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样就受不了了?你强暴我父亲时,有没有管他受不受得了?"何慕枫不屑的冷语,"你也听到了,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说,他爱我,哈哈!那就不能怪我了......"
谢云谦艰难的抬头,向他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住什么,身子一歪,却从床上摔了下来,怀中的药瓶滚的老远,药片撒了一地。"不要,慕枫,求求你,你怎么对我都行,可是,流冰......他是无辜的......求你,别伤害他......"心脏更痛了,几乎不能呼吸,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说完了这几句话。
"不可能!"何慕枫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谢云谦面前,凑近他,恶意的笑道:"我就是要报复在他身上。我要让你看着,他是怎么在我身下浪叫,怎么任我摆布,怎么被我抛弃,怎么痛不欲生......"
谢云谦的心痛得窒息,他本能的伸手去够地上的药瓶,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算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眼前又出现了那张温柔俊逸的脸,阿诚哥哥,等着我,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第十二章
漆黑的夜,漆黑的路,狂风呼啸在耳边,广袤的天地间竟仿佛只剩他一个人。远处,一点渔火遥遥闪烁。出于对黑暗说不出的恐惧,他摸索着,跌跌撞撞的向那星光亮奔去。
"爸爸!"父亲正微笑着坐在一条小船上,一个同样笑容的人与他并肩而坐,双手交握。是枫?险些张口呼出来,很快发现,那不是枫,没有枫的凌厉,却有枫没有的温柔。船上一盏风灯,将白衣的身影与父亲的身影交叠映衬,说不出的和谐动人。
"等等我!爸爸!......"小船慢慢离岸,他心急的拼命挥手叫喊,那条船却渐行渐远。父亲的微笑始终没变,只是眼中多了一分不舍和担忧。
"不!别走!爸爸!"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可怕的无边黑暗中!忽然有种感觉,父亲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惶急之下,一脚踏入了水中。好冷,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身体很快僵硬。小船已远,只余一个小小的黑点,终究,还是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啊!仿佛有一股大力从水下传来,脚,腿,身子,头,慢慢沉入水中,冰冷的感觉让他窒息。枫,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快来啊,我......我要死了!难道死前竟连你一面也见不到么?心脏突然剧烈疼痛,"啊"的一声大叫,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电话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吓得他一激灵。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半,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手颤抖着拿起了听筒,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喂?"声音也是小心而微颤的。
"冰......我......"
"枫?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流冰缓缓舒了口气。
"对不起,冰......谢叔叔他......心脏病发,刚刚......抢救无效,过世了......"听筒里的声音沉痛无比。
谢流冰呆呆的握着电话,轻轻摇头,不,我什么也没听到,那只是噩梦,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爸爸......那么爱自己的爸爸,不会......头猛烈摇动。
"不!......"e
何慕枫只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痛到极点的嘶吼,随即一片寂然,死一般的沉寂。
"喂?喂?冰,你说话啊!"对着电话大喊,却再也听不到回答。
默然放下听筒,无力倚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接着,无法控制自己的腿,飞一般冲了出去。
在开往谢流冰家的路上,何慕枫竭力清理着自己纷乱不堪的种种情绪。怎么也想不明白,本该高兴的,仇人,害死父母的仇人,害自己遭受无尽折磨侮辱的仇人,终于死了!可是,心底里,一点都不快乐,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里,沉重,抑郁,憋闷,无处发泄,只想仰天狂叫大哭。不够,他死的也太便宜了!好在,他还有个儿子,一个对自己"情深爱重"的儿子!所以,谢流冰,你一定要没事!不然,那未完成的计划该实施在谁身上?忽然涌上些许倦怠,也许,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等这些恼人的事一了,就好好歇歇吧,或者,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他没事......脑中千思万绪,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车子如离弦的箭般飞驰着。
何慕枫自己也不知道,当看到谢流冰昏迷不醒的倒在地上时,那心脏揪紧的刺痛感觉从何而来。
手抖着,探上他的鼻息,还好,算是均匀。用力掐上他的人中,连着数下,谢流冰才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眸中一片空茫。
"冰,冰!哭吧,想哭就哭出来!"用力将他拥入怀中,眼中竟然酸涩得要流泪。
"枫,真好笑,我刚才做了个梦,一个可怕的梦......我居然梦到你告诉我,爸爸......爸爸他不在了......你说,好不好笑?"谢流冰低沉的笑声响起,让何慕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急忙捧了他脸,直直望进那双无焦距的黑眸中:"冰,那......不是梦,我很难过,但还是要再说一遍,谢叔叔,真的已经......"
"住口!不要再说了,你骗人!"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不肯再听。
"冰,你醒醒!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谢叔叔已经不在了!可阿姨还躺在医院里,你想让她失去丈夫再失去你这个儿子么?"用力摇着他的肩膀,何慕枫大声吼着。
谢流冰身子猛的一震,不错,妈妈!不能倒下,一定不能倒下!可是......爸爸,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么?将头使劲抵在他肩上,压抑着浑身的颤抖。
何慕枫只觉得肩上一片潮热,渐渐湿润。轻轻抚着他的背,任他哭得肝肠寸断。冰,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很多。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我手,你会怎么样?忽然打了个寒颤,从制定了计划开始,就早已做好了让他恨自己的准备,然而恐慌疑惧却一天比一天更强烈的侵蚀着自己的心。日日扪心自问,到了那一天,是否真的能坦然面对他眼中切骨的仇恨......没有答案,因为,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第十三章
守在母亲的病床前,久久注视着她憔悴的脸,以及头上那厚厚的染血绷带,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妈妈,如果你醒来,知道爸爸已经......你将情何以堪?可是,你还有我,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嗯,还有枫......
感觉到何淑仪的手动了动,谢流冰惊喜的看着母亲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冰?我......这是在哪里?"何淑仪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一片让人窒息的白,还有,特有的刺鼻味道。
"妈妈,你出了车祸,这是医院。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谢流冰为母亲掖了掖被角,温柔地轻声说。
"呜......"听了儿子的话,何淑仪才感觉到浑身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皱起了眉头。想起来了,好可怕啊,一辆车子飞速迎面而来,她躲闪之间,"砰"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四处看了看,奇怪地问道:"小冰,你爸爸呢?" 这个时候,丈夫没有理由会不在的。
"爸爸......"谢流冰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此时再也控制不住,"爸爸他......"
"到底怎么了?小冰,快说啊!"何淑仪心中逐渐升起一种恐惧,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
谢流冰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唇:"妈妈,你一定要坚强些!爸爸......昨晚由于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已于今天凌晨......去了......"既然无法隐瞒,总是要去面对的。
出乎意料的,何淑仪没有大哭,没有喊叫,甚至没有表情。
谢流冰被母亲的神情吓坏了,大叫着:"妈,妈,你怎么了?"
在走廊里抽烟的何慕枫忽然听见谢流冰惊惶的叫声,急忙推开门,冲了进来。
何淑仪一见到他,仿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歇斯底里的狂叫着:"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云谦的!我知道......从你踏进我家那一天就知道......"使劲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扑向何慕枫,却是徒劳。
"妈,妈!你一定是太伤心了,伤心得有些糊涂了!枫......怎么会害死爸爸呢?"谢流冰扶住母亲,不知所措的劝慰着她。
何淑仪仍不断拼命挣扎着扑向何慕枫,抓起桌上的东西乱扔,状似疯狂,嘴里只是大叫:"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何慕枫暗暗心惊,对谢流冰道:"冰,我去喊医生,你稳住阿姨!" 匆匆跑了出去。
长久的等待后,宋大夫神情凝重的对迎上来的谢流冰说:"你母亲的情况很不好,她似乎受了非常大的刺激,加上脑部的伤,造成严重的精神紊乱......现在打了镇定剂,好不容易才睡着。"
"精神紊乱?这......"谢流冰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个人建议,尽早把你母亲转到治疗精神病的专科医院。她现在处于狂躁期,很容易伤人。而且,那里也比较适合治疗这样的疾病。"
"不,她不会伤害我的。"谢流冰喃喃自语着,"我不会把她送到那种医院去......"
"她现在,不会认得你了。在她的臆想中,每一个试图靠近她的人都是敌人。如果你相信我,还是送她去吧,对她的治疗会很有帮助。"
看着宋大夫转身离去的背影,谢流冰脱力的靠进何慕枫怀里:"枫,对不起,我妈妈那样对你......不要生气......现在,我该怎么办?好累啊,真的好累!"
"没事,我不会生气的。冰,我们......还是听宋大夫的吧!看看治疗效果再说,也许阿姨只是暂时性的失常,过一段就会好了也说不定。你一定要撑住,谢叔叔的葬礼,阿姨的病,公司,都需要你!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谢谢你,枫!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谢流冰望着何慕枫,澄澈的眸中盈满感激,水光微泛,无比清澈动人。
面对这样一双纤尘不染的眼睛,何慕枫不敢直视,低下了头,心里一阵阵发慌悸动。不要再这样看我了,冰,不要再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会受不了......我会觉得不安,甚至,会有一种叫做"愧疚"的东西慢慢涌出,满溢......
第十四章
谢云谦的葬礼,简单而肃穆。谢流冰一身黑衣,静立于父亲墓前,良久,慢慢蹲下身子,轻抚着冰冷的石碑,泪水混着雨水,一滴滴砸落在碑上。爸爸,好好睡吧,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我的肩膀,已完全能够撑起一方天地。
何慕枫站在谢流冰身后,为他撑着雨伞,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消瘦修长的背影。冰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这么多的变故,父亲过世,母亲疯癫,公司被人查帐,经营前景堪忧,房子遭人查封,几近无家可归......他脆弱的心,可能经得起如此重压?只是,害他至此的人正是自己,又有何脸面在此假作慈悲?
"走吧!我还要去医院看妈妈。枫,公司的事就先拜托你了。"谢流冰最后看了一眼墓碑,决然转身,挽起何慕枫的手臂,再没有回头。
何淑仪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常常只顾自己喃喃低语,对身周的事一无所觉,似乎完全沉浸在另一个自我世界中。谢流冰每次试图靠近她,都会被她尖声哭叫着乱踢乱打而不得不离开,只有在她睡梦中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
公司的情况也不见好,股票持续下跌,几乎天天有债主上门要帐,审计署、警局更是轮番前来盘问,谢流冰疲于应付,短短几天之内竟眼窝深陷,憔悴不堪。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今天,还没有看到枫呢,他在做什么呢?这段日子,多亏有他一直支持自己,可是,枫好像有什么心事,总是欲言又止......心中想着,已来到何慕枫办公室门口,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何慕枫正以手支额,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谢流冰在他对面坐下,柔声问道:"枫,你怎么了?是在为公司的事情发愁么?"
"唉!"何慕枫重重叹了口气,"刚才又和那帮老古董吵了一架。我提出的方案他们连看都不肯看!还说什么,我手中没有一股谦诚的股份,凭什么命令他们!分明是看谢叔叔不在了,要把我赶下台!"说着嘟起嘴,一脸的愤懑不满。
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烦恼......谢流冰笑了笑,轻声劝道:"好了,枫,不要生气了,身体要紧。"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不愿看到他不开心,如果能换他真心的笑容,怎样也是值得的。况且,和自己不同,他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由他管理公司,必然要好过自己这天生无商业头脑的人。
看着他难掩疲惫的样子,何慕枫也放柔了口气:"冰,你也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第二天,谦诚集团召开董事会,谢流冰当众写下股权转让书,并请律师做了公证,宣布何慕枫即日起就任公司董事长。所有董事全部呆住,不满有之,惊诧有之,疑惑有之。何慕枫也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全部产业交到自己手中,难道不怕将来有一日......
散会后,董事们一个接一个满怀不解的鱼贯而出,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何慕枫和谢流冰两人。
"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沉默了一会儿,何慕枫低头问道。
谢流冰淡淡笑了一下:"其实早就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这些日子,我一直勉力支撑,更深有体会,简直是焦头烂额......枫,现在的谦诚,已经不比从前,你不会怪我,把这样一个烂摊子扔给你吧?"
"不会......怎么会呢?"何慕枫不自然的笑着。
计划了这么久,本以为会大费周章,甚至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简简单单两句话,就让他轻易交出了股权,他对自己,竟然如此的全然信任么?谢云谦的公司,谢云谦的财产,已经全部握于己手。谢云谦有这样一个儿子,泉下有知,必会大叹家门不幸吧?
第十五章
最近,提起天龙帮,整个港九怕是都会颤两颤。在香港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小帮派可谓是不计其数。天龙帮由籍籍无名,突然跻身为三大帮派之一,与七鹰帮、飞鹤帮并列,且势力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越两帮、独占鳌头之态,阿雷功不可没。很多人便把这狠辣的刀疤青年当作了天龙帮老大,寻仇不断。直到有人亲眼所见,一个俊逸出尘的青年在看到刀疤青年受伤倒地后,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以一己之力连挑香江七门,浴血而出,从此香江之上,只闻天龙帮,才知道,这个看似柔和文雅的俊美青年,竟是真正的天龙帮老大,人称何少。凡是何少出现的地方,必会有一队黑衣劲装大汉紧紧相随--天龙帮铁卫队,何少的标志。
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道上人人闻风丧胆、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还有一个身份,香港知名大财团--谦诚集团董事长,何慕枫。
何慕枫将自己陷在宽大的椅子中,闭上了眼睛。这段日子,真是忙碌的可以:用手段摆平了警署、审计署,公司运营回复正轨,又整治了几个不服管的老顽固,如今应该不会有人再敢对自己指手画脚,杀鸡儆猴,效果还是不错。帮派里的事,本不必过多过问,只是阿雷受伤,虽不重,也不忍让他太过操劳,只好将帮中事务包揽过来。
生活一下子繁忙起来,好久没见小菲了。阿雷每次来,都会带来她的消息:她报了美术班,在学国画;她看动画片,笑得很开心;她做饭,弄得厨房像战场;她很想他,却只每晚打个不到5分钟的电话......每一想到小菲,还是记忆中那个雪夜,那件温暖的冬衣,那个着红衣的小女孩......对如今长大的妩媚少女,有时候脑海里竟然一片模糊。
该是时候了,答应过小菲,事情办完了就结婚,现在,应该算是了吧?除了......那个人,那个傻瓜,一无所有的傻瓜。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徒留在身边,只会增加自己的困扰,还是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