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秦天眼睛不听话的有些潮湿。
汪洋早发现秦天回来一直恍惚,看到秦天这种失落表情,汪洋便刻意回避敏感问题,只说多喝水好让身体暖和些,又故作埋怨的问:"今天吃什么?我都要饿出病了......"
秦天一口气喝下半杯水,避开与汪洋的目光接触,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却轻声说:"学长"。
汪洋看秦天缓过来了,一乐,长发抚肩,嘴角扬到一个英气华美的弧度,"嗯?"
秦天将杯子放一旁,直视着汪洋,"你不回家么?"
汪洋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直到刚才也还是很惬意的心态,被秦天这么一问,汪洋手垂到床下,眼睛躲开秦天深邃的视线,抿嘴不说话。
"学长......"无论怎样,秦天想得到一个答案,可偏汪洋这个时候就是这么唯唯诺诺。
汪洋不能再继续这个问题了,他立身而起,离开卧室坐到桌边。
秦天知道自己问了个不上道的问题,没有再继续探求,而是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理会坐在桌边的汪洋径直进了厨房。
摘菜、洗菜,操刀麻利地切了丁;打蛋、拌盐,用筷子几下搅匀;架锅、开火,劈哩哗啦碎蛋翻熟之后呼拉将青菜下进锅里......
汪洋坐着,听得厨房里一会菜刀"当当",一会"呼啦"爆菜,菜香透过门帘穿来,钩起了汪洋胃里的莫名渴望。汪洋起身度到厨房,掀了门帘靠在门框上,看着秦天左右忙活的背影,汪洋笑了,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等到秦天端饭端菜,摆了碗筷在汪洋面前,然后安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汪洋没有拿筷子,秦天就把手收在腿上动也不动。汪洋看在眼里,想笑的同时又说不出的难过。僵持了半天之后,汪洋优雅的一笑,笑得秦天背后透凉了,汪洋才开口:"过年我哪里也不去",他没有管秦天张大的口和吃惊的表情,继续说:"年就在家过!"
秦天大张着口,面部肌肉僵硬,仿佛刚才的所有都是自己的幻听,"家......",秦天重复着,回味着,他的字典里没有"家"这个字,他更没有家的概念,没有体味过家的感觉,家这个字,对于秦天太过陌生了。
汪洋见秦天愣在那里,不由自主伸手握住秦天的臂膀,柔声说:"我们在家过年,秦天。"
秦天听着汪洋充满关心的声音,心里顿时感到踏实无比,把汪洋望了半天,眼睛直勾勾的眨都不眨。猛地,秦天忽然开怀一笑,没有内心的防护和对他人的戒备,对汪洋说:"吃饭吧,学长。"
汪洋看到秦天发自内心的笑,自己一开心,端了碗筷开始大口吃饭,不停抬头示意秦天也一起吃。秦天看到汪洋满嘴食物,说不成话还不停嘟囔着"嗯-嗯-嗯"的声音失声笑起来,捂住嘴掩住牙,一只拿起筷子的手也因为可笑而颤个不停。汪洋费力的咽下慢慢一口饭菜,缓缓呼吸才再次重复自己一直在说的话:"你也吃啊!"
秦天终于听清了,再看汪洋嘴唇沾得油亮油亮的,乐得更欢了,笑累了端起碗开始大口吃饭,放下在一边不知所以得汪洋,吃的欢畅。
收拾了桌子碗筷,秦天拉开画板开始随便素描,刚勾了线,汪洋便凑过来。压下画板跟秦天面对面,汪洋笑得灿烂无比。秦天就瞟了一眼汪洋,扶了扶画板视线就又回到了纸上。汪洋郁闷了,做个鬼脸就夺了秦天手里的铅笔。秦天这才正眼看汪洋,眼睛里不爽的情绪一闪,嘴里放出狠话:"干什么你?"
汪洋看到秦天终于有反应了,坏笑一下,"别画了,跟我出去吧!"
秦天意外,把画板贴到胸前,如同刚刚认识汪洋一样,表情单纯而透明,"去哪里啊?"
汪洋夺过画板往床上一扔,拽了自己和秦天的外套拉起眼前的大男孩就往门外走。秦天还不知道情况,楼道里跟在汪洋后面一个劲的问:"学长,去哪里?"
汪洋没多说话,拉着秦天快速走路。
小区里多数房屋是出租的,多半的住户都回家了,春节期间平时喧闹的小区里陡然静默了下来。汪洋跟秦天一路走过,看到有的窗户里亮了灯笼,不时从近处远处传来零星的放炮声,惹得秦天心里有些难受--可怎么难受,秦天又说不出,只能跟在汪洋身后。
转到大路上,被装点过的道路散发出与平常不一样的气质,汪洋拦了车,扯着秦天钻了进去......
车流穿梭。
城市总是能够在夜间体现出不同白日的绚丽色彩与无穷活力。
风景越是美好,
灯光越是绚丽,
人们越是欢声笑语,
孤单的人就越是感到悲伤。
34
"学长,我们这是去哪里?"秦天坐在车里也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汪洋有些哭笑不得,本来一直懒得解释,却不想秦天越问越起劲,好像自己要把他骗去卖了一样。终于叹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说:"刚才不是说了么,在家过年。"
秦天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又问:"那我们出来干啥?"
汪洋趁着两侧如同白昼的霓虹,看到秦天因为微微上扬的嘴角而露出的牙齿,胸前那个十字架上的耶稣折射着绚彩。看着秦天充满询问的眼神,半天才蹦出三个字:"买年货。"
啊?!秦天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有些尴尬,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
在汪洋看来,秦天做了个不好意思地笑,于是他接着说:"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说完,送给秦天一个颇为坚定的笑。
"的士"停在市中心商业区一家商场的门口,汪洋跟秦天双双下了车,关了车门汪洋就说:"走!今天给自己买个礼物!!"
秦天一听,本能的喊了声:"啊?!"
汪洋回头看着他,有点奇怪,"怎么了?"
秦天不好意思的笑笑,给正在兴头上汪洋泼了盆儿冷水:"我们没有钱......"
汪洋听了没气个半死,差点直接倒在台阶上,没好气地看着秦天依旧白净的脸庞、有些朦胧的眼神和略带惆怅的表情,汪洋有火也只能往地上撒。一跺脚,汪洋说:"秦天!"
他名字喊的重,顿顿,接着说:"我们有赚钱的,我们能养活自己",他抓紧秦天的肩膀,"秦天,你可以买你喜欢的东西......"
秦天瞪大了眼睛,胳膊被抓的再疼他也不觉得难受,望向学长,眼神中再没有不安,反而用婴儿才能有的异常兴奋问汪洋:"真的?"
汪洋刚才就差点崩溃,现在更是被这个小学弟给彻底打败。秦天就是这样: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让汪洋有些措手不及、哭笑不得,却又完全生不起气来。汪洋松了手,无奈地笑笑,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发箍,点点头,故作严肃跟秦天说:"嗯。"他头点的很重,仿佛自己确认的是什么天大的重要之事。
秦天看到学长这样的反应和严肃的表情,自己笑的更开了,主动拉了汪洋走进商场。进门的时候,他问学长,"学长,那我有多少钱啊?"
问得太直接,汪洋差点喷饭。干咳了两声,汪洋心想:不能说出来自己敲了那女人一笔的事,还是说少点好,于是就伸了5个手指头出来。
秦天看到,就问:"500?",他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有点少......",他的表情就像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小孩子。
汪洋听了就差当场休克了,有些夸张地靠到玻璃门上,半天才把呼吸调整正常,说:"5000!"
见到秦天满是意外的表情,汪洋又补了一句:"你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我管不着!"说完就进了大厅,也不管秦天那孩子有没有跟进来。
秦天呢,还在吃惊自己居然能真正拥有这么多钱,半天才发现学长已经不在眼前了,慌忙追进去。
还好汪洋够高,秦天找他还算容易。三步作两步追上学长,秦天就一个劲的傻笑。
汪洋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想笑,为了掩饰,赶紧找话说:"还想要衣服么?再买些?"
秦天傻笑地更厉害了,却不回答。汪洋见状,便说:"搞我们这种的,还是有点风格好。"
秦天听了一撇嘴,"学长你那风格我不喜欢"。还是说的这么直接,让汪洋有些难以招架。
汪洋听了没有秦天预料的不悦,只是笑笑,很风度的说:"我的风格,没指望他人能够喜欢。"
秦天一听乐了,笑得露出牙,"可是这样才是我的学长。"
汪洋听了心里一暖,把脸转向别处,说道:"走吧,先上去看看。"
"嗯!"秦天干脆的应着。
汪洋试了件新款的衬衣,秦天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他在想要给学长一个什么样的礼物。之前的十字架不能算数,这次是秦天打定主意要送给学长一样东西,他想给学长一样汪洋需要的东西。手表,自己买不起;指环吧,送出去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衣服吧,汪洋只穿黑色的,秦天又不想看学长总是黑衣在身;发箍呢,学长已经有了,送了也不一定会戴......
想来想去,才发现学长什么都有,就连工作用的压感笔都是刚刚换过新的笔芯,叹口气,秦天对这样的事实感到无能为力。抬头间看到汪洋换了衬衣出来,很纯正的碳黑色布料,没有杂色,镜子钱整理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秦天趁机近距离观察。
平常汪洋前面的头发都随意散开,后侧长发才用发箍套着,今天试衣服不经意将头发向后一捋,偏偏让站在一侧的秦天注意到了他耳朵上两个暗色的点--没有错,是两个耳孔。秦天偷偷一乐,心里的小算盘就打了起来,根本无暇顾及汪洋对衣服的询问。
出了商场,秦天叹了口气,汪洋问他是不是累了他也不回答。秦天是因为没有买到给学长的礼物而难过--耳朵上的东西倒是有不少,但秦天觉得都不能配学长。
那件衬衣最后也没买,两个人空手出了商场,汪洋问秦天还要不要逛了,秦天因为惦记耳针就爽快地说:"要!"
于是两个人把商业区还营业的地方走了个遍。路过一家精品店,秦天扯着汪洋走了进去。柜台里,一条缅甸银的蛇吸引了秦天。叫店员拿出来一比划,感觉正合适,秦天就撩起汪洋左耳的头发,露出鲜明的耳廓来。
两根针对准两个耳孔插下去,正合适。随即,一条蜿蜒的蛇出现在汪洋的左耳上。
"你这是干什么?"汪洋完全没有防备,被忽然这么一搞有些不爽。而且,他对于秦天什么时候知道他有耳孔颇感意外与好奇--难道这孩子暗地里已经把自己观察遍了?汪洋自问。
秦天慌忙退开一定的距离,用他的万年不变笑容面对汪洋,低声说:"我想送给学长一个礼物......"
汪洋刚要发作,注意到了秦天那单纯依旧的表情,欲言又止,自己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他自己也很是喜欢。
"学长......"秦天还想再说什么。汪洋却抓起秦天的手,放下什么自己走开了,秦天感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钱,不知所以,忙抓住汪洋的外套:"学长,你......赶我走?"
汪洋一听顿时想哭,却强忍做出个比哭还别扭的笑脸,"你不是要送我么?快结账去啊!!"
秦天恍然大悟,转身就找来店员买单。
汪洋再次回望镜中的自己,眼睛从那条蛇转移出去,从镜子里看到秦天依然消瘦单薄的背影,汪洋痛苦起来。
看到你笑,我也会开心;
喜欢捉弄你,之后再看到你的笑颜;
当你碰触我,心总是颤抖地要迸出胸膛;
你送我礼物,让我欣喜
又让我变得可怕,
秦天,
你知道么,莫名地,
我竟喜欢你......
我是多么地不正常,
虽然都是男人,
即使有过那次,
但我清楚地知道,
我,汪洋,
对你,秦天,
有着恋爱般的奇妙感觉......
35
那夜两个人说是买年货,可除了秦天买给汪洋一个别致的耳针外,两个人一无所获--秦天付过款就被汪洋拉到大街上直接叫了车就回到二人的住所。
过年要吃的东西还是秦天第二天按照汪洋列的单子到超市买回来的,秦天以为东西多学长会跟着一起去,却没想汪洋一反常态的表示要在家里看家附带打扫卫生。
大过年的,两个穷学生,看得哪门子家?
秦天赌气,都没有坐车,直接拎了东西回来,几大袋子东西被秦天拎回来,累的男孩不停喘气,吸的冷气太多,惹得他进门就一阵咳嗽。汪洋听了一阵担心,却又碍着前晚那种恍惚的感觉硬是没有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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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三天,年二九了。
本来汪洋睡觉就总是等秦天睡了他才睡,现在干脆就不睡,把时间颠倒过来,他白天睡觉。被秦天强拉起来吃饭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汪洋就认为前几天出门时的那种恋爱感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觉,自己笑笑开始大口吃饭,心里嘀咕:自己吓自己,也就没有再多想。
秦天看到汪洋心情瞬间转好,自己也开心起来,坐在汪洋对面也开始大口吃饭。
两个人的小家已经被二人打扫的不落灰尘,虽说这本是应该热闹无比的新春佳节,可这个温暖的屋子里因为只有两个人略显得冷清。两个人除了正常的交流实际上对话少的可怜,吃过饭秦天基本上都是抱着画板"沙沙"个不停,而汪洋便继续爬在键盘上用鼠标点个不停。
安静的房间里,汪洋习惯了秦天铅笔与纸张的摩擦声,秦天也适应了汪洋那枯燥的鼠标键盘击键声音,两个人各忙各的,基本上不互相说话。要是说话,最多也是汪洋让出显示屏让秦天看看效果、提提意见;而秦天每天很多张素描却很少让汪洋提出看法。
是夜,二人依旧在忙各自的,秦天今天一整夜都在忙活一张图,细致勾勒精心处理;汪洋仍旧用电脑做一些创意跟设计,既是自己思维德训练,也是将来需要的储备。汪洋的压感笔依旧在手写板上来去自如,左手在键盘上不时地按下快捷键。一个简约的设计样图完成之后,汪洋伸了伸胳膊,在冰箱里给自己找了瓶蓝带稍作休息。
一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汪洋就被秦天全神贯注的样子吸引了,静静地观察了几秒钟后,汪洋终于没坚持住开始心生邪念想要捉弄认真作画的秦天。
穿着被秦天强迫才套上的T恤,把蓝带放到一旁,汪洋把脸凑到秦天面前,一个劲地做鬼脸。秦天两眼清澈地注视着自己的画板,早已经勾出了轮廓,秦天现在用细密排线加强着阴影,让纸面上的人物立体起来,眼睛里完全装不下身边某人的搞笑表情。
于是,汪洋自己努力的半天,秦天就当自己身边没有人一样无动于衷。汪洋郁闷到极限,低头直想找个豆腐使劲撞上去好过瘾,猛地抬头一把夺走秦天手中的铅笔。
"兹拉--",3B的铅笔因为忽然的外力与纸张发生了过于激烈的接触,一道深深的黑色出现在整张纸上,原本和谐的景象顿然间显得有些破碎。
"哎呀--!"秦天此时眼睛仍旧停留在纸上,直直盯着那道划痕,说不出的震惊。汪洋没想到自己夺笔的一个动作竟然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他自己也是搞这个的,自然知道还没有完成的作品被凌空搞毁的痛心之处,他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是已经发生了,汪洋自己懊悔与震惊的同时只得石化,一只手握着夺下来的笔悬在空中。
下一刻,汪洋愧疚的目光与秦天眼底的那一片愤怒之火不期而遇。
"......"汪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竟支吾起来,"我......,这......"断续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