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by天谢

作者:天谢  录入:10-09

燕怀成生怕她再寻短见,急忙隔门叫道:“不逼你不逼你,你不想去鲁王府选秀就不去!爹另寻办法,这事儿总能过去,你可别再想不开!”
叶阳辞不想打听他人私事,但“鲁王府选秀”几个字使他没法置若罔闻,便问道:“怎么回事,小鲁王要选妃么?”
燕怀成扫视一圈舱内,除了叶阳辞和他的四名亲卫之外,还有一个小旗算是自家下属,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于是说:“小鲁王不是自己选妃,而是要给高唐王选妃。上个月就已对东昌府放出风声,不少官宦、世族纷纷投递了八字和画像,鲁王府初筛了一批适龄女子待选,小女也忝列其间。前几日鲁王府派人到各待选家中,照着详细要求又筛过一遍,最终圈出十二候选人,定下明日辰时于鲁王府选秀,由高唐王亲择一人,报于朝廷,立为正妃。”
“郡王正妃,想必各家都趋之若鹜,一心想要中选吧。”叶阳辞说。
“可不是?我也希望小女燕脂能中选。”燕怀成摇头叹息,“可惜啊,这娃儿太死心眼了,说不去就不去,逼急了就投河。唉,白白践踏为人父母的一片心呐!”
后舱里,燕脂倔强地道:“明明是父亲想攀高枝儿!我与裴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父亲原也是同意的,怎么一进候选名单就变卦?做人不能这般言而无信啊父亲大人!”
燕怀成既尴尬又恼火:“闭嘴吧,还嫌脸丢得不够?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是为子女计之长远,你放着王妃不当,偏要嫁个秀才,以后吃苦头时别回娘家诉苦!”
燕脂隔门说:“我乐意。我就喜欢书生抱负凌云,不爱权贵臭气污浊,要去选秀父亲自己去。”
燕怀成气得胡子直抖。叶阳辞斡旋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一人少说一句。险些阴阳两隔,好容易救回来,何必斗气伤情分。”
燕脂听出这是恩公拉偏架在为她求情,便不再吭声。
燕怀成无奈长叹:“如今这样不成事,我也只能另想法子。可眼看选秀在即,若是报个突发疾病,任谁听了不怀疑?往轻里说是蔑视宗亲,往重里说是抗命犯上,这不明摆着得罪小鲁王,更是削了指挥使闵大人的面子。”
平山卫指挥使闵仙鲤听闻他女儿入了候选名单,明里暗里提醒过几次,要牢牢把握机会。他女儿若是有幸中选,便算是与皇家攀了亲戚,将来年祭大典或可随夫入京,进宫觐见长公主甚至皇帝陛下,可不得提携娘家飞黄腾达。
燕怀成知道上官这是要卖知遇提携的恩情,当下也只能做感激状,说些“苟富贵无忘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类的讨好话。
这要是知道他女儿抗命而逃,因此得罪鲁王一脉,闵指挥使日后还不得天天给他小鞋穿!
燕怀成唉声叹气,对叶阳辞说:“我这女儿生来是讨债的,这下要被她连累死。”
叶阳辞将松皮折扇掩了口鼻,垂目思索,忽然抬眼看向燕怀成:“燕大人,令爱是不愿中选,还是连去都不愿去?”
“啊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若只是不愿中选,届时打扮俗气些,举止鲁莽些,自然就能落选了,虽说粗鄙名声传出去不太好听,不过令爱若是已有情定之人,倒也无伤大雅。亦或者用些修容之物、抑制之药,一样能因病体羸弱而落选。”
燕怀成听了觉得是个好办法,正要赞同,后舱隔门打开,燕脂一身男装长衫,长发随意挽髻插根筷子,走了出来。
她先是朝叶阳辞拜了拜:“多谢恩公相救。我虽自投水,也是因为被逼无奈,若是能从心而活,谁又想寻死呢?”缓了口气,她又说,“恩公方才所问,我的回答是——连去都不愿去!”
“哦,燕小姐何以如此决绝?”叶阳辞拢扇,扇头抵着下颌,琢磨般端详她。
燕脂纵心有所系,触目之下仍惊艳起来,移开眼说:“不去,才能十成十落选;去了,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这是其一。
“其二,我若去了,便是坐实燕家有悔婚别嫁之意,平白在裴郎心里横了一根刺,即使故意落选,别人也是说我德容不配,而非坚贞不屈。
“其三,就算我事后解释清楚,裴郎愿意信我,他家里人未必都心无芥蒂,我为何要在婆家给自己埋雷?”
“你怕别人误会,怕以后在婆家日子不好过,就不顾你老父与燕家前途了吗?”燕怀成含怨捶着竹席,“白养你到十八岁,掌上珠似的宠着,人还没嫁出去,心已经飞走了!”
燕脂含泪对他说:“女儿不孝,未能遂父亲心意。但父亲一开始就不该打琵琶别抱的主意。女儿的确是为自己多考虑了几分,求父亲体谅垂怜。”
燕怀成严不能严到狠心,宠不能宠到兜底,不上不下地养出了个刚烈、精明又死心眼的女儿,只能老血内呕,自恨不已。
叶阳辞看这对父女左右为难的局面,在心里盘算着燕怀成、闵仙鲤与秦湍之间的联系,以及其中的可用之处。
燕脂穿着他的新长衫,恍惚有种男女错乱之感。一点朦胧而离谱的念头浮出叶阳辞的脑海,他有点被自己惊到,又有点想笑。
再离谱的想法,能达成实际效果就是好想法。叶阳辞折扇轻敲了一下掌心,凝神说道:“既如此,那就来个移花接木如何?”
移花接木?燕怀成与燕脂露出不解与期待之色,舱内其他人也都注视着他。
“人还是要送去的,以免小鲁王与指挥使怪罪,但燕家暗中告知裴公子半路来劫,在轿中就把燕小姐替换掉。如此裴家对燕家的看法就是富贵不淫,而非攀龙附凤,把燕小姐娶进门后也会高看几分。今后夫妻和睦,这事儿便是共守的秘密,若欺负了燕小姐——”
燕脂若有所思:“那就是同罪的把柄。可裴郎若是不来……”
叶阳辞反问:“心上人都不敢劫的男子,你图他什么?”
燕脂豁然开朗:“恩公说得对。我待裴郎真心如铁,他若不为我劈波斩浪,那就是他负我。我能为他赴死,他也该值得我这么做。”
姓裴的最好不来,好叫女儿死了心,但想到女儿失望死心的那一幕,燕怀成又隐隐心疼。他自知这是眼下困局最好的破解之法,点头问:“如何替换,谁来做这移来的花?”
叶阳辞气定神闲:“不必担心,交由我来安排,让‘燕家女’在不损体面的情况下落选。”
燕怀成掀了棉巾,再拜:“叶阳大人救我女儿性命,又出谋划策解危济困,燕某人空有一腔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
叶阳辞在心里想好了他的报答之法,面上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我与你们燕家有缘。”待到关键时刻,你若明是非、识大势,我便拉你一把,以免你被当做附逆余孽一并清算。否则,就自求多福吧。
燕氏父女再次感谢,又问如何与他约定明日的细节。叶阳辞说:“这样吧,烦请燕经历留个凭证给郭小旗,回头我考虑清楚后,让他去贵府上传达与商议。对了,他还要去司里送公函,有凭证方便些。”
燕怀成摸了摸身上,只一个出入腰牌,暂时借予下属亦无妨,便给了郭四象。
见雨势渐歇,父女俩告辞回府做准备。临走前燕脂说:“惭愧穿了恩公的衣衫,待回府清洗干净再奉还。”
叶阳辞态度温和,但不容商榷地拒绝了:“衣衫不必还了,还请自行处理。”
他不穿别人贴身穿过的衣物。
郭四象想起自己为遮肉穿过之后,叶阳大人慷慨赠送的那件玉白色氅衣,耳根烧红,心道:那时我们也是初识,他对我解释过原因,对燕小姐却并不解释……到底是不一样的亲疏情分。
叶阳辞送客后,转头见郭四象抱着针袋魂游,用扇子敲了他肩头一下:“想什么呢?给你个任务。”
郭四象连忙收心定神,放下针袋:“请大人吩咐。”
“你这就下船,去聊城的平山卫指挥使司,调查高唐城遭马贼夜袭之时,是否有人出城求援,平山卫何时接到求援信息,又是如何应对的。倘若查出平山卫有官员纵匪或渎职,最好能拿到证据。”
郭四象应下。叶阳辞补充:“今日遇上燕经历,也是你小子的运气好。别忘了把我手书的表彰公函送去经历司,那是你应得的。”
郭四象红着脸告退了。
河船前方水域陡变宽广,到了徒骇河与会通河汇流之处,此行目的地聊城在即。
叶阳辞扫视四个亲卫。
培风机灵地抢先冒头:“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卑职。”其他三人慢了一步,暗骂他嘴快:“我等时刻待命,但凭大人吩咐。”
叶阳辞知道赵夜庭一手培养的亲兵,差不多就和他本人一样可靠,也就毫不避讳地问:“你们谁会变妆之术?”
四个亲卫一愣。连影问:“是伪装的装,还是化妆的妆?”
这下轮到叶阳辞疑惑:“有什么区别?能让男子看着像女子就行。”
“当然有区别。就说年轻男子吧,伪装的话,能装成个瘸腿毁容的老妇人,而化妆,能妆成他的孪生姊妹。”连影言之凿凿,“这两个我都拿手,大人需要哪个?”
叶阳辞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官……还真有个孪生妹妹。”

第44章 假观音与胭脂虎
六月二十三日,从卯时起,便有装饰精美的马车络绎进入聊城。鲁王府的前门与端礼门大开,马车停在广场,都是东昌府各路送来选秀的贵女。
这些贵女由家主或主事人领着,各自又携带了不少仆从与侍婢,导致广场看着有些凌乱。
鲁王府是标准的亲王规格,占地五百多亩,分前、中、后三大宫域,横阔纵深,足有半个皇宫大。故而前门广场再宽敞也只是个过渡区域,一时凌乱点也无大碍。
广场左边设有米仓、粮厅、马房与山川社稷坛等,广场右边则是属官与侍卫所在的五司、八所和门房,不时有人来往。
贵女们矜持,未得专人带领,不会轻易下车被闲人瞧见容貌。王府女官们则需要进入马车,对照画像逐一核对身份,这又要花去一些时间。
验明身份后,燕脂全程绷着脸,在等待中煎熬,直至车门再次打开。一名高个儿侍女钻进来,对她说:“燕小姐可以下车了,裴公子这会儿正混在牵马的仆从里。”
“他真来了!”燕脂喜出望外。裴郎冒险而来,不枉她为他以死明志。
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定睛看了看这陌生侍女,失声道:“叶阳大人?”
叶阳辞淡定地朝她点头,甚至捋了一下耳边垂发:“妆得像么?”
“这、这可太好看了!”燕脂怀着惊叹喃喃,“可恩公为何……”
叶阳辞示意她脱去纱衣外披,摘下冠帽。
他比划着,将莲花宝塔形的金冠戴在自己头顶,手法生疏。燕脂连忙帮他用簪子固定住,又为他整理好垂下的头纱,飘雾堆雪般,与白纱的外披混为一色。
燕脂一边为他抻平纱衣的褶皱,一边情不自禁地笑:“难怪恩公让郭小旗传话,叫我清淡妆容,作居士打扮。”
壁上挂着圆镜,叶阳辞探头一瞧,自己也笑了:“假观音。”
“不假,也不真,就是……好看。咳!我词穷了。”
“怪了点。”叶阳辞点评镜中自己。
“听说鲁王府的详细要求下来后,各家贵女拼了命地往上靠,各出奇招,想必今日什么打扮的都有。比起来您这真是太素净了。”燕脂难耐好奇,又问了一次,“恩公为何亲自上阵?莫非……这选妃之事另有隐情?”
叶阳辞不欲多言,把脸从镜中移开,取妆奁里的崭新红纸,抿了抿唇:“你不想遇上负心郎,我也不想。”
这句话语焉不详却引人遐思,把真实的内情都掩盖掉了。
他这是……和小鲁王,不,应该是和高唐王之间……燕脂的脑海里瞬间转过了七八个恨海情天的传奇故事,最后同仇敌忾地捏着拳道:“恩公放心,此事我绝不和第三人提起,哪怕是我父亲。”
叶阳辞盘坐着闭目养神,鼻梁与眼角之间的那粒朱砂痣,小如芥子,红得灼灼。他说:“你去吧,好好过日子,精明的姑娘在哪个家都不吃亏。”
燕脂用力点头,诚心道:“恩公保重。”言罢垂首下了马车,匆匆走向后方的副车和牵马随从,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裴郎。
裴去拙一身仆役打扮,腰间别别扭扭地挎了把刀,手在刀柄上忽松忽紧地握着,脸色焦灼又坚决。
这人明明不通武艺,无端挨揍时也要先和对方讲道理,时常把“好勇斗狠非君子”挂在嘴边,这次为了劫她竟带了把这么长的刀,也不知挥不挥得动。燕脂湿了眼眶,提起裙摆朝他奔去。
辰时将至,王府女官们带着十二位贵女,分列队伍,穿过广场中央的白石神道,又通过一道承运门,进入承运殿。
承运殿是中宫正殿,朱红墙、蓝斗拱、青琉璃瓦,庄严肃穆。殿内更是宏阔,仿佛连呼吸都会带出回音。
贵女们在殿内两侧的矮案后落座,身后没了婢女,又被家里再三叮嘱,天潢贵胄面前要谨言慎行,她们甚至没敢抬头看台阶上方的雕龙主座,即使那上面空无一人。
坐得久了,她们开始互相观望,暗中评点对方,估摸着自己的胜算。
小鲁王秦湍便是在这个时候进的殿,身后跟着随侍的宫人和侍卫,走了半截他回头看,秦深还落在殿门外呢,又返回把人给拽进来。
贵女们纷纷起身行礼:“鲁王殿下千岁,高唐王殿下千岁。”
从一张张桌案前经过时,秦湍刻意放缓了脚步,扬声道:“把脸都抬起来,让高唐王瞧清楚长相。”又转脸对秦深笑道,“‘德容言工’在我这里‘容’排第一位,要有看不顺眼的,直接淘汰了。”
秦深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抬起阴晦的眸子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二哥知道我只懂鉴赏古物,不懂鉴赏女子,你说哪个合适呢?”
这里的十二个候选人,皆是从秦湍在东昌府经营的势力中精挑细选出的,无论秦深立哪个为正妃,都是往身上多裹了一层蛛丝,将他更牢地粘在自己的网上。
秦湍玩味地审视秦深,一方面觉得他越来越无趣,尤其大哥病故后的这三四年,简直活成了个半死之人;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应该这么无趣,好歹也得蹦跶几下,甚至切肉见骨地反咬几口,然后再被狠狠地碾压在地,在血泪呼号中给予自己新的愉悦。
想当年,在大哥大嫂身边长大的那些年,是多么地愉悦呀!
可是鲁王府的人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生下个子嗣,又是连亲爹都全然不看重的病秧子,哪怕夭折了也是无声无息的轻飘飘。
王府被烧,珍藏尽毁,他顶多也就低落几日,也没见有多捶胸顿足。唉,我这个三弟,究竟能把什么东西多看重几分,剥夺与损毁后才能多痛几分呢?
秦湍真心实意地难过着,叹了口气:“是你立妃,不是我。今后她是要与你同床共枕,结发同心的人,当然得你来选。这么多名门闺秀,都是按你开出的条件筛出来的,你就一个也看不中吗?”
他扯着秦深的袖子,随手指了个女子:“这个,肤白貌美。”
秦深说:“太白了,有点儿反光。”
秦湍走两步,又指一个:“这个,体带梅香。”
秦深说:“干腊梅味,熏的。”
“这个,脸上三颗朱砂痣。”
“点的,一抹就掉,不信你试试。”
“那就这个,眼睛水汪汪的,多勾人。”
“你没看见她手上的胡葱汁儿?”
秦湍吸气,忍住:“三弟,人无完人,差不多得了。”
秦深正想再胡说八道几句,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把这场选秀给搅黄了。忽然见最远处的一名高个儿女子抬起眼,目光斜掠过半掩的头纱,瞟了他一眼。
就这么蜻蜓点水般的一瞟,叫秦深心神剧震,险些脸色作变。
他盯着那“女子”,心念百转,陡然抬手一指,说:“就那个吧,穿白纱衣的那个。”
秦湍循着他的手臂看过去,第一眼感觉有点太高了,在一众女子中显得鹤立鸡群,打扮清清冷冷的像个出家人,要是和鬼气森森的秦深凑一对,简直我佛慈悲普渡酆都,地府都要为之一空。
“不觉得……太高了点?”
“配我的个头正好。”
“对比着看,似乎也较寻常女子壮些。”
“说明是练过的,会刀剑拳脚。”
秦湍走近了看:“倒也称得上眼含秋波,肤白貌美,鼻侧眼角这一粒朱砂痣嘛,确实生得销魂。”
他掀了掀鼻子,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梅香,不禁诧异地嗬了声:“这天底下还真有容貌完全按着你的喜好长的女子!但不知性情如何?”
女子听见“销魂”二字,朝他嘲讽般冷冷一哂,眼底敛着寒星剑芒。
秦湍继续诧异:“这做派也不擅引诱啊,还挺凶……叫什么名字?”
女子提笔,在桌面宣纸上写下“燕脂”二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秦湍向后招招手,瞿长史当即凑过来。秦湍问:“哪一家的?”
瞿长史翻了翻手中名册,答:“平山卫经历司,燕怀成的独女。”
“卫所的,难怪凶悍,笔锋也带了兵戈之气。”秦湍拿起宣纸,给秦深看,“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秦深弯腰从桌面捡起沾墨的湖笔,在“燕脂”后面补个“虎”字,笑出了声:“我就要这头凶悍的胭脂虎,别的不要。”
女子藏在袖中的拳头握起,朝秦深露出个秋后算账的勾魂之笑。
秦湍见秦深好歹是相中一个,把脑袋伸进了套索里,这场选秀算是没白办。他心情好转,打趣道:“这丫头才十八,没够上两百岁的老妖精,委屈你了。”
秦深说:“无妨,我带他修炼修炼。”
秦湍听他言下之意,像是起了兴,便笑道:“你也是荒得久了,要不,再选两个次妃?”
秦深吹了吹墨迹,把宣纸折了收进怀里:“我才二十三岁,按制立不了次妃。二哥今年正好二十五又无嗣,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选两个,只要二嫂不吃醋就行。”
秦湍冷不丁吃了挂落,见落选女子中有不少两眼放光、含羞带怯地瞄他,顿觉兴味索然,挥挥手道:“都带下去暂时安顿,傍晚再放回去。”
秦深放下笔,一把捉住燕脂虎的手腕:“这个随我去麒麟殿。”
秦湍说:“这么急?我还要报送宗人府,待朝廷批复了,再给你安排大婚典礼。”
秦深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你送你的,我睡我的,有冲突么?”
秦湍失笑:“你还真不讲究,也不怕损了姑娘家名节。”
秦深说:“二哥要是替我顾着名节,就先别对外宣布哪家中选,我先睡一睡看合不合意。”
他越混球,秦湍越开心,哈哈笑道:“有你的。我这就命人去麒麟殿布置洞房,做个氛围,给你助助兴。”

两架肩舆停在麒麟殿外,后面跟着一队内监与侍女。
秦深下了肩舆,见殿门洞开,檐下张灯结彩的做好了布置,说道:“二哥的王府下人手脚果然麻利。”
他见侍女来扶燕脂虎下舆,霍然走过去,把人圈住双腿一扛,搭在自己肩上,大步流星往殿内走。内监与侍女们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殿内几个侍女正摆盆插花,铺桌设酒。秦深提高声量:“都出去,关上殿门!”
侍女们吓一跳,纷纷福身告退。秦深就这么扛着人一路走到寝殿,放在铺着鲜红卧单的广榻上,吁了口气:“痛快。”
燕脂虎长发散乱,冠帽也偏了,揉着被他肩膀顶得作痛的腹部,细着声儿说:“王爷这般强盗做派,实在不合礼数,吓到妾身了。”
“哪儿有强盗?没见着。今儿你是菩萨下凡尘,我是罗汉得正果,同来修这欢喜禅。”秦深伸手去解“她”头顶的金冠,连头纱一并摘了往旁边扔。
金冠隔着幔帐砸到什么,“咚”地闷响,幔帐后面有人痛呼一声。
“谁敢窥帐?”秦深喝道。
不出所料,幔帐后爬出个额角淌血的内监,伏地叩首:“殿下恕罪!奴婢绝非有意窥看,是来送喜帕与喜秤的,尚未来得及走,怕冲撞了玉驾,一时情急才躲在帐后。”
秦深见榻边果然放着红彤彤的喜帕与喜秤,挥手道:“滚吧,告诉外面的下人,本王没开殿门,谁也不准进来搅扰,否则杀无赦。”
内监叩谢,连滚带爬地走了。
殿内寂静下来,秦深侧耳听:“……这下真没人了。”
叶阳辞揉完肚子,拢了拢散落满背的长发,发现簪子也不知掉去哪里,鸦翅青丝垂泻在雪白纱衣,盛不住,又流淌到榻面上。
他挑衅地问:“我不是人?”
“当然是,你是新人。”秦深说着,将喜帕往他头上一罩。
叶阳辞眼前骤然覆盖了一片彤云,朦胧地透着红光,勾勒出秦深的轮廓,山岳般立在面前。他伸手想要扯下帕子,却被对方阻挡。
秦深说:“先夫妻对拜,再用喜秤挑帕子,才合礼数。”
叶阳辞哂道:“逢场作戏罢了,我又不是真新人。”
秦深不管,径自坐在榻边,手扶他脖颈,俯首轻磕,额碰着额抵在一处,口中念贺词:“一拜天地,红鸾星照——”
叶阳辞要起身,被他另一手按住肩膀,强行念完后半句:“——日月证同心。”
秦深按着他,前手松开他的脖颈,去捉喜秤,用秤尾慢慢挑掉了红喜帕,念道:“二揭绛绡,鸳鸯帐暖,蓝田种良姻。”
语声缱绻,耳鬓厮磨,热气在鼻息间氤氲。叶阳辞被蒸得瑟缩了一下,耳后与颈侧酥麻,他微皱了眉:“王爷戏弄过头,再不松手,休怪我犯上。”
“犯上”二字,此刻听起来着实诱人。秦深附耳道:“殿里没人,但隔窗有耳,既然你说逢场作戏,那就陪我把这场戏做足,有何不可?”
叶阳辞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并未感觉窗外有人窃听……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也许他内功耳力不及秦深。
“三饮合卺,琼露杯盈,琴瑟百年鸣。”
秦深松手起身,取桌上的合卺酒,塞了一杯到他手里:“吃完交杯酒,就算礼成。”
叶阳辞捏着酒杯发怔,觉得这一幕过于儿戏,又过于正经,倒叫人弄不清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了。
秦深挽了他的手腕,一口饮尽自己那杯,催促道:“快吃。”
叶阳辞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不吃。”
秦深目光闪动,蓦然叼了他指间那杯酒,含在嘴里,不容分说地吻过去,喂哺给他。
叶阳辞险些呛到。
推书 20234-10-08 : 金丝雀失忆后反攻》:[近代现代] 《金丝雀失忆后反攻了》作者:十贰点【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6-23完结总书评数:546 当前被收藏数:2028 营养液数:642 文章积分:28,821,608文案:  程廷议出车祸了。  幸运的是没有毁容,依旧是个帅比。  不幸的是他失忆了。  助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