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怪力乱神[古代架空]——BY:重山外

作者:重山外  录入:11-26

  由谢颐越领路,三人一路回谢府。
  路上秦鸿风牵着燕宁的手,发现他手中满是冷汗,还在不停地发抖。
  回到客房安顿下来,秦鸿风突然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说你在谢府也见过那穿红衣的女子?”
  燕宁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安地说,“你难道怀疑这谢府里也着了魇?”
  秦鸿风望着窗外憧憧树影,天空乌云暗结,风雨激荡之势不减,远方翘起的宫檐好像暗夜里腾飞的巨鸟。
  他转回身来,慢慢笑了一下,“怎么会呢?你不用担心,在这儿谁也伤害不了你了。”
  燕宁还勾着他的手,闻言将手攥得更紧了些,“那你不要走了,陪我一道儿睡吧。”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低了下头,又续道,“我一个人害怕。”
  秦鸿风点点头答应下来,拉着他到桌边坐下,燕宁刚刚被雨淋了一路,又受了惊吓,这一天发生的变故太多,神情委顿,身上也十分狼狈。
  秦鸿风问,“我打水来给你洗漱一下?”
  燕宁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秦鸿风去跟谢府的老仆打了招呼,询问了下,便去后院提了浴桶进来,又去厨房烧开了水。
  等他将事情安顿好,燕宁已经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晾了个半干。
  他侧着脸枕在胳膊上,睡着的时候眉心还打了个结,紧皱着,唇线紧抿,不知梦到了什么,一副很不安的样子。
  秦鸿风看了他半晌,轻拍了拍他的背,叫醒他,“先起来换身衣服,等会再睡,不然该受凉了。”
  燕宁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看他,眼皮沉甸甸的,仍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只是很自然地站了起来,展开手臂,就像从前在宫里时那样,等着人来给他宽衣,站在那时,眼睛还闭着,毫无羞涩拘谨的样子。
  秦鸿风唇角一勾,就从善如流地上前给他解了衣服。
  将脏衣服扔在桌上,捏了捏他裸露的肩头,让他自己泡进水里去。
  燕宁老老实实地跨进浴桶,头枕在桶壁上,长长的头发散落开,漂浮在水面,好像一朵朵盛开的黑色莲花。
  燕宁舒适地呼出一口气,水汽弥漫,热水将毛孔打开,好像有无数双温柔的手按摩着酸乏的肌肉,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他懒洋洋地泡在水里,更加浑身使不上力,舒服得只差直接睡过去了。
  秦鸿风卷起袖子,取了布巾给他简单擦拭。就是从前二人还是君臣的时候,郗王也没享受过这待遇,宫内有泡澡的玉汤池,两人倒是挥退了下人,在里头玩闹过几次,但也是纵情逐乐为主,何尝这么心无旁骛地伺候过人?
  燕宁这次重生,模样也不过比他们在清风山上初见时大不了几岁,骨骼纤细圆润,皮肤白皙通透,娇嫩得被热水一刺激就泛着红,言笑间模样青涩得像枝头新结的果子。
  几粒水珠子顺着背脊的凹陷向下滚落,汇入了清澈得遮不住多少东西的水中。
  秦鸿风眼神一暗,草草擦拭了一下,便要让他起来上床休息。
  燕宁睡得正舒服,仓促被推醒了,
  秦鸿风刚要起身,燕宁却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回来,秦鸿风一手撑着桶壁,低下头,燕宁正仰着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神识清明,哪还有刚才昏睡的模样。
  他们四目相对,发丝痒痒地滑落在秦鸿风的手臂上。
  燕宁高仰着头,从下颌到脖颈再到胸腹,弯曲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喉头一点凸起的软骨,在皮下缓缓滑动了一下。
  秦鸿风瞧着那一处,瞳色更深,神情倒不变,“你做什么?”
  “试一试。”勾住他后颈的小臂用力往下压了一下,秦鸿风不由附身,燕宁从水中探身过去咬住了他的下唇。二人一上一下的接吻,这姿势对腰腹力要求太高,二人吻了一会儿,燕宁便有些支撑不住,腰酸无力大腿还打颤。秦鸿风揽过他的腰,支撑起他,将他从水里抱出来,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湿漉漉的身子隔着层衣料贴在一块儿。
  燕宁伏在他肩头,侧脸贴着他的脖子,腿勾起圈在腰上,像攀附着白杨树的寄生藤。


第32章 偷吻
  秦鸿风抱着他放到床上,给他套上衣服,又让他坐到床沿给他把头发擦干,别把被褥给弄湿了。
  燕宁乖巧地盘着腿坐,侧身靠着他,有两缕头发垂下来,他揪着头发将它们打结又解开,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
  秦鸿风帮他把头发擦得差不多,拍拍他的头,让他裹进被子里。燕宁躺下来,朝着床里侧挤了挤,然后一只手伸出来勾了他的衣服。
  秦鸿风回望过去,“怎么了?”
  燕宁圆睁着眼睛,“你不是答应陪我一起的吗?”
  秦鸿风笑了笑,“那你也得让我去收拾一下,洗个澡就洒了满地的水。”
  燕宁瞧了瞧房间内满地狼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缩回了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搁在被沿,眼睛黑溜溜地看着他,“那你快一些。”
  秦鸿风站起身,收拾了一下,将东西还回去,简单就着井水洗漱后,才回了房。
  一眼就看见燕宁闭了眼,呼吸平稳,想他一定是累极了早睡着了。
  就走到床头吹灭了烛火。
  一片黑暗中,床上发出小声的话,“我给你留了位置。”
  他转回头,看到燕宁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不禁哑然失笑。“你一直等我?”
  “嗯。”从喉咙口嘟囔出来的,还有点气音,软绵绵的。
  他脱了鞋上了塌,和衣而卧。
  闭了眼睛,却总能感到身旁有一道视线瞧着自己。不禁有些受不了了,他叹息了声,侧过身,抬手遮了燕宁的眼睛,“你不是累了吗?怎么还不睡觉?”
  燕宁睫毛动了动,刮在他掌心,酥麻酥麻的。
  把遮了眼睛的手扒下来,攥在手心里,燕宁小声地说,“你走了好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都说你死了。”
  秦鸿风一僵,知道他在说什么时候的事,长睫掩下,“对不起。”
  燕宁难过地皱了脸,“章阁老说要和谈,我原先就不想让你去的。他们都是蛮夷,不会善待来使,虽然相信你不会出事,可我还是怕。”
  “结果他们都回来了,你却没有回来。”燕宁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好,手徐徐攥紧了,“你明明答应过,不会再这样不告而别的。”
  秦鸿风因提及旧事也心绪沉重,往昔是他做错了,无论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他斟酌了用词,只挑了不重要的回复,“那时事发突然,没有办法告诉你。师傅突然以密令召我回山,我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来一去不会太久,却没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燕宁却没有在意,“他们说你定是贪生畏死,要我下令缉捕你,我没同意。”说着,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我原先想如果你真的是走了,那你还是死了的好,这样我才不会生怨恨。后来想,你还是活着吧,我被拘束在这片高墙下,不该让你也困在这里。更何况,我长年在宫中,瞧见的都是无用的勾心斗角的戏码,许多好看的好玩的都没见过,你如果还活着,就像你从前说过的那样,还可以将一路见到的山川河海、泉源溪涧、四时美景画下来,到我坟前烧给我,那我就算都见识过了。只是,你得想着我,知道我死了还会为我难过,我最怕的是你不在乎了。”
  秦鸿风静静地听完,心头好像被小猫挠了一下般刺痛得皱缩起来,“你那时候只求了我一件事,我也没有做到,你有理由怨恨我。”
  “我不想怨恨你,”燕宁闷声说,“我这辈子恨的人,讨厌的事儿太多了,唯独有那么一两件高兴的事儿,我不想让它变没了。”
  他轻轻呼吸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小时候也常学着冷宫里的人求神拜佛,可从没有灵验过,失望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不信了。我既然不是个受老天爷眷顾的人,也就不太相信怪力乱神之说,自觉幸运的事儿不多,可遇见你算是一次,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真心诚意,真能得到神仙庇佑。”
  秦鸿风默然许久,才问:“你记起了多少了?”
  “七七八八吧。”
  “你邀我同榻而眠,不是怕,是因为从前也是这样对吗?”
  燕宁垂下眼,眼神落在簇新锦被上织的一朵并蒂莲,他瞧着那朵花,千重花瓣层层叠叠,嘴还犟着,“有什么不行吗?”
  秦鸿风把他的头抬起来,瞧着他的眼睛,“那你愿意吗?”
  燕宁茫然,“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秦鸿风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平移到他耳边说,“就是我亲你,抱着你,你喜欢吗?”
  到这种时候,燕宁反而脸红了,他觉得秦鸿风这话问得多此一举,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这辈子和上一辈子有什么不一样呢,他还是燕宁,燕宁就是喜欢秦鸿风的,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喜欢到可以放低帝王的姿态,委身于他。
  秦鸿风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只是感觉怀里的人贴得离他更近,像只小猫般耸动着,仿佛不好意思了。他心中顿觉十分得柔软,软得像一脚踩在流沙中陷落了一样,他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不想说就不说了,现在能睡了吗?”
  模糊听到他软软地嘟囔了什么。手又伸出来扣住,好像心中不安,怕趁着夜深睡梦时不见了人,秦鸿风由他抓着。过了许久,终于听到了一句话仿若梦呓,又轻又浅地飘荡下来,然后一个冰凉的吻就印在了自己唇上,秦鸿风眼睫颤了颤,没有睁开。
  嘴唇贴了会儿不知道如何动作,便讪讪离远了。
  这灼人的温度骤然远离,竟有些怅然若失。
  这感觉并不陌生,依稀间,很久以前他也被这样偷吻过。那人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走过来,在床边停留了许久,才俯下身,触碰了一下就仓皇地分开。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半是惊讶半是愉悦,那时候他只想着,这人就在自己展臂之间,只要自己上前一步,就能拉他回来。自己无需心急,他总是等在那边,不会离开的。


第33章 阴吏
  第二日,顾伯敲了门来请他们去前厅用早饭。
  燕宁到大厅时,看到谢颐越正伏着身,快趴在桌子上了,十分专注,走近了看才发现他在作画,头发胡乱挽着,脸上还沾了点墨迹,几幅完成的字画已经被悬挂起来晾干。
  见他们来了,搁了笔朝他们一笑,“你们起了呀,实在不好意思,前天就有人订了几幅贺寿的字画,要赶工出来。书房里光线不好,我就都摆到外头来了。”
  “是我们打扰了才是。”燕宁去看他的成品,发现他的字铁画银钩,笔力千钧,画则色秀淑丽,十分雅致,都是佳作,不由出言赞叹。
  谢颐越用袖子擦了擦汗,腼腆地抿唇一笑,“公子谬赞了,都是闲暇时摸索着写着玩的,难得有人喜欢,登不得大雅之堂。”
  燕宁看了看内容,发现虽说是贺寿的主题,除了常规的百寿图,三星报喜,那画里花鸟虫鱼,书法里狂草小篆肚痛贴,什么都有。
  他撩起几张看了看,“贺个寿罢了,怎么要了这么多张?”
  谢颐越双眼很亮,满面欣喜,“这下订的人是我的知音,说来惭愧,自我这书画摊摆出来至今都鲜有人问津,今个儿还是第一次开了张。我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随我发挥,他只订了五幅,钱给的太多了,我想着再送一些。字画这种不在于价格,最重要的是有人赏识,那我便知足了。”
  “那你给他送去吗?”
  谢颐越弯下身,将刚完成的一副挂起,“他说今日来取。”
  燕宁莞尔,“你这不是做生意,你这是要把书画摊开到人家家里去了。”
  谢颐越听他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太多了吗?也没事,到时候让他来选一选,喜欢的就拿去,不喜欢的我还留着,只当交个朋友了。”
  秦鸿风也在看他的画,听到这句,便问,“那你卖我们两幅如何?”
  谢颐越走过来,十分豪爽,“何须卖呢?若有中意的,拿去便可。”
  秦鸿风摇头,“那可不行,叨扰多日,还要白拿书画,这岂不成强盗了吗?”
  “是啊,”燕宁附和,“我们是真心欣赏宣远兄的才气,若连这点小钱也推拒,未免太见外了。”
  谢颐越一顿,笑了笑,“好吧,是我思虑不周,那你们喜欢哪副呢?我去取下来。”
  秦鸿风扫了一圈,点了幅山水画和模仿魏碑的字。
  三人正品评时,门外传来叩门声,顾伯去看了看,回来说是买画的来了。
  谢颐越极欣喜,从椅上站起,整理了下衣着,才发现刚刚沾上了不少墨迹,十分不端正,有些踌躇要不要回房去换件衣服,嘴里喃喃说,“怎么来的这样快,这幅样子见客只怕不太礼貌了。”
  燕宁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去见姑娘,他看字画就够了,也不看人。”
  正说着,影壁后便走出个身影,身形高大,剑眉星目,威势逼人。
  燕宁瞧见来人样貌,面色一僵,冷嘲一句,“想不到还真是看人来的。”
  那人冷冽的目光扫过来,在燕宁和秦鸿风的身上停了下,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移开。只是朝着谢颐越走过去,惜字如金地说,“我来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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