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就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月儿。”顿了顿,骆孤云又道:“大哥那边情况如何?”
易水沉声道:“不太妙。日本人狡猾得很,对我们考察团表面奉如上宾,虚假客套。白日里在工厂看不出什么,天黑后我派人悄悄潜入库房,查了进出账目,今年以来运往东北的,光大炮就有两万余门,重型机枪十万余挺......”骆孤云道:“其他几路人马呢?有没有消息?”易水道:“东京那边远些,有两队人员还没有回来。林副官带着人去了奈良的空军基地,情况也不容乐观。每月都有数百架战斗机飞往锦州的机场,有去无回。”骆孤云沉吟道:“如此看来,全面开战也就在年内了。赶紧给委员长发电报,将这边的情况详细告知,请他务必做好应战准备。”
易水道:“还有一事。刚刚我回来时,经过渡边彦的房间,看见他屋里亮着灯,独自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榻榻米上,一屋子的酒味。此人是日军高级将领,精英中的精英。没想到私下里却是如此行径.....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萧镶月昏睡到次日中午。骆孤云破例没有晨起练武,一直在屋里守着。见他醒来除了脸色差些,没有其它不适,才放下心来。
正准备换衣服去吃点东西,有人叩门。一个侍者提着食盒,站在玄关外,鞠躬道:“渡边先生让在下给萧先生送碗乌冬面。”又拿出一盒膏药奉上,道:“这是我们渡边家秘制的清凉消炎的膏药,也是渡边先生吩咐交给萧先生的。”
守在外间的方秘书接过食盒。侍者极有礼貌地深深鞠躬,转身欲走。骆孤云忽道:“等等......哪个渡边先生?”侍者再次深深鞠躬,恭谨道:“回骆将军,是渡边彦先生。这碗乌冬面是他亲自到厨房看着做的!特意让厨师挑了些肥瘦均匀的牛肉盖在上面,才刚做好,萧先生快趁热吃吧!”
侍者刚走,渡边进二又到了。他一早已过来好几趟,想看看萧镶月醒了没有。见他基本恢复,大为高兴,坐在床沿问长问短。一眼看到放在矮机上的食盒,又絮絮叨叨地道:“刚刚我还想着吩咐厨房做点适口的食物,没想到堂兄竟比我先到一步,给镶月准备了乌冬面......我这堂兄冷峻严肃,高傲得紧。我平常不怕父亲,就怵他......不知何时堂兄竟变得这般细心了......”又道:“音乐会后日举行,原计划我们今天一起出发,镶月身体不适,不若在此多休憩一晚,我和父亲先带着人去筹备。此去京都几个小时便到,骆将军与镶月明日再来也无妨。”
骆孤云道:“也好,月儿虽已好些,精神尚差,禁不得奔波折腾......”想想又道:“你们渡边家的人都去参加音乐会吗?”进二道:“其他人都会去。只叔父和堂兄是大忙人,听说这几日有重要会议,应该去不了。”
又将养一天,萧镶月已基本恢复,脸色也正常了。次日一早,趁他还睡着,骆孤云悄悄起床,练练拳脚,顺便与易水商谈事务。
俩人边谈边踱步,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温泉环绕的庭院。远远瞧见渡边彦身着一身日本传统的武士服,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武士刀,舞得正酣,身姿矫健,翩若惊鸿。
骆孤云与易水无意窥探别人练武,转身欲走。渡边彦收住招式,扬声道:“骆将军请留步!”俩人驻足。渡边彦弯腰鞠躬,朗声道:“久闻骆将军刀法卓绝,在下想向骆将军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庭院旁的矮墙边立着一个木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利器。骆孤云随手挑了一把没有尖刃的唐横刀,拱手道:“讨教谈不上!久闻东洋刀法迅捷凌利,精于实战,今日就与将军切磋一二,点到为止即可。”
渡边彦也不言语,忽地出招,刀法快如闪电,转瞬间已攻出十余招。骆孤云腾挪跳跃,堪堪避过,开始凝神对付起来。渡边彦招招狠辣,直攻要害,竟是搏命的打法。骆孤云沉稳应对,顾着是比武切磋,未尽全力,但也把骆家刀法迅猛,大开大合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丝毫不落于下风。一会儿便拆了百余招,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竟不分伯仲。
“镶月少爷,你慢点......路上湿滑!”庭院那头有人大声喊道。就见萧镶月从假山后一条石头铺就的小径跑过来,方秘书手上拿着件厚袍在后面追赶。
打得正酣的俩人一惊,同时收手,却一时收不住势子,骆孤云的刀刃划破了渡边彦胸前的衣服,渡边彦的刀锋削下了骆孤云的袖口。若是实战,即便骆孤云能将他一刀毙命,自己这条手臂也得废了。
萧镶月跑到近前,见骆孤云脸上汗津津的,背上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抬起袖口给他拭了拭额上的汗,心疼道:“呀,云哥哥出汗了,快回屋洗澡换件衣服罢!”骆孤云顺手接过方秘书手上的厚袍给他披上,柔声道:“月儿怎不多睡会儿?早上天气还冷,穿这么薄跑出来,又该感冒了!”举手投足间是掩藏不住的浓浓爱意。
渡边彦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是否因刚才全力比武的缘故,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依然维持着风度,弯腰鞠躬道:“骆将军刀法卓绝,在下佩服!渡边先行告辞!”转身大踏步离去。
吃午饭时渡边彦没有出现。饭后骆孤云一行就要出发前往京都。众人正准备上车,就见渡边彦抱着一把乐筝,从内室出来,径直走到萧镶月面前,冷峻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捧筝,深深鞠躬,郑重道:“这是母亲留下的乐筝,渡边现赠予镶月君,请务必收下!”
萧镶月有些意外,与骆孤云对视一眼,推辞道:“母亲留给渡边将军的遗物,于将军而言意义非凡。镶月何德何能,怎好意思......”渡边彦打断他:“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乐筝在镶月君手里,方能展现它的风采,赠予您正合适。请不要推辞。”
萧镶月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接。骆孤云爽朗一笑,示意身旁的方秘书将筝接过,道:“如此就受了渡边将军的美意,孤云代月儿谢过,定当妥善珍藏此筝。”
从神户去往京都约三四个小时车程,易水坐在副驾上,见萧镶月靠在骆孤云怀里睡着了。侧过头小声道:“我瞧这渡边彦有些奇怪,对三弟似乎敌意甚浓,早上比武切磋,竟是以命相搏,好像恨不得将三弟置于死地的样子。”
骆孤云道:“我与他是未来战场上的对手,他对我有敌意也不奇怪......只是我总觉得他看月儿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
易水调笑道:“这怕是三弟多虑了!谁多看你家月儿两眼你都会觉得不对头......”骆孤云也笑了,摸摸头道:“也是......莫非是我神经过敏?想多了?”
孙牧和小秦已从横滨回来,众人在京都会合。孙牧听说萧镶月花粉过敏导致休克,大为懊恼,后悔没有陪在他身边。见他皮肤上还有些红疹未褪,
细细把脉开了方子。随身携带的药材差几味,又让进二带着小秦去京都的药铺补齐,熬成汤水。萧镶月当晚睡前泡了半个小时,第二天肌肤便光洁嫩滑,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骆孤云大为高兴,直夸还是孙大哥厉害,只要有大哥在,月儿总能平安无虞。
查莱德先生的纪念音乐会在京都最大的歌剧院举行。京都各界名流齐聚,上千人的音乐大厅座无虚席。曾留学瑞典皇家音乐学院的日本籍学生全数到齐,倾情表演,将先生的经典曲目一首首地呈现。音乐会时长近三小时,观众听得如痴如醉,沉浸于这一场高水准的音乐盛宴中。
萧镶月压轴演出,钢琴独奏查莱德先生最负盛名的《瓦萨梦幻曲》。一身雪白的燕尾服,更显优雅高贵,在聚光灯束的笼罩下,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激情澎拜的演奏震撼人心。一曲奏罢,观众纷纷起立,如潮水般汹涌的掌声经久不息。萧镶月一再向观众鞠躬致谢,俊逸的身姿,绝美的面庞,令人目眩神迷,移不开眼。
骆孤云深情无俦的目光追随着舞台上的人,神情满是骄傲、欣赏、赞叹,完全没有留意周围的一切。易水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抬眼望去,就见一身英挺戎装的渡边彦,不知何时,坐在了右排的贵宾席位上,目光幽深,望向舞台。众人起立鼓掌,他也只是静静坐着,冷峻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当晚渡边父子在京都宾馆举行晚宴,庆祝音乐会圆满成功。晚宴采用西式自助,来宾大多是日本音乐界的知名人士。萧镶月作为查莱德先生的继承人,自是备受追捧。不断有手持香槟或红酒的宾客与他攀谈,碰杯共饮。
孙牧交待酒精恐导致皮疹反复,这几日最好不要饮酒。骆孤云大为紧张,几乎与之形影不离,陪着他一起寒暄应酬,凡有敬酒的,通通被他拦下。骆孤云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萧镶月比他略矮半个头,也有一百八十公分。俩人均着一身纯黑色的笔挺西服,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玉树临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惹人注目。
渡边进二也一直陪在萧镶月身边,给他介绍各方宾客。萧镶月在陌生人面前腼腆,话不多,只礼貌友好地微笑点头。手上端着半杯香槟,与人碰杯,仅象征性地抿一口,连嘴唇都未曾沾到。
入口处一阵骚动,渡边雄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进到厅内。渡边彦也已换上了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挽着未婚妻小野千代,与叔父并肩进来。来宾们见着这两位身份显赫的大人物,纷纷迎上前去打招呼。
进二见叔父和堂兄一起出现,似乎有些诧异。骆孤云笑道:“看来你们渡边家对这场音乐会相当重视呢!今日人倒是来得齐整......”
进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快别提了......叔父今天和堂兄闹得很不愉快呢!听说今早堂兄在奈良的军事基地,主持召开重要的军务会议,才开到一半,堂兄忽然起身对大家说声抱歉,便急匆匆地走了,也不解释为什么,众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叔父与父亲通电话,才知他独自驱车几个小时,来了京都......堂兄一向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今日此举实在有些荒唐!叔父责问他为何如此,堂兄竟拒绝回答......叔父为此大发雷霆,责骂了堂兄一顿......后来千代姐姐说,是她有点不舒服,打电话给堂兄,要堂兄务必过来陪她,叔父才勉强消了气......只是进二觉得堂兄似乎是因为想观看音乐会,才连重要的军事会议都放在一边......但又着实想不通......既想来参加音乐会,提前安排好时间就是了,何故会议开到半途突然抽身走掉,也没有半句解释......”
正说着,渡边雄已端着杯红酒走到骆孤云面前,礼貌鞠躬道:“镶月先生身体已无恙了罢?骆将军若有空,我们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可否?”
那日骆孤云在渡边雄的陪同下,正在锻刀坊参观,听进二说萧镶月又是落水又是晕倒的,便急匆匆地赶回了温泉。渡边雄后来也有事离开了神户,俩人还有好多话题没有谈及。渡边雄是天皇的心腹幕僚,势力不可小觑,骆孤云也想再探探他的底。只是今晚易水带着考察团的成员与日方举行会谈。孙牧约了京都最大的小林制药的老板,学习交流创办制药厂的经验。萧镶月身边就只有方秘书和小秦陪着。大厅里闲杂人等多,骆孤云有些犹豫。
渡边进二连忙道:“骆将军放心,进二一定寸步不离地陪着镶月,不会让他饮酒。”骆孤云略一沉吟,吩咐小秦务必将人看好,便与渡边雄来到厅外的露台上。此处安静,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可看到厅内的情形。
骆孤云与渡边雄斜倚在露台的栏杆上,举杯相碰,小口啜饮着红酒。厅内的灯光透出来,映得他英俊的五官更加深邃立体。
“骆将军年纪轻轻,文武全才,又生得仪表堂堂,叫人好生钦慕......”渡边雄开口。
骆孤云道:“孤云多谢渡边先生赞誉,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绕弯子......”
渡边雄抿了口红酒,直视着他:“骆将军可知,昨日在军部会议上,有人提议,说将军未来必定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死敌,不若趁此机会,将你长留在日本,死活不论......一代将星,若就此陨落,不免让人惋惜......骆将军作何感想?”
骆孤云轻笑道:“这事你们经验丰富,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不过我既然敢来,便不是没想过后果,何苦巴巴地来提醒我......难道这是在威胁么?”渡边雄也笑了,道:“将军果然是个明白人,英明睿智,一点就通。难怪在贵国手握重兵,雄霸一方......我们一向尊重值得尊重的对手......若能与我大日本帝国合作,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我定能助将军登上权力巅峰,名垂千古......”
骆孤云嗤笑:“仰人鼻息,奴颜婢膝,国将不国,何谈共荣?”渡边雄道:“将军别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三日后,天皇陛下与考察团举行正式会谈。你们能否顺利离开,将取决于您和天皇陛下会谈的结果......”
骆孤云道:“若真如渡边先生所说,尊重值得尊重的对手,那就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见分晓!使些不入流的举动,倒叫我小瞧了你们......”渡边雄道:“骆将军胆识过人,敢于孤身犯险,在下十分佩服。只是谋事当以大局为重,非常时期使些非常手段,也不为过......”话音未落,就听厅内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
骆孤云方才虽和渡边雄在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大厅里面。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穿梭往来。几分钟前,萧镶月还一直在他视线内,端着杯香槟,在进二与小秦的陪同下,与人交谈。这会儿却见里面的人乱做一团,不知出了何事。
俩人几步进到厅内,扒开人群。就见萧镶月一脸惊愕,对面站着的青年被泼了满头满脸的红酒,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一身浅色的西服也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红色液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旁的渡边彦神情倨傲,冷峻的面庞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深邃的眸子隐隐透着怒气。
渡边雄蹙眉道:“出了何事?”进二见叔父来了,连忙把刚才的情形说与他听。
被泼了红酒的青年名叫桥本弘治,是京都知事的独子。仗着父亲的权势在京都飞扬跋扈,没人敢招惹。刚刚端着杯红酒,硬要和萧镶月干杯:“萧先生不和别人喝也就罢了,莫非连我桥本家的面子也不给?”小秦忙上前阻拦:
“我家少爷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桥本弘治大怒,顺手推了他一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拦本公子?”小秦被推得一个趔趄,萧镶月一惊,连忙扶住小秦,手上端着的香槟杯哐镗坠地。进二很生气,刚要和桥本理论,就见正在舞池和未婚妻翩翩起舞的渡边彦黑沉着脸,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桥本弘治手中的红酒,劈头盖脸向他泼去,随后将酒杯高高扬起,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厅众人不知出了何事,纷纷围拢过来。
搞清楚缘由,骆孤云揽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萧镶月,心疼道:“月儿受惊了......没事吧?”那桥本弘治飞扬跋扈惯了,当众丢了大大的脸,十分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不敢对渡边彦怎么样,恶向胆边生,竟顺手捞起一个酒瓶,向萧镶月扑去。
骆孤云大怒,飞起一脚,正中他膝盖,踢得他当即跪地。渡边彦也闪电般同时出手,一记干净利落的擒拿手,将他双手反扣背后,制服在地上,动弹不得。桥本弘治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嗷嗷直叫。
渡边雄脸色沉郁,意味深长地看了渡边彦一眼。冷冷道:“把他父亲叫来,将这不成器的东西领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又对骆孤云陪笑道:“骆将军息怒,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心情。来来来......我们接着聊......”
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深夜,萧镶月今日着实有些疲累了,挨着床就不想动弹。考察团还等着给总司令汇报工作,骆孤云坐在床沿,揽着他道:“要不月儿先靠会儿,待哥哥回来与你好好洗个澡再睡?”
半眯着眼睛睡意朦胧的萧镶月乱蹬着腿,嘟哝道:“云哥哥的旋风腿好厉害......月儿也要学......”骆孤云忍着笑,手脚麻利地给他脱下西服,解开领带,拉来被子盖好,在面颊上亲了一口,哄道:“月儿才用不着学呢!有哥哥在......看谁敢欺负你......”萧镶月呼吸均匀,已睡着了。
骆孤云掩上门,敛了笑容,神色严峻地吩咐方秘书,安排卫兵务必守好门,任何陌生人都不得靠近,包括宾馆的服务员。
易水和考察团的成员已在会议室等候。骆孤云大踏步进去,尚未坐定,便问道:“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敏感时期访问日本,骆孤云自是知晓其中厉害。出发前便与易水、易寒商讨,做了充足准备。联系驻上海的各国使馆,将我方军事考察团访问日本的消息通报全球,大肆宣扬。
易水待他坐下,方道:“关于骆总司令率团访日的报道,各个国家都上了头条。英、美、法等国的特派记者今日已抵达东京,将就天皇与考察团的正式会谈做全方位的跟踪报道。”
骆孤云沉吟道:“如此看来,日方迫于国际舆论压力,当不敢轻举妄动。”易水道:“那是自然。伍秘书和林副官在东京接待记者团。不出两日,有关骆总司令访日的每一个细节,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成为各大媒体的热门新闻。谅这小日本再猖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公然刺杀或扣留使团成员。”
去往冲绳、北海道等各军事基地的考察团领队,也逐一向总司令汇报情况。会议结束,骆孤云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秘书来报:“孙副官与小林制药的老板用完晚餐,刚回到宾馆,说有要事与总司令商讨。”
孙牧见着骆孤云,先道:“月儿今日又是演出又是应酬的,该累着了吧?睡前应当给他泡个药浴,消除疲劳......”骆孤云笑道:“多谢大哥关心,月儿是有些疲累,我让他先靠会儿,晚些回去再泡澡。”
孙牧坐定,蹙眉道:“这几日明察暗访下来,日方几个主要的制药厂都加大了治疗外伤、止血等药剂的生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易水道:“各路传回的消息都是一致的。基本可以判定日方发动全面战争的时间也就在年内了。”孙牧叹息:“最可怕的是,日本在青霉素,链霉素等药剂领域的研究水平已经处于世界领先,完全可以自己生产。我国则全部依赖进口。一旦战争开始,日军阻断国际航运。受伤的士兵多半就只有用身体去抗,与等死也差不多......”
“委员长那边什么情况,回电了吗?”骆孤云脸色沉郁。
易水道:“委员长只说让考察团按既定的日程安排行事,一切等回去再议。”
“再发电报。务必将形势的严峻性透彻分析给中央,做好物资储备。”骆孤云吩咐。想了想,又对小秦道:“今日晚宴上乱哄哄的,你把当时的情形再详细讲一遍。”
小秦回道:“总司令与渡边先生离开后,小秦便一直陪着镶月少爷,一口酒都没有让他喝。那个山本弘治凶蛮霸道,推了我一把。我也没注意到渡边将军怎么忽然就来到了面前,还泼了那家伙一身的红酒......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晚宴上人那么多,渡边将军离得挺远,除非他一直在关注着我们这边,否则不可能那么快速地就冲了过来。”
骆孤云蹙眉:“这渡边彦的种种行为,我也觉得有些猜不透......”
易水道:“渡边彦喜好音律,或是出于欣赏月儿的音乐,对他多关注些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此人阴鸷狠辣,城府极深,今后得防范着点,不能让他太接近月儿。”骆孤云始终担忧。
萧镶月睡得迷迷糊糊,有些口渴,一摸身旁空空的,彻底醒了。留下来看护的方秘书住在隔间,萧镶月不想惊扰别人。骆孤云多年的习惯,睡觉时总要让房间有点光亮。借着床尾灯微弱的光线,披衣起床,想倒点水喝。不经意听到房门外的走廊上,负责安保的卫兵在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但夜深人静,房间里隐约可闻。
“唉,也不知这次我们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一个卫兵道。
一个粗嗓音的卫兵道:“这还真不好说,日本人阴险狡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另一个士兵道:“听说日本人一直想拉拢骆总司令不成,视他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也不知为何总司令非得在这节骨眼上访问日本......”
粗嗓音士兵道:“也只有骆总司令才敢趟这龙潭虎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气慨,着实令人钦佩!”
先前那士兵道:“气慨有个屁用!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等着养老送终,我可不想把命折在这里......”
粗嗓音士兵道:“骆总司令谋略过人,既然敢来,一定做了备手,不会让我们白白牺牲......”
另一个士兵道:“那倒未必......东北的张大帅何等的英雄盖世,那年还不是被日本人给算计,把老命都丢了......”
字字句句,萧镶月听得清晰,忘记了喝水,呆愣在当场。一颗心直往下沉,像压着块千斤巨石,堵得慌。
骆孤云议完事已是半夜。回到房间,就见萧镶月像一头被困的小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见他回来,猛扑上前抱住他,一叠声道:“都怪我......都怪月儿不懂事......不知厉害......让云哥哥陪我来日本......是月儿害了大家......”
孤云搂着撞进怀里的人,先是一头雾水,听他断断续续地说话,才搞清楚缘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拽着他坐到沙发上,扳着他的肩,嘟嘴道:“原来哥哥在月儿眼里,就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撞之人么?”
萧镶月着急:“当然不是!只云哥哥为着满足月儿的愿望,不惜以身犯险,还连累了大家!”骆孤云调笑道:“哥哥的命金贵着呢,要陪月儿一辈子......才不会轻易犯险!”萧镶月瞪着眼睛:“云哥哥就会哄骗月儿......”骆孤云拧着他面颊上的肉:“月儿又冤枉人,哥哥什么时候哄骗过你?”......怕他急坏了,收起戏谑的表情,赶紧将这段时间前前后后的安排部署讲给他听。末了又道:“为了让日方不敢轻举妄动,这次还借了月儿的名头呢!”萧镶月不解:“为何?”
骆孤云继续道:“不出两日,查莱德先生继承人随考察团访日,参加演出的消息便会传遍世界各地。先生是当代最伟大的音乐家,若他的继承人在日本出了事,一定会引起舆论哗然,日本人极注重声誉,不会冒这个险......最关键的是,出发之前,我们便派了细作去东北日军基地探查,至少上半年内,日军全面开战的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