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铁横秋望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终是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暗的甬道中。
铁横秋耐不住这种悬而未决的沉默,解释道:“那老魔百般蛊惑,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戏弄于他。”
“嗯。”月薄之顿了顿。
他听起来太冷静了,反而让铁横秋觉得越发不妥。
自人间归来后,月薄之素来是阴晴不定,时而癫狂时而暴戾,此刻这般近乎死寂的冷静,反倒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更令人毛骨悚然。
月薄之往前走。
铁横秋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突然察觉路线有异。
这并非通往寝殿的方向。
他脚步微顿,却终究没有出声询问。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前行,直到眼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魔宫正殿。
月薄之广袖一拂,殿门在他们身后轰然闭合。
铁横秋仰头环视,只见大殿四周矗立着狰狞魔像,在暗火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的阴影,让他恍若置身巨兽口中。
月薄之站在大殿中央,足尖轻点一块看似寻常的砖石:“这就是古玄莫告诉你的,能毁去整座魔宫根基的‘死门’。”
铁横秋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了:“你……你听见我们说话了……”
月薄之没有回答。
铁横秋干涩抿唇:“所以,古玄莫漏出一丝残识,根本没有逃过你的耳目……”
这么看来,月薄之对地宫的控制甚至已经超乎古玄莫的想象。
“不,我的确没留意到地宫的异动。”月薄之打断了他,霜雪般的眸子望过来,“我只是始终分了一缕神识系在你身上。即便入定时,也从未收回。”
这句话让铁横秋如遭雷击。
他如何能知道,月薄之宁可分散修为,也要时时刻刻感知他的一举一动。
铁横秋长舒一口气,语气反而轻松了几分:“如此说来,你该明白我不过是与古玄莫虚与委蛇,从未真心要破坏地脉。”
“昨天或许没有,今天也或许没有……”月薄之抬眸望向殿顶幽暗的穹窿,“明天的事,谁又知道呢?”
这话噎得铁横秋一时语塞。他正欲反驳,却听月薄之又道:“我仔细想来,你和我之间的心结,除了汤雪,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铁横秋当真诧异,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不解之结。
月薄之眼神幽幽:“当年你连我究竟是何等存在都不知晓,便口口声声说倾慕于我。”
铁横秋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原来是这个。”他想起汤雪从前也常说他对月尊,犹如凡人对月亮的心存幻想。
月薄之的指尖在广袖中深深掐入掌心,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我想也是,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你看到的‘月尊’。自从你知道我成魔之后,便对我越发畏惧疏远。”
铁横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大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唯有暗火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月薄之轻呵一声,长袖一挥:“若我真是‘汤雪’那般君子便罢了。但我却不是。你心中就算迷恋我一时,也不可能爱我这个‘魔尊’一世。”
铁横秋涩声说:“我何曾在意过正邪之分?你莫非不知,我本就不是世人眼中那等迂腐善人?”
“不。”月薄之涩声答,“是你自己不明白……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良善得多。
铁横秋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月薄之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砖上:“古玄莫说得对,你此刻虽对我尚有眷恋,但天长日久,终会恨我。”
“什么……”铁横秋愣住了。
月薄之这种大能入定,除了疗伤,还能沉浸思考。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心口,感受着那里盘踞着的执念魔气:“我思索良久,终将这心结的关窍想得透彻。”
铁横秋先是一怔,旋即恍然:怪不得之前还状若癫狂的月薄之,现在一反常态的平静,难道是因为入定冥想过后,念头通达了?
“与其让你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点点厌恶我、逃避我,在爱恨中反复挣扎……”月薄之眉宇间显出几分超脱般的释然,“那还不如,让你现在就恨我入骨吧!”
“什么!?”铁横秋万万没想到,月薄之入定参悟,居然参悟了这么一个结论!
与其一点点逃避厌恶,不如原地恨之入骨?!
这是什么样的思维!
救命啊!
月薄之真的是大家口中千年一遇的天才吗?
他到底是哪方面的天才!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竟不合时宜地顿悟了一件事:
月薄之……
他的脑子是不是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铁横秋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震得一愣,可转念间,却如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难道他……”他低声喃喃,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年被道心种魔时的情形——那股蚀骨灼心的偏执,那些疯狂滋长的妒恨,最终化作毁天灭地的杀气。那时的自己,不也像极了现在的月薄之吗?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铁横秋急切地上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出一步,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薄之……”
话说到一半,月薄之广袖骤然翻飞。
刹那间,漆黑的魔气如潮水般翻涌,化作无数锁链,朝铁横秋缠绕而来。
魔气如毒蛇般缠绕而上,森寒刺骨的触感顺着铁横秋的四肢百骸蔓延。
阴冷的气息钻入骨髓,蚕食神智,令他眼前阵阵发黑。铁横秋眉头紧锁,胸中翻涌起一股暴戾之气,不禁怒目圆睁,张口就要厉声喝问:“你是不是疯了——”
正在这个即将和月薄之针锋相对的时候,《太一澄心法》在紫府无声流转。温润的道韵如春风化雨,瞬间涤尽心头阴霾。
铁横秋浑身一震,灵台澄澈,立即明悟:这熟悉的侵蚀之感,这扭曲心智的阴毒气息……是当年差点误了他的道心种魔!
“原来如此!”他心头剧震,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
难怪月薄之当年莫名入魔,行事如此反常诡谲……原来,他竟也被种下了魔种!
铁横秋满腔的怒意不知不觉消弭了大半,胸口却泛起一种更为深沉的钝痛,像是钝刀在心上缓慢地磨着。
他望着眼前这个清冷如霜的剑尊,如同看着一柄绝世名剑,因为出鞘时过于光华夺目,以至于无人看见他在阴暗处顿生的裂纹。
只有剑自己知道,裂痕既生,终将自碎!

铁横秋被魔气锁链凌空吊起,四肢难动分毫。
他只能高声说道:“薄之,别让魔气吞噬你的神智……我比谁都清楚,你绝非如此!!”
他本意是想唤醒月薄之的清明,可这句话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月薄之最深的隐痛。
——果然。
月薄之眼底魔焰翻涌,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铁横秋迷恋的,终究只是那个高悬九天的月尊,一片纤尘不染的幻影。
而他骨血里滋长的阴暗、疯魔、不堪,从来不被认可。
“我并非如此?”月薄之怆然大笑,“那你告诉我,我该是什么模样?铁横秋,你日日仰望的不过是这身锦绣皮囊,何曾看清过这张画皮下是什么怪物?”
铁横秋瞳孔骤缩,仍固执地认定这是魔种作祟:“你不过是被古玄莫在道心下了魔种,才会……”
“道心种魔!”月薄之冷笑连连,“如此雕虫小技岂能害我?”
铁横秋喉头一哽,未尽的话语生生卡在喉间。
月薄之斜睨他一眼,寒声道:“可还记得当年你身中此术时,是谁替你解的?”
铁横秋猛然住了嘴。
“不错,当年我确实着了他的道。只不过……这多年光阴,难道还不足够我参透抽取魔种之法吗?”月薄之袖中五指缓缓收拢,眼底魔焰灼灼,“那老贼种下的东西,早被我亲手碾成了齑粉。”
“那你……”铁横秋嘴唇干涩。
月薄之继续道:“他的种魔,不过是划开了一道口子,让我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存在。”
“什么……”铁横秋越来越迷糊了。
月薄之冷笑一声,指尖一点,一道血痕从指尖流出,那血点窜入大殿中央的火炉,激起层层魔焰。
铁横秋愣住:“这是……”
“这是魔血感应。”月薄之张开双臂,任由魔焰在他周身流转,“我生来便是魔。”
铁横秋如遭雷击。
看着他的表情,月薄之更觉讽刺,这讽刺里有带着几分绝望:“我是天生之魔。却只是你一厢情愿,当我是谪仙罢了。”
铁横秋只觉得天旋地转,过往认知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怎会如此?你明明是罗浮仙子的儿子,怎么会天生是魔呢?”
这话更撕开了月薄之最深的伤痂。
他冷冷一笑:“自然因为我的生父是魔。我身上流着一半他的魔血。”
铁横秋从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心中对月薄之的怜惜却更深了。
他的眼中骤然蒙上一层水汽,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的一直没想到……”
月薄之看着他泛红的双眼,心却一寸寸沉入冰窟。这湿润的目光在他看来,不过是怜悯,是失望,是对完美幻象破灭后的惋惜。
魔焰在他周身疯狂翻涌,将两人之间隔出一道灼热的深渊。
魔焰滔天,将月薄之的身影扭曲成一道模糊的剪影。唯有那双眼睛穿透火幕,如淬了毒的利刃般刺来,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暴戾与癫狂。
铁横秋本来害怕这疯狂,害怕会被这疯狂灼伤。
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怕错了。
该害怕的,不是月薄之的疯狂伤害铁横秋,而月薄之的疯狂伤害他自己!
“月薄之!”铁横秋嘶吼着,鲜见地这样连名带姓地大吼他,“即便你生而为魔又如何?即便你骨子里流着魔血又如何?!”
“那又如何?”月薄之身形一滞,眼中的疯狂渐渐凝固。
翻腾的魔焰突然变得温顺,如退潮般缓缓平息。
他踏着余焰走来,气势依旧令人窒息。可当他在铁横秋面前站定时,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浮现出孩童般无措的神情。
魔焰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又显得异常单薄。
看着这样的月薄之,铁横秋真想抱抱他。
可惜,铁横秋被锁链困住,动弹不得。
他只好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是人是魔,根本不重要。正道人修中,还有海琼山那般渣滓呢。而魔族中,难道就没有大义之辈吗?”
听到这话,月薄之刚刚被安抚的气息又汹涌起来:“可惜,我也不是什么大义之辈。”
铁横秋愣住:糟糕,又说错话了。
真惨,他发现自己好像在月薄之面前特别容易说错话。
铁横秋眼睛一睁一闭,决定也不说什么逻辑了。
情人之间,要逻辑何用?
拌嘴起来,还是先讲态度罢!
铁横秋便高声说道:“不大义就不大义吧!”
月薄之微微偏头,魔气缭绕间露出个困惑的神情,这个动作让他莫名显出几分稚气。
“月薄之,我爱你!”铁横秋红着眼睛喊道,“无论你是人是魔,是鬼是猫是狗是蚊子是飞蛾,我都爱你!”
月薄之浑身剧震,竟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这也太稀奇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就算是正道魁首齐聚一堂朝他拍来一掌,他都未必需要后退半步。
而此刻,不过是铁横秋慌不择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叫他招架不来。
魔焰在他周身不安地明灭,映照出他难得一见的慌乱。眼眸剧烈震颤着,像是被什么极其可怕又极其珍贵的东西迎面击中。
过了半会儿,他慢慢平静下来,银灰色的眼眸里又泛起一丝可疑的涟漪。
他死死盯着铁横秋:“你撒谎。”
铁横秋怔住了。
“你不会那般无条件地爱着我的。”月薄之语气笃定地说。
铁横秋却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呵,”月薄之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有了汤雪,你就不那么喜欢我了,不是吗?”
铁横秋怔住:“你和汤雪……不是一个人吗?”
“我们不是!”月薄之突然暴怒起来,“他不是我……不过,我知道,他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男人。”
铁横秋张了张嘴,却被月薄之一个寒冰般的眼神冻在了原地。
月薄之冷然道:“若汤雪并非一个化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铁横秋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而我,又当真因一时不快,就将他碎尸万段。”月薄之缓缓抬起眼,看着铁横秋,“到那时,你还如此爱我吗?你真的不会憎恶我这一个邪魔吗?”
铁横秋心神大震,回想起他还不知汤雪真身的那段纠葛时光,一时无言以对。
半晌,他只是苍白地摇头,不知何言。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吗?”月薄之冷笑着。
“这种假设……”铁横秋紧咬牙关,“也实在没有意义。”
“好,原来你不喜欢假设啊。”月薄之拉了一把禁锢着铁横秋的锁链,“那我们就去做点真事吧。”
下一息,铁横秋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魔气锁链拽着冲天而起。
耳边是呼啸的罡风,眼前是急速掠过的流云,待他回过神时,二人已来到人间。
人间天光正好,流云舒卷。两人凌空而立,脚下是如棋盘般错落的城池轮廓。
“这儿是……”铁横秋目光一凝。
“不错,”月薄之淡淡道,“这儿就是你和汤雪居住过的丰和郡。”
虽在万丈高空,但以铁横秋元婴境的修为,城中一草一木皆清晰可辨——崔大夫那挂着青布幡的小医馆,和汤雪光顾过的包子铺蒸腾的热气,城外草地上孩童们追逐的纸鸢还在春风里摇曳……
铁横秋心中腾起一阵不祥之感:“你带我来,是要干什么……”
“让你看看,你是否能做到你说的,我是人是魔,你都一般爱我。”月薄之眼瞳幽幽盯着铁横秋。
铁横秋胸口暴起一阵不祥之念。
只见月薄之广袖翻飞,一道漆黑魔气如利箭般破空而下,直指丰和郡!
“住手!!”意识到月薄之要做什么,铁横秋目眦欲裂,嘶吼声震碎流云。
锁链在他挣扎下发出濒临断裂的铮鸣,却依然死死禁锢着他的行动。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魔气如天幕垂落,转瞬间吞噬了整个丰和郡。浓稠的魔障遮蔽天日,即便以元婴修士的目力也再难窥见城中分毫。
但铁横秋不需要看也知道,此刻这座人间城池,必然成了人间炼狱。
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崔大夫的青布幡在魔焰中化为灰烬,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横七竖八倒着面色青紫的尸骸,城外那片新鲜青绿的草地,色彩斑斓的纸鸢坠入血泊……
铁横秋浑身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尖锐的痛楚正撕扯着他的神魂。
下一刻,铁横秋被拽起来,身体一轻。
天旋地转之间,他跌倒在一片冰冷的地板上。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魔宫正殿。
四周高耸的魔像无声垂眸,大殿中央的铜炉依旧静静燃烧,一切平静得可怕,仿佛方才的人间惨剧从未发生。
月薄之立在殿中央,衣袂上的魔气还未散尽,银灰色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铁横秋身上的魔气锁链已然松动了几分,让他得以勉强支起身躯,缓缓坐起。然而,四肢却仿佛灌了铅般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视线穿过凌乱垂落的发丝。那道立在阴影中的身影既熟悉得刻骨铭心,又陌生得令人心悸。
“告诉我,”这道阴影发出一道轻若无物又重若千钧的声音,“此时此刻,你还爱我吗?”

第153章 小五杀我
月薄之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在浓墨般的夜色中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冷光。
这双星眸,透出一股极致的希望,以及同样极致的绝望。
“小五,你还爱我吗?”
“一定是不爱了。”
“你说无论我是人是魔,你都爱我。”
“但不过是一句顽话吧,你最会骗人了。”
“也许是真的?即便我如此不堪阴暗,你还是爱着我……”
月薄之看起来巍峨如山,但谁也不知他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期待与恐惧在他心中交织成网,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然而,铁横秋此刻处在巨大的震撼中,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殿内的阴影更深了。
月薄之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像是被寒霜扑灭的烛火。他嘴角扯出一个极轻的弧度,却不是笑:“果然,你是骗我的。”
铁横秋颤抖着睫毛,干裂的唇间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月薄之……”
听着铁横秋带着冷意连名带姓地喊自己,月薄之心头更冷了:“我说什么来着?你必然是会恨上我的。”
铁横秋竭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大约是魔气凝聚的锁链太重,又或者是他心神虚弱,他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只能颓然跌回原地。
月薄之缓步向前,垂眸凝视着狼狈不堪的铁横秋:“真可怜。”
他这句话说得那么轻,轻得仿佛不是在说铁横秋,而是在说自己。
他缓缓屈膝蹲下,苍白的手指抬起铁横秋的下巴。这个动作既像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两人的目光终于在这片昏暗中对上。
大殿的铜炉还燃烧着魔焰,投下诡异的火光。
此刻的月薄之周身魔气缭绕,浓郁得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身为元婴的铁横秋都有些看不清月薄之的身形了。
唯有那双眼睛,如月似刃,即便隔着万丈魔障,千重云霭,依旧能穿透一切阻隔,直抵铁横秋神魂深处。
此刻这双眼正死死锁住他,眸中翻涌的情绪比周遭魔气更为汹涌,仿佛要将他的魂魄都灼出洞来。
铁横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溅在月薄之的衣襟上,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去。
月薄之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具瞬间崩裂,眼底闪过恐慌,下意识张开双臂,将软倒的铁横秋紧紧搂入怀中。
就在魔气锁链因此松动的一瞬间——
铁横秋猛然睁大双眼,眼底寒光乍现。
他闪电般抓住缠绕在手臂上的锁链,一个翻身就将冰冷的铁链狠狠勒住了月薄之的脖颈。
两人此刻的姿势宛如一个扭曲的拥抱,铁链在他们之间绷成一条致命的线条。
月薄之眼睛一眯,心痛至极,脸上却闪出一丝笑意:“不错,这一招,不错……小五……”
铁横秋手臂一颤,没想到月薄之居然如此云淡风轻。
“你要杀我吗?”月薄之声音因铁链的压迫而变得沙哑,却带着几分令人心惊的温柔。
铁横秋抿紧嘴唇。
他当然不要杀月薄之。
他默运《太一澄心法》,精纯的灵力自丹田涌出,顺着双臂经脉流淌至锁链之上。
那灵力如清泉般沿着魔气锁链逆向而行,通往月薄之周身,无声净化那些几乎凝成实质的滔天魔气。
澄澈的灵力如春风化雪,轻易涤荡开月薄之体表的魔气。
铁横秋甚至看到月薄之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就在他暗自欣喜时,异变陡生!
月薄之紫府深处爆发出滔天魔气,如万马奔腾般顺着锁链反噬而来。那魔气阴冷刺骨,带着令人战栗的陌生气息,震得铁横秋虎口迸裂,鲜血顺着锁链蜿蜒而下。
“不对——”铁横秋敏感地察觉到不妥,这魔气中夹杂着陌生的阴冷,与月薄之原本清冽如霜的气息截然不同。
即便入魔,月薄之的魔气也如寒梅映雪,带着孤傲的凛冽。而此刻翻涌而出的,是某种更为原始的力量,蕴含着亘古的混沌,古老得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绝非月薄之所有。
即便是古玄莫的种魔,也不能媲美这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
铁横秋仅仅是接触到,就感到神魂如被万蚁啃噬,紫府内的元婴都痛苦地蜷缩起来。
下一步,那亘古魔息便要侵袭元婴。
千钧一发之际,《太一澄心法》自行运转,一道清光自丹田升起,如月华般护住元婴。那魔气触到清光便如雪遇朝阳,渐渐消融退散。
铁横秋惊魂未定地收回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尚幸,铁横秋保存了自身。
但不幸的是,他被这一下吓得缩了手,停止了对月薄之的净化。
魔气再次翻涌而上,扰乱了月薄之的神智。
月薄之虽是天纵奇才,终究不过百余年道行。在动辄千岁的修真界里,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没有宗门栽培,更无名师指点,自然不通晓除剑道之外的玄妙秘术。
此刻他只以为铁横秋突然发难,那锁链上传来古怪力道。一股前所未见的玄妙灵力破体而入,竟将他的护体魔障寸寸击碎。
这灵力所过之处,如滚油泼雪,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月薄之喉间溢出一声痛哼,唇角渗出暗血,他却低低笑了起来:“好……好得很……这招对付魔修,果然厉害……”
铁横秋哪里知道月薄之心里已经大大误解了自己。
他此刻整个心神思考的都是:这陌生又古老的魔气是从何而来的?
月薄之如今的修为不说天下第一,但也难逢敌手,谁能在他的紫府里动手脚?
忽然,古玄莫曾经说过的话浮现铁横秋脑海:“自月薄之登临魔尊之位,这魔宫地脉便与他灵脉相生相连。正因如此,他才能借地脉之力,有源源不断的魔气供应,灵脉不绝,杀招不息,再无人能敌……”
铁横秋浑身一震,目光倏地扫向地面。
铁横秋脑中如电光劈开迷雾——这混沌魔气源自地脉!
是了,是了!
铁横秋了悟了。
他想起那些口口相传的魔尊故事,历代魔尊皆能独步天下,即便面对正道围剿也游刃有余。按照古玄莫所言,这全因他们以秘法将紫府与地脉相连,获得取之不尽的魔气支撑。
可那些曾经独步天下的魔尊,最终都莫名陨落,连尸骨都寻不得半分。
天道至公,岂有尽善尽美之事?
以一己之躯,承载整个魔域的地脉魔气,焉能没有代价?
铁横秋心头剧颤,忽然明白为何历代魔尊最终都会莫名陨落。
曾经睥睨天下的强者,为何总在鼎盛之时突然销声匿迹……
如今看来,恐怕都是承受不住这地脉中亘古积存的混沌魔气,最终反噬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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