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工作还没有到位,断不会在此时打草惊蛇。所谓灯下黑,这个时候访日,反而是最安全的......”
萧镶月听得入了神,骆孤云故意委屈巴巴地道:“此等机密,自是不会让下层的士兵知晓。月儿不信哥哥,反倒信那些道听途说的话,叫哥哥好生难过......”
萧镶月将头窝在他胸膛,沉默半晌,才闷闷地道:“云哥哥说得轻巧......为着月儿一句话,背后花了多少功夫,冒了多大的风险,别以为月儿不知晓!”
骆孤云低头,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间额头上,宽慰道:“月儿就是爱瞎想,其实不为着你,哥哥也打算会会小日本,探探他们的虚实......”搂着怀里的人,身体微微有些燥热。见他闷闷不乐,总不能释怀。心念一转,取出琥珀色的润肌膏,向下头探去。
自从那年在军营错拿一回,琥珀色的润肌膏俩人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后来孙牧在药厂将润肌膏和合寰露都制成了一次一支的样式,方便卫生。骆孤云习惯不管走到哪里,都常备着。
萧镶月在药效的作用下,目光渐渐迷离,脸颊泛起潮红。骆孤云本想适可而止,转移他的情绪就好。架不住他主动挑逗,殷勤舔弄,一时又刹不住车,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地上抱到床上,又在浴缸里激烈纠缠,浴室里水漫金山,扑洒了一地,折腾到天亮才云收雨住。萧镶月已浑身瘫软如泥,没了半点力气。
方秘书敲门:“报告总司令,去往东京的专列已在等候。”骆孤云不忍将人叫醒,给他套上衣服,裹了床薄毯,打横抱起,出了房门。
众人已聚集在外,孙牧见状,吃惊道:“月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骆孤云搪塞道:“没......没什么......就是没睡好。”见孙牧满脸担忧,又有些不忍心,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孙牧无奈,只拿眼睛瞪着洋洋得意的人。
第32回 姿容倾城才震东瀛狼子野心暗酿战祸
从京都到东京四百余里,日本方面特意安排了专列接送考察团。渡边进二父子、渡边雄和渡边彦也陪同前往。见骆孤云抱着怀里的人,春风满面,大踏步走进站台,渡边彦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
火车虽不比骆孤云的专列豪华奢侈,但也私密安静。俩人都是一宿没睡,正好可以好生休息。骆孤云小憩了一会儿便又精神抖擞,让小秦与方秘书守着犹自沉睡的萧镶月,自己与易水等考察团成员在会议室商谈事务。
快到中午,渡边进二寻来,对骆孤云道:“骆将军,镶月君还未醒呢!该吃午饭了,堂兄特意将我家的老厨师也带上了火车,中午在餐车现场表演制作乌冬面!快让镶月君起床去看看,他一定会喜欢!”
易水笑道:“渡边将军倒是个细心妥帖之人,考虑得实在周全......”进二道:“堂兄一向刻板严肃,只知工作,不懂享乐。不知为何,近日突然对吃食讲究起来了,倒是件好事......”骆孤云道:“千代小姐呢?今日怎没见着她?”进二回道:“听说会谈结束堂兄便要直接去往北海道军营带兵,那边苦寒,千代姐姐身体不好,不宜随同。”
萧镶月睡觉,除了骆孤云,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进二先去了卧房所在的车厢,被小秦和方秘书挡回,只得跑来会议室找他。骆孤云道:“渡边将军有心了,月儿早饭便没吃,若错过了午饭时间就更不好了。我这就去叫醒他......”
餐车异常热闹。老厨师技艺精湛,快捷利落地擀、揉、拉、甩,一手绝活看得人眼花缭乱。从不下厨的渡边彦与进二、纯子,还有几个随从,也一起兴致盎然地亲自动手,学做乌冬面。
萧镶月看得兴起,也想参加。骆孤云笑道:“这哪用月儿亲自动手,看哥哥的......”挽起袖口,虚心地向厨师讨教方法。他本来就有基础,略微摸索就掌握了技巧,不一小会儿,也拉出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面条。萧镶月看得大声叫好,笑得两眼弯弯,灿若星辰。
吃了碗热腾腾的乌冬面,过足了眼瘾,萧镶月精神大好,与进二一起在各节车厢蹿来蹿去。骆孤云知他喜新奇爱玩,便也由他,只让小秦和方秘书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继续与易水孙牧等商谈事务。
几人玩够了,在酒吧坐下聊天。萧镶月让方秘书取来一张封面精美的唱片,对进二道:“在瑞典的时候,我本来打算与查莱德先生一起出一张音乐合辑,后来赶着回国,就只录了样片,还没有公开发行。我想将这张样片作为礼物送给天皇陛下,不知合不合适?”
进二喜道:“这再好不过了!后日会谈结束后,天皇陛下将举行正式晚宴招待考察团,到时镶月君便当面赠予陛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萧镶月想了想:“等会谈结束就太迟了,最好明天便能交到天皇手上。”
萧镶月觉得骆孤云与天皇的正式会谈无异于赴一场鸿门宴,总想着要为他做点什么。昨晚听他讲到,日方顾忌查莱德先生的国际声望,不敢轻举妄动。便想若能在会谈前让天皇看到这张唱片,兴许能起到一点作用。
进二思忖道:“随时都可以见到天皇的,只有叔父和堂兄,要不......我们去求堂兄,请他明天之内务必将这张唱片交给天皇陛下。”拉起他便往渡边彦所在的车厢跑去。
专列有二十余节车厢,渡边彦的处所靠近火车头。此刻正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手上捏着支香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见几人气喘吁吁地跑来,有些意外。
萧镶月立刻被浓浓的烟味呛得咳嗽了两声,渡边彦连忙掐灭烟头,鞠躬道:“不知镶月君来访,失礼了,快请里面坐!”
渡边彦位高权重,与随从整整占了两节车厢。又爱好茶道,全套茶具也搬上了火车。几人围坐在茶台前,进二说明来意,渡边彦接过唱片,认真地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既是送给天皇陛下的礼物,镶月君不打算题字落款么?”萧镶月不好意思道:“镶月的字写得太难看了,若是云哥哥题字还差不多......”想想又道:“我便签个名罢。”
萧镶月的签名是骆孤云专门为他设计的,飘逸俊秀,十分美观,曾特意练习了好长时间。
渡边彦摩挲着他漂亮的签名:“镶月君过谦了,您写的字和人一样好看。”又不经意问道:“前几天在温泉的时候,听医生说镶月君的心脏和肺都有问题,不知可有全面检查过?”小秦接过话:“我家少爷心脏的毛病是从娘胎带来的,无法根治。肺不好是因为小时候得了一场严重的肺病导致的后遗症,也是只能调理,断不了根。”
渡边彦道:“我日本国医疗技术先进,镶月君不妨多逗留一阵,待我找几位权威的医师给您好好诊治,兴许能够痊愈也说不定。”
“多谢渡边将军好意。其实......镶月的身体都是云哥哥和孙大哥他们太过紧张,我自己感觉还好,不必要特意诊治......再者,镶月定是要随考察团回国的,不可能独自留在日本。”萧镶月声音煞是好听。
渡边彦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表情,不再言语,端起茶壶给众人一一斟茶。火车咣当晃了一下,茶水泼了些在萧镶月西服的衣摆上,内里雪白的衬衫也溅了一点茶渍。小秦和进二坐在左右,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渡边彦道:“哎呀,都怪在下孟浪!天气尚冷,当心着凉。要不请镶月君随我去内室将湿衣服脱了,换身干爽的罢!”
萧镶月正欲起身,就见车厢那头,骆孤云和孙牧并肩走来。孙牧手上拎着个瓦罐,老远就道:“可算找着月儿了!大哥用几味中药熬了壶红茶,需得在申时服下,可起到保护心脏,通络排毒的功效。错过了时辰可不好。”
“咦?月儿的衣服怎么湿了?”骆孤云眼尖,快步走到他跟前。进二道:“刚刚不小心溅了些茶水,正说要换堂兄的衣服暂时穿着,以免着凉。”
骆孤云道:“也好,如此就多谢
渡边将军了......“陪他进到内室,渡边彦翻出一件衬衫,萧镶月去浴室换了出来。渡边彦身形高大,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衬得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他身上,渡边彦神情复杂,骆孤云扑哧一笑:“月儿就快二十了,怎么在哥哥眼里,还是十岁的模样!”
三人刚从内室出来,渡边雄和渡边太郎也到了。渡边彦忙招呼大家坐下,调侃道:“怎么这会子人到得如此齐整,难道是约好的么?”
孙牧边把斟好的药茶递到萧镶月手上,边解释道:“我这药茶需得在申时服下,正到处寻找月儿,路过两位渡边先生的车厢,说仿佛看到月儿和进二往这边来了。正好太郎先生要与月儿商谈明日去东京音乐大学授课的事,渡边雄先生要找孤云商量与天皇会谈的事,便一起过来了。”渡边太郎接话道:“刚刚三弟又折回去取了封电报,耽搁了几分钟,因此骆将军和孙副官便先到了。”
众人围坐在茶台前,相谈甚欢。
“明日上课,镶月想借将军的乐筝一用。”萧镶月对坐在一旁,有些出神的渡边彦道。
渡边彦不妨萧镶月突然和他说话,忙道:“乐筝既已赠送给镶月君,您想怎样使用都可以,不必专门征得我的同意。”
东京音乐大学是日本最负盛名的私立音乐学府,渡边家族从学校成立以来就担任校董。渡边太郎是这一届的校长,早就听进二讲萧镶月如何才华横溢,天赋卓绝。那日在温泉相见,听他侃侃而谈,于音乐上的见解和悟性非常人可比,愈加欣赏。当时就想特聘他为东京音乐大学客座教授,不定期来学校授课,被萧镶月婉拒。又邀请他务必为学生上一堂公开课,时间便安排在明日。盛意拳拳,只得答应下来
骆孤云笑道:“月儿明日就要去做教书先生了......听说在李庄的时候,月儿讲的课便很受学生欢迎,可惜当年我在外征战,没见着月儿做小先生的模样,深以为憾......”又问:“明日上课安排在什么时候?若是时间错得开,一定得去瞧瞧!”
太郎回道:“十一点上课,一个小时,结束正好午饭时间......”进二对渡边彦道:“考察团的行程都是由堂兄安排,明日应该是和近卫首相会谈罢?”
渡边彦立即道:“母亲的乐筝在镶月君手上使得出神入化,若明日要弹筝,在下也想一睹风采呢......音乐学院就在城里,离首相府也不远。或者明日我们早些开始会谈,争取十点半结束。全体人员一起去学院观摩镶月君上课,然后再回首相府参加午宴......”骆孤云喜道:“如此甚好,中日文化交流也是此次访日的内容之一嘛,多谢渡边将军考虑周全......”
见大家聊得热络,一直坐在旁边不曾开口的渡边雄凑近骆孤云,小声道:“关于天皇会见的事想与骆将军商讨,可否借一步说话?”
俩人于隔壁车厢的沙发上坐下。渡边雄开门见山道:“骆将军好手段!刚刚我收到电文,说东京的酒店宾馆现在是一房难求,全世界的记者和各国政府的特派专员,观察团,蜂拥而至,只怕有关会谈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马传遍全球!”
骆孤云轻笑道:“......中日关系微妙,民国官方首次访日,备受世人瞩目,也属正常嘛......”
渡边雄道:“骆将军有勇有谋,善于审时度势,在下佩服......既然全世界都想看一出好戏,咱们就演一出日中友好的大戏给世人看看也无妨!”
骆孤云道:“渡边先生明智!以目前的局势,自然是粉饰太平为上策。若为着骆某一人,乱了贵国的节奏可不好......要演中日友好的戏,孤云自会全力配合......只是对您身边的人,是否应当约束一二,以免弄得大家不愉快?”
尽管易水和孙牧都说他多虑了,骆孤云还是凭直觉,认为渡边彦对萧镶月的关注有些异乎寻常,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幽深眸子,在望向月儿的时候,总存了些让人猜不透的内容。嘱咐跟在身边的小秦和方秘书,要时刻提防。刚刚小秦见进二要带着萧镶月去找渡边彦,便多了个心眼,悄悄让方秘书去通报。骆孤云一听说,立马就与孙牧赶了过来,正好见到渡边彦欲带萧镶月去换衣服,更加怀疑他居心叵测,似乎处心积虑想要接近月儿。
渡边雄静默一下,才道:“骆将军心细如发,此言应当是有所指罢?将军放心,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因任何事破坏会谈......我这侄儿子从小样样都好,就是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透。近日行为着实有些反常......那山本家与我们渡边家是世交,他竟为着一点小事,当众扫了山本家的颜面......本来我也颇为恼火,谁知他竟自请前往北海道带兵......要知道那边条件艰苦,苏俄高丽环伺,战况频繁。若是历练几年回来,怕是放眼军中年轻一代的将领,再无一人能有他的赫赫军功......”
火车在黄昏时分抵达东京,时任日本首相近卫文麿率内阁官员在站台迎接。站台两边被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挤得水泄不通。骆孤云一下火车,便与近卫首相分别发表了简短的演说,大意是此次访日不光是军事考察,还包括文化艺术,医疗制药方面的沟通交流。中日文化源远流长,两国人民世代友好,不应为着任何缘故,断了往来。
东京音乐大学。
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学生们坐在前面,近卫首相率内阁官员与考察团的成员在后排就坐。
这还是东京音乐学院自建校以来,首次有中国人登上讲台。
日本人过往眼里的中国人均是长袍马褂,邋里邋遢,封闭落后的形象。萧镶月一身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西服,搭配同色系的暗花格纹真丝领带,气质高雅,俊美绝伦,未及开口已令大家仰慕折服,啧啧称叹。学生们见台上这个看起来年龄比自己还小的俊美青年,竟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大师查莱德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纷纷窃窃私语,有些不可置信。
骆孤云与近卫首相并肩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俊逸的身影......脑海里回想着今早的情形......因八点要开始会谈,六点便起床,练完拳脚,刚回房沐浴更衣,就见萧镶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忙按住他:“十一点钟才上课,月儿再睡会儿罢,孙大哥特意熬了药粥,等下喝完粥再让卫兵护送你去学校......”见他不说话,便有些担忧:“月儿是否还是放心不下?”萧镶月揉揉眼睛:“易水大哥已和我说明道理,月儿不担心了......”蹬蹬蹬地下床,来到衣柜前,给他挑了一套深灰色的西服,给自己拿了套浅灰色的西服,又取出两条花色一样的领带,认真地给他系起来。
萧镶月以前系不好领带,总是骆孤云帮他。留学几年回来,学会了领带的各种系法,很是得意。但凡出席重要场合,总要亲手帮他打上领带。
骆孤云背着手,享受着月儿的服务,顺势在他的耳垂上轻咬一口,狎昵道:“小媳妇就这么舍不得夫君么?”萧镶月抬起澄澈的眸子瞪他一眼:“......是夫君不放心小媳妇!”骆孤云哈哈大笑,凑近耳畔,悄声道:“待哥哥今晚再收拾月儿......”萧镶月也不言语,竟狡黠地咬上他的喉结,伸出舌尖轻舔一下,又赶快退开,魅惑的眼神挑衅地看着他。骆孤云心跳漏了一拍......这宝贝......连调情也毫不服输!与月儿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那样的愉悦......想着晚上搂着人赤条条在床上翻滚的旖旎画面,摸摸月儿亲手给他系上的领带......不由浮想联翩,眉梢眼角都是暖意......
骆孤云的思绪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
萧镶月今日上课的内容是“中日音乐与文化特征”。在李庄的时候,师伯保存有很多汉唐时期遗留下来的孤籍乐谱,他曾深入研究。这些乐曲有些也传到了日本,千百年流传下来,曲风都有所改变。萧镶月选取了在日本流传甚广的几首乐曲,将唐朝的原曲与日本的曲子做比较。学生们没想到自己耳熟能详的乐曲竟还有另外的版本,仅仅几个音符的变换,意境便大相径庭,唐曲如中正君子,温润儒雅,日本的曲子更加婉转凄美,如孤傲的剑客肆意而为。简直闻所未闻,个个叹为观止。
讲台上摆放着中国的洞箫和日本的尺八,中国的古筝与日本的乐筝。萧镶月以这两种乐器做比较,展现
中日不同的音乐特点与文化特征:
洞箫给人的感觉明朗大气,哀而不伤,忧而不怨,韵味厚重,充满着中正优雅的君子之风。尺八就像桀骜的浪子,淋漓尽致地表达着自己的情感,狂野不羁,十分具有感染力,也更具有侵略性......尺八在唐朝的时候传入日本,发扬光大,在中国本土反而几乎绝迹......箫与尺八就像一对兄弟,一个在家的怀抱中享尽赞扬歌颂,一个在成长中走散,历经坎坷。不同的乐器却有相同的出身。两种乐器,两种性格,充分体现了中日不同的审美观,价值观和文化特征。
以筝做比较,日本筝音色更加低沉,总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在其中。中国筝则如流珠溅玉般的清亮。同样一首曲子,用日本筝演奏低回婉转,用中国筝则显得大气庄严。亦如两个民族不同的性格特点。
萧镶月用流利的日语讲课,间或吹奏一下乐器,拨弄几下琴弦。深入浅出地将最深刻的文化意识形态,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和形式表现出来。若非有着深厚的功底,绝佳的悟性,极难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最后,萧镶月强调,音乐无国界,亦无高下之分,能够引起人们感情的共鸣,予人心灵以安慰的乐曲,便是好的音乐。
学生们先是被他俊美绝伦的外貌,风度翩翩的身姿所吸引。一堂课下来,才领略到台上的青年不仅有绝代风华,更有惊世才情。
一个小时的课程实在太短。讲课结束,众人纷纷起立鼓掌。骆孤云眼睛一扫,见坐在左后排的渡边彦没有起立,也没有鼓掌,仿佛入定般,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冷峻严肃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为何,骆孤云总觉得他幽深的双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不由暗自心惊。
讲台上人头攒动。近卫首相和内阁官员们也被萧镶月的风采吸引,纷纷争着与他合影。有意犹未尽的学生挤到面前,想与他继续交流音乐方面的见解。早已守候在外面的记者也一拥而入,围着他提各种各样的问题。萧镶月应接不暇。骆孤云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快一点,担心月儿肚子饿了,微微蹙眉。
渡边太郎又是兴奋,又是感慨,叹道:“今日这安排大大不妥!镶月君实在是太受欢迎!这......把午饭时间都给耽搁了......”忙走上讲台,在话筒前大声宣布:“查莱德老师生前是我校终身名誉教授,经校董会一致商量决定,由萧镶月先生继任此称号。将于下午四点整举行受聘仪式。请各位先行离开。届时会专门安排采访时间,并与萧先生合影留念!”
次日,天皇正式会见考察团。因昨天已与近卫内阁事先把基调定下来,会谈进行得很顺利。彼此心照不宣,冠冕堂皇地讲些外交辞令,按部就班走了过场,会见就算结束了。
当晚天皇夫妇举行晚宴,招待考察团一行。
骆孤云即兴挥毫写下“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八个蕴藉尔雅的大字,博得满堂喝彩。萧镶月表演了小提琴独奏,还用中国的古筝弹奏了唐代古乐《霓裳羽衣曲》。此曲早已失传,师伯和他根据唐朝的残谱补完全谱。虽没有大唐盛世原曲的恢弘磅礴,但也不失大气瑰丽。在场的日本人无不被这华丽高贵的曲风所震撼。连不太懂音乐的易水也啧啧赞叹:“月儿这曲子实在给我中国人长脸,也让小日本见识见识我泱泱大国的气势和风范!”
十几日的行程很快结束。考察团从东京港出发,返回上海。
渡边雄率官员到港口送行。进二拉着萧镶月的手,依依不舍,嘱咐他若来年有空,一定要再来日本。渡边太郎道:“镶月君已是我校终身名誉教授,虽不用亲自授课,还请以后若有新曲,第一时间寄来,以供学生们赏析。”萧镶月一一答应。
骆孤云道:“怎不见渡边将军?”渡边雄道:“昨日晚宴一结束,他便连夜赶去了北海道,未能前来送行,还请骆将军见谅。”
船一离港,考察团便聚在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易水首先发言:“中央一连发来几封电报,嘱咐诸位回去后不可散布战争言论,以免引起国内恐慌。在日本探查到的情形,需做好保密工作,不可随意透露给各方。”
林副官道:“委座是个什么态度?”
易水道:“委员长的一惯策略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攘外必先安内,怕是对我们也防着一手呢!”
“生死存亡之际,岂能将个人权力置于国家民族利益之上?”伍秘书愤慨。
孙牧沉吟:“中日力量悬殊。委员长不愿轻易打草惊蛇,授人口实,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骆孤云长叹:“若还有回旋余地,当然是不战为好。可眼下的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继续掩耳盗铃,装聋作哑,国将危矣!”
“总司令说得极是!委员长纵有千般苦衷,万般权衡,也不及疆土重要!这仗,打不赢也要打!”易水斩钉截铁。
骆孤云一拍桌子:“抵港后我便即刻去往南京,面见委座,当面陈述厉害,要求领兵北上!”
易水道:“中央虽要求保密,我还是打算将日本的情形与南京的几个重要部门私下通个气,提早做些防备。”又对林副官道:“抵港后你直接回安阳,组织将士们做好备战,等候消息。只要中央一声令下,我们便挥师北上!”林副官响亮回答:“是!谨遵副总司令指示!”
孙牧担忧:“战事若起,上海的几所医院都在租界,应当无妨。只是制药厂在郊外,只怕不保。还应早做打算。”
“我也正有此顾虑。回去后,就辛苦大哥在锦城,安阳两地再建几所药厂。一旦情形不对,上海的制药厂可迁至汉昌,张市长一定会全力配合。”骆孤云对孙牧道。
一路风平浪静,次日便可顺利抵达上海。
午后骆孤云议完事,遍寻月儿不见。小秦来报,说镶月少爷在瞭望台上。从甲板上抬眼一望,就见萧镶月与几个年轻的侍卫,轮流爬上高高的军舰瞭望塔,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做飞翔状,玩得可欢了。见着他,兴奋地大喊:“云哥哥......快上来!太好玩啦!就像真的飞起来了一样!”
骆孤云暗笑月儿就是喜新奇爱玩。见他身子前倾,像风筝一样摇摇晃晃,不由腿发软,忙喊道:“月儿快下来!上面风大,吹久了又该头疼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将人拉下来,拽回船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