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娅!冷静点!"
我不敢多做停留,设下几个不同角度的屏障替他们挡下各路攻势,脑中急速掠过各式攻击咒语,希莉维娅的情绪失控多少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太大的魔法我没有时间准备,也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持;稍小的很多敌我不分,身边却有两个我无论如何不想伤害的同伴。
又一组弓箭指向这边,硬挡的滋味肯定不会好过。我终于选定目标,瞅准了时机,一团并不太刺眼的小黑雾飘飘忽忽就飞向了那个大型魔法即将完成的法师。
那位应该有大师级水平的法师八成是小看了我们这三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外加一具尸体,居然连看都不看我的攻击,只在百忙之中用袖子挡了挡,继续吟唱。
我暗自冷笑,小把戏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绝大部分的大型魔法锁定目标是在吟唱的最末一段,他在用的这种我虽然不会,却也能大概把握住方向,同时很不巧的,控制类魔法是被分类于黑魔法下--而这,也正是我最擅长的方向之一。
扯过冲得太靠前成了靶子的希莉维娅后退,又替法雷尔击退了一发冷箭,就见那位大师的手指毫无预警地由我们的方向转向了身边的同伴,然后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呆愣的瞬间,魔法发动了。
巨大的无属性光球在他们中间炸裂,夹杂着或高或低的惨叫声,人的肢体混着鲜血四处飞散,映着灰蒙蒙的天和同样灰土覆盖的地,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情景。
我们被冲击震出很远,几乎飞到了营地边缘。虽然提前加了防护我仍摔得晕头转向,不过再看看场中的惨象......庆幸还好那东西不是打在我身上。
"快走。"趁着所有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用力拖过处于迷茫状态的希莉维娅,同时低声吩咐法雷尔。
法雷尔反应不慢,立刻大步跟上。
精锐守备显然有很大一部分被分到了看守我们的任务,所以外围警卫松弛很多,再加上刚才的爆炸让很多人不知所措,我们一路浑水摸鱼居然没再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俺是上次写到这里的RP分割线----------
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我决定先向西边躲避。虽然前面几乎是笔直的一条毫无遮掩的大路,但南北向是巍峨的高山峭壁,而我们被冲击扔到了西方,想绕过营地从东边的水路逃跑不现实。
法雷尔背着塞迪斯仍健步如飞,希莉维娅也稍稍平静了一些,咬着嘴唇跟在后面。
我松口气,又暗暗担心海狄蓝独自留在敌方阵营会不会吃亏。蛊惑师的魔法多数是用来辅助,基本上没有攻击威力,战斗则是依靠剑术之类的格斗技,海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是靠他在任务中的分析策划,并对主力加以辅助,真要是正面对上伊晗那种大师级的高手......我不敢想。但好在他还有交流使者这一层身份,伊晗一时间应该不至于杀他泄愤,而送走了法雷尔和希莉维娅,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回去。
打定主意,我停住脚步,迅速转身聚集起两团火球,丢向第一时间追上来的士兵。
大约七八个人被火舌舔到,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火焰,周围的同伴也顾不得我们,手忙脚乱地找衣服沙子往他们身上扑。我冷笑,黑巫师放出的火球又不是钻木取火点出的小火苗,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灭掉?
"艾莱?"法雷尔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没回头,又一发火球扔进冲上来的人群,只摆摆手:"你们快走,我断后。"
"不行!"希莉维娅退回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塞迪已经......要是你再有个万一......"
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没关系,你也知道,黑魔法只认范围不认人,你们留下只会限制我的发挥。"
"他说的没错,我们这种菜鸟只能给艾莱添麻烦。"法雷尔的脚步没停,声音越来越远。希莉维娅迟疑了一会,说:"那我们先走,你等下追上来。"
"好。"我点头,手上毫不含糊,绚丽的光芒化作夺命利剑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
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暗自松了口气,疲惫的感觉慢慢爬满了全身。
烧得焦头烂额的十来个士兵被抬下去,其他人则满是戒备地退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外,用泛着寒光的弓弩对着我,等待指令。
几个精锐法师刚才都被同伴炸飞,一时凑不出人手,压力减轻不少。但他们固然伤不到我,我想冲回去拖出海狄蓝也不容易。
两方僵持下,原本就灰蒙蒙的天阴沉得更厉害,隐约有隆隆的雷声传来。狂风大作中,一个浅淡的人影排众而出,卓立于人群最前方。
三十三
伊晗两手抱胸,身后站着那个曾经担任我的看守的巨汉。
我挑眉,唇角冰冷的笑容扩散开来。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黑巫师,逃跑也能逃得声势浩大。"他淡笑着说,脸色却苍白得可以,发丝和衣角被暴雨前的狂风用力拉扯,给人一种要将他并不厚实的身躯吹走的错觉。
在牢里硬生生地切断诅咒时,他所经历的激烈痛楚绝对不止我眼前发黑的程度,现在他能这么迅速地站在我面前已经出乎意料。说不心疼是假的,但......
想起塞迪斯冰冷的身体和希莉维娅茫然的神情,我仍然无法原谅。
"我就当你这话是夸奖了。"
暗自喘口气,有点后悔刚才没趁乱从某个法师手里抢把魔杖出来--塔纳的士兵们可没仁慈到把武器归还给引起暴乱的敌人。
他捋了捋头发,顽皮的长发纠结在手臂上:"可是,丢掉同伴逃跑似乎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心里一沉,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祸是我自己闯的,另一位交流使者什么都没做。听说远古时期有种名叫‘连坐'的定罪方式,贵国应该没保留着那么落后的习俗吧?"
"当然,但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两位共同谋划的事件,为了塔纳的名誉,我们会对另一位使者进行审问。"
我咬牙:"那要怎么证明他和我的行为无关?"
天空更加阴暗,依稀可见伊晗好看的眉尖蹙起,隔了一会才说:"放弃抵抗,不然我无法保证海狄蓝的安全。"
果然还是不行......我认命地叹口气,法雷尔和希莉维娅应该已经跑得够远。
既然这样,还是装作乖顺任他们抓起来,再想办法把海狄蓝扔出去--只剩我一人时总是比较好逃的。
"好吧,"我把手摊在身体两侧,"是我走过去还是你们过来绑我?"
"你站在那里不动就好。"伊晗用雪白的下颌示意,身边一个高个子的士兵手里拎了根绳子,小心翼翼向我走来。
双方相距实在很远,照他这种走法,到我面前还得走上好一阵子。
我耸耸肩,泄漏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对一个有弱点握在他手里的半残废法师,哪里用得着如此谨慎?
天边的黑云突然被闪电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伴随着几乎震破人耳膜的滚滚雷声,对面不少精神紧绷的士兵们吓得差点丢下手里的弓和剑。
紧接着,雨点急促地落在地面,溅起灰尘,又被接着落下的雨点压下,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伊晗向头顶挥了挥手,肉眼看不到的透明防壁隔绝了雨水,他们所站的地方依然干爽。
我则很不幸地变成了落汤鸡--剩下的魔力本来就不多,不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那个被派出来的可怜士兵也有与我相同的命运,厚重的兵服吸了水估计能压死人。
他站在我面前,黄褐色的刘海被雨浇了贴在脸上,几乎把眼睛完全盖住。
我无所谓地把手伸到他眼前:"要怎么绑?随你便。"
那人却一把抓住了我的两只手。
突然觉得那双被头发遮挡的眼中的光芒有些让人后背发毛。
然后他笑了,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平凡的面容骤然间美得勾魂摄魄。
附在皮肤表面的屏障模糊后,露出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魅惑容颜,眼角暗红的蝴蝶精致依旧。
"现在你跟伊晗打,有多大把握可以赢?"
暴雨掩盖了他的声音,高挑的身材也完全把我的身形挡住。
我愣了片刻,也忍不住嘴角上翘:"一半一半,你继续‘绑'我,给我点时间准备。"
担心的家伙已经脱离了范围,前方的那群人类已经被彻底划分进要被抹杀的区域,我手下不再留情,无声地低喃着大范围通杀的咒文,刻意忽视站在队伍最前方那个在风中显得异常单薄的身影。
他是伤害过我重要的朋友的人,混乱的思维中,只有这句话一直不断浮现,支持着强烈动摇的决心。
阴云愈发浓厚,夹杂着不断的电闪雷鸣,给人一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错觉。
我在把海狄蓝拖到身后,发动魔法的一瞬间,隐约望见,距离遥远的伊晗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意外神情,只是仿佛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滚滚的雷雨中,我向着所在他的方向,让天雷炸裂。
这样距离的攻击,加上之前所受的伤害,他活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小。
事后有那场已经算得上屠杀的争斗中侥幸逃脱的幸存者形容,当时天空猛地变暗,又骤然大亮,几道雪白的落雷直直击到人群里,离得近的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瞬间气化了。
"你可真是大出风头啊,从今以后艾莱这名字一定成了吓唬不听话小孩子的最好用语了。"
我横他一眼,暗自后悔何必特意浪费魔力把这种无聊人救出来,还落得个短时间没有行动能力,只能靠别人拖着逃命的难看下场。
带着累赘逃不远,海狄蓝只好在距营地不远的小树林里找了个树洞藏身。
闻讯来增援的部队肯定想不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真的连逃都没逃。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透的,却不觉得太冷--旁边有个天然火炉,不用白不用。
事实上,两个虽然不算壮硕但从体型上来说都可以被划分为男人的生物挤在一个狭小的树洞里,姿势想不暧昧都难--至少现在是海狄蓝屈着腿坐在地上,而我相当于坐在他怀里。
雨势小了很多,水嘀嗒嘀嗒地从叶子上掉落,撞上石头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声音绝对有催眠的功效。
"喂,还醒着吗?"一只恼人的爪子不停拍着我的脸,很想一巴掌挥开,可手臂沉重得别说打人了,连手腕都懒得抬起来。
"不能睡,会出人命的,喂~"
"你烦不烦啊......"我极度不耐地睁开眼睛瞄了下扰人清梦的家伙,小声嘟囔着,"借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那也不能在这种地方睡,想被冻死啊?"
"是有点冷......"
"你身上很凉。"
圈着我的手臂又紧了些。
海狄蓝周围总是飘荡着淡淡的香氛,离得近时,就会有轻微的眩晕感。
"魔力使用过度而已,没事。"
我把头又往他肩膀上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鼻尖隐约可以碰触到他颈部雪白皮肤上那暗红色的蝶。
他突然动了动,伸手用力抓抓脖子。
"用这么大力抓,有蚊子?"我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一片柔嫩的皮肤泛红,连带着耳根,而红蝶的颜色愈加鲜艳起来。
"没事。"他的声音里有着奇异的慌乱感,身体也试图挪向与我相反的方向。
我是像一滩烂泥完全"瘫"在他身上的,海狄蓝移动的后果就是:
"嘭"的一声......
相当沉重却响亮的撞击声。
虽说是树洞,但木头好歹也总比我的脑袋硬。况且它没感觉,会疼的是我。
妖精海彻底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手忙脚乱地把我晕乎乎的脑袋拽回自己身上,但我们所处的树洞是环形的,他用力过猛,意味着......
"嘭"的一声again。
"海狄蓝......要是撞傻了下半辈子你养我。"我忍着头顶左右两边一跳一跳的钝痛,咬牙切齿地说。
他嘿嘿笑了声,伸手帮我揉撞到的地方,柔软的掌心滑过时所带来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贪恋更多。
我闭着眼往靠近他手掌的方向凑了凑,几乎没有茧子的皮肤干燥而温热。
触感明明是不同的,但不知为什么,又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帮我整理睡得乱蓬蓬短毛的那只手来。
只是个极简单的动作而已,简单得如同我在不久之前魔杖挥舞出的小小弧度。
还有天雷劈下时,那苍白唇角的轻浅笑容--超然的,仿佛他所面临的不是毁灭而是解脱。
心底某块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柔软的东西突然活动,冰封的情感融成了凉凉的液体,沾湿了他的手。
海狄蓝僵了一下,但没有移开,反而贴得更近些,让水从他的指缝间滴落。
一时间,耳畔回响的,只有静夜里淅淅沥沥的雨声。
海手上的水痕完全干透了。
多少回复了些力气,我扯下他的手,调整姿势坐正。
"抱歉,情绪不太稳定。"
"你刚才,完全没留余地。"是肯定而不是疑问,与以往总带着些戏谑的声音不同。直视着我的眼中所带的认真几乎能让人产生想要逃跑的冲动。
"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笑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伊晗刚刚才害死了我的朋友。"
他看着我,那神情仿佛眼前是个刚弄坏了心爱玩具,正在哭闹的小孩子。
"不截住他,连希娅他们也有危险。"我抓着海暗红的长发,看它们在掌心滑过,如同鲜血一般。
"那种爆炸力,距离又刚好,没人能活下来,他之前还受了伤,绝对没希望活......"
几乎是自虐的自言自语被堵住时,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海雪白的鼻尖已经贴着我的面颊,眼角精致的红蝶由于距离太近而模糊了轮廓,在黑夜中闪着近乎不祥的妖冶光芒。
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和身边散发着温暖的人体,与突然涌出的冲动混合了,我环住他的脖子,捉住原本已经离开的唇,深深重叠。
只有靠着行为的放纵,才能逃避几乎将自己逼至绝境的内心的疯狂。
三十四
夜很静,雨早已停了。
幽沉沉的黑暗里,极力压抑的喘息依然清晰而沉重。
海狄蓝暗红色的眼中多了些深邃的东西,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
我想,自己的血液中,一定带着疯狂的因子,不然怎么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点起一簇根本就不该点起的火?
已经忘了是谁先动的手,我,或是他,等意识稍微清醒时,厚重的兵服和破破烂烂的布衣早就给拉成了一团糟。
干脆彻底扯掉好了。
唇舌交缠,呼吸相闻,把理智吹得远远的,也把不久前那惨白的浅笑压向记忆最深的角落。
"你来真的?"海狄蓝抓着我的肩膀拖远些,凝视着我的眼睛说,"玩笑的话,现在停还来得及。"
坐在他身上,两人身体紧贴的情况下,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勾起嘴角,扯出个大概有点怪异的笑来。
我轻轻吻他颈上的红蝶。
然后毫不犹豫地略抬起身子,转过来面向他,对着从刚才就一直抵着我大腿的部分,缓缓坐下去。
他抖了一下,顺便也让我许久没有过相同活动的部位狠狠地抽痛,狭小的树洞里立刻弥漫了血的味道。
"你疯了!"海板正我的头,呲牙咧嘴地吼道,"这......根本就是自虐!"
我用力吸口气,勉强笑了笑:"那你就是帮凶了。"
伸手揽他的脖子,送上一个浅浅的吻。
身体前倾时,故意晃了晃,如果这家伙还是雄性,基本上忍不住的。
结果如我所料,海狄蓝确实是雄性。
他低声嘟囔了句自找的,再不迟疑,压住我的后脑就狠狠吻上。
不听,不看,不再想那抹永远浅浅淡淡的身影,只闭了眼,紧紧抓住身边的一丝温暖,抵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