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下——安迪

者伟大君王束缚。”

珂洛斯言辞是一贯的尖锐，根本不留余地。

他多少有些是成心触怒黑魔头——活着没有什么欢乐可以期待，死亡也就不足以恐惧。

“如果顾念你还年轻，暂时不想跟你讨论理想、正义这类伪问题，你就永远视我为敌？”耶赫华叹息。

“我不像丹尼斯那样热血沸腾胸怀抱负，致力沟通巫师和俗人，以维护和平、平等为己任。我没有理想……但生命只

有一次，总应该活得不后悔、不耻辱。”

侃侃而谈，不知道为什么，珂洛斯潜意识就是知道，对耶赫华可以说这些——看那凝神倾听的感兴趣姿态就知道，他

是懂得的。

平时，再亲密的朋友都没兴趣讨论这个话题，甚至连对他从来不拒绝的罗慕洛斯都不接茬。可能大家觉得很多事情明

摆着，对与错黑白分明，只要去做，根本不用讨论——斯图尔特家天生条件太优裕，不用找工作养活自己、不必为衣

食费心，才有闲工夫想这种莫名其妙的傻问题。

又一次轻易看穿了珂洛斯没说出口的思想，耶赫华点头：“决定自己的真正立场之前，弄清楚做什么、为什么，还是

有必要的。你想为自己活着，总要想清楚某些关键的事情……杰出的人一定要按自己的标准，界定世界的规则。只有

庸人才浑浑噩噩，满足于按别人的标准生存。”

珂洛斯想表示厌倦，熠熠生辉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你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

“我许诺过你，帮助你驾驭欲望，懂得生命的本质，然后认清世界的根本法则。耶赫华的承诺，一定会兑现……所以

，我来找你了。”

“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说教。”珂洛斯坚持。

“我没兴趣说教……我带你亲眼去看。”耶赫华从容回答，“直接穿越时间空间、改变历史，也许不妥。但是带你做

一个游历古往今来的自由看客，亲眼目睹一些真实的场面，以我的魔法力量，并不难。”

想到曾经看见的片段，轻松为自己解开了爱同性的罪恶感，珂洛斯眼睛闪亮，跃跃欲试地问：“我们不需要冥想盆？

从哪里开始？”

“你最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你为什么杀人？不停地杀人，你真的很开心吗？”

* * * * * * * * * * * * *

转瞬间，空气的感觉变了。

不再是太阳山谷的苍翠温润，呼啸而来的风相当凌厉，干燥而冷硬。阳光显得苍白无力，远处一侧是皑皑白雪，另一

侧是浮冰漂移的海。

“冷吗？”耶赫华轻挥魔杖，一袭裘皮巫师长袍凭空出现。魔杖尖又划一道精微的弧线，柔滑的银白色轻裘无风自动

，穿在了珂洛斯身上。斯图尔特家族著名的出众容貌本就惊人，被这么一衬托，更优雅清贵。

“这里是阿拉斯加一处只有零星荒草的苔原，夹在峭壁和海洋中间，跟其他陆地完全隔绝。”

珂洛斯点头表示明白。他当然不畏惧凛冽的风，但总觉得这里太莽苍阴森。下意识地，向身后更高大的挺拔身躯靠近

一些。

“不是冷……是一种死亡的肃杀。”珂洛斯喃喃道。

正说着，诡异场面出现了；成千上万的深灰色旅鼠狂奔而来，像惊恐的狂流，像饥饿的蝗虫过境。旅鼠群所过之处，

本就脆弱的全部植物几乎瞬间消失。

前面是海滩，但后面旅鼠还在浩浩荡荡涌来，涌动的群体停不下来：看不见边际的灰色鼠群像河流奔向大海，悲惨地

尖叫着被推拥冲击，葬身在零度的波涛中。有一些勉强爬上浮冰，绝大多数被海水直接吞噬。

“每两三年，就会来这么一次自杀奔袭……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天敌，旅鼠过度繁殖。终于彻底破坏植被，连草根都

吃完。饿极的旅鼠盲目奔走觅食，直到集体跳进大海。”耶赫华冷静地望着随浪涛起伏的灰色尸体，“简单生存的生

命，死于求生的欲望。”

即使只是可厌的旅鼠。但，眼看着荒原上唯一的生命们茫然赴死，还是觉得悲哀。

珂洛斯打了个寒颤。

“生命的原动力就是活下去，不管动植物。繁殖，不外是为了对抗死亡。低等生物不懂生存空间的局限，过分繁殖，

死亡就会提前降临。”

这是世间万物的根本法则。

生命膨胀的欲望超过了世界承载的局限，就会导致灭亡。这是正义最冷厉的体现，不可改变。

“我们为什么要来看这些不知节制的旅鼠？”珂洛斯苦笑。

“不知节制的，绝不仅仅是旅鼠。”

握着线条纤长优美的手，耶赫华耐心地陪伴贵族青年，瞬间游历不同的时空：

——60年前，三个国家觉得他们的土地和资源已经不够需求，需要邻国的土地。于是，以爱国的名义，开始抢……集

体屠杀另一个种族，和邻近的国家。

——200年多前，一个海军强盛的海岛国家觉得土地容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口，和越来越膨胀的发财梦，侵占另一片大陆

，屠杀红色人种。然后用军舰打开一个又一个国门，建立日不落帝国。他们把这叫做“信仰的开拓”。

——1150年前，台伯河边的埃涅阿斯的后代耐心地打下迦太基，焚毁城池，在田间撒下盐粒和诅咒。

…… ……

“够了。”珂洛斯不想再看：“这些俗人的愚蠢和暴力……”

巫师的生活相当方便舒适，因为他们有魔力——巫师的文明，以灵魂的力量为基础，舞动魔掌念一个咒语，能解决很

多问题。人数众多的俗人也想追求幸福，也想省力、舒适，但他们没有魔法，只能发展破坏性的机械文明，来作为代

用品：机械文明的开始，就是燃烧古老树木尸体（煤）来取暖或发电，进展到消耗古老动物尸体（石油）来模仿幻影

移形和飞天扫帚……

不过是努力追求幸福，那是他们的错吗？

珂洛斯有些混乱。

“不只是愚蠢。俗人们疯狂繁殖，就像阿拉斯加荒原的老鼠，消耗尽了有限的食物和资源，就自杀——用战争。在俗

人的世界里，战争是合法而光荣的谋杀，能体现勇气和荣耀。”耶赫华神色凝重，“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消灭他们，

或者一起毁灭。”

怕珂洛斯厌恶，没再带他亲自游历时空去看血腥战争，耶赫华只继续展示一些真实画面：

——阿拉伯。以上帝为精神皈依的以色列人，还在不屈不挠跟穆斯林打仗，争抢生存繁衍的空间。《圣经》中描述的

中东是“流奶与蜜之地”，现在离开依靠管道输水的零散聚居点不远，就是一片片荆棘都很少的荒凉沙地。

——非洲。昔日的象牙海岸，今日的科特迪瓦，持续干旱、持续饥饿，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明天……拥挤的国际

人道救助区里，成年人枯瘦得看得出骨头轮廓，孩子身上似乎只剩皮包骨头的脑袋，每张黑色的脸上都凝固着沉重的

绝望。

——蒙古。过度放牧，已经把丰饶的草原，毁灭成了沙尘暴的起源地。乌珠穆沁天堂草原，昔日“风吹草低见牛羊”

，如今却沙砾遍地，五月还没有降雨，一簇簇凄凉的枯黄，随风无力起伏着。

…… ……

空间变幻，穿越在缺乏生机的大地之间，珂洛斯几次想呕吐：不同经度纬度，同样满目疮痍。

胸口像堵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看见旅伴不忍的表情，耶赫华淡淡地开口：“太多生命，太少资源。”

“几乎都是这几十年破坏的？”

“以前，俗人常常大量死于瘟疫。老天爷不帮忙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动手，用战争来减少人口。最近这六十年他们试

着和平共处，导致人口飞速突破极限，加上毁灭性的机械文明发展很快，导致破坏性的毁灭集中降临。”

没有天敌的人类不受控制的繁殖，导致地球整体沦亡飞速逼近。

——要么，一起死：跟俗人温情脉脉和平共处，友善等待共同的灭亡降临。其实，这正是巫师元老院和凤凰社的选择

：也许可以说他们不够远见，不知道终极后果；也许他们是清醒的，为了不杀人，甘愿共同毁灭；

——要么，就动手淘汰：带领纯血黑魔徒统一魔法世界，然后掉头清除所有俗人。以巫师的理性控制总人口，地球能

以此为契机，有恒久发展的机会。这，就是耶赫华带领追随者进行的伟业：不要让不配的俗人们继续占用生存资源。

除掉垃圾，是为了花园更美丽。

为了拯救的杀戮。

“现在我明白你的做法了……为了避免共同的末日，现在就判俗人死刑。”珂洛斯沉默片刻，冷静地开口：“我同意

，有些人勉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但我以为，每个人天生有管理自己的权利，任何人都无权逼着他人去追求幸福

。更重要的是，用血腥手段，得不到完美的结局。”

钻心咒强加给别人痛苦，夺魂咒使人丧失自由意志，厉魔死咒甚至夺去生命……这些咒语被公认不可饶恕，是因为践

踏别人的权利。

耶赫华的血统贵族逻辑中，真正高贵的人，不论成败均留名青史。他们信念坚强风尚高雅举止文明，让荣誉和艺术大

放异彩，甘心流血，创造不朽的文明。

赫拉克勒、格林，以及凤凰社里很多本来可以安稳过日子的人之所以浴血奋战，是为了维护生命的价值，人性的尊严

。他们相信人生而自由，不把智慧用在追求最大力量最高荣誉，而是希望人们享有更多福利，起码免遭涂炭。

俗人的集体自杀行为，并不能掩盖凤凰社那种理想的光彩。

“身为斯图尔特家族的后代，你不会信暴民政治吧？所谓的巫师元老院都干了些什么？除了千方百计不让俗人发现我

们，一事无成。”耶赫华宽容地微笑，就象温煦的亲人面对叛逆期的孩子，“我们都了解，人和人的天赋不相同，总

有一些人比其他人高贵。”

面前沉思中显得格外俊美的脸，还残留一丝失血后的苍白。

在这之前，耶赫华吸引一个追随者，从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他的领袖魅力，足以让众多古老家族的后代矢志效忠。此

刻，黑巫师之王的胸臆溢满了奇特的温柔：“我会创造崭新的秩序……期待你的追随。”

珂洛斯微笑：“你是自信看透了世界的原则。可惜，那只是诸多原则中的一种而已……”

——自然界有善有恶，生活总有折磨，一切都有衰绝之时，像器官、生命、家庭、国家、行星、恒星、宇宙……这个

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不朽。

“就算没有俗人捣乱，雨水河流一样会蚀化磨损土地，高山会变成沧海，地球和太阳也在趋向死亡。所谓的拯救，到

头来，说不定也就是更改灭亡时间，又何苦来？……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守护我的朋友，和关心的人。”珂洛

斯轻轻叹息。

“如果丹尼斯·格林死了呢？”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你跟他为不同的理想战斗，我不能阻拦。但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执著。”想通了之后，珂洛斯的笑容阳光灿烂

，“我会继续履行对你的承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索取你要的侍奉；我也会用生命守护丹尼斯，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

“不考虑为他求我手下留情？”

“你们是敌对的。求你对他留情，就是要求你牺牲……这不合情理。”

“克瑞忒斯总是全身心渴望魔王的临幸。你明明跟他一样渴望，为什么偏要跟真实的需要过不去？”

打量面前俊魅且卓尔不凡的男人，珂洛斯沉默片刻，惆怅长叹：“耶赫华，你洞察世界运作的法则，却不懂人心。这

不怪你……你不懂爱。”

听见这句话，耶赫华脸部肌肉跳动了一下，很快又镇定：“我送你回家。”

回到简单的小屋，目送耶赫华独自离去的背影，珂洛斯突然心一动，脱口而出：“欢迎你随时来。”

“不怕你的朋友看见我来找你？”

“如果你不觉得僭越，从现在开始，你也是我的朋友。”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再说，我欠你的。”

斯图尔特曾经许诺，付出身体交换黑魔王的保护，或者退让。但为什么，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有那么一点说不清楚的

尴尬？

耶赫华大笑着转身，轻微的爆裂声中，人已经消失。

遗留在空气中的，是一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属于我——不只是身体。”

为了罗慕洛斯·闲聊

看见多少有人为罗慕洛斯鸣不平，心底暗暗高兴

因为说实话，安迪自己最没有抵抗力的，也是狼人——在平凡人之中是平淡的样子，却坚韧执着

毕竟不是同人版本了，也不需要再有命定的悲剧、预言的救世之星……

所以，从这里往下，要开始彻底改变原来同人文的情节走向，重新给每个人不同的结局

哪怕……只是为了罗慕洛斯

本来不该用这种口水白白占据一个章节的位置

就当是安迪对自己的要求，说出来请大家监督执行，呵呵

三六 灵魂碎片

历经悠远岁月的古老宅第，会慢慢沉淀下来一种初踏入者不得不仰视的矜持和冷漠——建筑物的气质，来自主人的心

灵力量。

即使在泛白耀眼的六月阳光下，靠近莱斯特家，也会有这样一种说不出的森冷。

冷冷瞥一眼来开门的家佣小生灵，西弗勒斯·文洛克很满意自己眼神的威力：丑陋小奴隶似乎永远泪汪汪的眼睛里，

明显流露出对主人阶层才会有的惊恐。

捧着一杯慢慢变凉的茶，文洛克就像所有没有显赫姓氏的客人一样，耐心坐在客厅里。

终于，主人贝拉翠斯·莱斯特出现了。

她表情冷漠，皮肤白皙如凉玉，眼睛似乎有一点浮肿。五官有老世家的门第特征，算得上绝世美女，但黑发下勉强摆

出宽容的礼貌表情，和并不刻意掩饰的怠慢，明显是不屑营造宾至如归的效果。

瞟一眼着急的客人，她低沉地呵呵笑：“今天的阳光可真不错……这样新鲜的中国茶，需要搭配松脆的小饼干。伺候

的家佣小生灵已经太老，居然忘记端点心，太不像样。他最后能派的用场，也就是用砍下的头，装饰楼道的护墙板了

。”

只要不是Apollo飞弧球队队长的趾高气扬，其他的脸色，文洛克倒还勉强可以忍受。冷着一张多年以来缺乏表情的脸

，文洛克并不掩饰恼火的眼神，勉强笑笑：“我来求见黑魔王。”

莱斯特夫人整个人突然焕发出光彩，就像一株干枯的树，被狂热的火舌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