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来时还愧疚让沈将军给自己洗衣服,这会听他又这么坏地逗自己,毫无愧疚之情了,气得从河里撩了捧水泼到沈辞脸上,道:“以后我的衣服都归你洗了。”谢如琢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愈发害臊,“反、反正我是不会洗衣服的,也不会做饭,不会打扫屋子。”
“哦,没事。”沈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臣不嫌弃陛下。”
说罢,他又被泼了一脸水。
“好了,开玩笑的,别玩了,袖子都湿了。”沈辞捉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衣袍上蹭干水,“臣怎么敢让陛下干活,陛下自然是只用享福就好。”
谢如琢满意地颔首:“这还差不多。”
沈辞很快就洗完了所有衣服,蹲得太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谢如琢指指他的胸口:“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北狄人的药挺好的。”沈辞道,“你真的不用担心,这点伤不算什么,之前在祁州右肩被许自慎射了一箭,都比这个严重。”
谢如琢立马又如一只炸毛的猫般瞪着他:“你果然骗我!还在信里跟我说伤早就愈合了,下回再骗我,就永远不给你写信了!”
沈辞给他顺毛:“是是是,我错了。但我给你写信的时候伤真的好了,都结痂了。”
“以后你只要受了伤就要写信跟我说,详细地说!”谢如琢哼道,“等你回来我要检查的,看你身上多了几道伤疤,有一处对不上就不理你了。”
沈辞捻了两下他小小的耳垂,戏谑问道:“陛下要怎样检查?臣一回来就要臣脱衣服?”
这人真是太坏了,平时看着挺正经的,还一副不善言辞的样子,其实心眼儿可黑了,谢如琢愤愤地踩了他一脚,转头走了。
沈辞拾起一大盆衣物追上他,哄道:“又生气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谢如琢心道:呸,你下次还敢。
两人一路别别扭扭地往回走,碰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北狄人,想了想,应该是去年在遥州时跟在扎布苏身边的一个随从。
他能听懂汉话,也会生涩地与汉人日常对话,同他们说自己叫牧仁,是四王子的伴当,四王子请他们中午一起吃饭。
谢如琢应下,告诉牧仁他们一会就过去。
“我们什么时候走?”沈辞回去找了提前要来的细长木棍搭好晾衣服的架子,把所有衣物和被褥都晾出来,“和扎布苏还有什么事要谈吗?”
“我想他还是有事要说的。”谢如琢拎起湿淋淋的衣服看了看,想着洗得还挺干净,看来以后洗衣做饭都不用愁了,“但也应该很快就能说完,看看吧,后天差不多能走。”
沈辞捏捏他又瘦下去不少的脸,道:“你身子怎么样?如果还需要休息,在扎布苏这儿蹭吃蹭喝个几天也可以。”
“我当然没事,好着呢。”谢如琢皱眉道,“还是快走吧,这里的东西吃不惯。”
沈辞笑了笑,牵着谢如琢走进布尔阁,看今日天气好,想把奥云套瑙打开,谢如琢却怎么都不肯,无奈道:“你不闷吗?”
“不闷!不许开!”谢如琢心有余悸道,“你在外面看到天上飞的鸟了吗?还有苍鹰!太可怕了,万一飞进来怎么办!而且现在没风沙,等会又起了怎么办!不许开不许开。”
沈辞只能顺着他:“好好好,你确实不适合在这里住,还是趁早回中原吧。”
“嗯。”谢如琢理直气壮,“朕的地盘当然最好了。”
那日得知了所有真相后,谢如琢情绪崩溃了一回,后来就再没提过,也一直与他相处如常,好似一场情/事后,当真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不放在心上了。
沈辞却怕他心里还有刺梗着,只是不肯说出来,犹豫着说道:“清璩,你还怪我前世离你而去吗?”
谢如琢沉默下来,如同沈辞会记住前世师父师娘的死,想起仍会悲痛欲绝,他真切经历过的二十年苦苦思念当然也不能说忘就忘,那是真实的二十年,每一天都在日渐深重的痛苦与思念中煎熬不休,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坐在龙椅上终日孤寂,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任何悲喜的情绪,只是反复地陷于回忆之中。
但他又怎能怪沈辞弃他而去?
若要说怨恨,他最怨的是自己,最恨的也是自己。
是他把沈辞一步步推远,与自己天人永隔,他得到了万人之上的帝业,却如沈辞所说,在这条路上永远地迷失,最终身边空无一人,害死了自己的爱人。
那些对沈辞嘴上说说的恨意其实是他二十年无人可说的苦痛,日夜等待爱人入梦,却除了自己的记忆里,再也见不到爱人的脸,这样的折磨把他逼疯了,想着沈辞真是心狠,却又苦笑着这是自己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怪你?”谢如琢低下头,轻声道,“你该怪我才对,是我总和你吵架,把你推远,最后害你死在……”
“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好的那个。”沈辞每次不让他再说时就会松松地捂住他的嘴,再轻柔地去抚他的眉眼,“前世其实我们都有错,也不必去怪谁,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从头开始,你看我们就几乎不吵架了。我们更理解和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和想法,愿意更耐心地相处,而不是像前世那样争吵,所以我们都在学着改变,无需再去自责,这一世我们好好过。”
谢如琢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很爱哭,听了这番话眼眶又湿润了,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嗯,这一世我们要好好过。”
沈辞把他揽到怀里,拍他的背,道:“前世还有很多事没做,这一世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不会再食言了。”
“要去江南看桃花,把师父师娘也接到江南去。”谢如琢依偎在他胸膛,已经眯着眼开始畅想许多年后的日子,“到时候我不做皇帝了,让谢明庭去做。你也不做将军了,让别人去打仗。你只能陪着我,在家给我洗衣做饭打扫屋子。”
沈辞笑着应道:“是,你当少爷,我伺候你。”
转念他又想到谢明庭,心道:太子这么不爱读书可不行,以后能接下这么重担子吗?谢如琢不会要两鬓微霜了才能撂挑子吧?
“陛下,臣觉得回京后有必要多多督促太子殿下读书。”沈辞痛定思痛,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不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江南?”
“当然,我每天都盯着他读呢,他敢不好好读,腿都给他打断。”谢如琢哼了一声,“反正我不会娶妻生子,他不想当皇帝也得给我当。”
说起这个,沈辞刮了下他的鼻子,意味深长道:“陛下当初为何定要接太孙北上,又要把人立为太子?臣想一想啊,哦,陛下哭着跟臣说,是内阁逼迫的,陛下迫不得已,是这样吗?”
谢如琢一头闷进羊毛绒毯里,一口气差点又没呼出去。
这熟悉的窒息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在自作聪明地演戏,而沈辞老早就揪住了他的狐狸尾巴,不露声色地看他演,不仅不拆穿还挺配合,他就一面儿羞得没脸见人,一面儿又恨得牙根痒痒。
该死的沈辞,朕一定要杀了你!
沈辞仿佛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捏了捏他的后脖颈,道:“陛下又想杀了臣?”
谢如琢:“……”
“那可不行。”沈辞手指捏过的地方,皮肤迅速腾起一片薄红,“陛下杀了臣,是打算娶谁?”
谢如琢脑子里全是这一年半来自己演过的戏,以及沈辞都是什么反应,羞愤得都快哭出来了,沈辞却还在这里打趣他,自暴自弃地大喊一声:“娶你!朕只娶你!”
沈辞笑着把埋进毯子里的人抱起来,附耳低声道:“说错了,是我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庭:工具人果然是不配有人权的/枯萎
小谢:每天再给我多背二十篇文章!
小沈:二十篇不够吧,得三十篇。
明庭:我要离家出走!!!
小谢:不准走,朕娶沈将军的时候,你得当花童。
小沈:再说一次,是我娶你!
亲妈:皇后都不想当,没志气。
昨天还有没来微博看小剧场的吗?(滑稽)还有一个读者小可爱也写了一个超香的同人哦,微博搜落隰(xi)渊 粉丝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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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草原做客
半个时辰后, 谢如琢和沈辞一道出了门去找扎布苏蹭饭,原先乱扎的头发被沈辞重新用小玉冠束了, 谢如琢对此十分满意,他家沈将军不仅能打仗,还会洗衣做饭束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到了兀良哈部的人聚居之处,两人最大的感悟就是北狄人虽有等级之分,但这样的差异并不明显。汉人中贵族的车马宅院, 平民只可远观,皇家的宫殿更是不可靠近,被高高的红墙围着,神秘又庄严。但显然在草原上并非如此,恶劣的地理气候使他们习惯了群聚生活,贵族也不过是住的布尔阁更宽敞华美一些, 一走出门却都与普通的子民们一起在草原上策马驰骋, 射苍鹰, 斗狼群。
在中原,士农工商,平民与贵族, 都是鲜明的阶层, 每个人似乎天生都明白自己应该处于的位置,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行什么礼节, 不可轻易跨越, 阶层间的流动往往也有严苛的章程,如考科举,就是从民到官最简单的跨越。
好像在汉人的眼中, 家与国都是一座精致又刻板的大房子,每个人是该做一颗不起眼的钉子,还是做撑起房子的立柱与横梁,每个人在心中都有应有的标尺,按部就班,在房子里井然有序地生活走动,谁也不能违反规矩。
但北狄人显然不会认为他们的家与国也是一间设计周密的房子,也许他们还都幻想着自己是蓝天下翱翔的雄鹰,是草原上奔腾的烈马。从百年前开始,北狄人也会学汉人所说的那些“规矩”,可是很多北狄人大概都不知道这些“规矩”到底意味着什么,遵循的意义又在哪里,他们更愿意循着先祖留下的痕迹,用最原始的规矩解决一切问题。
牧仁出来迎接他们,他额阔高颧骨,身形魁梧,是典型的北狄人的长相,面容冷峻,有点凶相,见他们看着一处热闹的地方,用生涩的中原官话向他们解释:“草原上有新生的孩子降生是大事,生了男孩会在布尔阁前挂上一把弓箭,是女孩挂上红绸,大家看见了就会去道喜。那是我们兀良哈部最厉害的达尔罕,他的妻子为他生了第二个儿子。”
谢如琢抬手遮了一下正午有些刺眼的日光,看到一座小巧却坚固精美的布尔阁,门口果然挂着一把弓箭,问道:“达尔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牧仁似乎在努力从贫乏的汉语词汇里搜寻一个妥当的词,皱着眉搜肠刮肚想一个合适的词倒是显得憨厚,良久才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对了,是工匠,会造房子。四王子的布尔阁也是他造的。”
谢如琢恍然大悟,看了眼扎布苏住的布尔阁,赞道:“很漂亮,不输于中原的能工巧匠。”
守门的奴隶跪在地上向他们行礼,皮肤黝黑,眼睛深邃,高鼻梁,是羌族人的长相,谢如琢想起来了,去年扎布苏说是他随伊勒德一起出征大败羌族。
北狄人永远不会善待俘虏,被他们征服的部族,高于车辖的男人会被直接杀死,剩下的小孩子就掳掠为奴隶,砍去两只手的拇指,让他们再也不能拉弓射箭。
谢如琢看了眼这个和谢明庭差不多大的羌族奴隶,两只手的拇指果然都被砍断了,想着这真是个简单却又凶残的方法。
走进宽敞的布尔阁,扎布苏比那日穿在甲胄下更精致些的藏青色袍子,两袖瘦窄,蓬肩大宽襟,绕颈是一圈云头纹,头发梳了几缕小辫,衬得他偏向汉人的长相也粗犷了不少,平日里那分文气也转为了令人倾服的贵气,笑着对他颔首为礼:“陛下的病好了?看着气色确实好多了。”
谢如琢拉着沈辞一起坐在左边的客座上,点头道:“多谢四王子,已经没事了。我们汉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回自然是要好好报答四王子。”
“陛下倒不必这么客气。”扎布苏笑容和善,“十万两银票什么时候还我?”
谢如琢:“……”
“谈钱多伤感情。”谢如琢笑得比他更和善,“还肯定是会还的,我们汉人都很讲信用。但没钱就是没钱,朕也变不出来,四王子不信,朕可以邀请你去我们的国库参观一下。”
大虞的皇帝第一次见面哭穷,第二次见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钱,扎布苏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中原的皇帝都这样,脸皮厚还会耍赖。
“行吧。”扎布苏道,“那借了都有一年了,我是不是该收点月利?”
“好说,每月两分利。”谢如琢眼珠子滴溜一转,“四王子这一年生意做得怎么样?”
扎布苏直觉有鬼,赶忙摇头:“不好,很不好。”
论演戏,谢如琢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休想骗过他,直说道:“再借五万。”
扎布苏咬牙道:“陛下,这次是我救了您,又好好招待了您,临走前还要卷一笔钱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