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恋————杜露果

阿大不矮，几乎和盛夏一般高，于是盛夏弯下点身体才解开对方脖间那颗看了就会觉得闷热的扣子，再满意地看着被自己型乱却有章理可循的头发，"这样舒服多了。"
抬手摸一摸头发，又看了变得有些凌乱的上衣．．．．．．阿大不得不承认是比那样好像粽子般的包裹舒服多了．．．．．．
意识有点散落，头发和脖间都体验到盛夏手指的触感．．．．．．现下，竟有些失落。用力甩头，阿大开始不懂自己那么执着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对了，是教训那家伙．．．．．．可是和上次一样，位置根本颠倒了，被教的反而是他．．．．．．
"我今天心情不错，别打架了，小孩子在夏天还是吃吃冰比较愉快吧。走吧，我请客。"将公文包丢给因为他的话错愕不已的阿大，盛夏径自往前走着。
这算什么状况啊．．．．．．阿大的嘴张大了半晌．．．．．．才把那公文包挂在车上，慢慢跟在盛夏的身后．．．．．．
心里在念着自己干嘛那么听话，嘴上，不知不觉却有了他不想承认的笑意。

3.
有些过时了的流行音乐，轻快的节奏偶尔会觉得根本是在讲话，阿大漫不经心地听著，似乎是在很用心啃冰，眼却时不时瞄向对面的青年。
对方也是漫不经心，环顾著四周的环境，有点悠然自得，却又带了那麽点无趣。
阿大也很想知道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是来找碴的，却被对方请到这里吃冰．．．．．．更奇怪的是自己乖乖听话不说，还真有一种小孩子才有的喜悦存在。
什麽嘛．．．．．．泄愤一样的咬著匙，阿大有些急躁，因为盛夏没有跟他说话。
虽然会因为盛夏那种大人腔十足的说话方式生气，阿大却又不喜欢他无视自己保有沈默。
"喂！"忍无可忍之下，阿大叫了一声。
"我有说过吧，我叫盛夏。对了你呢？"笑眯眯地看著一脸黑云的阿大，盛夏则显得豁达。一开始会觉得这个少年很有当年自己和那班轻狂友人的感觉，但仔细接触之後，会觉得他比自己那时候单纯多了，很有趣的单纯．．．．．．
"高正大，他们都叫我阿大啦。喂．．．．．．"
"盛夏。"以手支头，盛夏很有兴致地纠正阿大对於自己的称谓。
瞪眼，阿大真的是很火大盛夏那种态度，另一方面却又轻易妥协了，"盛夏，我们什麽时候才开打，我是很认真的哦。上次是我没防备，这次不一定输你。"这的确是他特地跑来找盛夏的目的，只是被对方莫名其妙地打乱了，而现在说出来，却只是想被注意，只是想在彼此之间制造点牵连。
很简单的想法，却存在著复杂到阿大尚不能领会的意义。
"还没放弃啊。真想找我比的话，我介绍我以前学防身术的学校好了。"浅尝一口冰，盛夏根本没有把阿大正经八百的挑战当成一回事。
"防身术，我还以为你会学比较拉风的东西，那不是女人学的门路吗？"阿大吃惊。输在防身术下，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你不是一样打不过我。"看穿阿大想法一般，盛夏调侃一句，顺利逃避了阿大的问题。
"．．．．．．你真的很欠扁。"阿大嘟哝的，气闷不但打架打不过他，连说话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不是认真的吧。再过两三年吧，或许你有机会也说不定。"一派轻松地向後倒向椅背，盛夏饶有兴趣地看著阿大因为生气，满脸涨红的样子。逗他，似乎是蛮有意思的事了。
"不用那种东西，我一定会斗过你。"这样的话，也许就会被更重视，更在意些。阿大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当初一心想胜的初衷却起了质的变化。
"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你和阿至一个学校吧。"有些厌烦争斗话题的盛夏，随便找了句话转移掉它。
"对．．．．．．"

 

"盛夏，你是盛夏对不对，周盛夏。"一个突兀的声音盖过了阿大的。
真让阿大很不爽，不由得臭著一张脸看过去。
平头，黑皮，矮个，活该他被自己讨厌。
盛夏看见来人的时候，一瞬间也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变回那种悠然笑容的面貌。
"盛夏。怎麽样，你还记得吗？那时候经常来找由杰的阿超，记不记得？"男人很兴奋，西装笔挺却显得高兴得像个孩子．．．．．．
看著他，阿大不竟开始想，刚刚因为盛夏请他吃冰而有些兴奋的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和这个男人一样奇怪，如果是的话就遭了。
"不过几年前的事，不会忘的，怎麽样，你好吗？"虽然笑，盛夏却因为由杰两个字，双眼变得深邃了起来。
"不错，我做了点小生意，还蛮赚的。有时挺想过去那班朋友的，就想聚一聚，那时候多风光，尤其是你和由杰．．．．．．对不起，一兴奋说了不该说的话。"到底是在一起玩闹过的，总是笑著的盛夏，曾经有个笑面虎的封号，只有他那双眼会显示他的情绪，而此刻阿超清楚在那眼里看到了不悦，马上识趣的住口。
别人还好，也许对盛夏而言由杰是禁语。那时候那两个暧昧的关系传得挺广，当事人没否认，所以大家也就心知肚明．．．．．．害得心仪过盛夏的他因为对手是由杰，也不得不知难而退．．．．．．好久远的事了．．．．．．想到那时对盛夏好像迷偶像一样的迷恋，阿超不禁一个人傻笑。
看著这样的阿超，阿大指指太阳穴比了个秀逗的姿势，恰巧被盛夏看到，不禁笑出了声。
"怎麽了？怎麽了？"刚才还觉得对方在生气的阿超，看到盛夏一下子又明朗了起来，忍不住也跟著高兴。
"没什麽？和好友久别重逢总觉得很兴奋。"随口说一句不由心的话，盛夏为阿大的失礼掩护著。
"呵呵，我也是。你快给我个联络你的方法，以後有空好聚聚。"不疑有他，阿超显得激动。虽说已不是年少时候，可是看到盛夏仍不免有心跳来电的感觉，今天的他不是过去的他，也许有戏也说不定。"对了，这小朋友是谁？你亲戚吗？下次也带他一起吧，我请你们去游乐场玩。"所谓拍马绝招就是连对方身边人也关照进去，在生意场上打过几年滚的阿超马上学以致用了。
不过这次他却拍错了。
阿大差点没翻白眼，对著一个少说也快一米七六的少年说这种话，根本是做作。别过头不去看阿超，阿大气在心头。
"下次再说吧，我抄个手机号给你，今天我和他还有事，下次见面再聊。"盛夏笑著，其实心里也在为阿超的态度发毛。
"成成，没问题。"
交换号码的"手续"办妥，看著对方离开，盛夏和阿大几乎同时吐了口气。
"盛夏，你不会真想和那个呆子出去吧，好逊。"阿大实话实说。
"．．．．．．小孩子不要随便批评大人哦。"盛夏的回答却有八成是在开玩笑。
"去你的小孩子！"阿大反射性地吼了一声，引起了临桌的注目。脸红．．．．．．这下真的是更幼稚了。
"太我开玩笑好了，你最好不要太激动。"盛夏不甚在意，却克意逗他。
阿大到底是受了些打击，为自己丢脸的表现，莫名的就是在意盛夏的看法。难得沈默了几分锺，他还是忍不住了。"喂，盛夏，给我。"
"．．．．．．什麽？"阿大莫名其妙的举动，让盛夏一头雾水。
"手机号码，还有你家的号码。"阿大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解释一下先。"盛夏挑眉。
"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你挑战啊。我一定要打败你一次。"借口有点傻气，阿大却只能想到这个，或者应该说是他和盛夏之间的连系也只有这个。
"．．．．．．好啊，随你吧。"拿出纸笔，盛夏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
接过那纸片，阿大，紧紧地很用力地捏在了手中。

 

"手机？你要那东西干什麽？！"高胜强大声斥责。
"要就要，哪那麽多费话。"高正大，很用力地吼了回去。
"臭小子，问你老子要东西还这种态度，活不耐烦了你。"
"管你那麽多，我就是要手机！"
是夜，高家父子每星期好像例行公事一样的"世界大战"就此展开了。

 

"先生，请签字。"
"谢谢。"盛夏在笑，眼里却是不耐。接过那束花，顺便接受一下送花小弟狐疑的视线，盛夏很快关上了门。
"给盛夏，希望早日盼得和你共进晚餐的一天。"顺手将花丢进垃圾筒，盛夏暗怪自己以前怎麽没发现阿超是这种超恶心的人，否则的话，他一定避那男人如蛇蝎一般。
这时手机响了。烦呐。跑过去打开，果不其然，是阿超发的短信。"每时每分都在想你，希望你身体健康好好保重，记得在不远的地方，有我关注著你。"
"天呐！"盛夏是真的有感到反胃。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何时。其实由杰死後，不是没再谈过恋爱，但一般都是欲求大过情爱．．．．．．於是草草收场。不过就算是再滥情再寂寞，盛夏深信自己也不会找上阿超这号人。就说他肤浅好了，感情的事，他还是会挑挑拣拣的。
又响了．．．．．．
"空调少吹点，因为生病被我打败，没面子的是我．．．．．．还有，下星期我有篮球比赛，周秋至也有，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看完他的，顺道来看我的吧。"
轻笑．．．．．．很有意思的短信。
想起那个少年，老会发这种奇奇怪怪的消息，盛夏的心情难得好了一点．．．．．．高正大，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
下意识看看挂历，他记得阿至有说过校际篮球赛的是，周六吧．．．．．．好像真的没什麽呢．．．．．．
"天气好的话就去看看。"伸一个懒腰，决定不再理会那烦人的花和它的主人的盛夏，径自回房。

 

 

盛夏走入体育馆，刺目的灯光，地面磨擦的声响，时不时传出的欢呼或者叫骂．．．．．．青春的气息，不会陌生，却感觉遥远。
二十三岁的他会觉得青春遥远，想来是真的心境老了。
什么事都会失去兴味，只想平凡甚至平淡的过日子．．．．．．有趣的事吗？
他找了张观众席的位置坐下，因为是校际联赛，看的人的确是不多，所以视野很是宽阔，于是，在那些奔跑的身影中要找出那个高大的少年不算困难。
是他了，追着球的样子执着而认真，胜利时会大声叫，有人犯规时会发出咒骂．．．．．．青春吗？记忆中自己经历过的虽然精彩，虽然激荡，但有那么有意思吗．．．．．．
盛夏挑眉，刺目，真的是灯光的关系吗．．．．．．

 

"阿大，你看什么呢，失误！"球场里有人叫道。
阿大暮然回神．．．．．．心里气闷。
这小子，早不来，比赛开始好一会儿才来，害自己以为他不来，满肚子的火找球场上对手的晦气；现下又突然出现，还他一惊喜，一松神，白白输了个球，在他面前出丑。
"可恶啊．．．．．．"阿大低咒一声，却比先前跑得更卖力，抢球更是让对方球员开始生畏．．．．．．扣篮的准确率都突发性地上了不少，一场比赛下来，兰成高中一年队的成绩根本是令人咋舌。

 

胜了呀。伸展一下身体，盛夏发现自己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专注于一向事情，好久没有过了．．．．．．他是个一旦专注会看不见其他一切的男人，幸好只是场球，否则就遭了．．．．．．专注有时是很惨很痛苦的。
比如说他专注于热爱自己的家，然后家没了．．．．．．比如说他专注于全部心神投入去爱一个男人，然后那个男人也没了．．．．．．
眼中又流露出那种无奈的苦楚，盛夏将视线从球场调开，看着放回膝前的双手，企图将心绪沉淀．．．．．很像老头子的方法，可是很管用。

 

"喂，盛夏。"
听到有人叫自己盛夏抬头，换下球衣只着Ｔ恤沙滩裤的阿大在他身边坐下，样子实在称不上优雅，和衬衫牛仔裤，整洁而俊逸的盛夏有些不搭调。
少年正盯着盛夏，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你打得不错。"心领神会那种孩子气的等待，盛夏给了他想要的话语。
阿大露出不算整齐却很白的牙，"那当然，我是谁呀。总有一天，我还会打败你。"对阿大而言，这句打败你的表面意思早已变得无关重要。
它代表的仿佛是一种特权，因为要打败，所以可以联系可以接近可以盯着不放。盯着不放．．．．．．意识到这种心理，让阿大少年的思绪烦又理不顺。
"是吗？我等着。"盛夏认为阿大真的很有意思，口口声声要找他打，每次见面却都没有真正认真想要找他碴的样子，甚至连短信，都会附上一两句要他保重的话．．．．．．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喂，你是不是又小看我？"阿大瞪大眼睛问道。
"没有。"忍住笑，盛夏竟量让自己看来认真，可惜效果很差。
"臭家伙。"阿大别开眼，明明很讨厌被小看，偏偏又觉得表情有些扭曲的盛夏那个样子很活跃．．．．．．很可爱．．．．．．
可爱？阿大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竟会觉得一个比自己大，甚至比自己还高出个一两厘米的男人可爱．．．．．．
"好吧。慰劳你一下，我这个臭家伙请你喝可乐吧。"站起身，好像笃定阿大会跟上来似的，盛夏径自往出口走去。
看着那背影，虽不甘，阿大还是跟着站了起来，任自己的步调被那个青年影响。

 

"秋至，马上就要轮到你比赛了，你在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周秋至看着对面的座席．．．．．．没有了．．．．．．是错觉吗？刚刚他好像有看到周盛夏和高正大一起．．．．．．
眼花了吧。阿大根本没资本找他表哥干架，更别说一起有说有笑的了。
"年青不错啊，不过，我不太善于应付小孩子。"盛夏曾这样说过，当时周秋至还为了这话难过了一阵子．．．．．．所以一定是看错了，表面上笑容满面的盛夏一定是不屑对着个比自己小的半大孩子那么亲切的．．．．．．
"秋至，快过来开会了啦。"
"知道了！"仍旧有些在意地望了眼对过，周秋至小跑到同伴身边。

 

"喂，盛夏，你站在那里不要动。"自动贩卖机就在不远处，阿大突然说道。
盛夏扬眉，不解，却也不想追根就底，"好吧。"这样说的他，终于发现阿大叫自己时奇怪的地方，喂．．．．．．为什么在夏盛前头。感觉是因为叫了他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很有趣呢。看着阿大奔跑向贩卖机的身影，盛夏轻笑。
"来，给你。"买了两罐可乐回来，阿大挑了一罐递给盛夏，这让盛夏更觉好笑，可乐也能挑挑拣拣的吗？
"谢谢了。原来你叫我不要动的意思是想请我喝啊。"抱着说说看的盛夏点穿阿大有些笨拙的举动，看到的是对方黝黑的脸泛起了红．．．．．．
"少废话，快喝。喝完有事找你。"阿大几乎是用吼的。
"找我？说来听听呀。"该不会是真要找他打架吧。
"你上次说的什么防身术的，我想学。"低头，阿大的音量明显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