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雷髭

个变态勾引她的儿子！」阿昌的眉头已经是充满怒气了。
「那种女人不用跟她计较吧，息怒唷－」我赶紧在旁边灭灭他的火气，省得他烧坏了。
「我才不跟她计较，当下我二话不说，直接跑上二楼，把那小鬼直接从床上抓起来，他身上还穿着前一天花枝招展的

衣服没换，满身酒气，还一副睡死了的样子，我就直接把他推到那个胖女人的怀里。
「只对她说，这种人妳赶快拿回去吧，我的钱都快被他花光了，回家把他拴好，免得又跑出来害人！」
「你真的这样说？那个胖女人没说话啊？」我实在无法想象，像阿昌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竟然也会这样说。
「当然，她哪敢再说什么啊？光看我一把抓起她那个至少也有七十几公斤的儿子，她屁也不敢吭一声哩！况且，她可

能也没料到她儿子竟然穿成那样，还醉到昏睡，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看到鬼的样子，哈哈哈－」
或许当时那个胖女人的样子真的很好笑，看阿昌笑得眼睛都瞇起来了，原来他斯文略带粗犷的外表下也是个大孩子。
「那后来怎么解决？」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便接着问后续。
「还不就都是一群欺善怕恶的家伙，我一凶起来，他妈还不就乖得跟条狗一样！啊！我不是骂脏话啦，我是说他妈妈

啦！」
他讲到某些词汇时我眉头跳了一下，他便连忙开始解释。
「哈，没关系啦，『他妈』这么仗势欺人，也该教训她一下。」我在某个字上加强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笑地说。
「哈哈哈，不过我看她态度软化下来，倒也不好意思再凶下去，便把她儿子的行为告诉她，请她好好管教，并且请她

不要再来骚扰我，而他妈妈也一五一十的跟我哭诉，说她儿子才十七岁，又是逃课又是跷家，对父母俩都怎么的不甩

，拉哩拉杂地说了一堆。
「唉，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是吃软不吃硬的，看她这样，我倒是觉得替她难过，便安慰她，说她儿子应该是受不了

外界的诱惑，才会这样。后来说好说歹的才把他们送走，那天真是累死我了。」说完阿昌又喝了口咖啡。
虽然阿昌说的很轻松，我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淡淡的哀愁。
我想阿昌对那个小朋友，应该也是蛮喜欢的......唉，感情是没办法说出道理的。
从那天跟阿昌聊开了之后，我们便常常在打烊的时候，把店里的灯都关了，两个人就这样只点着一盏蜡烛的坐在吧台

前，或是以前我常坐那个座位，泡一杯咖啡，天南地北地闲聊着。
在我的感觉里，阿昌基本上是个蛮成熟的人，在别人的面前他不轻易地发脾气，脸上也总是带着那阳光般的笑容，但

是私底下，他就像是一个大孩子一样，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算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中年人。
或许是成熟的历练，他很善解人意，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所以在他的身边，总是有着一股很莫名

的安全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很安逸，也很轻松，虽然偶尔还是会想起阿杰，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锥心之痛了，阿杰

或许已经慢慢地被眼前这个成熟的大孩子所取代。
「雷，你这样的生活好闲情雅致喔－」阿豪右手里的搅拌棒敲得叮叮咚咚的作响，左手却杵着下巴，呆呆地说着。
从我来阿昌这边「打工」开始，阿豪便常常带着他那个超台的阿德出现在「Water」，还记得第一次他们出现在门口的

时候，阿昌还有点紧张的偷偷对我说：「糟糕，该不会是黑社会的来收保护费吧？！」
这句话让我在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阿昌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时候，阿豪跟阿德已经走进店里，对

我大声地打着招呼了。
阿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雷啊，我们来看你的新欢了耶！」阿豪还是没神经的大声喊着，当然下场又是一记阿德式猛拳，当场我们几个人在

阿豪的哀声连连中放声大笑起来，这是阿豪他们第一次到我们店的景象，当然，阿昌对于他们两个印象超深的，毕竟

这种组合是不多见的。
阿豪这次真的是遇到克星了。
清晨的阳光还是一样照进店里，今天一如往常，我一早就把店里打扫一遍，开了「Water」的玻璃门，接着把泡咖啡的

器具一一擦拭一遍，虽然店十一点才营业，但是因为有很多琐碎的事，所以也是要一大早就要开始准备。
虽然今天是我帮阿昌开店，但是等等我会出门，原因是今天是阿昌的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帮他过他的生

日，所以我想去买些东西送他，当然，我不会告诉他的，要不然阿昌一定不会让我去的。在我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

，阿昌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还是这么早，比闹钟还准时勒。」阿昌抓了一下头发，笑笑地说。
「还好啦，你也知道我习惯很早起的。」我端上一杯我刚泡好的咖啡给他。
「嗯嗯，你的功夫越来越好了喔，可以出师啰。」阿昌喝了口咖啡眉尾跟着一扬，笑笑地说。
「呵呵，那是因为我有个好师傅啊。」我走过去抱了他一下，也是笑笑地回应。
或许是因为我在他耳边呼气，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了，等等我要出去一下，店就先交给你啰，我晚一点会回来。」我边解下身上的围裙边跟他说着。
「喔喔，好啊，没问题的，你路上要小心喔，有事就打电话给我。」阿昌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睛对我眨了眨。
我笑了一下，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说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路上小心。」　　
出了店门，我跨在机车上对他挥挥手，他也对我扮了个小鬼脸，一切都像是平常那样安详。
在路上，我约了阿豪跟我一起去，也顺便回家一趟，毕竟我不想当个四十岁的跷家小孩。
因为今天刚好是星期天，所以老爸跟老妈都在家，也陪他们吃了顿饭，虽然他们口头上不说，但是我想他们应该已经

知道我的事情了吧，只是他们既然没点破，我也乐得就这样继续装傻下去。
在吃过饭之后，又陪他们哈啦聊了一阵子，也展现了一手从阿昌那边学来的小点心制作手艺，老爸老妈都惊讶不已，

两个人也都开心得笑个不停。
聊了一阵子，我也跟阿豪联络该出门了，于是跟老爸老妈挥挥手，就出门了。
其实心里面已经盘算好想买什么，只是面对众多的价格跟同类商品，总是比较难选择，所以我才会拖阿豪出来一起买

，毕竟做设计的他总有点独特的眼光。　
本来应该是我主导要买的东西，没想到阿豪一出现，反而是我被他拖着跑，没办法，我平常很少逛街的，不像阿豪，

他不逛街是会死的。
就这样跑了好几家店，走得脚超酸的，而且也在店员拼命强力推销下听得有点昏头，不过幸好，最后还是把想买的东

西买了下来。
我想，买了这个礼物送阿昌，应该是最贴切的，只是没想到，后来的结局是这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后来由阿豪转述给我听的，所以在这边，我先把主角转给阿昌。

阿昌
　　
「喂！喂！是阿昌吗？快啦！快来啦！雷，雷出事了啦！」我才刚把电话接起来，就听到阿豪一阵劈哩趴啦的鬼吼。
「等等，你说什么？你慢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阿豪气急败坏的口气，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雷啦－雷出车祸了啦！快啦！你赶快来啦－呜......雷啦，呜......」阿豪几乎是用吼的吼出来，他的声音到后来

也只听得到一阵哭声。
我的脑袋一瞬间变成空白，这是怎么回事？时间没容许我再多加思考，我连忙对店里的四桌客人说抱歉，我临时有急

事必须关店，也通通不收费，那些客人大多都是老主顾，看我一脸神色慌张，也都很体谅我的临时决定，我也在答应

日后会加以补偿后，匆匆的离开店里。
等关上店门，才发现阿豪根本没跟我说在哪家医院，我连忙拨了阿豪的电话，不过却是阿德接的。
「阿德！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在哪家医院啊？」我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状况。
「偶们在中山北路的马偕，现在情况还不诛道，雷已经送进急诊塑了，厚啦，卖搁铐啊啦！」阿德还算镇静，但还是

听得出来有点紧张，旁边还不时传来阿豪的哭泣声，后面就是阿德在叫阿豪不要再哭了。「好，我马上到！」我冲出

去拦了台出租车，就直接往马偕的方向奔去。
在出租车上的十五分钟对我来说，无异是像一年一样，我忍住心里的翻腾，怎么会这样？跟八年前那时一模一样！老

天不会这么捉弄我吧？难道跟我在一起的人都该受到这样的下场？难道为了自己的幸福也有罪吗？
就在我的思绪急速回转的时候，突然间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压迫，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直觉好像喘不过气来一般！不

会吧，这时候心脏病发作？！我脸色泛白地紧紧抓住前面的椅背，整个人有一种快要昏厥的感觉......
「先生，先生，你还好吧？要不要紧？」出租车司机似乎察觉到我的异状，连忙问着我的状况。
我摇了摇头，只是勉强挤出：「快......去马偕......」
我想司机先生应该不用我多说，他也会飞快地往医院跑，毕竟我的状况看起来真的很像重症病患。
其实我有心脏病，但是我没有让雷知道，毕竟他的心事已经够多的了，所以我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而且也好久都不

再发作了，只是没想到，却是挑这个时候发作......
车子什么时候到医院的我不知道，我是因为司机先生在摇我，甚至想把我直接抬进医院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到医院

，我摇摇晃晃地扶着车门，正在重心不稳的时候，一只很有力的手臂抓住了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阿德。
「你诉怎么了？怎么搞的啊？偶诉他朋友，这速一千块，不用找了，交给偶就好了！」后面应该是阿德在跟司机先生

对话。
一看到阿德，我整个人就直接倒在他身上，只觉得眼前一阵黑......
黑暗中，我孤独一人在没有边际的世界里盲目地奔跑着，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只是不停的

跑，不停的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我气喘吁吁的，颓坐在那一片漆黑到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地板的地上，没有其它人的声音，也没

有其它人的身影，只有我，一个孤独的我。
我累了，我放声的大喊。
「武！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走？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开家咖啡馆，然后一起过一辈子的吗？我们才开了一年，为什

么你就走了？为什么啊？武－回答我！」
我边哭边喊着，眼前突然间出现一幕幕的景象......
我抱着满身是血的武，他那淡淡忧郁的眼神，微微上扬的嘴角，都跟以前一样，但是那摸在我脸颊上却沾满鲜血还有

泥沙的手掌，是那么怵目惊心，而且掌心传来的温度也在慢慢冷却着，我却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能看着武的笑容慢

慢地扩散，慢慢地扩散......
这时天空微微飘动的雨丝，好像也在为武落下哀伤的泪水。
我哭得不能自已，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样的打击？为什么两个白马王子就是不能受到该有的祝福？是上苍的

忌妒，还是违抗命运的惩罚？我们都努力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结局？
可是不管我哭得再怎么激烈，握着武的双手再怎么用力，再怎么摇着渐渐冷下来的躯体，还有那句句都是撕裂着绞痛

的心的吶喊，也没办法唤回武再深深地对我说：「昌，我爱你。」
武就这样在我的怀里闭上了他那温柔深情的眼睛，永远的闭上......
武的丧礼没有太多人，因为他为了要跟我在一起，坦然的跟他父母亲出柜。但是，他是独子，本来就背负着继承家业

、传宗接代的包袱与使命，而且他家里的人，根本不能接受他们努力栽培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会是个同性恋。
而天性倔强的他，就毅然决然地离家独自生活，因此他家的人决定跟他脱离亲子关系，他的爸爸妈妈就当作他们没有

这样一个违背世俗的儿子，这在当时是一场多么大的风暴。或许因为如此，他家里的人甚至连他的丧礼都不来参加。
我望着武孤单的躺在那个木盒子里，我的泪水没有干过一刻，几近崩溃的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彷佛被打散了

躯体一般，整个人是支离破碎的。
我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武那熟悉的脸庞，却不再看到他那淡淡忧郁的眼神，还有轻轻在我耳边叫着我的名字......
我是一个孤儿，我没有亲人的陪伴，但是我从小就很不服输，因为我既然活着，就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这是我从小

就有的信念，可是这个信念在武下葬的那一刻彻底的粉碎，我失去了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支柱以及最爱的人，那时我只

有一个念头，武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所以，当天晚上我自杀了。
但是不知道该说幸或不幸，有人救了我。
其实我非常恨救我的的人，因为我活过来，就要面对没有武在身边的日子，那种日子真的是痛不欲生，尽管我的生活

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在我被获救的一个礼拜后，保险公司带来一份保单，是武生前偷偷瞒着我投的保险，受益人是我

，而且还是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当时拿到那份保单的时候，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一直掉，我抱着保单跪坐在地上，我宁可不要这些钱！我要的是武！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武！我一遍一遍的哭叫着，唯一的朋友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陪着我掉眼泪......
我彷佛像是在看电影一样，这些曾经令我心碎，甚至让我痛苦得想死了算了的场景，又一幕幕地在我眼前上映，我的

心揪成一团，痛，真的好痛！
像是把数十根钉子同时打进我心脏一般，我痛到大声的喊了起来！
「啊－」我眼睛睁到极限，身体也弓了起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个角落传来，我只能放声大叫！
「医生！他醒了！」
「快！他受不了疼痛，帮他注射五ＣＣ的止痛剂！」
「氧气！快！」
我只听到耳边一阵忙乱的声音，我知道我从黑暗中挣脱回到现实的世界里。
或许是止痛剂起了作用，我身上的疼痛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一阵酸麻，还有依旧有点喘不太过来的呼

吸。
我勉强挣扎撑起了身体，旁边的医生和护士连忙要阻止我，我摆了摆手，缓缓地说：「我......的朋......友......

呢？」
「他在外面，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一个护士想把我推回急诊室的病床上。
「没......没关系......我......没事......」我不愿躺回床上，依旧是摇摇晃晃的下了床，也因为这样的关系，我

身上贴着的心电感应器也一一脱落。
「哎呀，不行下床啦，你......」热心的护士还是想把我推回床上。
「没......关系，我好很多了......」
虽然现在我的身体还是虚弱的，可是我依旧挂念着雷的状况，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止，我摇摇晃晃的走出急诊室，迎面

而来的是阿德。
「你没事啦？吓死偶了，想说你怎么突然倒下来了勒！」阿德松了口气地说。
这个阿德，外型超像流氓的，但是对人却是相当的体贴，两种不同的性质完全搭不起来，尤其是跟他的爱人更是差距

超大，真不知道雷怎么会有这样有趣的朋友。
「雷呢？」我扶着阿德急急的问着。
「还在急救，阿豪守在开刀房外面......医生，把他交给偶，他应该没诉了。」　
阿德丢了一句话给刚刚帮我急救的医生，并且伸出手臂搀扶着我慢慢地往开刀房走去，只留下一群尽责的医生护士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