠进来。”
侍卫连忙出去唤人,侍医急匆匆上前,李照道:“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立刻醒来?”
侍医一愣,太子问,他不敢不答,只好道:“玄天保命丸辅以人参水服用,或可唤他精神。”
“去取。”
侍医又是一怔,玄天保命丸极难制成,其中几味药材都是百年的珍品,东宫原本有两瓶,如今只剩了一瓶,是东宫用来保着危急关头才用的珍贵药物。
李照看出了侍医的迟疑,“别让孤说第二遍。”
侍医连忙下去,取了药丸来,煎了人参水给长龄灌了下去,那药果然是吊命的神药,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床上便传来了长龄幽幽的呻吟声。
“卿云……”
李照听他呼唤,心中又是重重一刺,挥袖让田文忠下去,沉声唤道:“长龄,是孤。”
长龄如在梦中,眼前全是迷雾,他在里头不停地跑着,他在找卿云,可是卿云始终在浓雾之中,让他怎么也找不着,这时猛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呼唤,他心神一震,再睁开眼,见到两年未见,比从前更成熟许多的太子,更是疑自己正在梦中。
“殿下!”
长龄挣扎着要滚下床行礼,李照挡住他,问道:“你别动,躺着便是,告诉孤,你们是不是在寺里受了苛待?”
长龄神智仍然昏沉,只以为自己太过忧心,梦中魂归东宫,根本分不清面前的李照是真人还是他梦中幻想出来的,便忍不住道:“殿下,您实在不该那么对卿云。”
李照面色凝重,眸光冷厉地看向长龄,长龄头一回直视了过去,双目含泪,“您不知道卿云在寺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辛苦劳作,才能勉强填饱肚子,一双手不知被磋磨成了什么模样……”
“那是他应当的,”李照冷冷地打断长龄,“他若不犯错,孤也不会将他逐出东宫,留他一条命,已是孤仁至义尽了。”
长龄听他竟如此绝情,不由心中大痛,泪流满面道:“殿下,纵使他犯了再大的错,他心里也还是一直惦记着您啊,您每回来寺中进香祈福,他都偷偷地在山上看着您,盼着您能原谅他,将他接回东宫,您的寿诞,他日夜不停地抄了那么些经书献上,一字一字都是殿下您教的,殿下,您的心为什么就偏对卿云这么狠……”
李照面上神情丝毫不动,心头的刺却是越扎越深,卿云抄了经给他?他怎不知?
“你说孤对他心狠,那他呢?”李照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他竟提刀杀人?”
长龄面上如遭雷击。
“孤将他从玉荷宫里接出来,悉心教导,多加宠爱,他竟如此不受教,妄图祸乱宫闱,孤以为将他罚入佛寺修行,能让他那些恶劣心思受佛法感召好磨了去,他倒好,”李照胸膛起伏,“不过为了几分利,竟提刀杀人,这一回,孤绝不姑息,便让大理寺处置了,也省得我再为他日日悬心!”
大理寺内,十鞭下来,卿云只觉身上皮开肉绽,他原以为自己能忍的,眼中泪却是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他只能强自咬住嘴唇,不发出哀鸣求饶,嘴唇被他咬破了,血珠溢出,黏稠如丝。
“藐视律法,挑衅上官,这十鞭子不过是小惩大诫,”那官员冷冷道,“你若再不招,可别怪我上大刑。”
喉中腥甜翻滚,卿云抬起脸,定定地看着那官员,那眼神令见惯了杀人要犯的官员都心中不由发毛。
“我十三岁那年曾在内侍省受刑,嗓子便是那时坏的,”卿云微勾了勾唇角,“那时对我动手的小太监,如今恐怕尸骨都烂透了,”卿云脸向前探了探,对着那官员道,“大人,你要小心哪。”
那官员受他连番挑衅,心中早已大怒,只顾忌他是东宫宫人,才不敢放手用大刑,如今见卿云竟敢如此要挟,他若再不动作,恐怕以后在大理寺就再无威信了,当下也冷笑了一声,“好利的一张嘴,来人,上拶刑!”
小吏将卿云从刑架上放下,卿云身不由己地滑落下去,立即又被人提起,两名小吏压住他的背跪下,另两名小吏抓起卿云的双手便往夹棍中塞去。
“这拶刑原是对女犯用的,你既是太监,倒也合适,”那官员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这夹棍硬,行刑——”
凄哑的惨叫声瞬间穿破了刑房,传到了外头,李照急急的脚步骤停,身旁的官员也跟着停下,忐忑地望向太子铁青的面色,“太子殿下……”
李照袖中的手抖了,声音一点点从喉咙里挤出来,“把人带出来。”
“是、是、是。”
牢房内,那官员正冷笑道:“我当你的嘴有多硬呢,竟敢如此狂妄。”他正再要上刑,外头忽传来一声大喝,“曹平!”
那官员听得有人直呼他名,立即起身回转过去,却见他的上峰带着人脸色极其难看地疾步进了牢房,“还不住手!”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卿云,才看向了他,眼光极为恼怒,曹平心中已觉不妙,“大人……”
“把人带出去!”大理寺少卿厉声道。
“大人,犯人还未招供,卑职正在审……”
“审什么审!太子来了!”大理寺少卿压低声音,语气中全是恨铁不成钢,“有你这么审案子的吗?一点规矩都不讲,谁让你直接动刑的?!”
大理寺审案一向都是如此,怎么今日……曹平面色涨红,不由心下一紧,深知这是要坏事了,连忙吩咐道:“快,把人带出去。”
行刑的小吏连忙要拖人出去,大理寺少卿见了,简直头疼,“蠢货,把刑具卸了!”
小吏们又忙不迭地去卸夹棍,然而方才惨叫之人却是反过来手指死死地夹住了夹棍,卿云抬起脸,他面色惨白,脸上全是泪痕,唯有一张嘴由鲜血染红,“我不走,”他哑声道,“谁敢拖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大理寺少卿眼都直了,“你、你——”他方想说‘反了你了’,思及方才太子在外头的态度,又不敢硬来,只道:“你——你等着——”转身之际,又一指曹平,“你也给我等着!”
曹平心下慌乱,想起方才卿云威胁之语,已神魂半出了窍,再回头看向卿云,只觉他白面红唇,眼珠漆黑幽静,活脱脱竟是个厉鬼。
“殿下,”大理寺少卿小心翼翼道,“犯人,犯人他、他不肯出刑房……”他偷觑了太子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许是受了刑,不好挪动,微臣再想想……”却见太子已拂袖而起,直往狱中去了。
自生母死后,李照再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往前走一步,便脚底发颤的感觉,长龄的控诉仍如在耳畔。
“卿云他杀了慧恩?!”
“殿下,快去救卿云,他、他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呀……”
“那慧恩觊觎卿云,百般苛待要挟,卿云他无法,只能躲到山上,连夜里睡着都枕着刀……殿下,您明知卿云最怕什么,殿下,他是被逼的,求您去救救卿云——”
牢房内一片昏暗寂静,只有两侧微弱烛火,官员小吏们早已战战兢兢跪倒了一片,跪在正中摇摇晃晃,单薄如纸片的人一头青丝凌乱坠地,手上上着夹棍,原是以那刑具撑地,才能勉强跪着不倒。
杏色龙纹靴尖映入眼帘,卿云无声地笑了笑。
李照,还是来了。
这便说明,长龄得救了。
卿云吃力地抬起脸。
两年未见的主仆二人将对方的模样尽收眼底。
一个,如从前般清贵俊逸,一个,却是狼狈不堪,满脸血泪。
卿云回望过去,他既未笑,也未哭,只张口沙哑道:“殿下,许久未见,卿云,长大了。”
李照心中那根刺疯长而出,几是要将他浑身穿透,脑海中幕幕浮现,最后只落在一个小小的卿云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手掌心,一双眼依恋地望着他,要他多宠他一些,他好慢些长大。
如今,他终于还是长大了。
李照单膝下去,张开双臂沉默地将人抱起,他垂下脸,与那双平静的眼对上,双臂向上托了托,额头轻轻碰了卿云的,低声道:“回东宫。”

第51章
东宫燃了彻夜烛火,李照放下卿云时,卿云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的手指十指斑斑,青紫一片,却不肯放手,李照只能任由他抓着,让御医剪开衣物替他疗伤。
衣物剪开时,里头掉出一张染血破碎的纸和一串玛瑙络子,宫人们捡了,不敢乱动,托在手上给李照看,李照先看了那张纸,只看了两行便将那纸掷到了地上,又摸了那串玛瑙络子,神色晦暗莫名。
疗伤时,卿云咬牙忍耐,硬是不叫疼,李照看了他皱成一团的小脸,顾不得周围全是宫人御医,俯下身道:“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卿云死死地咬着牙,牙缝中渗出血丝也偏是不出声,李照知道他其实是在赌气,一面以手抚开卿云额头上汗湿的头发,一面低声哄道:“是我来晚了,卿云,别赌气。”
卿云却是充耳不闻,清洗伤口时疼得浑身抽搐,也硬是只在胸膛里哼哧喘息,李照见他那模样,多少记忆悉数涌上心头,见卿云的烈性非但没有被磨掉,甚至比两年前离开东宫时更强硬,李照轻叹了口气,无法,只有抱起卿云,让他靠在他怀里。
如此折腾了不知多久,卿云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御医战战兢兢道:“殿下,身上的鞭伤都处理好了,公公的手……”
李照垂下脸,卿云的手还抓着他的袖子,指节红肿泛紫,“我来吧。”
“卿云,”李照低声哄道,“放手,给你的手上药,好不好?”
卿云不说话,只默默地靠在李照怀里,也不松手。
“罢了,”李照对御医道,“还是你来,便就这么上药吧。”
“是……”
御医只能一点点涂了药,虽是极小心,因卿云一直发抖,手上的药也还是弄脏了太子的朝服。
“殿下恕罪……”
“无妨,你先下去吧,”李照看了卿云被汗浸湿的脸,“全都下去。”
宫人们悉数退下,殿门“吱呀”一声关上,李照单手抚了卿云的面,“怎么就这般倔?卿云,你恨孤了吗?不愿再跟孤说话了?”
卿云浑身一颤,终于将眼抬起,对上李照的目光,他眼中多少幽怨委屈全都被硬生生地压下,眸上浮现泪光,射出来的光芒仍是不甘倔强,可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李照的衣袖。
李照低声道:“长龄已告诉我了,你在寺里受了很多苦,我生辰时,你抄了经给我,不管你信不信,孤没有看到,我若看到……”
看到,又如何?
卿云眼中写满了控诉。
李照也无可辩驳,也许他会心软,可那点心软足以让他将人接回东宫吗?
卿云犯的不只是意图祸乱宫闱的死罪,更让李照对他极其失望,他无法接受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太监竟如此恶毒狠辣,工于心计。
“长龄呢……”
卿云开口,缓缓道。
李照道:“你放心,已有侍医照料他了。”
卿云闭上眼,头向床内歪去,手也放开了李照的衣袖,他侧倒在床上,强撑着要起身下床,李照看出他的意图,重又将人抱回怀中,“好了,今夜就先不闹了,好好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他非要我委身于他,他才肯替长龄治病,”卿云缓缓道,“再来一千次,我也还是杀他一千次。”
“孤没有怪你,”李照抱着人,低声道,“这回不是你的错,孤明白,他该死,你不杀他,孤也要将他千刀万剐。”
卿云冷冷一笑,他仰躺在李照怀里,唇深深抿着,又渗出几丝血珠,“你胡说,分明是你让他们对我大刑逼供,你心里认定了我便是那般恶毒狠辣之人,死不足惜——”
卿云说到最后,终于嘶哑地大喊出声,他眼中满是愤恨痛楚,泪眼朦胧地望着李照,“我再狠毒,也从未对你有过二心!”
卿云奋力地推了李照一把,只他双手受了伤,这一下,全然没有推开李照,反是让他自己手颤得疼,李照忙挟住了他的双臂,他胸膛起伏,单手轻抚着卿云的背,卿云原是正在发颤,忽然抬手搂住了李照的脖子,扑到他怀里,眼泪顿时染湿了李照的脖颈。
“寺里好苦……他们都欺负我……全都欺负我……因我是主子不要的奴才了……他们就全都来欺负我……主子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李照一手揽住卿云的腰,一手轻抚卿云的头发,两年来,他多少次恍惚间仿佛从走过的小太监身上瞧见了卿云的影子,可定睛一看,分明没一个像他,那个陪伴在他身边笑闹无忌的小卿云,已被他逐出东宫了,“我何时说过不要你?”
卿云单只是哭,李照脖间一会儿便湿了,卿云的眼泪仿佛都顺着肌肤沁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好了,别哭了,”李照低声道,“留着力气先养好伤。”
卿云一面哭一面摇头。
“哭也好,”李照轻抚了卿云的背,“把气都先撒出来也好。”
“我要去真华寺,”卿云哽咽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喜欢,便说宠我疼我,你厌弃了,便转眼将我丢弃,让我任人践踏,我不要,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李照听他还是满口孩子话,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轻抚着卿云的长发,道:“又在胡说什么,我只是让你在寺中修行,从未说过不要你的话。”
“狡辩。”
“好好,是我狡辩。”
李照一承认,卿云立即怒目而视,两年的时光冲淡了许多,亦加深了许多,李照看着卿云眼中的愤怒一点点化为委屈,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好了,现下养好你的伤最重要,待你养好了伤,孤再好好向你赔罪,如何?”
“怎么赔罪?”卿云昂着脸道,“你也要去寺中修行两年?”
“未尝不可。”
卿云转过身往床上倒了躺下,李照见状,轻叹了口气,过去坐下,手撑着床边探出脸,见卿云眼中仍在默默流泪,又叹了口气,“好吧,你既要争辩,你自己说,使那般毒计,你要孤如何处置,你才满意?”
提起往事,李照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冷了,卿云心中却是再不紧张,两年在寺中的经历和他反复的琢磨已助他想清楚了许多事。
当年他在内侍省受伤,李照没有走进牢房,两年前,他被杖责后逐出东宫,李照仍是未曾走出殿内看他。
这一回,他要李照亲眼看着他所受的刑,也要趁着李照对他最心软之际,彻底拔除李照心里对他的那根刺,否则日后,李照对他的怜悯心思淡下去,旧日之错却永远横在那里,迟早会再发作。
危机便是转机,这是他唯一可翻身的机会!
卿云转过脸看向李照,他双眼分明,仍是李照记忆中的澄澈含情,“你待我,便如同待一条狗,一只猫!”
李照面上眼瞳微震。
“你高兴了,就拍拍我的头,夸我乖巧,赞我可人,你不高兴了,就让我待一边去,可你从来不会那么对长龄。”
“是,我是嫉妒他,你一向知道的,我就是嫉妒他!我嫉妒他能得到你的信任,能在东宫有恃无恐,我嫉妒他为何同我不一样!你说你喜欢我,可为何偏偏是我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推书 20234-09-28 : 男配要上位by木南》:[穿越重生] 《男配要上位[快穿]》作者:木南斐【完结】晋江VIP2025-09-20 完结总书评数:1427 当前被收藏数:4115 营养液数:2559 文章积分:103,202,176本书简介: 一个故事里,男配这个角色,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趁手可用的工具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