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儿子明日还要去练兵呢,冻坏了,弓瞄不准,叫人笑话。”
  “兵兵兵,一天全是你那禁军破事!刀枪棍棒的地儿,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伤了!早晚给我辞了官,滚回家来!”
  项夫人奋袂而去,头上插两对儿的金钗上垂穗摇撞,声音是个富贵清脆。
  她只走出几步,就又回过头,问了句:
  “曹公公怎么说?”
  项穆清嘴角上扬,应道:“好说,赋役折银,马政新规。朝廷现在不缺马,地方折银代替供马,贡上朝廷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从中小抽,不是问题。爹太仆寺里那三千多匹的无用老马皆可折银,收成八成入国库,两成义夫和爹分了,足赚万两。加之爹私辖的牧场在此政下无需再养马,留几匹上好种马,关键时再配就够,这地便可以租出去供人开垦使用,又是一大笔银子。义父的内侍省答应睁一眼闭一眼,皇上也便不会说什么,毕竟此举咱们捞小钱,国库可是会满盈,皆大欢喜。”
  项夫人这才舒缓面色,略微勾唇,轻松道:“算你成了件好事。”
  “那是自然啊。”项穆清跪久了,腰疼,抻了个懒腰眯起眼轮,讨乖笑道:
  “跟娘的养育之恩比起来,不足挂齿。”
  “那也不是你今日出去瞎混的理由!”项夫人怒气稍减,松了口,道:
  “再跪半个时辰,自己起来。不过,曹公公再没说什么了?说你。”
  项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儿子的疤痕上。
  “啊,义父只叫我少淌浑水。”
  “你当听得懂的。”项母教训道。
  项穆清把胳膊恭敬一抬,跪着行了个大礼,借酒气味儿醉醺醺的在这冷夜里大声吆喝道:

  “儿子明白!母亲,早些安歇!”
  而后就这么一直跪伏在地上,光着半个身子,一动不动。
  寒风吹得萧,月影下冻得他微微泛红。
  早躲在一边的笙笙再是看不下去,反正四下无人,到底偷摸跑到项穆清身边。
  小孩躲在墙后也冻得直抽鼻涕,心疼得一开口便带了哭腔。
  他紧着拾地上的衣衫往项穆清身上披,一边急切唤说:“少爷,半个时辰早过了,天都快亮了!您赶紧起来吧,凉,天凉!”
  项穆清动了动身子,没抬头,先抹了一把脸。
  再转头看着笙笙如此担忧急迫,项穆清眼睛红肿,难掩倦色,却还暖笑着安慰笙笙说:
  “不急,慢慢来。少爷就是累了,想在这儿歇会儿。”
  “累了,累了回屋歇息啊!”笙笙哭丧着怨说:
  “少爷若染风寒,病了还会被夫人骂!笙笙今儿个的药还没给您上呢,叫夫人知道还得打我……反正,快回去吧,少爷!”
  “好啊,回去。”
  项穆清起身的时候膝盖冻得都发麻,费好大力气才能迈出步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月,孤零零的清光煞寒。
  皆是世间孤独人,月就这般明亮显眼,
  怎得为人,就偏要在这寒夜里,独自凄苦啊。
  -
  另一边,潜王府内。
  夜里好容易闲下寂静,画良之脑袋上被砸的伤今儿泡了水,现在才得揭下来敷药。
  池子里的水怎说都是不干净,多半有些感染红肿。
  他借着发乌的铜镜扒拉着给自己上药,怎么都是不方便,摸不准,看不清楚。
  画良之这时候才有些挂念明安不在。
  好不容易给自己包扎好了,这位指挥使大人想着终于能睡个好觉,才把衣衫解开。
  门外就有人喊他喊得急。
  听声是柴东西那小孩,他腿脚快,总被人喊着跑来跑去指示跑腿传信。
  “大人!王爷……王爷传您去护卫!”
  画良之噌地从榻上跳起来。
  “不是有夜里当值的吗!都什么时辰了!”
  “王……王爷指名要您去……”小东西怯不敢言,缩在门外小声应他。
  “……桂棠东,有完没完!”
  画良之忿忿不平地起来趿拉上靴子,扣了假面夺门而出,开门的时候火气大了点,险些把趴在门上的柴东西鼻子撞塌。
  只是画良之万万没想到。
  这夜色如墨的沉沉夜,潜王府的正房,竟能这般明亮成昼。
  灯油好像不要钱似的,绕屋外堂内点了过百支,耀得连明月都失色。
  真当好一个奢靡不夜城,更为可怕的是,画良之到门外还有百步的距离。
  便已经可以清楚听得屋内莺歌燕语,琵琶碎玉。
  皇城第一的纨绔混蛋。
  画良之暗骂一声,手扶着腰间软皮线绳,正要推门。
  耳边乍闻个千娇百媚声起伏不断,惊了画良之鸡皮疙瘩直窜到头顶,豁然忆起白日里,王爷曾吩咐……
  那他娘的,不是气话!
  谢宁真给他塞了一车官儿送进府里来了!
  画良之推门的手僵在一半,屋里叫声不止,他就不敢再动半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下想的是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分明周遭媚笑欢声此起彼伏,吵的厉害。
  都只听得见心脏乱了紊的狂跳不止。
  “来了就进来啊,在门外偷听什么呢,画大人?”
  画良之一颤,里头人大抵是看到人影投在门上,唤他进来。
  画良之不敢抗命,咬牙低着头,推了门。
  他颔首慢步,跨上门槛,直到“咚”一声震响,是个男人吃了痛的呜咽声滑到耳边。
  画良之不得已抬了头,就见个一丝不挂的小官儿被桂弘直接从几丈开外的榻上丢了下来,摔出去老远,正落在脚下。
  画良之顿时是个慌乱无措,一动不动的低头,看向脚下瓷玉似的漂亮男子。
  小官儿身上密布血痕淤青,眼里忍痛晶莹的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白面敷粉,身上常年花露熏出来的异香,混着道不尽的气味。
  凤眼留情,就算是个狼狈样,乌发披背,被汗黏在身上,依旧生得格外漂亮怜人,定是个……
  上等的牌子。
  小官浑身疼得厉害,还硬咬着后槽牙爬起来跪下,笑眼盈盈,朝他做了个极为讨好的表情。
  “王爷,有何吩咐……”画良之倏地避闪开眼,开口时,喉咙火辣辣的疼。
  “漂亮吗?”
  桂弘问。
  “嗯?”
  画良之唐惶中抬了头,入眼桂棠东与俏春楼那日一模一样的,身上只披了件兽毛大氅。
  真就是个张口啖血的恶兽。
  连张人皮都不屑披的恶兽。
  朝他咧开血盆大口,疯癫笑问:
  “西楚蜂巢的头牌,千金难买一笑的南娇娇,多少人有钱都见不到的上等货,就在你面前。画良之,不谢谢我?多看看,长长见识。啊,给你摸摸也行。”
 
 
第19章 疯乱
  画良之惊惶瞥开眼,却不知视线该落向何处。
  这偌大的屋里站了十几个官儿,有弹琴吹曲儿的,谈笑打闹的,寻乐的,亦有……成对儿忙着登天的。
  太乱了,太乱了……!
  画良之浑身发冷,他不是没去过春楼。
  谁不是高兴了一夜只带一个,就算吃酒时多陪了几位……
  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画良之再思考不了,视线转回脚下跪在他旁边的小官,看他侧颜精致,鼻尖红润挺立,很难不惹人心动。
  喃喃道:
  “漂亮……”
  “呵呵!那也抵不了画大人三分!”
  桂弘大声狂笑,他这般一比拟,台下那些同南娇娇相形见愧的官儿,全都面带惊诧的扭头去看这位大人。
  当然只看得见一张妖狐金面罢了。
  连南娇娇都忍不住回头望他——
  这皇城第一的官儿,能爬到这位置上,自然也是心气高,傲得很,哪怕都被人玩成这样,还好奇往回瞧他。
  画良之被盯得极不自在,仿佛一种陷身泥潭,拔不动腿,和这群卖身求荣的官儿成了共污。
  “王爷,若您没事,就是想问臣这个,那臣还是退下为好,不扰王爷雅致。”
  画良之愤声低喝,拔腿欲走。
  “诶?别走啊?”
  桂弘在后边带着调笑声说,顺便赤脚踢踏下地,随手捞了个官儿捏进怀里,两三下就把人玩成了水。
  再像丢破布似的把人扔出去。
  “画大人,看看这儿人这么多,万一有个心存不轨的,要杀我怎么办?你可得守着呀。”
  画良之呼了一大口凉气出来,心头颤得厉害,到底阖目一叹,道:“是。”
  他把手扶到腰间七煞伐杜上,垂目退到个极不显眼的角落里去。
  为人暴虐,喜怒无常,无药可治。
  画良之脑子里不停过着这几句话。
  ——“画良之,三皇子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那日酒局散去,人都走了,项穆清才在后头拉住画良之说。
  “姑获潜入宫中杀人,这刺客如魅影鬼惑,一击必杀。无论画大人当时在不在场,能不能拦,他就是奔着杀定了陈太訾去的,杀不死也得搅个乱局。若不是三皇子半路把你截走,给了个逃罪借口……这护君不周的大罪,可就真切实落在你头上了。”
  “怎么,你是说我还得谢谢他了的意思呗。还是说他早知道姑获会入宫杀人,姑获其实是他的死士?”画良之随口瞎扯道。
  项穆清盯他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笑道:
  “说什么呢,他可是个疯子,哪能有养死士的脑子?就算天下都颠了,他三皇子也不会和皇上翻脸。画良之,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银子,法外狂徒的特权,你不欣然享受,能想得到谋逆吗?”
  ……
  他那是救我的命吗。
  他那是要把我拉入万丈深渊,跟他一并跌得粉身碎骨啊!
  桂弘单手提酒,蔑了角落里画良之一眼,豪饮三口后疾步过去,稀里哗啦当头把一整壶酒倒在对儿弹着琵琶的官儿身上。
  那对儿面容相同的小官只穿了件水蓝的薄衫,酒倒上去,全成了若隐若现的。
  俩人吓了一跳,丢下琵琶,磕头跪在一起,瑟瑟发抖。
  “弹什么弹!难听死了!没点眼见吗,你们个个玩儿的舒服,徒留咱画大人冷落墙角,可怜不可怜?滚去伺候他啊!”
  这对官儿是南塘的上牌,尚夏尚东,看着不过十五六出头,双生面同,自小在蜂巢长大,会看眼色,也会伺候人。
  只是被桂弘吓得不轻——这儿没人敢忤逆他。
  当朝皇子,潜王殿下。你不听他话,没伺候好他。
  是真能被虐打成废人,鼻梁都折断,坏了财路,还无处申冤的。
  画良之后背都是僵的,眼看两个漂亮孩子奔自己扭着腰过来,他不过下意识想逃,想拦,两个孩子却异常急切,一左一右夹着他,还卖着笑。
  画良之被挤得动不了,快被逼疯了。
  “别碰我……”
  俩孩子没理,甚至巴着人衣襟要动嘴。
  画良之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再是控制不住。
  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说了他妈的别碰我!”
  他在骇怒至极时,“啪”地一声响亮,把七煞伐杜甩了出来,直接抽在其中一个的胳膊上。
  就算收着镖头,可软皮的走线生抽肤嫩无遮的身上,还是听一声闷哼,血溅四处。
  尚夏捂着胳膊仓惶逃窜,倒也没跑出几步,原地捂着胳膊把自己缩成一团,血顺指尖流个不停,不看,也知道是足以翻开皮肉的伤。
  尚夏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疼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
  还挂在画良之身上的尚冬见状,“啊”一声尖叫惊呼出声,急得跺脚,看画良之走线枪还提在手里,怕人再打,直接扑过去给尚夏护在后头,焦急扒拉着让尚夏把手拿开给他看伤势,嘴里可劲喊着:
  “哥,哥,哥,哥!”
  尚夏不撒手,怎么喊都不给他弟看,还忍着疼骂他回去。
  桂弘叉腿坐在上头,睨着人一会儿,大笑嘲讽道:
  “画大人真是心狠手辣,不懂怜香惜玉啊。做皮肉生意的人,想教训打几巴掌留些青痕,疼,可两天也就散了,倒是画大人拿杀人的武器抽啊,这么漂亮的皮面,落了疤,就不值钱了,可惜。”
  画良之这才意识到出手严重。
  他失神看向地上抱团的双胞胎。
  仔细看了,都还是个孩子模样啊。
  尚夏疼得冷汗涔涔,使劲用肩膀撞着尚冬喊他回去。
  尚冬急得眼里全是泪,他本应该气的,本该恨自己伤了他哥。
推书 20234-04-27 :长公主的偏爱(GL》:   题名:长公主的偏爱  作者:二月面包  简介:  十岁年下he慢热权谋全员狠人双c(长公主成过一个假亲,不重要)  初入长安的那天,衣衫褴褛的燕锦只带了一个认亲玉佩还有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破包裹。在朱雀大街看到那天之骄女的十里红妆时,也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