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好龙 +·番外·油漆师傅+100问————神原茜

　　龙非一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牙痒痒，全天候高性能运行的叶小倾牌面具显然已经摆脱了刚才的小小故障，这家伙又变得滴水不漏起来。咬着牙好好的盘算了一下揍他一拳会有什么效果，却发现只是这样的设想已经令他开始谴责自己。龙非最大的好处是认命，立刻知道自己命定的魔星就在眼前，上次绝对没有看走眼，除了听从宿命的召唤和他死缠烂打，没有其他选择。

　　所以他就乖乖的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上前去，心里琢磨着要从什么角度拥抱上去比较合适。小倾不过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重心他就条件反射的弹起来，警告：“不许跑，你跑不过我的。”眼睛警惕的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小倾怔一怔，笑出声来。

　　“我知道。”

　　学联的损友们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把龙非的资料抖了一个底儿掉，只差传真一份档案过来。不不不，比档案还要详尽，从生日血型身高体重到嗜好死党鞋子号码乃至喜欢的男孩子类型，一网打尽。

　　没有错，龙非在国外出生，直到八岁才回来念国际学校。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的性向，而且一直没有隐瞒。大概是因为本人的不良气息过于浓重，偏好的是斯文干净的修长少年。不过不幸的是，从八卦党们报告的资料看来，此人的追求行动从未成功过。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打群架受伤入院，被迫休学一年之后，留级转入树德高中。

　　……果然是倒霉的家伙啊……小倾注视着龙非因为自己的笑声而尴尬的脸庞，略带嘲讽的想起自己将要成为史无前例的第一个，心里就忍不住恶狠狠起来。当然脸上是一点没有带出来，微笑着问：“真巧，你住在附近？”

　　龙非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说：“我过来找你，迷路了。”

　　在那张超级适合不良少年凶悍神气的面孔上陡然露出这样迟钝忠厚的表情，反差之大，让小倾险些爆笑出来——之所以勉强忍住完全是因为想起眼前的小子暴走起来恐怕不是人类可以控制，他不愿意浪费精力料理后续的麻烦。整理一下心情，问自己是不是讨厌看到对方的时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于是微笑着转身，说出了让龙非大吃一惊的对白。

　　“好啊，我带路。”

　　不良少年怔了半天，在小倾已经走出十米之后才冲上来跟着。剧情过于脱线离奇，龙非一时跟不上，眨着眼睛乖乖跟在小倾身旁。反正到他家去的目的也就是找他而已，现在人在这里，要到哪里去不重要。只是表现得这样安分老实乖巧，小倾不免多看他几眼，心里很觉得自己身边跟着的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大型犬只，忍不住微笑出来，像摸狗狗那样摸摸他的脑袋。

　　然后他发现，龙非居然脸红了。

　　小倾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微笑。那个龙非，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告白，在大庭广众之间偷袭强吻他的龙非，居然因为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扭过脸去，脸红到连耳根都烧得透明。

　　原来这家伙只习惯调戏人，不习惯被调戏啊……

　　真是巧，我两者都不习惯。所以，我们就一起努力慢慢习惯吧。

　　小倾笑眯眯的回想一下小休和她那些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什么样的小动作，把购物袋换到离龙非比较远的那只手。还在扭着头好像对路上的车辆忽然着起迷来的家伙并没有觉察这个小动作，小倾也并不需要他觉察，只是抓起他握住的拳头一根根手指掰开，然后把自己的手贴上去，认真的比一比，满意的说：“唔，我的手指比较长。”

　　龙非瞪着他的笑容，要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交缠着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死也不松开。

　　比握力其实两个人是半斤八两，不过小倾并没有和他比赛谁能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痛的兴趣。手机响起来，小休抱怨他买个烟要跑到仙女座星系。小倾一边敷衍姐姐一边看着龙非支楞着的耳朵想笑。看看两个人脚上的篮球鞋，挂断电话问他：“跑一段好不好？”

　　大概半公里的距离，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用了一分四十秒完成，心跳呼吸都平稳如常。小倾带着龙非走进楼门按下电梯，在锃亮的电梯门上看看自己的影子，心里觉得虚妄而不现实。自己也不能相信居然真的会把龙非带回家来，可是，刚刚说出“我来带路”的时候，语气如此自然流利，就好像已经在心里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如果恋爱就意味着常常这样无法控制自己，那么恋爱真是一件新鲜有趣的事情。

　　相对的，也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小休来开门，似乎是刚洗过澡，半湿的头发胡乱盘在头顶，一条什么都遮不住的全是蕾丝的玫瑰红睡裙。看见龙非，笑嘻嘻的“啊”了一声作为招呼，也并没有去换件衣服的打算。小倾眼看着龙非小朋友的脸像门帘子那样唰啦一声搭拉下来回复到人体冰雕的样子，赶紧咳嗽一声，言简意赅的开口。

　　“老姐，十分钟时间，从这里消失。”

　　小休噗的一声转过头去闷笑。小倾拍拍龙非的肩膀，指着小休，一个字一个字的像给小孩子启蒙教看图识字那样说：“我、姐、姐。明白？My
sister。”诲人不倦的样子，平时拿工钱给人补习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耐心。小休看着弟弟微笑收敛目光凌厉的表情，吐吐舌头举起双手，缩回房间。

　　龙非盯着小休那扇砰一声关上的门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狐疑的问：“你姐姐？”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毛又乍起来。真是不好对付的狗狗。赶紧顺着摸一摸，笑眯眯说：“因为你根本没给我机会说啊。”

　　小休隔着房门听得不停叹气，心想要比狡猾自己的老弟显然大占上风，龙非小朋友根本不够看。鉴于对小倾一分钟前那句简单冷淡的命令怀恨在心，女郎心中立刻有了决定，如果不找个时间对龙非言传身教让他成为叶氏神功真传弟子，她就不是叶小休。

　　反正看看小倾的那些招数，也不过是毫无创意的在向她偷师罢了——虽然以这小子的聪明未尝不可以触类旁通那么一点点，毕竟在这种事情上，菜鸟就是菜鸟。

　　所以她快手快脚换好衣服拿起手袋出门的时候，看着两个男孩子的微笑实在是不怀好意得无以复加，以至于像小倾那样早已百毒不侵的孩子，也不由得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一直冒到头顶。

　　不过他只是把这种寒意简单的归结为运动后骤然进入冷气房间的正常现象，招呼龙非坐下倒一杯水给他，笑眯眯的问：“唔，什么事？”

　　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敛，已经被扑上来像狗熊那样一把抱住。

　　小倾条件反射的要挣扎，一挣之下发现龙非简直力大无穷，只好乖乖放松，任由某人的鼻子在自己颈窝蹭来蹭去。过了一会儿简直连肋骨都被勒痛了，呼吸困难，不耐烦起来用力咬了对方耳朵一口，声音冷下来说：“放手。”

　　“……不放。”

　　是小孩子抢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玩具，明明知道自己理亏，就是不肯还回去的语气。小倾叹一口气开始觉得自己去念医科还真是可惜，要是去研究幼儿教育之类，说不定可以蔚然成家。

　　“龙小非啊，这里是你家还是我家？难道我还会跑吗？”

　　眼前的那只耳朵又唰的红了起来，烧得半透明，从这样近的距离可以看到薄薄皮肤下的血管。人究竟还是过于纤细精致的造物，稍微的破坏，这里或者那里就会坏掉。小倾好奇的把嘴唇凑上耳廓，感受到炽热的温度。被龙非抱得像一个蚕蛹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可以动的地方，也就只有眼皮和嘴唇了。

　　不过杀伤力似乎倒是特别的大，龙非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放开他跳了起来，捂着耳朵看着他。小倾诧异的看着他奇怪的站姿，好像很痛苦，弓着腰连站都站不直了。

　　“……你干吗？”

　　龙非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整个人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大龙虾一样红通通湿淋淋的，额角泛出一层汗水。小倾越看越奇怪，本着准医科生的救死扶伤精神想过去看看，谁知道人家身手矫健的从沙发这头翻到那头，整个人缩到沙发后面去，只伸出一只手来拼命摇。

　　……行动还这样灵便，看来没事嘛……

　　小倾并没有觉察自己现在的心态和电影里面对ET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扑过去趴在沙发上，探出头去看龙非。正好对方也仰起脸来，小倾二话不说伸手下去，一把捞起他的后脑勺，吸一口气干脆利落的吻下去。

　　哼，要知道，我也是会记仇的。

　　龙非的反应很奇怪，开始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是近乎狂热的回应，舒展开身体伸出手臂来搂住小倾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体上那样吻上来。两个人的肺活量都差不多大到可怕的地步，虽然只是一个吮吸舌尖的清淡的吻，却几乎长到了地老天荒。直到沙发终于承受不了严重偏心的力矩乓啷一声倾倒下来险些把他们扣在下面，这个不知道是比吻技还是比耐心的长吻才算勉强结束。两个人摔在一起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身体彼此碰触，小倾终于知道了龙非刚才为什么会弹开。

　　他勃起了。

　　心里突然升起了轻微的挫败感，因为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反应。下意识的“切”了一声，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勉强控制住扭过头去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可是男孩子在一起总是会介意这种事情，莫名其妙的产生了近乎嫉妒的感情，简直是恶狠狠的瞪着龙非。发现对方也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更是怒从心头起，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

　　事实证明，正是小倾这样的逞强个性导致了那天晚上所有事件的发生。在客厅的地板上两个人展开了在外人看来是扭打、事实上也是较量寝技的小型格斗。身体激烈的碰撞和摩擦，大口的呼吸着对方混合着汗水的体味，T恤被哗啦一声撕烂露出锁骨，然后在下一次清脆的裂帛声中荡然无存。并不是没有见过彼此只穿泳裤的样子，甚至淋浴时的裸体也曾经在开合浴帘的瞬间瞥见过。可是现在这种衣服被撕开、白色T恤和麦色肌肤鲜明对比、皮肤上浮动着大量汗水、胸膛随着喘息声起伏的样子，却说不出的新鲜和情色。两个人的喉结同时动了一下，听到对方吞咽唾液的声音。

　　小倾忽然怔了一下，伏在龙非身上，埋下头闷笑出来。龙非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就那样捧着他的脑袋把他拎上来，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发笑。

　　彼此都清楚的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兴奋程度。只是以这个姿势静静拥抱，挤压产生的快感就毛骨悚然的流过脊背，呼吸一瞬间停滞，觉得整个身体的机能都暂时停止了，只有那里在疯狂的主张着自己的存在。龙非收紧手指直到小倾头皮发痛，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到床上去。”

　　小倾的床是加宽的单人床，对两个180以上的男生来说实在是太挤了一点。好在他们根本来不及在乎这个，一开始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踢掉缠绕在脚踝的牛仔裤上，然后是各自盯着对方的身体发呆。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别人兴奋的身体，何况对方是自己所喜欢的人，两个人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先是龙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抚摸上去，在掌心感到炽热温度的时候抬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小倾咬着牙很想一脚把他踢下去，可是完全没有那样的余裕，要害掌握在对方手里，整个身体都随着他手的节奏在颤抖。用力咬住嘴唇咽下了呻吟，赌气一般也伸手握住了对方。

　　龙非的反应要比他大得多，立刻从喉咙里低低的“唔”了一声，呼吸紊乱起来，腹肌收紧露出完美的六块形状。小倾低头看看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龙非比较漂亮。于是不甘心的伸出手去，指尖沿着对方腹肌的块状轮廓描画。似乎看到了龙非不置信的目光，下一瞬间就被压倒在床上。由于冲量的作用，脊背和木板床撞击发出好大的响声，小倾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伸手按在龙非低头下来的面孔上，用力推开。

　　“下一次摔人的时候，拜托先预告一下。”

　　龙非一声不吭的像八爪鱼那样缠上来。被身高和体重都接近的对手以这样的体位确实的压制住，要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双腿被分开，对方的膝盖无声无息的潜进来。小倾真心的感觉到了危险。想起最近七十二小时在书房里恶补的种种成果，额头上冒出冷汗。

　　所有的学术书籍都只告诉了他什么是做，没有告诉过他怎么做。两者之间的差距小倾只能用想象来填补，而在完全想不通的情况下，得出“很可怕”的结论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自尊心驱使他不肯像女孩子那样拼命抗拒，但要乖乖被人摆布也是不可能的。屈起膝盖去磨蹭他，无视龙非焦躁的目光扯皮说：“喂喂喂，为什么是我在下面——”龙非像一只大狗熊一样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似乎也下不了决心做下去。小倾算准他重心移动的一刻猛然发力，成功的扳回一本，取回了上位。

　　他俯下身去看进龙非因为欲望而变成深琥珀色的眼睛里，瞳仁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在好整以暇的微笑。当然是演戏，他自己也紧张得不得了，可是看到龙非喉结上下移动的样子，小倾就觉得自己有义务镇定下来。

　　不排除是那个完美的微笑起了作用，龙非安静下来，放弃了反抗。小倾低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然后抬起头来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彼此呼吸着对方吐出来的空气，声音低沉下去甜蜜起来，好像从肺底最深处慢慢的吐出最黏腻的气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想做吗？想做的话，就让我来。”

　　龙非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小倾在还没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伸手捞住他右腿腿弯，在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用力把龙非的右膝推到胸口，再顺势握住他的脚踝发力一直按到头顶。长期接受系统游泳训练所得到的惊人柔韧在这个时候帮了龙非一个巨大的倒忙，小倾没用什么力就完成了这个动作，让他的身体最大限度的展开，全部最隐私的地方都可以一览无余。而且，这个姿势根本无法发力，就算真心的想要抵抗，也无能为力。

　　事后回想起来，小倾总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轻微的双重人格，在极度兴奋的时候内心深处一只邪恶老辣的妖怪就会不声不响的冒出来。那个时候就是如此，在龙非极力挣扎瞪着他脸臭臭的要骂人时，他眯缝起眼睛“嘘”了一声，依然用那种又低沉、又甜蜜的声音说：“来，我们来做柔韧练习好不好？”

5

　　那一天小休在酒吧里消磨了几乎整晚的时间。并不是缺乏可以一夜情的合适对象，或是某个愿意收留她一夜的现任或前任男友，只是心里总是对弟弟放心不下，没有办法安心的玩乐。所以她在凌晨四点抓起手袋推开身边的男人回到街上，召计程车回家。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无比英明，因为她一进门就发现客厅里一片狼藉，小倾坐在倒伏的沙发旁，蜷缩成婴儿的样子，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一声不响，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

　　她眨眨眼睛，推开弟弟卧室门看了一眼。没人在里面。再看一眼床，床单上大片凝固的深红色血迹。掀开被单，连褥子都洇湿了一大片。这一惊非同小可，跳起来冲出去，想要问问弟弟怎么回事，却被小倾周围的低气压感染，不自觉的也坐了下去。

　　要过了好半天才自觉找到一个比较风趣的开口方式，闲闲问：“怎么了，莫非你把龙非谋杀了？”

　　弟弟好像睡着了似的充耳不闻，可是肩膀在微微耸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小休不禁紧张起来，正在想要不要立刻把某个心理医生男朋友从被窝里挖起来，小倾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回答：“还要糟……我把他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