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多情----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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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子皓将他专门打造的各种利刃用沸水煮过,把十多盏灯、N多根蜡烛放在一切可以放置的地方,屋里霎时灯火通明。过了一阵子他确定阿宝已经全身麻痹,于是深吸一口气,拉开他身上的衣服找到他肚子上最为疼痛的部位,对身边的水澈说:「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尖叫知道吗?还有,我叫你给我什么你就给我什么。」水澈点点头,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
鄢子皓冷静地以熟练的手法剖开了阿宝的下腹,下刀之准狠让水澈不禁猜测他究竟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钩子。」鄢子皓简洁地说。水澈一呆,「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找到了那个东西递给鄢子皓。看他修长灵巧的手沾着鲜血在阿宝的腹腔里轻柔仔细地翻检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找到那根已经快要烂掉的盲肠。
「切刀。」他又哼出一声,然后手里立刻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看他小心地将那截东西切除,水澈不由得轻轻吁了一口气,赶紧用一个托盘把那令人作呕的东西接住放得远远的。「针线。」
鄢子皓用自己发明的特殊丝线精心地缝合刀口,他的精神长期高度集中,根本没发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生怕打扰到他,但又心疼他的劳累,水澈拿汗巾小心地避开他的眼睛,尽量不用力地在他额头的四周轻按了几下。鄢子皓微微一震,然后偏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水澈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英俊脸庞,红晕慢慢地爬上双颊,他又低下头去,心里却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和窃喜。
「好了,你给他敷上点白药就行了。」缝合完毕鄢子皓离开床边打了一盆水洗洗手,水澈依言替阿宝的刀口上敷上云南白药,好让那伤口迅速愈合。
一切搞定,水澈打开了房门,阿宝娘第一个就飞奔进来看他的儿子。见他呼吸均匀地躺着,她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这孩子身上的麻药还没退去,醒来他可能会叫痛,到时候不必惊慌,把这药给他吃一吃就好了,如果再发生什么状况就来叫我。还有,他是不是先天不足?多给他吃点补品。」鄢子皓吩咐道,然后发现阿宝娘的脸色一阵古怪。
「二少爷,他......他们家很穷啦!」水澈轻声提醒他。不是每个人都吃得上什么补药的,而吃得上的往往都是不需要吃的人。
「这样啊。」鄢子皓皱眉。今天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银两。略一思索他说道:「嗯,我那两匹马就送给你了,把它们卖掉还能换些银子吧?」鄢子皓发誓他绝对不知道那是他可怜的老爹特地从回疆觅得的大宛良马,据说还有天马的血统。其实除了马以外,那些镶珠嵌玉的马具更是价值连城。现在给他如此轻描淡写地送出去,爱马成癖的鄢懋卿知道了一定会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阿宝娘根本没料到孩子一不小心生次病居会让他们全家就此发达。光是鄢子皓免费救了阿宝就足够让她千恩万谢地把他和水澈当成了救命活菩萨。「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来生再报......」她声泪俱下地说。
鄢子皓一听觉得有趣。「来生再报?你还真够狡猾的啊!告辞了!」说完他哈哈大笑,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的水澈离开了,留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的阿宝娘一脸恐慌地呆在原地怔忡不已。


「二少爷,二少爷,你等等我啊!」走在深夜的林间,山魈和夜桀的怪叫声让水澈心惊胆战。可是为什么二少爷走得这么快,自己竭尽全力还是难以赶上他的脚步。
「奇怪......明明是这里啊!」鄢子皓小声嘀咕着,他可不敢告诉水澈他们似乎、大概、好像、搞不好是迷路了,否则那个神经质的小鬼肯定会崩溃的。他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把马送出去的行为简直是愚不可及,他大可以等明天派人来送银子啊!又不是急在这一时。说不定马认起路来比人还高明一筹咧!现在天这么黑,两个人摸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乞嗤!」秋夜的凉风习习,水澈衣衫穿得单薄,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喂,你还好吧!冷不冷?」鄢子皓连忙脱下身上的雀绒披风替他披上。可是由于他俩的身材过于悬殊,让此时的水澈看起来颇为滑稽。鄢子皓也不管场合不对,忍不住就哈哈地狂笑起来。
笑了一阵鄢子皓见水澈低着头没反应,他微觉奇怪。「阿澈,阿澈?你怎么了?」难道是把他给笑急了,他生气了不成?
「二少爷,我......」水澈终于抬起头来,朦胧的半月照在林间,鄢子皓清楚地看见他的大眼中含着盈盈的泪水。他顿时有些发慌,舌头打结。「我、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这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烂借口让鄢子皓想揍自己一拳。「是我不好啦!你别生气好不好?」这些年来无数的经验告诉他,「水澈的眼泪」就等于「鄢子皓的烦恼」,更何况是他自己把阿澈弄哭的,所以势必得好好安抚他。
可是一贯顺从的水澈这次居然摇了摇头,鄢子皓顿时觉得头大了三百倍。他挫败地用力捶打了一下手边的小树,然后 「哎哟」地惨叫一声,大概是被小树上的木刺给戳到了。
「二少爷!二少爷你怎么了?」听他发出犹如月圆之夜的野狼般惨不忍闻的哀号,水澈惊慌地抓住他受伤的手仔细检查。其实鄢子皓根本没什么大碍,他之所以卖力地叫得这么惨只是想趁机转移水澈的注意力罢了。果然水澈只顾得给他上药,根本忘了自己刚才还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鄢子皓松了一口气,带着水澈找到一块宽宽大大的石头上坐下来,那块石头的位置甚是奇特,正上方纠结着一层层藤蔓,像个小屋的屋顶一般。「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景致了。两个人在黑暗中乱走一通都有些累了,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鄢子皓决定在山野中胡乱将就一晚,天明再寻路回家,水澈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鄢子皓就着暗淡的月光在地上割了好些早黄的干草铺在石头上,再在石床三步之外升了一堆火。水澈坐在石头上希奇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喏,你睡下吧!披风用来盖上就好了。」鄢子皓为了采药露宿荒野的经验也不少了,所以很明白应该怎么做。他准备停当,轻轻推了一下还在迷糊中的水澈。
「咦?我?那二少爷呢?」水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照顾自己,可他才是少爷啊!为什么......
「我不困,你睡吧,我在旁边替你守夜。不要害怕,嗯?」鄢子皓坐在水澈身边哄着他,其实他做了那个手术之后困得都快要对周公害相思病了。
水澈居然胆敢「又」摇摇头,「你......你不睡,我也不睡。」他低着头固执地说。
什么?在他婆婆妈妈地做了这么多之后,这小鬼居然不领情?是可忍,孰不可忍!鄢子皓认为水澈突然言行乖张,他感到非常光火。
「抬起头来!」受不了他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鄢子皓不耐烦地呵斥着,伸手粗鲁地托起水澈的下巴。他要教训教训这别扭的小鬼,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可是在他看见一丝清露缓缓地滑下水澈白玉般的脸颊时,他的手顿时像被定住了一般,愤怒也立刻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鄢子皓无奈地低叹一声。见鬼的,水澈在小半个时辰之内竟然连哭两次,这次他确定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任何冒犯他的话啊?!他只是叫他睡觉而已,这难道也犯着他了不成?「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他再次轻叹,忍不住伸手抚上水澈的头。
「二少爷......二少爷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我......」水澈终于忍不住吐露他努力隐藏了半天的感情--鄢子皓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心头既温暖又酸楚。以前他年纪小没有发觉,但最近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二少爷一直就像他的亲人一样在爱护着他。水澈呜咽着说不出下文,只是低下头一个劲儿地唏嘘着。
鄢子皓一听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难不成这小鬼是被他感动得哭了?这这......这也太扯了吧?他不可置信地再度托起水澈的下颔,轻轻地捧着他的脸替他拭去泪痕,但因为他温柔呵护的举动,水澈仿佛撒娇似的泪流得更凶。
「阿澈,别哭了。再哭......我就要吻你喽!」月光下水澈淡红的嫩唇在抽泣的时候一翕一张地轻轻抖动,那魅惑的光景让鄢子皓理智的高墙「轰」地一声宣布倒塌,不打算等水澈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鄢子皓的唇几乎是立刻贴上了他的脸颊,他用吻代替手温柔地阻止了水澈倾泻而下的眼泪。
虽然不还到二十四岁却已经阅人无数的鄢子皓当然不满足于这种幼儿园程度的吻。他的唇不久就从水澈的光滑的脸颊上滑下来覆上他蔷薇般柔嫩的唇瓣。他忘情地细细品尝着,不得不承认那美好的感觉比他一直以来想象的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他忍不住伸出舌头柔柔地舔舐着水澈轮廓分明的唇形。
此时的水澈脑袋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感到一股陌生的热流迅速地涌向下腹,使他的双腿一阵发软,他只有用力抓紧鄢子皓胸前的衣服;同时他也感觉到鄢子皓更加重了力道搂紧自己纤细的腰。
突然鄢子皓的双唇略微离开了他,水澈不觉发出一声小猫般抗议的呻吟,那诱人的声音听在鄢子皓的耳朵里让他喉头发紧。
「张开嘴。」趁着喘息的空挡鄢子皓喑哑着嗓子命令已经被吻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水澈。他立刻顺从地轻启双唇,鄢子皓的舌头瞬间挤进去与他的丁香小舌共舞。爱抚遍了他的唇、舌、齿、颚,鄢子皓惊觉未经人事的水澈就快要窒息晕倒了。舍不得吓到他或是伤着他,鄢子皓这才肯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两片让他一吻就上瘾的朱唇,改吻向他的脸颊和鬓边抚慰着,藉此帮助他从激情中恢复。
「二少爷......」无意识的低喃带着几分依恋从水澈被吻得红润肿胀的唇瓣中逸出,半开半阖的翦水双瞳染上些许痴迷深深地望着自己。听着这些,看着这些,鄢子皓动情地将水澈紧紧抱在怀中。这个一直让他牵肠挂肚的小鬼,真的可以属于他吗?
终于恢复平静,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水澈很鸵鸟地把脸埋进鄢子皓的怀里不愿起来。「现在害羞已经迟了,阿澈。」不允许他逃避,鄢子皓想确定自己并不是一头热。他将水澈的身子轻轻扳离自己,见他依然低头不语,鄢子皓换上他最具诱惑性的声音说:「看着我,阿澈。」
水澈仿佛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抬头望着他,鄢子皓眼中的柔情让他心悸。
「阿澈,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在一心一意地等着你长大,你知道吗?」据说情人节的告白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九,虽然这个鬼地方连喇叭花都没半朵,气氛又是离奇古怪,但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想他鄢子皓如此诚恳还是第一次,上天应该不会残忍到让他是那个倒霉的百分之一吧?
水澈听了他的话高兴得都快哭出来,然而--「我......我也喜欢二少爷,可是你......你迟早都要离开我的......我......我怕自己以后离不开你......」想到这些他不禁悲从中来。
耶~~~~成功!阿澈也是喜欢自己的!鄢子皓在心中手舞足蹈,笑得差点没流口水。但是水澈悲伤的样子却让他不解。「谁让你离开我了?谁又说我要离开你了?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胡思乱想好不好?听好,我可是不会让你从我身边溜走的,除非是你长大了不要我,想去娶老婆。」
开始水澈还愣愣地感动着,听到这最后一句他不由得瞪大了雏菊般可爱的眼睛。「二少爷......」什么娶老婆啊?这种事情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第三章
「二少爷、二少爷......我把蔷薇花露做出来了哦......」水澈兴奋地地赶去书斋跟鄢子皓报告他的新发明。
「站住!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一个严厉的声音让他霎时停下了原本轻快的脚步。
「大、大少爷......」看着面无表情的鄢子云,水澈嚅嗫着不敢说话。鄢子云可以说是整个鄢府里最让他害怕的人,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初到鄢府时,他对自己是如何的冷漠寡情。
当年他被鄢子皓带回来的时候只有四岁,而且被折磨得又病又弱又丑。他虽然努力地逃出了拐子的魔掌,可是没多久他就差点被那拐子抓回去。幸亏鄢子皓那天出门游手好闲,「不巧」让他碰到了这件事,一直很想揍人却苦于找不到借口的他乘机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把那不知好歹的拐子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然后顺便把水澈救了下来。
那时候鄢子皓刚开始学医,根本没有打算把水澈留下,可是见他实在年幼稚弱,而且对于自己是谁、家乡在哪里全都语焉不详,于是就索性先将他放在身边用来练习练习他的医术,水澈因而有幸成为名医鄢某的第一个病人。最初水澈只知道家人叫他阿澈,连自己姓什么都搞不太清楚,后来在鄢子皓给他治病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名字,那是绣在他衣袖上组成花边的不断重复的两个字--水澈。当时他们还啧啧称奇,不知道水澈的妈妈为什么要在他的衣服上绣字。
在鄢子皓的调理下水澈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也从此成了他超级忠实的跟屁虫。这种雏鸟情结一开始让自由自在惯了的鄢子皓非常头痛,但后来他却慢慢发现这个对他既崇拜又信任的小跟班有多可爱,而且有他在身边自己绝对不会无聊。
一开始水澈是称呼鄢子皓为鄢大哥的,而且他当时的身份也不是鄢子皓的侍童,可是有一天鄢子云从书院读书回来得知他的存在后就因此教训了他一通。
当时的情况也像现在一样,水澈大呼小叫地到处找鄢子皓,想缠着他带自己出去玩,却一不小心撞上了刚刚回家不久的鄢子云。
鄢子云外表老成持重,当时虽然只有十八岁却已经拥有很凌厉的眼神。「站住!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同样冰冷的话,同样的严厉口气,但当时水澈只有五、六岁,根本不知道人生而有别,所以也不知道害怕。「我在找鄢大哥,你看见他没有?」他甜甜地笑着问这个长得和鄢大哥很像的人。
「你就是水澈。」陈述的语气不带半分感情。「你听好,虽然你人还小,但是也不能忘了规矩。如果你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话,就势必要守下人的本分。以后你必须叫我大少爷,而你的鄢大哥则要称他为二少爷,不然的话就把你赶出鄢府,你明白了吗?」
虽然他的话水澈有些听不懂,但是把他赶出去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叫你大少爷,叫鄢大哥二少爷......」他根本不明白「鄢大哥」和「二少爷」之间的区别,但是他不要被赶出去,这样就见不到鄢大哥,不不,二少爷了。他死死地记住这个严重的后果。
「还有,以后你要好好地伺候二少爷,不许打扰他学习,像今天这样乱跑乱叫也不行知道吗?」鄢子云严厉地告诉他。
水澈突然有些害怕起这个人来,好像因为他的出现,自己就和鄢大哥隔了很远似的。
「在听完我说话以后要说『是』,而且在主人说话的时候不能发呆!」鄢子云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令水澈一惊。
「是!大......大少爷。」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嗯,你去吧。」水澈一听如获大赦,赶紧快步离开。
可是当天鄢子皓听到他的这个新头衔后当场暴走。「是谁这么多事让你这样称呼我的?」无聊!阿澈只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娃娃,何必在他身上加一些身份的束缚呢?他们家又不缺下人!
「你还是叫我鄢大哥吧!」让这么小的一个人叫自己少爷,十四岁的鄢子皓深深地嗅到「犯罪」的气息。
「不行不行!」水澈拼命地摇着小脑袋,因为他最害怕的就是被赶出去。他莫名其妙的坚持让鄢子皓觉得惊讶,但他性子粗疏,对称谓什么的也不甚在意,水澈爱叫他什么就让他叫什么,他没再去追根究底......
「在听主人说话的时候不许发呆!」鄢子云的声音让水澈霎时回过神来。
「是......是的,大少爷。」水澈低着头听他教训,心里既害怕又惶恐。同样是少爷,为什么差了这么多!
「抬起头来!」
「是......咦?」水澈惊讶地抬头看着鄢子云,发现后者以一副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感到被解剖似的,一阵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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