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赶快救她!!”秦更雨扑到床边,又惊又怕地看着那个苍白的人。她握起叶声离的手,竟是冰凉的。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找余梦中过来了。”
话音才落,余梦中便赶来了秦楼里。他走到叶声离身边,看了看伤势,眉头一蹙:“下手得真狠。差点点就要穿过她的身子了。”
“余医师,她有救吗?”秦更雨急迫问道。余医师从药箱里拿出一切用具,答道:“二小姐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给你救活。”
秦惜花也在一边说道;“是啊,梦中的医术远近闻名。就是一个碎了的人,他也能够给你拼好救活。”
余梦中淡淡一笑:“楼主把我神化了。”
秦更雨却一点都笑不出。余梦中拿出几块抹了药的毛巾,递给秦更雨:“二小姐,有一些肌肤上的接触梦中不便作举,望请二小姐帮忙。”
秦更雨几乎是还没等余梦中把话说完就把毛巾拿了过来,用剪子剪开伤口处的衣衫。幸好血还没有完全凝固,用水敷一敷就化开了。药膏贴了上去。余梦中看着叶声离,抬眸对秦更雨说道:“现在请二小姐把叶姑娘抱紧。”
秦更雨点点头,将叶声离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紧紧握住了叶声离的手。环抱在怀里:“可以开始了。”
余梦中拿着剑柄,扬手一抽。哗地一身,血花飞溅。叶声离被惊醒,胸口的剧痛回荡着。身子却靠在温暖怀抱里。余梦中极快地把药贴在伤口上,又用银针扎了几个穴位把血止住。叶声离苍白着脸,汗水直流。
“好了,伤口止血了。接下来就好好静养便是。我这就去开些药来。”
叶声离满头是汗,她慢慢仰起脸,看见自己正被秦更雨抱在怀里。秦更雨的眼里满是惊痛。秦更雨用手擦去叶声离的汗:“是不是很疼?”
叶声离眉头蹙着,她直起身子,挣扎要离开秦更雨的怀抱。却又扯到了伤口,她暗吟一声,又躺了回去。
“别乱动。要不伤口又流血就不好了。”
“放开我。”叶声离沉沉说道,她的语气极为无力。秦更雨愣了愣,半响她点点头,将叶声离放回床上,又替她盖上了被子。
秦惜花在一边看着,他的眸一直流转在秦更雨那扑腾的身影上。片刻他把眸一收,低头沉思着。他,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会。”
“好!你睡吧。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倘若你有什么事就唤一声。”
“嗯……”叶声离应完,就合上双眼睡去了。她连睡梦中亦是蹙着眉的,这让秦更雨心底实在不放心。她不住看着叶声离,片刻坐到了床边,轻轻拿起她那冰冷的手。
这时候,秦惜花站起了身,他看了看秦更雨,轻道:“更雨,随我来。”
秦更雨顿了顿,她看着床上的叶声离,又看了看秦惜花,秦惜花又补充了句:“稍后我会让余梦中和晚梦一起来照料她的。”
听是余梦中和月晚梦,秦更雨的揪着的心慢慢缓了下来。她迈开步子,随秦惜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秦更雨还不断回头去开叶声离。秦惜花蹙了蹙眉,伸手拉过秦更雨,将她拉到了另一间房里。
合上门,兄妹两人对坐在桌边。烛光残影,究竟谁又知道,这影子会有多长。
“你认为,叶声离为什么又突然折了回来。”一坐下来,秦惜花便开口质疑道。
秦更雨一愣,心头充斥一种不满,她看着秦惜花,眸里多了一种轻微的敌意:“你难道没有看见柳惜玉把她给伤了吗。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没有亲人。除了我们,她还可以投靠谁。”
“但你不认为很可疑吗。”
“可疑?!你是认为她是处心积虑为了某个目的才返回的吗。”
“是。”
秦更雨冷冷一笑:“那你就错了。我刚刚不是说过,她不会武功。接近你,岂不是自讨死路。”
秦惜花剑眉一拧:“雨儿,一切事情都不可以只看表面啊。我知道你想维护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够了。”秦更雨站起身来,凌厉地看着秦惜花,“如果你容不下她,我就带她走。”说罢,秦更雨转身欲要离开,却被一股猛劲拽住。
“我有说容不下她吗。雨儿,你为何如此偏激,我只是随意问问,你就……是不是,为了她,你宁要与我翻脸。”
秦更雨转过来注视着秦惜花:“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无论那个人是柳惜玉,还是你。”说罢,秦更雨甩开秦惜花的手,夺门而出。秦惜花站在原地,身旁的烛光忽明忽灭。他脸上凝结得难看,半响他深叹一口气,咚的一声闷响,他一拳记在了桌上。
这一夜的梦似乎很飘忽,把叶声离从这一个时空,带回了另一个世界。
那繁花素锦编织起来的梦,就像一件令人惊叹的华衣。裹在那个婀娜的身段里,朱唇轻点一疏红。偌大的庭院,玉石地板上,飘满了樱花。冷白的,就像雪一样。
一个少女站在白樱树下,带着笑颜看那满树的繁花。
这个是个古老却又富裕的国家,迫近东瀛,在那浩瀚东海之上。
琉璃国,盛产琉璃。这个仅仅不足千人的的小国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制造琉璃。造出的琉璃可谓无能胜任。走在琉璃国的大街小巷,琉璃制品四处可见,便连灯笼亦用琉璃打造。蜡烛燃起的时候,光彩四射,一地斑斓。
琉璃国依靠与海外人士交易生意得以赚取财富。他们用那双精巧的手做出一盏盏精致的用具,有琉璃盏,琉璃灯,琉璃皿……
琉璃国的国外仅有一个女儿,人亦生得如同琉璃一般美丽。白瓷一般的脸,乌黑如同宝石的眸,大波浪卷的发和一笑露出的雪白贝齿,就如一颗颗海边拾到的海贝珍珠。
在一回,中原商人前往琉璃国进行生意交易时,琉璃国王盛情款待,酒过三巡,国王似乎有些醉意。他笑着向商人说道:“在我琉璃国,虽然琉璃不下千百万件,但唯有一件,是绝对天下无双。可以说,她是我琉璃国里最美,最珍贵的珍品。”
底下的商人眉目一挑,纷纷交头接耳,半响一人说道:“我愿意用十大箱黄金买下国王方才说的珍品。”
国王笑着摇摇头。
“二十箱?”
国王依旧摇摇头。
“那件珍品究竟价值几多?”
“无价。”国王说完这个字,便起身回寝了。商人纷纷相讨,到最后,他们竟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夜深,一盏盏琉璃灯把光彩照亮了这个国家。风轻云淡,琉璃公主伏在窗边看着夜景。她在想,琉璃国以外的世界,会不会也像琉璃国一样这么色彩缤纷。想到此,公主微微叹息:“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正说着,霍然听见几声破碎的声音。公主一惊,眺望开去,发现那连成一路的琉璃灯有一段地方全然熄灭。亦在那个地方,传来了哭喊,打砸的声响。这两个声音的交织,让公主依稀感到,出大事了。
她向那段漆黑的地方跑去,只见樱花树底下碎了一地的晶莹。片片晶莹闪烁着这夜缭乱的星辰和那轮惨淡的月。一些液体在琉璃上淌过,把那斑斓的琉璃都染成了一种颜色,然后,在燃起的火光下,显得一片迷离。
公主掩住了口,她惊得说不话来。
这样的场面告诉她,有外人侵略了这个国度。她转身欲逃,却偏偏一脚踏到了一些碎去的琉璃上……
咔嚓。
“有人!!”
那躲在樱花树后的女孩闻声拔腿就跑,木屐发出惊惶的噼啪声,提着华衣,频频回头,却见那几人已经很快追了上来,那手就如鹰爪,紧紧把她抓住了。
“哟,长得不错啊。带回去,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卖了多可惜,留着自己享用该多好。”
“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她也只是个孩子。我们不是说好找到那珍宝就离开吗。”一个白面男子上前制止道,他一副书卷气息倒也不像个生意人。
“柳商,方才商量时候怎不见你仁慈?怎么,见这小丫头哭哭啼啼就心软了。”一汉子说道,他把那个哭着乞求他们放过她的女孩拖了起来,细细看了看,不住一喜,“当真是个好货色。想必,一定比这些琉璃更要值钱。”
那男子面容凝了凝,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他就这么看着那女孩哭得嗓子都哑了,却被同行的人绑上了船,长达半月的水路,终于,他们返回了家乡。
那时候,正逢三月天,琼花烂漫的时候。
叶声离霍然睁开双眼。她的身边伏了一个人。雪白的衣,乌黑流水般的发。那冰冷修长的手紧紧握着她。
仿佛彻夜的静止,为了不忍扰她清梦而直到方休。叶声离双眼颤了颤,片刻,她拿起薄衫子披在了秦更雨身上。秦更雨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到。静谧里,叶声离头一次注视着如此安静的秦更雨。她双眼轻轻闭着,修长的睫毛就如羽翼。
忍不住,叶声离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她那羽翼般的睫毛。
轻柔,就像触摸在一匹上等的丝绸上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秦惜花推门走了进来,叶声离一惊,连忙直起身子来,不经意间扯到了伤口,她吃疼一声,捂着伤口俯了下去。
秦惜花看了叶声离一眼,又看着熟睡着的秦更雨。半响剑眉一缓,轻道:“你的伤口无大碍吧。”
叶声离忍着疼摇摇头。
“那……你可以起身,跟我来吗。”
“去哪?”
“隔壁房间。”
秦惜花未等叶声离答应,便甩袖往门外走去。叶声离楞了半响,慢慢起身,扶着伤口,有些踉跄地走了过去。
秦惜花合上门,坐了下来:“坐。”
叶声离慢慢坐下,她不敢抬头去看秦惜花。她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楼主,你唤我来……是不是想让我交代,我受伤的事情。”
透着烛光,秦惜花的神色有点严肃,他凛凛说道:“准确说,我想你交代,为何你救了柳惜玉,并带了柳惜玉走,他醒后竟如毒蛇一般不记恩情伤了你,依我与他十多年的相处,好像……他不是会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叶声离脸色苍了苍,她按着伤口,那剧痛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指尖,有点麻木。
“你怀疑我吗。”
“我只想听实话。”
叶声离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双她久违了的双眼,有点悲痛,亦有点陌生。那深切的温柔与怜惜,就好似轮回之前的事情一般。
“我跟在你身边两年。我可以不顾一切去满足你的要求。包括……你将我当做礼物送给柳惜玉。我都没有一句怨恨。而你……而你都做了些什么?利用我,使唤我,到现在又将我当成疑犯来审问。究竟,你把我当做过什么。”
秦惜花侧过脸,烛光洒在他的侧面,方刚的线条,让这个男子看起来,更加英俊。
“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叶声离低下头,指尖攥了攥桌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难道,你真的以为柳惜玉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你给的东西他都照单全收的笨蛋吗?他都知道,只是……他对你的爱比恨更深,他不说出口而已。从秦更雨,到南宫翎羽,黄巧儿,白蔓,兰若,袖云,再到我。与其说这七个女人是你送给柳惜玉的礼物,倒不如说,是你巧妙安插在柳惜玉身边的七把利剑。还有那名贵的珠宝,呵呵,若我猜得不错,怕是每一件都含有剧毒吧。就拿今年中秋你送他的琉璃盏,用毒草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剧毒渗透入琉璃里。只要柳惜玉长期使用这盏饮酒,不出三个月,他便毒发身亡。”
秦惜花不做声,他的脸已经沉到了极限。
“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想保护的人也只有你自己。要不,你怎会连自己的妹妹也拱手送出去?”
“你不要扯开话题。”
“我没有扯开话题!”叶声离霍然站起身子,她双手撑在桌上,双目噙满了泪,“柳惜玉爱你,你却处心积虑想杀他。更雨爱你,你却毫不留情把她送给了柳惜玉,到现在……”叶声离住了口,身子颤抖着,她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这是她一直很想对秦惜花说的话,只是,她始终没有勇气。包括这一回,她还是咽回到肚中。
叶声离把眼看向了另一个地方,烛光就映在她那凄然的脸上,清澈的眼,就如一潭波澜的清池,她继续说道:“总之,你所做的一切柳惜玉都知道。他不信我,所以,昨天晚上,他拿着你伤他的那柄匕首,深深地捅进了我的肩头。溅起的血花里,我分明看见那张狂笑里,却流着泪的脸庞。”叶声离的眉头蹙了起来,她按着肩头,慢慢俯下。声音亦越发沉闷。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恨……他恨你,为何,他付出了一切,却不到你爱的回报……”说罢,只听扑的一声,叶声离跌坐回凳上,她身子靠在桌上,隐隐中,一些暗红色的液体滴了下来。
秦惜花脸色已经一片苍白,他看着叶声离的身子,语气冰冷:“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与柳惜玉有关的人,我都必须提防。”
啪!
门被用力地推开,两人一惊,秦惜花更是错愕地看着门外那个愤怒的身影。
刚刚醒过来,不见了叶声离,起身寻找的秦更雨,无意发现隔壁房间燃着烛光。欲叩门而入,却听到方才两人的对话。
此时的秦更雨一面煞白,乌发乱飞,一只手紧紧按着门,眼里,好似在仇视。
叶声离挣扎转过身子,秦更雨一怔,她看见了叶声离那雪白的衣衫上一片刺目的鲜艳。秦更雨很快地走过去,接住了叶声离那早已无力的身子,抱在怀里。看着叶声离脸上痛苦的表情,按着伤口的指间不断有血溢出。
“你明知自己身上有伤,为何还要如此动怒。”秦更雨责了一句,却又心疼得不住把叶声离抱紧了一点,“你别怕,我马上唤余医师来。”说罢,秦更雨扶着她往门外走去。
“更雨!”秦惜花连忙唤了一声,却得到秦更雨一个冷漠的回应。
“这笔账,稍后我才跟你算。”
余梦中几乎是皱眉去处理叶声离的伤口。待换过药后,余梦中深深叹了口气:“叶姑娘伤势本来就很重,不能起身。如此伤口再裂,如果不慎感染了……后果不堪啊。”
秦更雨紧紧凝着眉头,看着榻上一面苍白的叶声离:“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让她受伤了。这一次,是我的疏忽。”
“二小姐,那我就去给叶姑娘开药了。”
秦更雨点点头,待余梦中走后,秦惜花才踏了进来,走到秦更雨身旁,扶住了她的肩膀。
“更雨……”
“你别碰我。”秦更雨连忙打掉秦惜花的手,避开他的身子,闪到一边。
“更雨,你,你是在怨恨哥哥吗。”
“呵呵,我哪里敢怨恨你堂堂秦楼一主。你说风就不得雨,你说死,就不得人活!”
“更雨,你分明就在责怪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你明知她受了重伤,还要去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