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花见美晴

作者:  录入:08-28

  顾明眸那儿我又去过一次,他坐在河边钓鱼,那些农人在田畦奇异地打量我们,他也毫不在意。我跟他说了要去西关打仗的事,他听罢很爽快的说要跟我们一块去,毕竟杀人於他也不过是游戏而已,何况还能帮上我的忙更是乐意之极。
  我不知骆静会做何感想,不过顾明眸又说他讨厌王师,可能稍晚启程追赶我们。他始终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我反倒觉得很安心。河里的鱼始终都没有上钩,顾明眸虽然抱怨,却没有放弃,他笑著说那边的村人太烦人,宰掉几个图个清净才好,不过这些都是戏言,只有我们听得懂罢了,等回过神农人们都已逃得精光。
  庄贺生陪我来,唐彦不知去向,我也知道骆静恨不得随时跟著我才放心。所幸庄贺生是个非常沈默的人,他只是远远的看著并不打扰,临走的时候,顾明眸冲他吹了声口哨,调戏一般他也毫不在意。反倒是顾明眸无趣地道:“倒是个不错的侍卫,只可惜无聊了些。”我白了他一眼,一笑而去。
  终於到了启程的时候,等出了城看见黑压压的宁王亲军我才意识到征战要开始了。夏焰雪跟著我们料理随行事务,本来军中容不得女子,这回也成了特例。我很惊奇於应远亭没有露面,他之於骆静算的上是心腹,可是看著沈著的骆静我没有问。
  大军浩浩荡荡的启程了,最前列的是王师,尽是金甲衣装,骆静见了摇了摇头,我抬眼看去,军士们满面倨傲仿佛战无不胜。这是皇帝的精兵自然是不同凡响的,骆静传令让他们脱了金甲,传令官吃惊的望著骆静半天回不了神,夏焰雪冷冷道:“军令不得延迟,传下去!”
  我疑惑的望著骆静,他只是继续眺望著我们将要赖以作战的军团。
  宁王亲军,都是些面无表情的黑衣军士,他们在我们面前走过,敬畏的望著骆静,但是始终很平静,平静的仿佛我们不是去征战一般。然後我们坐上马车,开拔。
  “热麽?”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我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见他穿戎装,反倒多了慵懒的神情,他把脚高高的翘起搭在一旁的矮凳上,“我讨厌骑马。”
  我微微一笑,“我也不喜欢。”
  他把头轻轻的靠在我肩膀上,打算假寐。我知道他这几日很劳累,仿佛忽然了解了他的为人,越是疲惫越是强打精神,越是紧要就越显得无所谓,我没有什麽帮得了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让他依赖,哪怕只是一会。
  “你穿戎装真不好看。”
  他忽然这麽说。
  我怪异地看他,得来一句:“像女扮男装。”
  这话几乎令我气结,刚想回嘴他已然睡著了,帘外是闷热的风,马车摇晃著,军士们的脚步声,马蹄声,我渐渐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进入了梦境。

  四六 风移影亦动

  天气热的很了,行军的队伍里人的声音嘀嘀咕咕的躁动著──热,非常的热。骆静不知派人去哪里弄来了许多艾叶,抬了铁盆一路地熏,果然中暑的人少了。又行了三天,天气越发热了,甚至还有些军士生了热疮,骆静便让白日里休息,王师的首将是个脾气暴躁的大汉一听便叫道:“王爷,咱们这是带兵打仗,可不是郊游玩耍,照您这麽办,咱们什麽时候赶得到西关?”
  骆静也不去和他生气,只说:“若要带兵打仗便听我的,不然你倒是拿什麽兵去和那些蛮子打去?这几天暑气厉害,再往下走,慢说打仗,晒也能晒死一半。”那首将将信将疑,也不好违抗,不情不愿的照著做了。
  我在一旁听著,骆静回头看了看我,说:“早知道便不让你来了,白白受这罪!”
  “这点苦就受不住了还算是男人麽?”
  他听罢,不由莞尔。
  这些天里他说话粗声大气,骂骂咧咧的,有时候那些首将们被他骂的目瞪口呆,不知该怎麽回嘴,我只觉好笑,大略也知道军旅生活是怎麽一回事了。
  西关的消息一直不断,也已经打了几场硬仗,百姓们更是慌乱,一路往西,逃亡的人就越多,我有时候也向他们打听战事,尽是说得神乎其神,不著边际。大师兄的声望甚高,提到蔚将军是没人不夸的,即便这样大家也还是担心要是哪天西凉人真的杀进城里烧杀抢掠怎麽办?
  我跟骆静商量这事,不由问他为什麽竟是这时打起来。才知道光州一带有大金脉一直连绵到西关,其中已经有两个金矿起码开采了十年之久,去年又在光州西北发现了最大的金矿,无怪那些西凉人垂涎欲滴了。
  发现偷袭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和骆静出去的时候地上有人哀叫著,还有人睁大了眼睛没了气息,能出手这麽快,必然是江湖人物。
  可以说在看到应远亭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骆静那淡漠侧脸又告诉我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楼外楼主人,我想到他的另一重身份,对於偷袭恐怕他早已守候多时了吧?我这样想著。听到他在我耳边道:“你不要轻易出手。”
  确实,我的手很痒。行军的路程中我们不再肌肤相亲,而是如同挚友一般分析军情、切磋武艺,说是切磋武艺,更确切的来说是骆静在指点我。自从从老师那里得到了娘的手笔,我却始终掌握不了,逐月剑法──飞星逐月,果然不是轻易可学的,然而对骆静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我差点忘了兰家剑於他来说便如饮水吃饭一般自少小时便驾轻就熟的。“照我的性子,不惯拿剑。”他手执我的清辉道。我冲他笑,他也不知自己执剑的样子有多美,像个被贬下凡的谪仙一般清俊飘逸。
  正想著,应总管已然把那些来客料理的干干净净。
  他轻轻推上一个女人,“主公,你看。”
  骆静皱了皱眉头,见我疑惑,便道:“是舍连芳。”
  我吃了一惊,摘星阁、琬香堂、碧落,若不是她,碧落也许根本不会死。
  “是风季彤派你来的?”
  她的眼睛斜斜的瞥来,带著不屑的神情,脸上尽管满是血污,任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骆静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杀了。”
  那女子闷哼一声喷出了一腔血,死相凄厉的倒在地上由人拖了出去,应远亭又问:“还抓到几个。”
  “问得出多少问多少,都别留活口了。”
  他淡然道,拉了我依旧回营帐,空气里多了血腥气。军队里人人都各司其职,很快就收拾好现场。骆静也如往常一般没什麽两样,我的心里却莫名地沸腾了,又莫名地空虚著。
  “怎麽了?”他问。
  “刚才那个刺客……真的是舍连芳?”
  他沈默了片刻,答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过不管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我咬紧了下唇。
  一只手忽然轻轻地拍在我的肩膀上:“想给林碧落报仇是麽?”
  我抬头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眸里透著了然,我渐渐平息下来,问他:“打仗,我们会赢的吧?”
  他眯起眼睛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输了的话,也许会死也说不定啊。所以一定打赢的。”

  四七 风云变化寻常事

  谨以本章献给经常催我的IN同学……
  感谢乃的催促~ 让我也多少想起点责任感鸟……
  这之後一路无事,对於险恶的天气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骆静不分昼夜忙於军务,我则在旁协助,或者练习剑谱,反而觉得充实很多。进了光州不过三天,边关僚城传来消息,大师兄不见了。
  乍听消息,骆静也一脸惊骇,不过立刻恢复常态,细问详情。
  来人是骆静派至西关的密使,确切的说应该是细作,他素来有四处布下眼线的习惯,难怪一路而来态度镇定,原来早安排下了人手。
  我这时也著急的很,便仔细听来龙去脉。
  原来是三天前,大师兄带了几个好手出关探明敌情,丑时出城到了酉时还没回去,副将急得要死又不敢上报,拖了一天也不见西凉人有动静,也不见人回来,昨天傍晚才见同去的一个好手狼狈的回来,神色惊慌的说遇到了妖怪,再问下去更是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直嚷著“快救蔚将军”,至於地方在哪却回想不起来。副将这才上报了首将,都是不置信的,又没主意,只好暂时压了消息,推说大师兄身体不适了事。
  那密使将事情详细说来,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骆静听罢,又问:“西关历来有什麽民间传说麽?”
  “素来有的,可是也不见这样离奇的。李守备大人是不信的,又是战时出了这样事情,如今倒把同去的侍卫羁押了起来,怕他神志不清乱说什麽霍乱军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退下後。骆静不发一语,我心里著急,心想尉迟的身手也是不凡的,怎麽能遇到妖怪便束手就擒呢?总觉不信,又不知就里不好轻易推测,正七上八下。骆静拍了拍我:“不要多想,我们明日便去僚城,总要问过了才知道。看来也不像是被西凉人俘虏了,如是这样以你师兄的声望那些个蛮子早就巴巴的赶来挑衅了,可见不在那里已是万幸的。倘若真遇到妖怪,想他这样脾气便是妖怪也要怕他三分,总是有生机的。”
  “你说的是。不过师兄如今不在,开战便缺了帮手,我们初来乍道总要有个熟人照应才方便啊。”
  他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僚城的李福历来是个中立派,倒不是问题。光州这边我还是有人手的,只是这仗还是要快打,拖得越久越麻烦。还是先把尉迟的事弄明白了再说吧。”
  我们商量了一会也觉没个头绪,也就早早就寝了。一路上骆静都睡在外侧,说是他向来浅眠,若有军务起来也方便,我也不去和他相争。这时睡不著,听他呼吸的声音不知不觉又放下心来,正迷迷糊糊要睡,忽然听到门外头的人声,倒是夏焰雪的声音。
  “主公!”
  她声音不大却急切的很,骆静一下子翻身起来,我也跟著坐起身。
  看来不是小事──平日军中事务大半的也是她过得手,遇上我们休息,她便揽了事自行处理,轻易不来上报。
  “进来。”
  夏焰雪青著脸进来:“主公,府里出事了。大公子二公子行踪不明,小郡主受了惊吓,发了急症病势险恶。”
  一瞬间,我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孩子们的笑脸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愣在那里手脚僵硬。
  “我要听详情。”骆静的声音干涩道,“是什麽事?什麽人做的?还有以允臻的身手我不觉得他会轻易遭人暗算。”
  “是。五天前子时府里遭人放火,已经探明夜袭的黑衣人是西凉人,目的是挟持大公子。因为事出突然侍卫一时没有赶到,大公子为了保护小公子受了轻伤,好在被诗缘救下了。黑衣人现已全部擒获,不过大公子和小公子却不知踪迹。已经查明的是大公子不在西凉人手里。”
  “传令下去,全力追查他们的下落。至於刺客,跟以往一样发落。”
  他的声音冷冷的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夏焰雪一样冷著脸出去。
  “我现在就回京城去……”我的声音莫名奇妙的响了起来,等我说完我才发现那声音颤抖的简直不像我的。
  骆静死死的握住我的手,“不行,你明日得跟我一起去僚城。”
  “不,我要回京城!我要去找允臻和景儿!”我拼命挣扎著,却找不到力气。
  声音嘶哑的仿佛不是我的。
  骆静盯著我的脸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你回去了他们就能找到吗?”
  一时间我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不想失去景儿……”
  同样冰冷的手紧紧抱住我:“我也一样。惜怀,你冷静一点。”
  他用全身的力气禁锢住了我,我就那样倒在榻上泪流满面,却几乎说不出话。我已经失去了碧落,如今我连景儿都不能保护好,我究竟活著做什麽?

  四八 风声而鹤唳

  还是去了僚城,但是我却尽量回避和骆静说话。他也似乎感到了,同样也不答话,军务越发繁忙,我也插了手,有时跟夏焰雪一起接手粮草,有时跟著副将们巡视士兵操练,再有跟军医检理药材。
  骆静大概也知道我这麽做是为了什麽,也就不发一言,但还是点了几个护卫跟著我,防我趁他不备逃回京城。越忙越想景儿,小小的影子在跟前晃。
  允臻已经寻回来了,受的伤化了脓,昏迷了几天。骆静知道後一脸怒气,但还是安心的,我宁愿景儿也受伤,好过现在生死不明。听允臻说,景儿叫个老头抱走了也不知去向,他疑心是练什麽邪门功夫的,以他的功力还接不下一招。叶蚩那天正巧遇到琼宵所以一点无事,他给鸿影山寄了信去,弄得夏然飞鸽传书问我是怎麽一回事。我怕,却又毫无办法。
  忽然有一天,顾明眸站在大营门口,冲我笑笑:“我来了。”
  我想起他说过也要来僚城,居然到这时才来。
  他大概听说了景儿的事,竟然笃定道:“没事。我前几日杀了个老匹夫,救了个小子像是你儿子。”
  我疑心他胡说,他居然信誓旦旦道:“跟你倒是九分像,只是滑头得很。叫通州血魔精那个老妖怪抓住了,先说要吃了补气,又说要收了做徒弟的。
  那老怪物!做他徒弟可不得恶心死了?”
  我听了半信半疑,他忽然想起来,拿出了样东西,是景儿脖子里的平安锁,还是端午那天骆静给的。我一急,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嫌老妖怪太恶心已经杀了,那孩子本来倒是想带在身边的,可惜让他跑了。”他伸出手臂给我看,“这印子不还留著吗?”
  是一个咬痕,我一看心惊肉跳的。他却尴尬笑笑:“跑得可快,早知道是你儿子该逮来给你。”
  “他受伤了吗?”
  “那老妖怪原先要养了吃的,好吃好喝给养著,哪里有伤。看他机灵劲多半没事。”
  不知为什麽,这回我倒信了,仿佛信任了顾明眸就等於信任景儿会回来一样。
  骆静见了顾明眸眼皮也不抬,只说:“即是为国出力,便是壮士。”让夏焰雪领了住下了。
  然後不赞成的看了我一眼:“他为你来?”
  “是我的朋友。”
  “也好,上阵杀敌也算一员猛将。”之後又去研究军策。
  西凉人气焰嚣张,接连数日前来挑衅,骆静让大家按兵不动,自己在城楼上看他们行军的位置。这天叫顾明眸领了一千王师出城,其实有意刁难他。後面又部了许多暗兵,都等著顾明眸落败好上前包抄敌军。
  我觉得他这样太过分,他竟跟我说:“知人善用。”
  谁知上了阵两军对峙,顾明眸也不听西凉人说什麽,拍马迎上伸手取了对方将领的人头掂在手里,回到本阵那头马上的人刚刚倒在地下,血水漏了一地。那场面骇人之极,惊得敌我两阵纷纷惊呼起来。他倒是挑衅,不当回事地把人头在手里耍把戏似的乱舞,弄得西凉人先是骇然又是怒极,逼上前来。他也不管带兵,一个人冲上前去杀了个痛快,真真的浴血奋战,我在城楼上看著直觉手软,倒是骆静叹了句:“好一个出其不意的怪才。”颇有欣赏的意思。
  西凉人落荒而逃。
  我军著实出了口恶气,对顾明眸一半是敬畏一半是惧怕,都称他为“顾将军”。我背上起了恶寒,尤其看他笑起来,身上染满血迹,几乎是恶鬼一般。
  晚上庆功酒,他自然也去,骆静敬他:“不愧是一夜屠城顾明眸。”把那恐怖传说讲得好似溢美之辞。我暗自心惊,顾明眸却笑得见眉不见眼,我忽然觉得他跟骆静也许是一类人──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

  49 远戍亦有身 顾大叔的凄惨往事~~

  四九 远戍亦有身
  西凉人尽退,探子回报,扎营在云岫山脚。正是大师兄失踪的所在。
  骆静私下里寻过副将成泷,又提了那个跟大师兄同去的军士,只知道他们遇上了妖怪,又逃下了山。在山脚下尉迟遇上了熟人就不见了人影。听他说来不像是撒谎胡说的,却让人摸不著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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