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胸,“朝廷出兵抓我,文玄乐将我关起来却恨不得我死。昊郴,你到底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
“玄乐由我下命,不敢动你的。”
是,但他那种眼睛里的恨意确实遮也遮不住的。
“你早知我在华阳?”
昊郴没作声,我已明了。再这么问下去也没意思。沉默良久,终于转了个话题:“快意楼的意义在于何处?”
“在于我将拿回应属于我的东西。”昊郴站起逼近我,“非若,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我看着他:“与我何干?”
昊郴转过身:“你去找清潋罢。短期之内希望你们能呆在楼里哪里也不要去。”
神南
“出来了就没打算要回去。”望天。
朵朵清云,很美,很自在,很逍遥。
昊郴小呷了一口茶。“但愿你是真心这么想。”他转回来捏了捏我的下巴。“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
我恍神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不会放过你的,说过是一辈子朋友。”
“过两天搬去快意楼住罢,我希望你能够参加这一次的武林盛会。”
我正欲答应,又想到小白脸,若搬过去岂不是要天天见那副恶质嘴脸。摇摇头:“我还是住这里好了。义仁堂医书
多,我比较喜欢。”
昊郴很平静地回答:“浩然也会跟着过去,我可以让他指导你学习医术。”又瞥了我一眼。“关于玄乐我会处理。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推辞的,点点头答应了。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开口:“昊郴。”他抬眼:“还有事?”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笑了笑:“没什么。”
昊郴的眼神冻住,看不出任何表情。转过身继续观测地图。缓缓道出:“我与沂憬的事你不必多言。古往今来,只
有胜者生,败者亡。”
我听完这话浑身像被冰水浇过一样冷。但是脸还是笑盎。这答案,我应该比谁都清楚。
冬云野游,零碎向荣的小花布满整个院落,有积雪落在花瓣上慢慢融化。
我叩了叩清潋的门,半天没人来开。
转身的时刻看见浩然,他一脸激动。上前就握住我的手。“非若,你回来了。”
我勉强对他微笑片刻,缩回手。指了指房间:“清潋他……”
浩然表情有点奇怪:“他这几天都是一大早就出去,到三更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
我有些诧异:“你知道他在哪喝酒么?”
浩然回道:“义仁堂左拐一条街有家醉愁轩。我路过会在那里碰到他。”
“我去找他。”浩然拦住我。“我陪你一起去。”我应了声,与浩然一起走出义仁堂。
醉愁轩寓意:一醉解千愁。
清潋的愁解了没有不知道,但他确实已经醉了。
醉得厉害不说,而且还没有酒品,一个人在醉愁轩里大嚷大叫,摔了酒瓶摔碗。
老板伙计都躲在柜台后敢怒不敢言。
店里除了清潋没有其他客人,路过的行人看着疯子一般的清潋顿下脚步指指点点。
我义不容辞地解救众人于危难中。
谁知刚拽住清潋的衣袂,他转脸就狠出了一拳,打得我两眼冒金星。捂着额头后退几步半天说不出话。他还准备凑
前再补几拳。
清潋的手被浩然从后面反扣住,脚步不稳,嘴里一个劲地骂:“玉凌寒你这王八蛋龟孙子,居然敢用咒封我的幻力
,我……我折了你的玉蕊莲花让你绝子绝孙……呃”清潋的头软软地垂下了。浩然还保持着用手劈他后颈的姿势。
失去意识的人特别重。浩然把不住,清潋整个人向我砸下来。
我张开手一接,肩胛骨死死砸我身上,我咬了咬牙。转身勾住他一只手挎过肩膀。对浩然说:“扛他回去。”浩然
点点头,接过他另一只胳膊架住。从腰上扯下一袋银子抛给掌柜。顺着行人让出的一条道艰难行回义仁堂。
将不省人事的清潋扔到床上。我和浩然都松了一口气。
浩然看了看我青肿的额头。道:“我去给你拿药来。”我点点头,他出去了。
帮清潋脱下厚重外套时我愣住了,他的外套用丝线绣满了灿灿的小花,那花的形状与奇花一模一样。
我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心中有如拨开云雾,很多谜团都一一显露真颜。
将衣服放在一旁,给清潋盖好被褥。浩然已经推门进来。我接过他递来的药瓶,找了面铜镜对着将药膏涂抹在伤口
上,透明的药膏散发出淡淡的松香。
涂抹好就拉着浩然走出房间。
朱漆的长廊,檐上雕刻着许多精美的图画。喜鹊青竹,白鸟牡丹,画工精致,色泽鲜艳。
浩然突然吱声:“霜儿呢?怎么没见着她。”
我摊开手掌,盯着上面残留下的伤疤:“她死了。”
浩然明显一惊。连忙问道:“怎么死的?”
眼神飘向远方,口气挺平淡:“同她一起出行的路上遭遇到变故,她为了救我,被人害死了。”闭了闭眼,满脑子
都是霜儿死前那一幕,血从她胸口不断流出,她面如死灰却依然微笑着。那种笑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谁?”浩然的表情渐渐消沉,眼睛喷出怒火。我摆摆手,心情平静了许多。“这事我会解决。”
浩然盯着我,“你有主意了?”
我侧过身,手指攀爬到朱红的廊柱上。指甲壳被冻得基本不见血色。“暂时还没有,对方实力太强,而我现时力量
不足与她抗衡。”
浩然的眼睛依旧没有移开,“姓名?”
我抬眼注视着浩然的表情变化,徐徐道来:“霜儿在死前曾经跟我说抓我的官兵分为两路,我当时脑子很混乱没注
意听清。当霜儿死时,她饲养的杜鹃居然给她送来纸条命她带我去华阳宅。”我皱了皱眉头。“怎么可能一个人一
边派人正在追杀我,又一边传来其他的命令呢?”我哈了口气,白雾若烟。“这只能说明有两个人在传达不同的命
令。”
顿了顿继续:“呆在宫里当侍从的那段时间里,我得罪过且又位高权重巴不得我赶快死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么
一个。”
“锦绣宫凤神——花朝。”
浩然的表情无变化,听得很专著。很平静,平静地让我确定了我的猜测。
“但有件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刚才昊郴的语气明明是告诉我,他一直都清楚我的行踪。”皱皱眉,“可霜儿是沂
憬派来的,清潋又与昊郴无深交。”
向前跨了一步,浩然不自觉往后退一步,喉头滚动了一下,眼光有些闪烁。
点颔凝眉,“为何他会选择浩然你来靠近我们?想必是因为对你及其信任。或是你比旁人有过人之处。”瞥了眼他
黝黑的手背。摇摇头。
有些嗔怪。“你当初也太不小心了。光脸黑,手却是白噌噌的。”
朝他伸出手,浩然反射性避开,我咧嘴一笑,从他身后采过一朵奇花,深吸一口,“啊——真香!”拨开它的花瓣
,露出金色的芯蕊。
撷他面前晃了晃。“浩然,浩然。幻境人名中必带水。而我刚才想起奇花分明是幻境内独有的花草之一,”歪脖子
看他。“你说呢?”
浩然嘴角抽动了一下。盯看我良久,终于低头有些认命:“你说的对,我是幻境人。霜儿也是楼主派到神上身边去
的。只是霜儿太单纯,楼主一直没有告诉她我们目前的身份和状况。只是让她将所有你的消息通过杜鹃传递过来。
我们才能先遇到你。”
我惊诧,原来霜儿是个双面间谍。搓了搓发紫的手。
“当时在王宫,清潋明明说有事离开,却又在危机时刻回来救我。而昊郴也在这个关头被人救走。更令人惊讶的是
他一直被关在宫里,快意楼却迅速壮大起来。思来想去,也只能说明有人不停地向外传递着情报。并且这个人离沂
憬很近,可以最快速度得知一切消息。”
浩然的脸都快埋到衣服里去了。
我咧嘴笑得很开怀:“在幻境,变身术为禁术,但易容术却并不为过。”
弯下身子对着浩然做个鬼脸,伸手就揭下一层假皮来,假皮下是一张清秀惊慌的脸。
啧啧嘴:“我说平安,你老戴着个面具不累么?”
太阳透着浓厚的乌云射出万缕光线,阴暗的天开始放晴,照着平安水嫩嫩的肌肤,照着他一张发怔的脸。
我使劲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啧啧,这么好的皮肤,遮住了多可惜。”
平安的脑子总算清醒过来了。“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么拙劣的演技,看不出来我就是一傻子。把手塞在他温热的腋下取暖。“要说怀疑,刚见面就开
始怀疑了。真正猜出来也就刚刚。”
平安郁闷了!我喜滋滋地看着他郁闷。
枯树开始吐露新生。胚芽嫩嫩绿绿的。棉云衬蓝天,浮风飘四海。
我把手抽出,将假皮还给平安。“平安,你翩光练到第几层了?”
平安接过,抬头看我。“第六层,怎么了?”
我摸了摸鼻尖,“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练快点么?”
平安将假皮收起,四周看了看,拉着我往他房里走。“外面太冷,我们屋里谈。”
一进房,一股暖意就迎面扑来,我连忙脱掉棉衣,对着火炉边哈气边烤着冻僵的手。
平安把门带上,也脱掉外衣。坐在我身边。
“你在练翩光冥幻?”
我还在不停对着手心呵气。“是啊。快教我个速成的方法。”
平安探过头:“你要那么快学成做什么?”
我两只手反复搓着,外头真是冻死人。“我要变强。”
平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那你现在练到第几层了?”
我竖起四根指头,平安吓了一跳。“你已经练到第四层了?!”
我不好意思地回道:“是不是太慢了,唉~我也想快点。所以你快告诉我点窍门。”
平安开始变得结结巴巴:“小非,你……知道么?”我看向他,“怎么?”
“我……花了六十年才练到第六层。”平安一脸崇拜地望着我,我感觉有点飘飘然。“不愧是祭司,就是跟普通人
不一样。”
我表面上谦虚了一把,心里那叫一个乐啊。哈哈哈~那岂不是说我是天才?!
一把将平安搂住,准备和他称兄道弟哥俩好。再想想,不对!拍拍他肩膀:“有没有更快一点的方法?”
平安凝神思考了一下,“这个很难,但也许有方法。”
我拍拍他把我被奇花咬了一口之后出现奇景最后伤口快速愈合的事给他讲了一遍。
平安听得眼睛放亮,“早知道奇花是良药,没想到还有这等功效。当年你种奇花的时候是灌注了一些特殊东西在里
面,对不止幻境人的各方面都有很大助效。听你如此说来,只要配上奇花,你就可以练得特别快。”
我挠挠头,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一块就不明白了。“怎么个配法?”
平安微皱了下眉头。“现下还不知道。要不先试验一下。你先干吞点花瓣试试,不行咱们再换其他方法。”
我眼皮子耷拉下来一半,及其鄙视的望着平安。
“你这什么破主意啊!干吞花瓣?把我当鸟使?”
平安抱歉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正在挖掘奇花其他的作用。所以……”我顿时周身一阵冷汗冒出,闹半天是拿我当
白鼠使。
平安一脸遗憾:“要是你还记得当年种这花时加注那些功效就好了。”
恍然大悟,原来我骂了半天那个懒到骨头里给花乱起名字的人就是我自个儿。
想想又不对,那时的幻境祭司还不是我。
火盆里的木炭噼里啪啦爆炸的,把整个房间烘得热热的。我又脱了件衣服扔旁边。用手撑着脸,道:“其实我有慢
慢在恢复一些记忆。”
平安呆愣住:“你恢复记忆了?”
我摇摇头,手撑着脸:“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不很完整。有些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
他笑得有些勉强,把脸转过去,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想起来……很好啊。”
我吸了吸鼻子,郁闷地想:又不是什么好回忆!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温文雅致的笑脸。拉了拉平安的衣角,踟躇了一会:“你……以前有在幻境见过岚汐么?”
平安脸又转回来,一脸莫明其妙:“岚公子?神域首位财神?”
脸皮有些抽搐,“财神?”恶趣味,绝对是恶趣味。
平安古怪地看我一眼:“你不知道么?”我眨眼,“知道什么?”
平安表情先是不可思议,后来转为平静。解释道:“神主公告天下,赐给岚汐的神号是‘财’。”
“……”无言。财神?这称号估计也只有沂憬这种无聊人才想得出!
一想到沂憬。叹了一口气,这回是真分了。彻底分了。分得连渣都不剩了。
可怕的是我还能听到他的消息,他却听不到我的。
这不是存心折腾我么?
想着想着人也郁闷了。我把头埋在膝盖里。平安拍了拍我的后背,我懒得动。平安加重了力道。我不耐烦地把头伸
出来。
平安用手指了指我的发梢:“你头发掉火盆里烧着了。”
我一看,火焰正顺着发梢向上蔓延着。发丝散发出阵阵糊味。我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劈头盖脸的冷水就浇了我一脑
子。
用手抹了把水,看着左手拿花瓶,右手拿梅枝的平安。
按了按怒火,算了。我忍。
平安又忙不迭地给我拿毛巾擦头发。
我边擦着边有意无意地瞟着平安,白白的脸,黝黑的手扶着下巴,绝妙的搭配。
平安的表情倒是很正经:“小非,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在幻境见过岚汐是什么意思?”
我眼睛一转,似乎……当年……‘我’救岚汐时没旁人知道。
平安继续道:“岚汐并不是幻境人,不可能出现在幻境。”
我不反驳,默认他的说法。只是觉得很奇怪。
共寝、赏烟火。这些举止都太无间了。重要的是从小到大的回忆里都没出来岚汐这个人。突然就这么突然冒出来还
表现的跟一熟的不能再熟的老友一样呢?
怎么想怎么不明白。
但顺着这条路线思考,岚汐当时也没有骗我,我的确是救过他。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认识、又是在哪认识的呢
?
反正这些平安也不知道。扯了个其他内容把话题转开:“平安,你又是怎么从幻境出来的。也是偷跑出来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