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心头有了答案,当即便转身,看向身后——
在这间关住他和映寒的房子的另一边,墙根处,五六个与他、与映寒如今模样一般大的孩子,正蜷缩着身体,又惊又怕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白争流闭了闭眼睛,很快又将两眼睁开。
脑海里快速闪过“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要是原先的身体,我和映寒哪怕看不到他们,定然也早早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哪里像是现在,竟然到此刻才有所察觉”“不过,要是原先的身体,我们原本也不会看不见他们”一类心思。
面儿上,倒是一直维持冷静镇定,仿佛从昨夜至今,和情郎低声说了很多话的人不是自己。
他开口讲话。和前面与梅映寒对话时不同,这会儿,刀客的语气已经变得颇强硬。
他问那些躲在墙根处的孩子:“你们对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
没有人回答。
孩子们都十分沉默。不单单是安静,仿佛还对白、梅站在门边的行为有几分惧怕。
白争流看出端倪,有意伸手在身后门板上轻轻一推——
“住手!”几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当即喊出声来。
他的面色在白争流动手的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冷汗不断从脸颊滑落。好像白争流并不是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孩子,而是某个会吃人的恶鬼。
白争流眼皮一跳。看着他,也看着周边其他几个小孩儿。最终,他确认了。
首先,这里面好像真的没有像他和映寒这样,被强行塞进小孩儿皮囊的大人。
其次,几个小孩儿一定见到过某些事,让他们把“离开”和“恐惧”联系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298章 二花
意识到这两点,白争流却没有停下动作。
不仅继续推了两下门,还摘下自己腰间的系带,想要把带子从门缝中塞出去。
看到他这番动作,那个年纪最长的孩子险些喘不上气,“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争流心头涌出点“你一个大人,竟然这么欺负人家小孩儿”的愧疚。手上动作却不停,还随口道:“外头应该是被栓子拴上了。我试试看,能不能拿衣带缠在上面,把它拉起来。”
“……”小孩儿眼睛一翻,看起来差点儿晕倒。
“不要,你不要!”再旁边,另外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也忍不住开口。只是碍于岁数,说了半天,还是没法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
白争流看着、听着,心头失望。
原本是觉得朝被吓过头了的小孩儿们问话太难,他们时间又紧张。当下可不像是自己与映寒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鬼境,就算进入其中之后不吃不喝,两人也能凭借灵石扛下来。
现在,他们会饿,会渴,会疲惫,更会担心自己原本身体的状况。
能早一息解决问题,都是好事。
因此,白争流才决定“吓唬”几个孩子一下。没想到,目的还没达成,人就快被他吓到崩溃了。
他慢吞吞地从门缝里抽回衣带,一边重新将东西系回腰间,一边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时候,对面儿一群孩子的边角,竟然有人开口了。
“前面也有人想出这个法子。”她说,“也的确跑出去了。结果,她被外头那些人抓住,直接被打死在屋门口。”
白、梅一怔。
两人转过视线,去看讲话的女孩儿。
对方头发乱糟糟的,半张面孔都被遮住。身上也脏兮兮,穿的东西比起“衣裳”,更该说是“破布”。
其他孩子哭的时候,她没哭。年纪最长的孩子叫的时候,她也没叫。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墙角,以至于白、梅最初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说到底,还是这个身体的问题。
江湖客们心头叹息,面儿上却十分认真凝重,“你说‘外头那些人’?那你知道,外头大概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个吗?”
小姑娘没说话。
白、梅心头略有失望,却不直接灰心。而是语气更柔和一些,鼓励地问她:“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们。我们听了,才能想办法。”
听到两个人的话音,旁边那些孩子里,原本在哭的几个哭声更大。已经勉强从晕乎状态里出来,不再像前面那样濒临晕倒的年长孩子,也眼睛再度一番,像是又要晕过去。
小姑娘则拿谨慎、疑虑地目光看了白、梅一会儿,才问:“你们不害怕吗?”
白争流说:“怕……自然也是怕的。”
小姑娘抿抿嘴巴,眼中疑虑更多。
白争流说:“但你知不知道,咱们继续留在这儿,会怎么样?”
小姑娘听着,明显哆嗦了一下。
白争流看在眼里,心头略略松一口气。
对方知道就好。
毕竟他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只有小姑娘心里有数,两边的对话才能继续下去。
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答案恐怕不太美妙。
也能想见。什么人会把这么多孩子集中着关在一起?又在其中一个孩子逃跑时当场将她打死,吓得其他一同被关的小孩儿光是发觉余下的人有逃离的意思,就被骇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虽然听进一些白争流的话,小姑娘依然显得很犹豫,“可是,被打死也很疼啊。”
白争流说:“留下也会疼的。”
小姑娘:“还是被打死更疼一点。”
白争流:“……”这就让人没法接话了。
他无奈。小姑娘似是看出来了,抿抿嘴巴,扶着墙壁从自己原本坐的地方起身。
和昨晚的白、梅两个一样,她走起路来,也带着几分透出虚弱的晃悠。
好在虽然慢了些、花了些时间,她还是走到了白、梅旁边。
然后,女孩儿指着两人脚下的地面,认真地说:“那个逃跑的人被抓住之后,就被丢到这里。那群人的棍子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不停地砸在她身上。”
白、梅听着,面皮抽动一下,心里浮现怒意。
小姑娘继续说:“她一开始还会叫,后来就完全叫不出来了。身上有一半儿地方都直接成了泥,粘在地上,铲都铲不下来。
“后来,那些人也嫌麻烦,干脆不铲了。就让她留在这儿,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肉泥印子才被来来往往的人蹭没。”
白争流深吸了一口气。
小姑娘问:“就算知道会这样,你们还是要跑吗?”
白争流问:“你知道这些,难道是当真在这儿待了很久?”
小姑娘一愣。
白争流身边,梅映寒接着他的话问:“你说‘来来往往’的人,那些抓了咱们关在这儿的人会经常在屋中进出吗?他们大约会在哪个时候来,来了以后都会做些什么?”
白争流:“还是说,‘来来往往’的人是说你我?”看一眼情郎,解释,“映寒,你记不记得咱们在去灵源的路上救的那一车孩子?他们被安顿好之后有提到,除了给他们吃的,那些人一般不会额外来看他们。”
梅映寒若有所思。
两人身前,小姑娘已经被砸在耳边的一堆问题弄晕。
“我,”她说,“我是待了一些时候。对,我运气好,他们来挑人的时候,一直没挑中我。”
白争流、梅映寒捕捉到新的关键词:“挑人?”
小姑娘疑惑地看他们:“你们也来了几天了,怎么像是一点儿这边的事都不知道?”
白、梅:“……”
他们心头微微一紧,好在到底是成年人的灵魂神智。顶着小姑娘不解的目光,可以从容开口,道:“你听过那句话吗?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现在,就是要集思广益……”
几个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略显复杂的词扯下来,小姑娘晕头晕脑。等到白争流再说“正是因为我们知道,才要与你再确认一遍”时,她情不自禁地点头:“唔,原来是这样。”
白争流、梅映寒露出细微的笑脸。
小姑娘细细说:“他们也不是日日都来挑人的。来了的话,会站在门口站上半天,再对着挑中的人说,‘你们几个出来’。
“要是出去了,他们就会拿出一个匣子,让他们选里面的东西。选过之后,就把人带走。
“若是不出去呢,匣子、选东西这些自然也要有。不过,他们会进来,直接把人往外拖。”
说到后头,小姑娘明显打了个哆嗦。
白争流问:“你既见过这种场面,可还记得,他们一般是挑什么样的人?”
小姑娘说:“反正不是你们这样。”
白、梅面露茫然。女孩儿见了,挠挠头,又解释:“你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吧!与我们是不一样的。你们被绑来,多半是要管家里要赎金。我们、我们就……”
她说着说着,眼睛、眉毛一起撇下去。
因低起了头,白、梅看不清女孩儿当前的神色。只见到对方眼圈微微发红,恐惧到底呈上那张面孔。
眼看女孩儿也开始像其他孩子一样发抖、说不出话。白、梅心头凝重,语气却是愈发柔和。
“如今都被关在一起,也别说‘你们’‘我们’了。”白争流说,“还是一起想想,有没有办法,让咱们一起从这鬼地方逃走。”
梅映寒:“还没问起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又抽泣两声,才回答:“我叫、我叫二花。”
白争流道:“好,二花妹妹。你叫我白哥,叫他梅哥就行。”
二花肩膀还在抽动,也不知道是否听进了白争流的话。
白争流也不放弃,继续和这唯一愿意张口说出消息的女孩儿沟通:“若是他们把我们俩单独关着,你说的‘要赎金’还有可能。可现在,他把咱们关在一起。说明什么?在他们眼里,咱们下场都是一样的!”
二花流着眼泪,却到底抬头了,问白争流:“是、是吗?”
白争流说:“我想,是这样。”
二花抿抿嘴巴。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也是个长得不错的孩子。
只是面颊上没有肉,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又明亮又大。偏偏这双好看灵动的眼睛又总被头发遮挡着,离得极近时,才能看清楚。
不知道这副模样是她有意,还是无意为之。
不过,不管是哪种答案,白争流都觉得,二花现在的样子,应该保护了她。
“我们可不想死。”白争流低声说。
为增强可信度,他还转头,去和旁边梅映寒确认。
“梅哥,”在小孩儿皮囊里的刀客,连讲话声音都带上一丝可怜兮兮,像是一个真正被骇破了胆子的孩子,“你也是吧?咱们还得一起回家呢!”
并不是对二花说的话,却让二花脸上浮现一丝恍惚,喃喃说:“一起回家?”
白争流说:“对。还有你,这儿的其他人,”看一眼依然缩在墙根,隐约还挤得更紧了的其他孩子,“咱们都得回去。否则的话,家里人该有多担心?”
二花轻声说:“我爹娘才不会担心我。”
白争流:“什么?”
二花摇摇头,擦掉眼泪:“好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我说!不过,我也不一定能答出来。”
梅映寒听着,把前头那个问题又重复一遍。
二花:“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唔,大约就在天亮的时候吧。”
像是为了回应她这句话。
女孩儿话音刚落,门外院子里,恰好响起一阵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299章 替换
动静出现的瞬间,二花的身体猛地一抖,紧跟着又后退一步。
连眼神都散乱起来,嘴巴里不断喃喃:“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说着话,女孩儿跑回自己原先缩着的墙角,再度蹲下来、埋下头。仿佛只要自己看不到即将推开门的人,就同样不会落入他们眼中。
唯独一个胆子大些的二花都是这样,其他小孩儿的反应更不必说。
在一片抖得仿若鹌鹑的孩子当中,白、梅镇定的表现,就显得尤为突出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让这份“突出”一直持续下去。
听着门栓被拉动的声音,两个小孩儿的眼神快速交换。
虽然失去了很多能力,但他们的默契还在。只需要一个目光,就能让白、梅了解到对方想说什么。
白争流:“咱们也装成二花他们那样?”
梅映寒:“你我既然在这里,说明关住咱们、也关住二花他们的人应该对你我的状况有些了解。”
白争流:“……也对。”
梅映寒眼神晃动一下:“不过,还有一点。”
白争流:“什么?”
梅映寒:“二花和其他人都是真孩子,只有你我不是。”
白争流屏住呼吸。
梅映寒:“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把咱们关在这儿的人,并不是前面暗算你我的人?”
白争流出神,思索。
同一时间,两人听到了从门口传来的沉重动静。
门栓被拉开了,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
白、梅在最后的时间里做出决断。两人抱在一起,脸上是和后头其他孩子一模一样的惊恐,就这么望向外间。
几个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们身后,其他孩子的呢喃声钻入白、梅耳蜗,是:“送吃的,送吃的,他们只是来送吃的。”
伴随这些话音,白、梅果然在来者手中看到一个盆子,盆子里是一些颜色、气味都很古怪的糊糊。
又细看了一眼,白争流登时反胃。
他在里头看到了鸡骨头。却不是干干净净的一块儿,而是还残留着一星半点儿的肉。
简直像是谁没吃完,顺手丢在盆中。
刀客前面有多怀念茶摊老板娘的手艺,此刻就有多想忘掉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
可惜的是,来人们并不如他所愿。不仅没把盆子拿开,还“砰”的一声,直接把盆子扔在地上。
些许糊糊被颠得从盆中迸出,星星点点落在旁边地上。
白争流用上自己所有力气,终于把视线从盆子上挪开。
与他的虚弱不同,屋中其他孩子见到这一幕,竟显得十分高兴。
有人开始咽唾沫,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第一个来到盆边。
可惜的是,他们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为首的男人从旁边人手中拿过一样东西,言简意赅:“都别急,等等再吃。”
话音落下,他把手中那样东西打开。
整个小屋登时寂静。前面那些喜悦、跃跃欲试,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白、梅瞳仁微微收缩。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就看到了二花提供的关键线索。
匣子。
可惜的是,以两人如今的身量,看不清匣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人心中微沉。纵然不明缘由,到底能想到,里面一定不是什么好物件。
果然,在看到匣子的瞬间,后头几个小孩儿里,有人直接坚持不住,大哭起来。
“这回是要几个来着?”门外,为首的男人忽略了小孩儿的哭声,扭头问身边人。
他旁边,一个身材精瘦、长了一张猴脸的男人笑着开口:“说是死了两个,要咱们替他们补上。”
“两个。”为首的男人撇嘴,“我说了多少遍?这种小生意,咱们不做!”
猴脸男人:“按说是要这样。可那老顾从前在咱们这儿买的多了,总与旁人不同……”
两人讲着话,完全没有避开屋中孩子们的意思。
这副态度,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孩子们:“认命吧!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我手上逃脱了。”
白、梅心头愈沉,目光仍然落在男人手中的匣子上。
脑海中闪过无数答案,甚至连阴石都有想到。可看男人们的状态,他们又觉得不对。
长期接触阴气的人,不该是这副样子。
沐鹰、秦桑算是例外。不单单经常接触阴气,还能够使用灵气。以至于白、梅身在京城时,不曾对这两人起半点儿怀疑之心。
“好了,两个就两个。”为首的男人说,“我看看,这回就要——”
他的目光在屋中孩子们身上来回扫视。
有短暂地停留在白、梅身上,很快又挪开,嘴巴里嘟囔,“这两个长得还挺白净,回头送去给人当儿子、续香火,算是他们好命……”说着,视线停留在后面两个孩子身上。
“就他们俩了。”为首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旁边,猴脸男人并另一个打手踏进屋子,便要将被挑选的孩子拉出门。
“不,不要——呜呜、呜!”
房间里登时响起了比前头清晰百倍的哭喊声。两个被选中的孩子涕泗横流,纵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经受什么,也本能地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这间屋子里总会有孩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只不过,那些离开的,没有一个再次出现。
虽然对眼前一切照旧懵懂,但是两个被抓住的孩子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认知:“如果被他们带走了,我们也会回不来。”
因此,他们拼命挣扎,想要从猴脸男人和打手手中逃脱。
这谈何容易?再怎么用力,两人也仅仅是六七岁的孩子,完全不可能是成年人的对手。
想向旁边其他孩子求助。可对上他们的目光,同伴们纷纷挪开了视线,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
朋友?同伴?
这种关系怎么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
肚子饿的时候,他们争抢着同一份食物。你吃得多一口,其他人就要吃得少一口。
到了晚上,天气冷了,是有可能相互依偎着取暖。可到了白天,一切恢复如旧。
更不用说,外头的男人已经明明白白说了。这一回,只会在他们当中选两个人。
不管被带走的两个要去哪里、遭遇什么,他们都只知道一件事。
只要别人走了,自己就暂时算得上安全。
在其他孩子躲闪的目光中,被抓住的孩子愈发崩溃,哭得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
猴脸男人手背、胳膊被抓了好几下。力气再小的孩子,指甲也是利的。一瞬间,男人被抓到的地方浮起数道肿痕。
他心中大怒,一下将手中孩子摔在地上。
小孩儿惨叫一声,站在屋外的男人跟着皱起眉毛,“怎么回事?”
猴脸男人“呸”道:“这狗娘养的,不识好歹!”
另一个打手听着,“嘿”笑一声,已经把另一个孩子带回门边。
后者眼眶里、面颊上尽是泪水,依然哭个不停。只是看看被摔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的同伴,又庆幸于自己的“乖巧”。
少些动作,也能少些罪过。
不过……
小孩儿被打手架着,位置一下子抬高。连带的,视野也高了不少。
他头一次看清楚为首男人手中匣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个小木人儿,只是样子又透着些古怪。
初看时还好,一细看,便能发觉其中不妥当。
原来那一个个木人,竟然无一是全手全脚的!要么是断了一条腿,要么少了条胳膊!再或者,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被刻得乱七八糟。
小孩儿愣愣地看着这些。寒意从心底升起,一点点遍布全身。只是他依然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与匣子里那些形貌诡异的木人有什么关系。
这边的孩子想着事,另一边,被猴脸男人摔了的孩子又被前者重新拎起。
与前一次的挣扎不同,当下,他显然是吃了足够多的痛楚。在猴脸男人手中动都不敢动,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猴脸男人“啧”了声:“早这么着,不就好了吗?”说着,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