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雷髭

阿豪一劈头就是大呼小叫的，也不管他人在哪里，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也让我振奋了点精神。
「好，等你唷－」
我恢复了往常也是爱胡闹的个性，跟他耍皮。
「耍笨喔，好啦，六点半在中山北的『洋葱』等，我等等打电话去订位！」
「没问题，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触，街上，又开始飘起小雨......

酝酿
　　
我望着阿豪，再瞄了一眼他身边那个台客型的胖子，我就知道他ＢＦ换人了，只是......这未免也太台了点吧！
平头，满脸胡子，一件五颜六色的Ｔ恤，宽大的牛仔七分裤，黝黑的皮肤，左手手臂上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刺青，最糟的是，他竟然穿着夜市那种二十元一双的蓝白夹脚拖鞋！
「洋葱」的店员看到他也是满脸错愕，我想他们店里应该没见过这种客人吧！本来还想对我们说什么，可是被台客熊

一瞪，什么都缩了回去。
三条黑线彷佛在我脸上爬动着，我的脸一定在抽搐，因为阿豪对着我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我赶紧回神，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打着哈哈：「没、没有啦－只是没想到你还带着朋友一起来......」阿豪白了我

一眼，他跟我是很多年的朋友，一听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哼，真是不识货的家伙」的表情，「他

叫做阿德，是我的ＢＦ，他叫雷，是个笨蛋。」
这浑蛋，竟然这样说我，君子报仇，一刻都嫌晚！当下便呵呵地对台客阿德笑了一下说：「呵，你好啊，这猪头豪没

给你惹麻烦吧？」说完我也斜眼望了阿豪一眼。
「谁是猪头啊？笨蛋！」阿豪反击的说着。
「哈哈，厚啦，偶就知道你们一定诉好朋友的啦！不过，要不要偶帮你们办个比武擂台啊？」阿德笑笑地说着。
说真的，阿德的外型跟打扮虽然看起来台了点，但是笑起来还蛮好看的，而且还挺幽默的，不过，那口台湾国语又是

让我暗自窃笑到快得内伤。
「嘿嘿，我认输啦！我没办法跟猪头人比。」我依旧是不甘示弱的说着。
「好啊，一回来就是要找我抬杠是吧？等等用『飞马流星拳』打爆......」阿豪说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是他还

没说完，就好像猛然想到什么的样子，马上缩了回去。
「......」我没有接话，顿时沉默下来。「飞马流星拳」......好久的记忆了，也是因为这一拳，才让我跟阿杰距离

更近......　
思绪在时间的洪流里翻腾的时候，突然一记响头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抬头看了一下，只见阿德的手依旧高高地举着，

眼睛睁
得圆圆的，而阿豪则是摸着头连声喊痛，原来是阿德赏了他一拳。
「我没事啦，不用太在意。」我连忙解释，只是刚刚那句话的确是引起了我一些记忆，看来阿豪把事情的始末都跟阿

德说了。
「这个混蛋，真的是什么壶都不会开......偶帮你教训他了。」阿德说完又瞪了阿豪一眼。
我听得一愣一愣，什么壶啊？难不成他是想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这......似乎是让我的脸上黑线增加了不

少......不过，阿德那个认真的表情让我不禁笑了出来，看来阿豪是遇到克星了。
「没关系啦，赶快点东西来吃吧，我快饿扁了。」打了个圆场，心里头依旧是沉默的。
当晚我们边吃边聊，我把三年来的际遇跟他们说了一遍，包括我在北海道一个人走在雪地上，外面冷，心里更冷；一

个人吃着我跟阿杰最喜欢吃的拉面；一个人半夜在暖暖的饭店被窝里惊醒，身上却是惊恐的冷汗......一个人走在两

个人的路上，原来是这样的令人不知所措。
我缓缓地诉说着这样的寂寞，虽然说得口沫横飞，却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阿豪听得一愣一愣的，连阿德都是一

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会吧，你都是一个人这样过喔？！」阿豪眨了眨眼看着我。
「对啊，就这样......」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呜......那个阿杰真不象话，找到他，偶帮你修理他一顿！」阿德一边磨着拳头，一边咬牙说着，眼睛里彷佛有泪

水在打转，这样的景象，真是让人看了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没，没，那么严重啦。其实，是我自己放不下......」我赶紧阻止阿德那个大老粗的动作，我想，如果阿杰这时候

出现的话，阿德一定会真的狠狠Ｋ他一顿。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阿豪咬了一口面包后说着。
「不......知道。」我回来还没几天，说真的没什么打算。
「你记得我以前说的那家『Water』吗？」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记得啊，只是我一直没陪你去过，你也知道我对咖啡的兴趣不大，不像你，你不是想开自己的咖啡店吗？」阿豪摇

了摇杯子里的果汁说着，我身边的朋友知道我不喝酒，甚至是滴酒都不能沾的，所以跟我聚会都是一律喝果汁。　
「那个老板，他也是......」我小小声的说着，想起了阿昌，心里跟着冒出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真的啊？！那我可要去见见他啰！」阿豪有点兴奋的说着。
「你喜欢他，对不对？」突然，阿豪把脸凑近猛盯着我的眼睛一直瞧，他的眼中露出狡猾的神情说着。
我吓了一跳，连忙摇着手辩解，「哪有！不要乱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
「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阿豪这时又露出锐利的眼神，彷佛看穿了我的潜意识一般。
我喜欢上他吗？我不否认对他的印象不错，但是「喜欢」这两个字，现在对我来说，好像变成一种负担。
我皱了一下眉头，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说：「对他的印象不错，但是，现在我......」
「哎呀，喜欢就喜欢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他还是单身吧？机会可是要自己把握的喔。」阿豪没让我继续说下去

，劈哩趴啦的就是一堆。
「呵，再说啦。」我笑笑地说着，心里那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在扩大......
「你怕他不答应啊？没关系，偶企帮你把他绑回来！」阿德突然冒出来拍着胸，斩钉截铁的说着。
「厚！拜托，干嘛啊，你以为你在绑架喔？人家可是善良老百姓的咧。」阿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这、这位阿德，该不会是黑道的吧？！我就这样呆呆地看他们两个开始你来我往的，展开一场唇枪舌战，今天晚上还

真是精采......
在「洋葱」门口，阿豪停止了他嬉闹的表情，很认真的跟我说：「雷，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阿杰已经不见了，就让

他随着你那三年的时光消失，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的，该走的就让他走了吧，放了手，是一片

美好的天空......」
我笑了一下，细细思索着阿豪的这一番话。
回到家之后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面很多思绪在纠缠着。
虽然过了三年的沉淀，但我知道，我对阿杰还是没办法放得开，可是这样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

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阿杰，你究竟是在哪里啊......
摸出我们的合照，他笑咪咪的眼睛，一切就像是昨天一般，我知道，我的时间是为了他而冻结了，就像是一个背负着

沾满血迹的罪恶十字架的人，我独自走在永远不会天亮的炼狱，受尽炽炎的煎熬......
后来的这几天，拜阿豪这个大嘴巴之赐，我连续好几天都在赴大家的邀约，一下子不是这个约唱歌，就是那个约烤肉

，再要不然，还有要约我开轰趴的。
我绝大部分的活动都有参加，毕竟他们也是专门为我办的，只有那个说要办轰趴的被我扁了一顿，可恶，又不是不知

道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
也因为这样，我忙了好几天，几乎都没好好的休息。　　
这天我终于受不了了，把所有的邀约通通都推掉，毕竟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该联络感情的也都联络了，每天就是唱歌

、逛街、看电影的，要不然就是去万年拼命打电动，都腻了，给他们的理由就是：我想休息一下。
我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懒懒的，也不太想动，这几天一直往外跑，累死了。
「呦，这么难得？没出去玩啊？」老爸刚洗完澡，身上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一边拿着大浴巾擦着还在滴着水的头发

，一边笑着对我说。
老爸这个样子我已经看了Ｎ次了，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他的不在意，着实让我饱了不少眼福。
老爸身高跟我差不多，却是比我胖，应该有九十出头吧，中年发福，让他的肚子看起来圆圆的，细细的毛从肚脐上方

往下延伸，他跟我一样，都是腿毛很多的人。
「没啊，就在家休息。」我打了个哈欠说着。
「嗯嗯，不觉得闷就好了。」他笑了一下，慢慢地往他的房间晃去。
「喔，你这次旅行回来，好像变成熟了喔！」老爸突然转过头跟我说着。
「会吗？该不会是自闭的前兆吧？！」我故意跟他打趣着。
「嗯嗯，也是有可能喔－呵呵，傻孩子说傻话，好啦，早点休息吧－」
「嗯，会的啦，你也早点睡吧。」挥挥手跟老爸说了声晚安。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一阵寂静之后，突然想起了阿昌。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低声的喃喃自语着。发了一下愣之后，才发现，原来我开始在乎阿昌。
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指针正指着八点四十七分，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抓起外套往「Water」前去。
二十五分钟之后，我站在「Water」的门口。
没有马上推开「Water」的门，我犹豫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充满忐忑不安，我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阿昌？
说实在的，目前我只是对他有好感，并不讨厌他，顶多有一点点喜欢而已，况且，我可以很明白的知道，阿昌无法放

下他那画里的人，就如同我无法把阿杰从我的记忆里抹去一般。
举起的右手就这样停在门把上，心里面一直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阿昌。
「雷，你来啦，进来啊，杵在那边做什么？」门被拉开，迎面而来的是阿昌灿烂阳光般的笑容。
「喔，没......我忘了带宵夜来给你......」为了掩饰心里的狂澜所带来的失态，急急忙忙编了个理由。
「要吃的我这边多的是，哪需要那么客气？我这边不缺宵夜的啦，进来吧。」阿昌又是笑笑地对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阿昌的笑容，总是会跟着他笑起来，就像是他的笑容里面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法似的。
晚上九点多，「Water」里面的人还不少，只是我看了一下店里，依旧只有阿昌一个人在忙着，便开口问他：「我记得

上次不是有个小弟在帮你的忙吗？怎么不见了？」
「唉，别说了，那个小朋友不过是想要我的钱而已......」阿昌撇过头，似乎不太高兴提起。
「嗯嗯，没关系，我来帮你好了。」我笑笑地帮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另一件围裙，直接往身上套。
「啊，怎么可以麻烦你勒......」阿昌急急忙忙的挥着手。
「不会麻烦的，看你这么忙，不帮你怎么可以。」我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算工资给我吧

，我的工资很便宜的，只要一杯你亲手泡的焦糖玛奇朵就好了。」
阿昌听了也是笑了起来，接着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小声地说：「该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吧？」
这句话勾起了某个晚上的某部分记忆，我不禁心情浮动了一下，便白了他一眼，说道：「呵，给我干嘛？给我拿去网

拍啊？」
他也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从那天开始，我就在阿昌的店里帮他的忙，充当服务生。虽然我没做过Waiter，但是因为之前也曾梦想过自己开咖啡

馆，所以对咖啡也小有研究，因此还算上的了手，等于是把之前的研究，加以实际应用罢了。
「我真的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对咖啡懂得还不比我少勒，有你来还真是帮了我不少的忙啊。」阿昌一边把仔细收拾着

吧台的器具，一边跟我闲聊。
「哎呀，我算是还在实习中啦，很多事还不懂勒，有空还要跟你多多请教。」我把从客人离开的桌子上，收来的空咖

啡杯递给吧台后的他，傻笑了一下。
「你太客气了，来，我泡杯焦糖玛奇朵给你。」阿昌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拿了一个很精致的马克杯下来，那个杯子

是他去法国的时候带回来的，现在却是变成我的专用杯。
「来，坐着休息一下。」他帮我泡了杯玛奇朵，也为他自己泡了杯Espresso，就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谢谢。」我接过咖啡，同时对他笑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温馨，自从阿杰消失了之后，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感觉也会离我远去，没想到来到阿昌这边之后，这

样的感觉竟慢慢地浮现出来。
只是，虽然是温馨，却总觉得彷佛少了一点点什么的样子......
「这几天多亏了你的帮忙，让我轻松了不少，不过也辛苦你了。」阿昌拍了一下我的手说着。
「别这么说，没给你带来麻烦就好了。」我笑笑地对阿昌说：「对了，你上次提到那个小朋友怎么回事啊？」我突然

想起那天他的话。
「唉，没什么，是我自己太傻惹出来的，记得那时我有一天店打烊后，虽然累是累，却是有点寂寞，况且隔天我又休

息......」
阿昌笑了一下才继续说着：「呵，所以我就去了那个网站，挂在聊天室，后来就认识了那个小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跟阿杰认识的经过还真像。
「我是一个成年人，你也知道我去那个网站的目的，无非是找个人发泄一下，所以啰，就约了那个小朋友出来，带他

回家......」
我没说话，只是眨着眼睛。
「可是，没想到那家伙从一开始就骗我，我问他几岁，他跟我说他二十二了，等到我赶他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

还没满十七！」
「不会吧－天啊，现在的小孩怎么了啊？」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说未满十八也有追求自己欲望跟幸福的权利，但

是，毕竟还是要多多思考，况且怎么可以谎报数据勒？
「唉，一时没注意......或许我没有提防别人的心吧。」阿昌苦笑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继续说着：「可是当时也没发

现，他也都表现得还可以，后来就渐渐地熟了，他也常常往我这边跑......」
我双手握住咖啡杯，转过头看着阿昌，只见他刚毅的眉宇之间，彷佛有股淡淡的哀愁。
「你喜欢他？」
阿昌没有直接回答，慢慢地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不、我不爱他，只是觉得他的外型吸引我而已，最爱的人......」阿昌的眼睛好像又要陷入深蓝的谜团里。
「嗯，后来呢？」我的右手开始无意识的玩着马克杯的杯缘。
「后来......他几乎天天都会来找我。在差不多跟他认识一个月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他可不可以在我这边打工，

当时我以为他开始想独立了，我也是替他高兴，毕竟当时觉得都二十二岁了，还整天都无所事事，是个很不好的现象

。所以我就答应他，同时也可以帮帮我的忙......」
阿昌站起来，又去冲了杯拿铁，回来继续说着：「前半个月，一切都正常，他也一直住在我这边，只是随着时间过去

，他开始天天跟我要钱，而且越要越多。
「刚开始我也尽量不说话，可以给的我还是给他，但是后来却变本加厉，不但要钱，连店里的事也都不帮，白天就是

窝在楼上睡，晚上就消失无踪，都是到早上八、九点才回来，问去哪也不说，还满身酒味，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哪里会

不知道！」
「唉......」我叹了口气，果然禁不起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
「其实这些就算了，最令我难堪的是，就在某一天的一大早，一个胖女人冲到我店里，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