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无论如何,他原是替自己报了仇了。
卿云在香炉边缘轻磕了下香拨,面上露出了淡淡笑容,他越笑越得意,周遭炭盆烧得又旺,衬得他面若桃花,颊似飞霞,不多时,便有人来通报,李照传他。
卿云乘了轿过去,进殿便见李照正抬眼冲着他笑。
“殿下。”
卿云上前,不冷不热地唤了一声。
李照现下已快要习惯卿云这副模样了,不似从前爱娇,他看着倒比从前还更舒服,向卿云招了招,示意他过去。
卿云便绕到案后,李照原本想让卿云坐下,待卿云站到他身边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卿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轻轻松松便可以坐在他身前,由他搂在怀里说话的小太监了。
李照怔了片刻,命人移了个锦凳过来,让卿云坐在他身边。
“还记得杨新荣吗?”李照道。
“杨大人?自然记得,”卿云道,“怎么了?”
李照面上浮着微笑,那笑容,卿云凑近了才发觉还有些许苍凉之色,“杨新荣的苦心没有白费,丹州的那些人终于被悉数铲除干净了。”
卿云早先一步在秦少英那里得到了消息,故而丝毫不惊讶,然而面上还是假作了诧异,“原来皇上并未放过他们。”
李照淡淡一笑,“父皇深谋远虑,岂会受小人迷惑。”
卿云心道李照口中的小人到底是丹州那些贪官污吏,还是齐王?
以李照的心性,大约不会是后者的。
“当年丹州出了大案,杨新荣便约我在宫外见面,他本是闲职,却苦求我若再探丹州,一定要成全他。”
李照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拉起了卿云的手,卿云的手终于是治好了,修长秀丽,让李照瞧着也不是那么刺心了,“我深知此行凶险,不想派他去,可心里却也知道,他便是最合适的人选,终于还是应了他。”
“事情都已过去这么久了,殿下你还是耿耿于怀。”卿云叹息道。
李照笑了笑,“孤是否太过妇人之仁?”他并不需要卿云回答,低垂了眼,面颊在烛光的照耀下阴影丛生,有些话,他也许久没人可说了,“也罢,人都去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呢。”
卿云道:“我倒觉着殿下这样很好。”
李照看向卿云,饶有兴致道:“为何?”
“正因殿下这般性情,我才活了下来,不是吗?”
卿云微微仰着脸,他面上神情却是又有几分李照从前熟悉的影子,几分依恋几分骄纵……几分清冷。
李照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抚了下卿云的面颊,“从前的事,原都是我不好。”他又叹了两声,手掌贴在卿云的面上停住了。
李照垂下脸,神色柔和地看着卿云,卿云也正仰着脸望着他,那双眼睛明目含情,也是从前的模样,却和从前又有所不同,他真的长大了,全然褪去了幼时的稚嫩,取而代之的也并非少年的青涩,因他实在经历太多,竟也已隐隐有几分历经世事的苍凉,他也不过才十六七,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李照有些恍惚,他定定地看着卿云的眼睛,不知多久,卿云已又垂下了脸,避开了李照的手,李照的手掌悬在空中,只看到卿云雪白的前额,上头绒毛一般的小碎发,原本静静的,忽然轻轻动了动,李照怔了片刻,才发觉原是他的气息拂动了那几缕碎发。

李照未曾呵斥,也未曾叫住他。
卿云一气跑出殿内,这才用手背轻压在自己面上,他的面颊很烫,并非因为羞怯,而是紧张、愤怒、恶心等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儿,叫他不由浑身发热,同他那日举刀杀福海的感受简直快要如出一辙。
卿云一路跑回小院,快到院门口时才放慢了脚步,慢慢停下。
自从离开玉荷宫起,福海要强他,秦少英调戏他,慧恩逼迫他……卿云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难道他真的逃不出那命,为何连李照方才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若说狎昵玩弄,倒也不尽然,李照从前也常摸他的脸,他也并不傻,李照那时只将他当作小猫小狗罢了,是了……是他要他别再这么看他。
卿云又摸了下脸,脸上仍发着烫,他立在院外许久,等面上恢复如初后这才进了院子。
卿云如今和长龄平起平坐,却不似长龄从前般办完事就回屋里,他不到夜深是不会回来的,但无论多晚,长龄都会等他。
果然,屋内留了烛火,长龄坐在床前正在发呆,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卿云一进来便塞到了枕下,“回来啦。”
卿云浅浅“嗯”了一声,解开大氅,长龄道:“我去打水。”
“不必了,”卿云道,“会有人送热水来的。”
长龄静默了片刻,又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弄些宵夜。”
“等我沐浴完,自会有人送来。”
长龄站在原地,迟疑良久,“那……我帮你擦洗?”
卿云终于看向了他,秀眉微挑,“你是真有当奴才的瘾吗?”
长龄微微一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外头小太监送来了热水,卿云打赏了两人,两人便欢喜地退了下去。
卿云一面解衣一面道:“我不是说过,回了东宫,咱们就还是和从前一样,桥归桥路归路,我迟早越过你去。”
长龄道:“我自然知道,你那般聪明,如今又解开了与太子的心结,太子只会比从前更宠爱你。”
卿云嘴角轻勾了勾,“兴许会比你想得更宠爱呢。”
长龄没领会到卿云话中的意思,只觉他虽是在笑,神色却是异样冰冷,长龄不由担心,“卿云,你没事吧?”
“都已回了东宫,还能有什么事。”
卿云进了浴桶,热水漫上胸口,他转过身,背对着长龄,“东宫新添了几个小太监,我瞧着好几个都挺灵秀可人的,年纪也小,你挑个喜欢的,平时也好过来陪你说说话,宫里虽说不好认兄弟,也就差个虚名罢了,实则也都是一样的。”
长龄在他身后静默不语,他明白卿云的意思是要同他划清界限。
也许,再过不久,卿云便会离开这个院子。
在真华寺里,卿云在他面前展露出本来面目时,长龄便知道他绝不会安于现状,哪怕回到东宫,也不会“改过自新”,他会一直向上爬,兴许会爬到即便他拼命仰起脸也看不到的地方。
一直到卿云沐浴出来,换上内衫,长龄都没再说话。
不多时,果然有人送来宵夜,都是卿云提前安排好的,倒也有长龄的一份。
长龄吃不下,拿了干帕子,过去默默地替卿云擦拭湿发,卿云手里羹匙缓缓地搅着那一碗粥,搅得那粥稠得不成样子了,丢了羹匙,“不想吃了,睡吧。”
小太监跪着替太子系好了玉佩,起身退到一旁。
李照视线轻轻扫过那一排太监,卿云立在首位,他如今是真的长大了,从前是太监当中个子最小的一个,现已算得上中等。
一早晨,卿云虽也一直在旁伺候,却未多说过一句话,也极少看李照。
李照擦了手,放下帕子便去上了朝,一旁的太监都紧张不已,不知为何总觉着今日殿内气氛不对,唯独卿云神色如常,命众人收拾了,便去左春坊处理事务。
李照下了朝,回到东宫殿内,不假思索地便想传卿云过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自卿云回到东宫后,主仆二人到底也不如从前了,李照许了卿云差事官职,卿云自然忙碌起来,不能时时在李照跟前伺候,李照也刻意避嫌,免得卿云又多心。
昨夜,丹州之弊尽除,然功臣杨新荣已逝,杨沛风远在军营,李照与东宫诸臣一向只论政事,到底也还是不亲近,他的一些心事唯有自己排遣。君主的心事若轻易向他人倾诉,便会成为可利用的,后患无穷。这便是君主为何必须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
李照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只在从前的某个晚上,叫一个名为卿云的小太监钻了进去,李照觉着,不过一个小奴才,又是他亲自救下来的,性子又那般纯稚天然,便是同他说一说也不打紧。
后来,这个小奴才反倒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拔了两年,尚未拔除,还重又将人接回了身边。
该与不该,李照从不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性子,既然把人接回来了,他便不会后悔。
殿内寂静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宫内宫外那么多的宫人,和东宫的桌椅也没什么分别,李照看了案上公文,头一回,不知为何,竟有些看不进去,眼前又时时浮现出那双眼,从前的,现在的,昨夜的。
李照轻皱了眉,搁了笔,靠在椅上,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转眼又快到冬至,李照入宫赴宴,思索之后,还是未曾带上卿云,离宫之前照例嘱咐一番,才想嘱咐卿云乖巧,对上卿云的眼睛,话又改成了,“东宫诸事就交予你和长龄。”
卿云垂首静立,“是。”
李照目光轻轻地从他身上掠过,卿云始终低垂着脸。
冬至,东宫上下宫人也都休息过节,卿云却未曾回与长龄的小院,而是留在左春坊里继续独自处理事务,东宫一些宫殿需要重新修葺,少不得上下配合。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回东宫的。”
听得熟悉的声音,卿云循声转过脸,却见门外腰间挎着长刀,满面笑容、英气勃勃的青年,不是秦少英是谁?
“中郎将,”卿云放下笔,镇定自若地起身,“又见面了。”
秦少英未着朝服,虽是冬日,也还是一身极为轻便的戎装,环顾了四周,笑眯眯道:“内丞大人客气,这是高升了啊。”
“不敢,六品宦官罢了,”卿云手向内一伸,“大人请坐。”
秦少英抱胸走入堂内,一面打量了堂内的陈设,一面道:“你倒是风光了,气色瞧着也不错,曹平可真是被你害惨了,连贬三级,出了大理寺,滚到儋州去了。”
“中郎将这话,我却不服,”卿云道,“曹大人被贬是他未按大理寺章程办事,这原是他自己的过错,怎么是被我害惨了呢?”
秦少英笑了笑,“你少在这儿装傻,李维摩也真是,为了给你这么个小太监出气,把大理寺狠狠收拾了一顿,他倒不怕损了自己的声名?”
卿云道:“中郎将又说错了,须知打狗还得看主人,东宫便是一个奴才,也不是大理寺可以越权滥用刑罚的,太子也并非为了我出头,只不过是敲打逾矩之人罢了。”
“真是伶牙俐齿,”秦少英笑道,“看来以后东宫要有意思了。”
卿云有些看不懂秦少英,秦少英他到底是不是东宫的人?
卿云心下防备,面上却始终冷冷淡淡的,不叫秦少英察觉他的心绪。
秦少英上前拿起卿云桌上的公文翻了翻,又“啧”了一声,“李维摩把这事也交给你了,”他抬眼,饶有兴致地看向卿云,“看来当真是将当年之事翻了过去,对你宠爱更胜从前,果然不破不立。”
“多谢大人谬赞,”卿云道,“宫中冬至宴快要开席了,大人还是尽快入宫吧。”
“不去。”
秦少英往堂中下首椅子上一坐,“宫中夜宴就是受罪,三跪九叩的,不知磕多少个头,才能喝上一杯美酒,不如去御膳房偷上两壶,自喝个痛快。”
“好了,你也别端着了,不累吗?你在宫外什么样,我可是见过的,怎么,回了东宫便染上东宫这刻板气息了?一本正经的,忒没意思,”秦少英玩着腰间的络子,“别学长龄啊。”
卿云面色微变,秦少英没有错过卿云面上的神情变化,笑道:“东宫可有酒?”
卿云亲自去膳房要了些酒菜,回想在真华寺里与秦少英接触的点滴,无非就是赠了个络子给他,络子上又没写名字,谁知道是不是他编的,其余的,若说他的性子,如今李照也明白了个七八分,他在秦少英面前可没像在长龄面前一样对李照动辄诅咒,而是一片赤诚之心,绝无破绽。
“好酒好菜,还有美人相伴,不错不错。”
秦少英倒了杯酒,先放到旁边的座位前,再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卿云没有推辞,直接坐了下来,“中郎将这是从何处游历归来?”
秦少英喝了杯酒,懒洋洋道:“西北。”
“西北?”卿云道,“那有什么可玩的?”
“怎么没有?西北的烈酒可是一绝。”
卿云目光看向堂外,越过炭盆,便是红墙绿瓦,天已黑了,沉沉压下,在这宫里,四处情景都是差不多的,可只有在这宫里,才有他此刻身上的千金裘,桌上进贡的珍品佳肴,他不是秦少英,不可能来去自如,他是自己想回宫的。
秦少英喝了两口酒,目光斜斜地看向卿云,“果然是宫里养人,大半年没见,你回宫以后越来越美了。”
卿云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宫中的酒并不辛辣,柔和顺滑,回味甘香,他品了这酒,不知道西北的酒有多好,只这酒已是难得的佳酿,他抬脸看向秦少英,“我真的很美吗?”
堂内烛火幽暗,卿云面白如玉,浮着一层烛火的昏黄之色,长睫明眸,口唇鲜艳,秦少英说得轻佻,他的反问却是平平淡淡,扫过来的眼眸也是冷冷清清的。
“哄你的,”秦少英收回视线,“也不过清秀罢了。”
秦少英喝了两杯便离开了,他嘴上说不去赴宴,可终究还是要去拜见皇帝,卿云自斟自饮,将两壶酒全饮尽了,半醉着回到院内,长龄照例还是在等,见卿云面色红润,脚步虚浮,身上还一股酒气,连忙上前搀扶,“你喝酒了?”
卿云不答,长龄只好先搀了他在榻上躺下,卿云一躺下,便闭上了眼,似睡了过去,长龄面上露出些许笑容,上前帮卿云先脱了靴子,又去解他的大氅,他动作极轻,生怕吵醒了卿云,小心地压着狐毛,不叫它掻到卿云的面颊,他正要将大氅压下时,手腕却忽然被攥住了。
卿云已睁开了眼,他目光迷离,眼中水光潋滟,看向满面温柔关切的长龄,“我美吗?”
长龄闻言一怔,看了卿云面无表情的脸庞,掌心紧攥了大氅,“谁欺负你了?”
卿云定定地看了长龄,其实长龄的相貌也不差,宫里的宫人品貌都有严格标准,长龄相貌温润,若在宫外,想必也该是个俊书生。
为何偏偏只有他屡屡碰上这样的事?
是他的相貌太过阴柔的缘故?
还是他天生便是那个命?
卿云心中浮上憎意,猛地推开了长龄,他翻身朝内,低低道:“谁也欺负不了我。”

第55章
冬至宴归,李照将得的两筐柑橘都给了卿云屋里,屋中一片柑橘香气,卿云闻着却觉得腻味想吐。
卿云面上不露声色,将柑橘也一并分赏了如今几个在他手下得力的小太监,自然也不只光赏鲜果,金银赏赐还都是其次,他对手底下几个小太监的家世了如指掌。
这些人多是家中艰苦困难的,在宫中得的赏赐固然是好,只是宫规森严,要将这些赏赐带回家中也是需经层层关卡,若是家中有急事就难了。
如今卿云也有了可以同长龄一般偶尔去宫外庄子上的权力,既然能出得了宫,有些事便方便许多,谁家中有难处的,卿云只需几句话便可关照。
小太监们自然对卿云感恩戴德,这种感激与从前不同,他们如今看卿云的眼神是带着尊崇的,他们深知卿云在东宫里的分量,一个被太子厌弃又重新亲自接回宫的宦官,在如今太监地位极其低下的本朝简直不可想象。
众人都自动忽略了与卿云处境相似的长龄,因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太子到底更偏爱谁。
卿云享受着众人崇拜钦佩的目光,可转过身,瞧见屋内摆着的贡品柑橘,心下又是一阵反酸。
所幸李照待他,未曾像卿云想的那般,还是一贯如常,卿云那憎恶心思倒也渐渐淡了下去,也许是他想错了。
李照身边从来无姬妾陪侍,每日不过上朝下朝,处理公务,偶尔下棋读书以作消遣,日常生活可谓是寡淡至极。
也许便是因这寡淡,卿云才更显出了几分特别。
只是卿云如今一心扑在东宫事务之上,又兼之心里生了结子,在李照身边伺候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少了,李照也少召他。
快到过年,东宫上下照例开始封赏,李照对待宫人从不吝啬,今年卿云和长龄归来,他心里高兴,赏赐自然更丰厚。
卿云和长龄领赏谢恩,李照又当众另赏了笔墨纸砚给卿云,以示和从前不同。
“多谢殿下赏赐。”
“东宫的事务,你处理得很好。”
李照神态平和,卿云也柔声拜谢。
回到院中,卿云看了那一套笔墨纸砚,都是个顶个的好东西,李照这是真要栽培他了。
“高兴了?”
卿云看向面带微笑的长龄,终也还是轻轻地笑了笑,他这一笑,长龄欢喜极了,“总算又能过个好年了。”
卿云听罢,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去年过年时的情景,他低头沉思片刻,道:“去年也未尝不好。”
长龄一愣,面上笑容直达眼底,轻轻地“嗯”了一声。
东宫旧殿修葺之事一直到过年前都不能停,卿云对这事很上心,忙完了手头的事,时常亲自去监察。
寒风呼啸,卿云穿得极寻常,和其余太监一般无二,除了绯衣略微显眼些罢了,主事的是仍是少詹事严大人,卿云统领太监,从旁尽辅佐之责。
午间休息,卿云便到旧殿中的偏殿烤火取暖,他在外头,不好拿出那骄矜的款,否则便难以服众,一双手冻得有些泛红,手掌在炭盆上方游移取暖,因烤得舒服了,口中便发出轻轻的呼气声。
扑哧一声笑传来,卿云眼也不抬,道:“中郎将如此放肆地出入东宫,不怕惹祸吗?”
“你这是诬告啊,”秦少英探脸进来,“我每次可都是奉召入宫。”
“原来如此,”卿云淡淡道,“看来中郎将大人只是表面狂放,实则比我这太监还要守规矩。”
秦少英被他言语讥讽,却毫不在意,笑道:“你厉害,你胆子大,宫里哪都敢去,尤其是旧宫殿。”
当年之事虽说已经过去,但是在太子那过去,到底后来也还是死了两个人的,卿云当下便觉得忌讳,看向了秦少英,“中郎将既接了传召,便快去吧。”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真是绝情,好歹我也帮过你不少。”
秦少英上前,将手也放在炭盆上,“你的手生得不错,十指纤纤,葱白如玉。”
卿云最近一心扑在修葺宫殿这事上,连李照那都少去了,更遑论敷衍秦少英了,干脆冷着脸避而不答。
秦少英见他小脸如冰似雪,低声道:“我还是觉着你哭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卿云猛地抬起眼,秦少英可不是他的主子,他眼中毫无顾忌地射出狠辣光芒,偏秦少英像是丝毫不怕,还冲他挑了挑眉。
卿云压下怒气,冷冷道:“中郎将不知道慧恩是怎么死的吗?”
秦少英道:“略有耳闻,”他目光从卿云的眉眼一路滑向他的肩膀,“瞧你身子单薄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就是缺了些经验,你不会使巧劲,其实以你的力道,便是将他砍头也使得。”
卿云深知秦少英与慧恩不同,一则不是他可随意斩杀的人,二则秦少英眼中并无真正的狎昵之色,他只是在逗他玩罢了,便也冷静下来,不妨真学点什么,“还请大人指点。”
秦少英笑了笑,“指点你砍头啊?”
“不行吗?”
秦少英止不住笑,“我还是头一回见有美人想让我教他如何砍头的呢,”他又正了脸色,“教是可以,不过,你该怎么回报呢?”
卿云道:“大人想要什么回报?您金尊玉贵的,恐怕什么都不缺吧。”
秦少英干脆地拔了腰上的刀,“府中正缺一美人耳。”将刀柄朝着卿云的方向递了过去。
卿云见刀锋芒毕露,寒气逼人,一看便是杀人利器,不由心生喜爱,伸手去拿刀。
“小心,很重。”
卿云握住刀柄,秦少英未收手,卿云看了一眼秦少英,“中郎将多虑了,方才不还说我有力气吗?”
“那是两回事。”
秦少英说着稍稍松开手,卿云猝不及防,险些被那刀带着坠下去,秦少英早猜到会是如此,立即又重新握住抬起那横刀,“说了很重。”
这么重的刀,秦少英竟然就这么时时佩在身上,卿云看秦少英的目光不由更多了几分探究之色。
秦少英笑道:“你那眼神好像在说,看不出来这草包竟还有股蛮力。”
卿云抿了下唇,“中郎将在丹州之事上出力甚多,怎会是寻常人。”
“出的也是蛮力,”秦少英人转到了卿云身后,手仍把着刀,“你也是,光手掌心这么死死攥着有什么用,”秦少英单手帮卿云把着刀,另一手拍了下卿云的腰,“你这细腰,我看也着实够呛。”
卿云回身看向秦少英。
秦少英笑道:“别瞪师父啊。”
秦少英脚踢了踢卿云的靴子,“你下盘无力,腿上没劲,站立不稳,自然拿不住刀,将气沉下去,后腿蹬住地面,嗯,好些了,”秦少英的手又拍了拍卿云的腰,“吸住气,”手掌从卿云腰上移到肩膀,“沉肩,”秦少英双手握住卿云的手腕,“挥刀时,从你的腹间开始,以身带刀——”
卿云双手握住那把横刀,腰间随着秦少英握住他的力道猛地一扭,横刀擦过炭烧冒出的烟气,竟将那白色袅袅的烟气劈分开来,卿云面上的欣喜之意尚未完全浮现,在看到刀锋所指,站在殿外的李照时,骤然消失。
李照双手负在身后,一大群宫人侍卫皆俯首帖耳随侍在侧,他面上神色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喜怒,也不知站在殿外看了有多久。
“殿下。”
卿云立即松开了手,从秦少英怀里落了下去跪下行礼。
秦少英五感极其灵敏,早就察觉到李照在殿外,接住了卿云手里的刀,不紧不慢地将刀插回腰间刀鞘,发出“锵”的一声嗡鸣,笑道:“我好大的面子,竟劳动殿下亲自来寻我。”
卿云低着头跪在地上,从胸口莫名地感到一种战栗,良久,也未曾等来李照的回应,却是肩膀被刀鞘轻碰了碰,卿云听秦少英道:“起来吧,他走了。”
一直到入夜,卿云心下都十分惶恐,他鲜少会产生这般情绪,尤其是在回东宫之后,他已经历了许多,甚至亲手杀过了人,世间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事已不多了,然而今日他才意识到,杀人,和在宫中生存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想到午间李照站在殿外看着他和秦少英的眼神,卿云心下便不自觉地开始发颤,他没有忘记,他在回到东宫之前领悟到的一件事,便是要成为李照身边最特殊的人,才能永保地位不倒。
推书 20234-09-28 : 男配要上位by木南》:[穿越重生] 《男配要上位[快穿]》作者:木南斐【完结】晋江VIP2025-09-20 完结总书评数:1427 当前被收藏数:4115 营养液数:2559 文章积分:103,202,176本书简介: 一个故事里,男配这个角色,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趁手可用的工具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