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子明愿为先生横刀立马,愿为林家鞠躬尽瘁!”
“先生,让子明去刑部吧!世间太多冤假错案,子明心有不忍,愿尽己力!”
“先生!您怎么会......先生放心,子明定会为先生讨回清白!”
“……”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林司衍突然感到心口剧痛,喉中涌上一股腥甜,他另一手捂着心脏的地方,四肢冰凉,像是被泡在冷水中一般。
一旁的主薄被林司衍这反应吓坏了,直询问着林司衍要不要找来大夫,这人要是在自己这里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林司衍强忍着口中的恶心感,咽下那口的腥甜,他快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后与主薄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途径詹槟时,林司衍还是没能忍住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人。
众人中正谈笑的詹槟似有所感,略微蹙了一下眉头,朝林司衍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个清瘦却直挺的背影,像棵饱受风沙却依旧不屈的小白杨。
第72章
今日是腊月里难得的大晴天,一轮烈日当空照,万里无云,御花园里冬梅开得艳艳的,娇艳夺目,小道两旁的碧草也似乎有抬头的痕迹,若不留心,还以为是春回了。
如此好天气,宜赏梅,宜出行,可御书房里却......
“皇、皇上......”
林司衍一手拽紧了身上仅剩的一件里衣,一手抵在齐策的胸膛,有些尴尬道。
“嗯?”齐策面不改色,连眉梢都没动一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缓片刻,拨开林司衍拽着衣襟的手,不紧不慢道:“怎么了?”
林司衍面上有些惊慌,见抵抗不了,便急急向后退,想要避开,却不想齐策长臂一揽,又给勾了回来。
“现在还是白日......”林司衍提醒他。
林司衍察觉到,自从他回来之后,齐策似乎对他更加有兴趣了些,几乎是夜夜将他召去干清宫,即便不做那事,也要同他共寝,有几次甚至屈尊降贵地来他那小地方共寝。
是后宫妃子无颜色了,还是他睡起来毫无压力?
林司衍还曾隐晦地劝过齐策几次,毕竟皇帝侍寝这事,不单单关乎到皇家子嗣,还联系着前朝各家族,先帝中年虽荒淫无道、纵情歌酒,但却雨露均沾,巧妙地维系牵制好了前朝各大臣的关系,齐策头脑精明,怎么在这事上却连他父亲半点都不及?
林司衍暗自纳闷,齐策正值壮年,精力旺盛,夜夜承欢他身体吃不消,后面又有喜来频频催促,便寻了几次机会隐晦地劝齐策要雨露均沾,齐策听后初时只是笑笑,按着他的肚子戏谑道,自己许了他这么多皇子皇孙,这么一个也不见出来,白白浪费了他的辛苦耕耘,后来齐策再听,便不说话了,只是掐着他的腰一番顶撞,累得他腿脚酸软,第二日几乎下不来床。
林司衍本着好意规劝齐策,却吃力不好讨,生了把自己的气,没再管齐策露不露均沾了。
夜里只要齐策不故意作弄自己,林司衍只当自己是个死人,随齐策怎么折腾,反正听过累死的牛,还没听过耕坏的田,只是现在青天白日的......
“白日又如何?”齐策眉梢一挑,素来深沉的黑眸中显出几分邪气,一张脸都明艳了不少,似乌云消散,看着不像是心机深沉的年轻天子,倒像是寻花问柳惯了的风流少爷,“朕是天子,便是白日宣淫了,谁又敢多说一句?”
嚣张又狂妄。
却也说得无错。
林司衍奇怪齐策平日里端正威严,公私分明,若他办事有误,齐策的脸也是该沉便沉,断不会因为他夜里还要召他暖床而放宽半分,但今日却退了下人,弃了折子,只为与他欢好。
林司衍与齐策僵持了一会,见齐策动作温柔却强势,知道齐策这会是铁了心要荒唐一回了,便半推半就地慢慢放弃了抵抗。
齐策满意地亲了亲林司衍的嘴角,将人剥地一干二净的,也不去里间的床榻,袖子一拂,将红木桌上的折子拂到一边,而后将人一把提了上来就开始压着欺负。
不一会,御书房里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呜咽声。
御书房外的几个侍卫宦官好似聋了一般,面不改色地照常守在门外。
另一厢,皇宫大道上。
苏泊云不紧不慢地跟在喜来身后,他一袭藏青色朝服,显然是还未出得了宫门,便被叫住了。
前头御书房的宫角隐隐可见,苏泊云按下心中的疑惑,温和地开口问喜来,道:“公公可知皇上突然召唤臣,所谓何事?”
走在前头的喜来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他转过头,脸上又堆起来惯常的笑容,眼角是经岁月割出的皱纹:“奴才也不知。”
“臣下终究是臣下,若是遇事,苏大人切莫冲动,三思而后行。”走了几步,喜来突然开口道。
苏泊云一愣,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展开了。
“好,多谢公公提点。”
苏泊云用宽大的袖子作遮挡,悄然递过一个钱袋子,却不想遇了阻碍,被喜来给悄然推了回来。
苏泊云也没再坚持,收回了钱袋子,只是心中疑云更甚,脸上也显过一抹凝重。
第73章
苏泊云被拒了后便没再开口,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安静地行至御书房。
却看见原本应该站在里头伺候的内侍宫女全都低着头在外面站着,而御书房的门扇紧闭着,苏泊云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哭腔,尾音颤颤的,还有些酥软,听着不像是受罚,倒像是......
苏泊云面上有些尴尬,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
苏泊云轻咳了一声,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转向喜来:“公公,若不然......”
“苏大人稍安勿躁,容奴才前去禀告皇上。”
苏泊云这才发现,喜来脸上虽仍堆着笑容,目光却是平静的。
“那便有劳公公了。”苏泊云没再说什么,向喜来微微拱了拱手。
喜来侧过身,避开了苏泊云这一小礼,朝他弯了弯身。
“皇上,苏大人到了!”喜来最后朝苏泊云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方才向前走了几步,附在门扇边上,轻声道。
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喜来话语落下几秒后,里边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正当苏泊云疑惑后宫何时有这么一个莽撞的妃子时,一声惊慌又熟悉的喊叫传进他的耳里:“唔呜——放开我!你......”
苏泊云愣了几秒,脑袋似乎反应不过来了,那声音是......!
然而下一秒,苏泊云就理智全失了,他快步踏上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推开了门。
苏泊云睚眦欲裂,见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宽敞的红木龙案上,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正被禁锢着手腕压倒在其上,如玉似的人泪眼朦胧,衣衫散乱,白皙的胸膛大刺刺地敞开着,身上缀满了红果果的痕迹,而压在他身上的,正是要召见他的帝王!
唯一不同的是,林司衍衣不蔽体,而齐策除了衣襟凌乱了点,其他都还穿戴整齐。
“放肆!”
齐策原本就恼怒林司衍一听到喜来的传话就不管不顾地挣扎反抗,还没等他制住林司衍,门就被人推开了,他一边快速拽过散在一旁的外袍裹住林司衍,一边暴怒地呵斥道。
门被突然推开,里边的两人下意识地一齐朝门口处看去。
“啊——”
林司衍一看清来人便脸色煞白,脑海中犹如五雷轰顶,劈地他几欲昏倒,林司衍抱着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自从回宫后,苏泊云曾让小郭子传过几次话,但他因为苏格一事还是多多少少迁怒到了苏泊云身上,他怕见了面自己会控制不住责难苏泊云,惹得两人都不快,于是选择避而不见。
却没想到,两人回来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齐策同样也看清了来人,他脸色一沉,将林司衍压在自己的胸口。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等朕请你们吗?”
齐策话虽然是对旁边的侍卫说的,但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苏泊云,幽深的瞳孔闪过一丝戾气。
被这一事故惊住的一干侍卫宦官这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上前拉住苏泊云,将他往外拖。
“放开我!!!”苏泊云暴怒地大喝道,素来温和的面孔此时消失殆尽了,一时间竟把要抓他的侍卫给吓住了。
“苏大人难道要犯上不成?”
苏泊云甩开身边的侍卫,刚向前跨出了几步,却被喜来焦急尖锐的喊声叫住,那叫声尖锐刺耳,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将他冲冠的怒气给灭了个八九成。
犯上......
苏泊云终究是停下了步子,他阴沉着一张俊脸,拳头握得紧紧的,连指甲深深陷进掌肉中都未曾察觉。
苏泊云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荒唐,若不是多年来的君臣礼仪灌输与身为长子三思后行的禁锢,只怕他早便就此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前去。
他身后还有苏家,不能冲动……
他不能为了司衍拖累整个苏家,但他也不能为了苏家弃司衍不顾。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两厢皆想保全,却别无他法,唯有舍弃自己,他身为言官,直言进谏本就是他应做的,到时就算是齐策要怪罪,也连累不到苏家。
苏泊云不会井室里那些骂人的话语,口才却是一等一的好,盛京每一年都会在畅言楼举行大型的行酒令,凡文人骚客皆可参与,苏泊云曾接连三年夺得首榜,独领风骚,后来被人求着劝着才没去了。
而今他一袭藏青色的朝服,傲然而立,像是一颗不可摧折的松柏,他目光冷冷,无畏地直视着当今圣上:“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在殿内强辱他人,如此寡廉鲜耻,难道就是这么......”
眼看着齐策脸色愈来愈黑,喜来两眼一昏,这个不怕死的!他方才左提醒右示意的,全都喂狗了!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绑起来!!!”
喜来急急喝道,一边自有机灵的内侍堵住苏泊云的嘴。
“唔唔!”
苏泊云犹在挣扎,他虽然学过些拳脚功夫,但也只是遇上普通人勉勉强强自保而已,哪是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的对手,很快便被制住了准备拖出去。
另一边,林司衍听到齐策命人抓苏泊云,心中焦急,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齐策牢牢地压在胸膛上。
“混蛋!放开我......”林司衍模模糊糊地骂着。
还未退出去的喜来听到林司衍这毫无顾忌的骂声,心下一咯嗒。
完了!
他看着这场不过几分钟的闹剧,只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抬眼正巧对上齐策酝酿着怒意的黑眸,明明是暖意洋洋的日子,喜来却徒然打了个寒战。
喜来有心提醒林司衍,却不敢多作停留,先不说林司衍了,他们这帮人看守不严,让人给闯了进来,不知道齐策事后会怎么罚他们。
“慢着。”在苏泊云即将被拖出去的时候,齐策突然幽幽地开口道。
那轻飘飘的两个字像两个巨石,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在场的人除却被惊慌占据大脑的林司衍与愤怒的苏泊云心中皆是一紧。
“把他捆好,放进来。”
喜来咽了咽口水,低声应道:“喏。”
第74章
门扉“嘎吱”一声轻响,御书房里只剩下一立一坐一跪的三人,除了林司衍抑制不住的小小呜咽声,房内落针可闻,诡异的静谧。
“苏大人说,朕强辱他人、寡廉鲜耻,阿衍,你怎么看?”齐策慢慢地放开按着林司衍脑袋的手,弯腰附在林司衍的耳边轻声道。
那声音低缓轻柔,似是情人间最亲密的询问。
林司衍依旧是抱着脑袋埋在齐策胸前小声啜泣着,并不出声。
“朕问你话呢!”齐策却不愿意放过林司衍,他强势地扯开林司衍,一手掐着林司衍的下颚,强迫他看向苏泊云的方向,“怎么?方才不是挣扎着要出来吗?怎么这回朕让你出来了,你又不愿意出来?”
“不、不要,呜呜呜......”
林司衍一手掰着齐策的手,挣扎着,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他知道苏泊云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看他以身侍主,看他狼狈肮脏,“不要看......”
苏泊云被迫以跪姿的姿势绑在一根龙柱上,他双眼赤红,口中仍堵着一口帕子,只能唔唔地喊着。
齐策看着两人像是苦命鸳鸯似的,一哭一喊,心中火气更旺,但面上却越发温柔。
他向来学什么都快,棒打鸳鸯,也自然不在话下!
“哭什么?”齐策替林司衍擦了擦眼泪,却不想他越擦,林司衍的泪落得越急,他索性不擦了,“你不想被人看着,那便不让人看了,咱们去里间继续。”
齐策淡淡地说道,说罢,便抱着林司衍要走。
“不要!我不去!”
林司衍一听,挣扎地更厉害,两腿胡乱踢蹬着,齐策一时不察,恰好被踢中了大腿,那力度还不轻。
齐策眉眼一沉,他的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眉眼阴沉的时候有股阴柔的戾气,如果此时是清醒着的林司衍,必然知道齐策此刻已是在暴怒的边缘了,要顺着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齐策若是暴怒,一定不会让旁人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