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秋草

作者:  录入:11-26

「咦?我......你那天不是叫我试一下太真红玉膏的效果吗?」水澈委委屈屈地看了鄢子皓一眼。不然没事谁愿意打扮成这模样啊?而且这药膏臭臭的还要敷上整整一个时辰,让他怪不舒服的。为什么会有这种药呢?好恶心!他简直不敢相信有那么多女人为了护肤而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弄成妖怪。
「太真红玉膏?」鄢子皓这才想起那个自己前些日子推出的「生姿堂」四大美人系列的新产品之一,据说是杨贵妃的美容秘诀,号称用过之后皮肤白里透红绝对与众不同。想想它的原材料鄢子皓才发觉自己造了多大的孽。《千金美容方》云:「太真红玉膏,三月三日取桃花三分,七月七日取乌骨鸡血七分,桃花阴干研磨成粉与鸡血混合,以文火烘炼成膏即可。用时涂面,保持一个时辰后洗去。用后令女子红颜如玉,奇效如神。」如果这是真的,鬼才晓得当初唐玄宗是不是给杨贵妃吓死的!
反正鄢子皓从来不用那些个美容护肤品,所以从来也不知道这些东东抹上脸后是个什么光景。但是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还好好地活在世上真是上天眷顾--那些每天看着自个儿老婆的脸涂得像块调色板的男人们没有联合起来声讨他,或是干脆暗杀了他,他还真是走运啊!
鄢子皓决定立刻亡羊补牢,停止生产这什么见鬼的太真红玉膏,就算是抹了它以后能立刻把母猪变成杨贵妃他也不要,旨在防止荼毒天下叔伯兄弟们的眼睛和心灵。还没看到老婆变成美女自己就先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挂掉,实在是危险得紧。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全天下男人可怜的眼睛和心灵早已被他那些希奇古怪的药膏药丸练得百毒不侵了。
「呃......我说阿澈啊,把它洗掉好不好?我看得都快吐了......」鄢子皓见水澈完全没有想起来两个人现在还处于冷战中,自己也就犯不着去点醒他,乐得顺水推舟地跟他说下去。但前提是他要看到的是那个可爱的小美人水澈,而不是眼前这个可怜没人爱的小妖怪。
「为什么?这要坚持一个时辰才能洗掉的,不然就看不出效果了。现在还不到时间呢。」水澈睁大眼睛不解地说。
「别管什么该死的效果了,叫你洗掉就洗掉!快!呕......」一个时辰?歹势噢!他连多看一秒都会作呕。鄢子皓忍住一阵恶心。
「哦。」他顺从地取出一方白巾,走到滴翠亭附近的一泓泉水旁边细细擦拭着脸颊。不一会儿他细致白净的面孔渐渐地显露了出来。当真是水一样的肌肤,光光滑滑粉粉嫩嫩,发明「吹弹可破」这个成语的人看见他的皮肤一定会死而无憾含笑九泉。每次那些女人看到水澈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都以为他是在鄢子皓的细心调养下皮肤才会这么棒的,殊不知只有他的「天生丽质」才能抵挡得住某人那些狗皮膏药的蹂躏和摧残,每次鄢子皓发明什么新药方新产品,第一个受害者必然就是水澈无疑。偏偏他对鄢子皓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深以为然并且奉为圭臬,从来不知道要拒绝,更遑论是反抗他了。
「唔,这样好多了。」看他擦干净脸,鄢子皓吁了一口气。这样岂止是「好多了」,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嘛!眼前的水澈略显稚气的脸上干干净净的,还挂着几滴水珠,就像一朵朝阳下带露初开的白蔷薇般清丽无瑕。鄢子皓看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忍住!他早就明白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像个变态大叔一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万分辛苦地等着这小子长大--现在他已经快忍到极限了,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这么矮不隆咚的?如果对这样的他出手简直就是十恶不赦,鄢子皓可不想变成摧残民族幼苗的千古罪人。
「你每天都不吃饭啊?年纪也不小了个头还这么小。」身材高大的鄢子皓很轻易地抚上水澈的头,手掌触到他如丝的发质,感觉好极了。
谁知道下一秒水澈居然缩了缩身子,头一偏避开了鄢子皓的抚触。「你......你不要摸我啦!二少爷!」鄢子皓的手尴尬地停在原处三十秒,他皱着眉头不可置信般地看看那只手,没发现什么异样,而水澈说话那隐忍的口气让他觉得自己活像戏文中那种乱吃下人豆腐的混帐花花恶少。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是他唯一想得出来的理由。
「生......生气?」水澈看起来比他还要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呆呆地问,样子可爱极了。
什么嘛!难道这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自说自话不成?「因为大黄啊,不是因为大黄死了你才好几天没理睬我吗?」
听到大黄的名字泪水迅速地在水澈的大眼睛里转来转去,可是他倔强地忍住不肯让它掉下来,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让鄢子皓忍不住把他揽进怀中。「大黄......大黄死了......呜......」他终于还是禁不住老友去世的悲伤在鄢子皓胸前大哭起来。
「拜托!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干嘛哭得这么凶?别哭了,改明儿我送一只更好的狗狗给你好不好?」鄢子皓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该拿眼前这个哭得跟小白菜似的人儿怎么办。
水澈拼命地摇头。「我不要更好的狗狗,我只要大黄......呜呜......」
「你这死小孩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那只笨狗已经死翘翘了啦!」鄢子皓不耐烦地叫出声,安慰人可不是他的专长。
水澈像是被他吓到了,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他泪凝于睫,满脸震惊地看着鄢子皓,随即又「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比以前还要响亮、还要没气质。他一把推开鄢子皓跑开,口里还大声地说:「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最讨厌二少爷了!」
鄢子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他最重视的水澈讨厌了,而他竟然连原因的端倪都没有找到。他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滴翠亭里,夕阳下就剩他孤独的背影外加几片飞舞的黄叶烘托着这类似「失意」的悲惨气氛。 第二章
用过晚膳后鄢子皓才想起来今天居然是七夕。就是嘛!不然阿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去试用那什么该死的鬼红玉膏。呆会儿家里的女眷们肯定要在碧波潭畔设宴乞巧,去逗逗她们也不错。只是那小鬼到底怎么了......他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根据鄢子皓多年的经验,水澈跟他生气顶多不过一盏茶时分,上次大概是因为他的老朋友去世悲伤过度才会那么反常。所以除了那句「最讨厌」以外,他倒是不紧张。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七夕本该是个让人有些忧郁的日子,但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变成了女孩儿们欢乐的节日。微波荡漾的碧波潭畔脂浓粉香,鄢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聚集在这里。
「喂,香侬,今天的礼物准备送给谁啊?」被一群侍女包围着,鄢子皓在她们面前尽情挥洒他的风流倜傥。一个圆脸少女听了他的话红着脸低下头去。鄢子皓见状知道她八成是中意自己,不禁面带微笑。「不说话?那悠儿呢?」他转向另一个女孩。
「我......我......」悠儿矜持着不好意思,旁边的众家姐妹立刻全都开始七嘴八舌地告诉鄢子皓一些八卦消息。
「哎哟,二少爷,谁不知道我们悠儿打从一进鄢府就只关心大少爷的事。」
「是啊是啊,她好几天前就把送给大少爷的花绣做好了......」那个叫做悠儿的侍女羞涩不堪连忙掉头就跑,惹得鄢子皓哈哈大笑。
「啊!你们看!」突然一群女孩儿的眼光被一道翩跹而至的身影吸引了,她们立刻兴奋起来。
「哎,青璃,是水澈耶!」
「对啊对啊,纤眉,看到没有,他好漂亮哦!」
「咦,霁雪,他身上那条菱纹腰带不是你绣的吗?讨厌!你手脚真快......」鄢子皓原本绝对的优势立刻相形见绌,但他根本没有发觉,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和那些女孩子一样不由自主地盯着水澈傻看。
「二、二少爷!」水澈跑到鄢子皓跟前站定,微喘地看着他。「有、有急诊......」他看鄢子皓半晌没反应,有些惊慌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二少爷?」
鄢子皓一惊。「呃!发生了什么事?」 糗!他居然看他看到发呆!
「城外一家农户的小孩突然肚子痛得昏过去了,可是他们家没有钱请附近的大夫,所以就让人过来请二少爷......」城里城外人人都知道鄢子皓治病不分高低贵贱老幼媸妍,只求自己看得顺眼。他的原则是小孩免费美女半价大户人家往死里宰。
「城外?」鄢子皓看了看天色,「就要关城门了,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我们立刻出发!」
「哦!」水澈似乎很开心地跑去他的药房准备出诊的用品。鄢子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这小子......没问题吧?有人病得昏过去了耶!他这么高兴干什么?
呀呼!二少爷这次让他跟哦!以前他出诊经常都会把自己丢在家里的。水澈雀跃地跑进药房。他生平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呆着。他在四岁时被一个没天良的拐子不知道从哪里带到京城来,幸亏鄢子皓机缘巧合地救了并把他带回鄢家。因为当时受了不少罪让他至今依然心有余悸,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害怕孤单。尽管鄢府上下对他都很好,但是每逢节日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回家探亲访旧,只有他一个人没地方可去,小小年纪就倍受孤独凄凉之苦。
水澈只要一想到自己在世上可能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非常非常地难过,所以大黄死了他才会这么伤心,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了不知有多少次,以至于连服侍鄢子皓的事情都忘记了。其实他不完全只是因为大黄的死而伤心,只是因为它的死让他想起更多事情。比如二少爷什么时候也会离开自己--那同样是必然的事情。二少爷对自己虽然好,可是每天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大姊姊们个个都那么漂亮,他迟早会被她们抢走的......
「阿澈,你好了没有啊?!」备好马的鄢子皓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搞什么!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还要梳妆打扮不成!
「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水澈害怕他突然不让自己跟去,一边叫一边赶紧从屋子里飞奔出来,差点一头撞上走进去察看的鄢子皓。
「哎哟,笨蛋!你小心一点好不好!抱着那么大个箱子还跑这么快。」口里骂着,鄢子皓却体贴地接过水澈手中那对他而言过于笨重的药箱。
「我们要骑马去吗?」水澈看到鄢子皓牵着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有些好奇地问。
「当然,不然要走到猴年马月啊!」用走的话恐怕只能赶上参加那小孩的葬礼。
「那......我们有三个人耶!」担心鄢子皓临时变卦,水澈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你别老说废话行不行?我当然知道有我们三个人!也不想想你自己会骑马吗?你自然是和我共乘一骑。」鄢子皓想都没想过要放水澈单独骑马,因为他希望水澈那漂亮的头和优雅的脖子能给他安安全全地连在一起,而且最重点的是这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搂着他好一阵子。啊!这真是个完美的主意。
「哦。」水澈听了没说什么,小脑袋却慢慢地低下了去,因为他的双颊竟然自作主张地红了,一颗心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
最近水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每次接近二少爷就会这样,所以今天在滴翠亭的时候他才会避开他的轻抚。这种想见到他又怕接近他的感觉酸酸甜甜地盈满了水澈的心,但少不更事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陌生的情绪代表着什么。


秋凉如水,马滑霜浓。两骑快马向城外的农庄飞奔而去。水澈坐在鄢子皓胸前,被疾风吹得睁不开眼睛,颠簸的路况让他紧张地抓住鄢子皓的衣服。发觉他的不适,鄢子皓立刻拉开披风把他裹在怀中。「抓稳了!掉下去可是要摔断脖子的。」
「二少爷?!」鼻端尽是他浓浓的男子气息,还混有幽微的药香和一点点来自女人的脂粉味,这是水澈熟悉的鄢子皓的味道,可是怎么会让他脑袋发晕呢?「我......」他轻若蚊蚋的声音很快消逝在风中。
「什么!你说大声一点!」鄢子皓专心赶路,没留神水澈讲的话。水澈赶紧拼命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安静满足地紧靠着他,跟他一同飞驰。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到那户人家,鄢子皓立刻翻身下马,接着将水澈抱下来牵着他的手跑进那亮着微光的贫寒小屋。
「阿唷,鄢少爷来了,您请进!」
「求求您救救我们家阿宝......」
「鄢少爷,我痛风久治不愈......」
「鄢少爷我......」一群人七嘴八舌人声鼎沸,直到鄢子皓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声:「都给我安静!小孩死了没有?」
听他这句石破天惊的诡异问话,大家终于肯静下来,诧异地望着他。鄢子皓黑着脸说:「若是死了,你们就继续在这里吵,没死的话就给我让开!」
那堆人战战兢兢地让开一条路。鄢子皓快步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过去的小孩。他简明扼要地问了问症状,给他切了切脉搏,翻看了他的眼皮,随即吩咐水澈用艾绒将他熏醒。那小孩阿宝打了个喷嚏呻吟着醒来,「痛......阿宝痛......」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了。
「阿澈,先用延胡末冲水给他服下,然后准备麻沸散。」鄢子皓沉着地吩咐道,他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那些家属安心了许多,不再乱做一团。水澈应了一声立刻打开药箱取药调配。鄢子皓嫌这小屋太窄,索性将那班呆在一边碍事的人赶了出去。「去给我找油灯、蜡烛、火把,越多越好,只要是能照明的东西统统给我找来!要快!」
众人虽然不解,但心想既然是大夫吩咐的必然有理,于是纷纷分头去了,方才还闹哄哄的房间里霎时只留下鄢子皓、水澈和小病人阿宝。
「二少爷,你要给他用开腹术么?他还那么小......」知道麻沸散的作用,水澈担心地问。
「怎么?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吗?」鄢子皓满不在乎地反问他。
水澈的头摇得像个货郎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怕他承受不了。如果把他医坏了,二少爷会......嗯,那不好。」
看他这么关心自己,鄢子皓不由得面露微笑。「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药好了没?」此时屋外的众人已经收集了一堆可资照明的东西--有人甚至还很夸张地拉来几个秃头--等着鄢子皓的下一个命令。
「我要给他行开腹之术,你们在外面等着,谁也不许进来烦我!」把照明问题解决了之后鄢子皓这才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有些脑筋笨得过分一点的人还没弄清楚「开腹之术」是什么意思,但是只听小孩的母亲尖叫了一声:「什么!你们要割开他的肚皮?绝对不行!」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
「这位大嫂,开腹之术没有什么不对,想当年关老爷还刮骨疗伤呢!」鄢子皓面对愚夫愚妇居然出奇地耐心,这令水澈十分惊讶。
「关老爷可以,我们家阿宝可受不起啊!」谁不知道关老爷身材高大威猛,乃泱泱中华千古第一伟丈夫,他们家阿宝皮包骨头,刮了骨还剩什么?
「那你就等着看他痛死吧!我可告诉你,如果不立刻替他做手术,他绝对活不过明日午时!」求医求医,敢情还得求着他就医,真是活见鬼了!自己巴巴地连夜赶来为的是什么啊!果然是鄢子皓,耐心出奇--的有限。
水澈见他就要发怒,赶紧走出门外去安抚阿宝的娘。「大娘请放心,我们二少爷的医术很好,他说可以就绝对没有问题的,请你相信他!」他轻轻柔柔地对阿宝娘说出这番话,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昏黄的灯光下若似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着他,一帮人好似看见天人下凡,突然间都呆掉了,而他坚定信任的口气更让大家都是一般的心思:这位小公子说的话看来不假。阿宝娘呐呐地说:「这...那...那就麻烦鄢少爷......」
鄢子皓原本打算就是用强的也要替小孩治病,现在他娘同意了那更好,而水澈在外面说的那些话直让鄢子皓想抱住他亲一口。呜~~~~!受不了,阿澈实在是太可爱啦!「阿澈,赶快进来帮我的忙,跟他们啰嗦什么?!」他高叫出声。
「哦。」吐出万年不变的呆头答案,水澈迅速回到屋里。见那小孩服用了延胡以后疼痛像是止住了,所以暂时不再呻吟。此时麻沸散已经准备好,水澈轻轻扶起阿宝靠在床头,喂他喝下药汤。小孩很乖巧,知道是为他治病,不吵不闹地喝了下去。

推书 20234-11-26 :Sefer Razae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