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不悌情愿割断母子骨血之情,诚念上少主十数年相护之情,不悌已经穷途末路。乞请上少主以百川纳海之胸怀,收留一双幼稚,只要三餐得饱,衣食无忧,不悌不胜感激涕零。不悌就此起誓,日后无论如何,将不复再认。从此安心服罪,再无他念。
米盖尔念完信,宝儿觉得胸膛里千万只虫子在爬。就算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十许年的手足之情,岂有稍忘?眼前都是兄弟俩一起嬉戏的影子,都是他向自己撒娇卖弄的可爱面孔。心已经飞到囚室边,似乎看到了他无助的缩在墙边上,脸上写满了凄楚孤独。那种漫漫穷途,不知走向何方的悲凉,已经将宝儿的心都撕裂了。就想脱口而出答应说"好,我,我收下他们,你放心,我当自己孩子一样。"
这话还未出口,清昊已经轻轻搂住了父亲,娇声道:"爹,您怎么啦?脸色好难看!"
宝儿心中凌然一惊,抬头,看到了舅舅森然的目光,和十二位殿主那种怀疑的目光。他慢慢地搂住了昊儿,儿啊,爹,爹是个懦夫,你长大了,千万不要学爹啊。他缓缓抬头,用了最大的勇气道:"舅舅娘亲,一切,听从舅舅娘亲的吩咐。"
风涵脸色温和下来,笑道:"既然这样,昊儿的事情就照旧,明天,宝儿,你带孩子过来向师傅谢礼吧!至于那个人的事,就按老规矩,交给上泽四殿主办理。你不必伸手,免得,伤了你自己的心。"
第 24 章
二十四,母子相见
信已经送出了整整一天了,却一点回音都没有。焦躁地拖着铁铐在牢中走来走去,全然不管牢子们恶毒的咒骂。哥哥,哥啊,你一定要帮帮我,你的大恩大德,弟弟就算死于恶魔地狱,也时时记得,也为哥您祈福啊。
突然牢门开了,四个上泽的侍卫一脸阴气地向他走来。是,是哥来了,他,他一定来跟我谈孩子的事,我的孩子有救了。想到这里,全身所有的伤都不疼了,兴冲冲地跑到牢门边。刚想激动地大呼,哥,我,我在这里,却没有见到哥。只见到上泽侍卫眼里带着的冷冰冰的眼光看他。慢慢地被这种眼光逼退了几步,明珠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那种冷冻的仇恨,让他感到强烈的恐惧和不安。一股寒气,从脚下开始升起来。
侍卫们示意带人,被推出囚室的时候又想,是啦,哥现在是北渊帝君了,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呢?一定是带我到外头去问话。这样一想,心里又宽起来。又开始暖洋洋起来,到底是我的亲哥哥,溶月哥还说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他不是,谁是?他到底是疼爱我的,也不枉我救了树哥,救了昊儿一场啊。
进了审讯室,侍卫一踹他的脚弯,怒气难压地喝道:"跪下,规矩一点儿!"
刚想抬头仔细看看哥哥,却被侍卫使劲按下了头。还是老实点吧,总之,只要能留下我的宝贝,我做牛做马都行,甚至把我立即凌迟了,我也没有没有半分言语的。"
"上少主有旨,金魔奴接旨。"啊,来的不是哥,是司马心意殿主。大失所望。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哥答应收下孩子,谁来都一样。哥要避嫌是不是?
"金魔奴委身于魔,背叛龙泽,屡残杀泽人,其罪万死。魔奴不但不思其过,反而巧言令色,妄图诱惑上少主。其罪更当诛。魔奴之了,实属恶魔种子,容其活于世上,己是恩典厅。企图将魔种引入泽民之中,更是扰乱龙泽血脉。本应将母子一齐处死。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故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特依法从轻发落。处刑三百鞭,即刻执行。所写不轨之信,掷于魔奴。如此无良之人,还有脸写出如此丢人之信。"
不,不应当是这样的,我哥,他,他不是这种如此绝情的人。轰的一声,脚底开了个黑暗的大洞。整个人从洞中深深地坠下。脚上还被绑了重重 铅块,人就深深陷进地狱里去,再也没有挣扎上来的时候。明珠突然推开四个侍卫,跪爬了几步,抱住心意的脚道:"意哥,意哥,求你了。求你再求求我哥,求他,求他留下我的宝宝,明珠,明珠永世不忘记你的恩德。明珠,明珠给你立长生牌位。"此刻,一身的傲骨化为乌有,一切自尊灰飞烟灭。只有屈辱的为孩子们求一条生存的光明大道,再下作,再没有尊严的话,都说得出来。
失去了林泠和纵情的司马心意,已经完全不可以常理来考虑。他一脚踢开了明珠,勃然大怒道:"大胆魔奴,谁是你的意哥。上少主这个哥哥也是你叫的么?拖下去,狠狠抽,抽得他开不了口,动不了气为止。"
遍身是血的躺在刺骨的盐水中,扎心的痛苦,也能不再让他苏醒了。一手紧紧抓住血书,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恨不能眼前这座巨山,就把自己活活压死了,再没有任何牵挂。任侍卫们钉上沉重的刑具,任他们拖回牢去。呆呆地看着脚后跟在地上拖出的长长的血线。肉体的痛楚,与此时心灵上的酸楚和焦虑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老天爷,您真的要如此灭我么?我,我要怎么办啊!
半夜时分,醒过来,抚平了已经捏得生疼的手,那封信就从手中飘落到地上,像一只孤独的血蝴蝶,无助的,慢慢地一点点地掉在地上。呆呆地看了许久,真就想一口咬断了舌头,从此彻底解脱。当牙齿切割到舌头的一刹那,溶月哥那带泪含笑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深深地坠入海底,魂飞魄散。他那透明美丽的脸上,带着对自己无限的宠爱和贪恋:"珠子,不要死,不要啊,你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啊!"
一脚就踢飞了那封信。抓起了铁镣,咬着牙齿,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稀罕,你不让我叫你哥,我还不乐意叫呢?不就是抚养两个孩子嘛,你们不要,我自己要。我一定宠爱他们,把他们养育得白白胖胖,羡慕死你们。"站起来啊,金明珠,你一定要站起来,不信,你就守不了你的孩子,他们可是你最珍贵的宝贝啊,你舍得送给别人吗。努力挣扎,意志终于克服了全身的痛楚,努力挺直了身子,昴起了头,对着孤灯,眼中闪出了点点光亮。这么点苦算什么,在魔地二十四年,什么苦都受过了,熬过了。再熬两年,你就出头了。明珠,咬咬牙,你就过去了。等有一天,爷爷回来,后悔死他们。还有以后一定要教育孩子,只叫一个爷爷,其他人都不叫。尤其不叫舅舅,那么坏,那么坏,才不叫舅舅。想到孩子气处,满是血痕的脸上绽出了可爱的微笑。
五天后,被押往铁矿场服役。在那儿,全都是罪大恶极,却又不想马上处死的犯人。这些犯人住的牢房,就在山顶的石壁上打洞,大约四米长,三米宽的地方,住三个囚犯。把铁门一锁,任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怕金魔奴会哄动其他罪犯们闹事,单独将他囚在一间只有三米长,二米宽的门窗向北的囚室中。进了这里面,就将枷给下了。但是巨镣还是不松的。环顾这小小的囚室,仅仅容得下一张床,外加一张桌子而已。想到三天以且,他们将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想见孩子的心,就像晴朗夏夜的天空,都闪着亮晶晶的星星。终于星光压倒了心中惴惴不安的黑暗,没有床,这松下的巨枷,一拼,就是一张小床了,两个宝贝可以睡了吧,为必因为囚室太潮而而生病了吧。牢内极其简陋,为了防止犯人自尽,只有每人一只铁碗,连吃饭的筷子都没有。想想母子仨也要个吃饭的地方,也真是穷人臭摆谱,反正今天下午不用上功,明天才开始。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就把这泥挖下来,做个小桌子,一家仨口子,不就有地方吃饭了么?
七月的天气,极其闷热,挥汗如雨,浸疼了全身的伤口。却再也顾不得了,只是兴奋忘情的抑着,不一会儿,用铁碗挖了一大堆子泥。用铁碗砸,用瘦瘦的屁屁坐,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一张泥桌子就做好了。方方正正,有模有样,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极觉开心,。狱卒也不来管他,反正你挖了泥,里边还是石头,你也没地儿逃去。
晚饭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件大难题,每人只发两只黑馒头,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粥。这。这我的孩子吃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牢子道:"刘老爷,敢问,我的孩子,孩子要是来了,有,有饭吃么?"
那牢子倒是比其他满脸横肉的要讲理的多了,他闷声道:"没有!"
"那,那我的孩子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明珠大惊失色,母子仨吃二个馒头一碗粥,这黑馒头又小又硬,粥又凉又稀,不是,不是让他们没有活路了么?
什么面子都不要了,双腿一软,就给刘牢子跪下了:"老爷子,您行行好,发发善心,多子多福,您救救我们母子,给条生路走吧。"
一个满脸肉瘤子的牢子,横着就过来了道:"中泽主有令,给你们母子一条活路,你干完了自己的活,再做一份儿,打双份的工,给你双倍的吃食。"
干双份的活儿,自己的活计,是牢里最重的,一天三吨矿石,这双份就是六吨。还不许用炸药儿,只能用木镐子挖。什么时候挖得满六顿啊。还不是活活的累死了。脸上就自然出现了犹豫之色了。狱卒凶悍的挥着鞭子道:"怎么,还横挑竖拣啊,这世上没有白吃的东西。要做就做,不做拉倒。"
"不,不,我做。只是,只是大爷,这样子好不好。每天三更,我就下到矿里去做活,麻烦你们押着,不好意思,您行个方便。"
那和善的刘牢子一听,叹气道:"落鳞龙不如烂泥鳅,好呗,我听话儿,每天我押着你。"
一天挖拉运六吨矿石,这活儿不是人做的。粗麻纤绳已经深深地嵌进了瘦削的后背。后背的鞭疮一定已经裂开了,已经血肉模糊了吧。顾不了,以前在修城墙的时候也拉过,要拉得出几层伤皮儿,背上都结得厚痂了,才能拉得像牛马呢!就反反复复磨皮吧,不就是皮肉之苦么,比起地狱来,好多了。为了每天的十二个馒头,六碗粥,拼命了。
天完全黑了,那刘牢子过了磅,六吨还有些余。几个蛮横的牢子不放心,又来过,才放了他。双手全在不由自主的抖动,捧着命根儿一样的十二个馒头,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牢房走,只想快点滚进去,睡上一觉。身体的疲倦已经让大脑再也无法思考了,牢门一开,整个人便软趴在地上,连泥带汗水的就睡着了。
"嘿嘿,醒了没有,醒了没有上功啦!"
"别,别催命好不好,使唤牲口还留点情呢,好歹我也是个人啊!难道比畜生还不如么?"非常不情愿的唔了一声,还想睡,不起来。
"哎哎,再不起来,做不了六吨的活计,这馒头可就没有啦啊!"
一咕噜就起来了,牢门一开,踉踉跄跄地往自己的矿坑跑。这是一个已经被挖得很深的铁矿,要爬到矿下,艰难的用木镐子捅,捅下石块来,用铁框装好了,从坑下再拖上来。再拖到牢子们住的地方去过磅。明珠想着,一趟趟拉也特费劲,不如弄好了两吨,一起拉上去。你还别说,这法子,运得倒是极快的。好像到天全黑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六吨了。心里还想着,如果有七吨,不是要给十四个馒头了。结果一过磅,仍然只有六吨。本来想争,可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算了,没由头连牢子们都得罪,更惨了。
心满意足的抱着十二个馒头回牢室,这馒 头放在风里头烤干了,过些日子,孩子们来了,让他们吃新鲜的,自己就吃着馒头干,饱肚子就成了。这两天,每天吞下六碗粥,也够饱了。
三天过去了,望着被太阳晒干的三十来个裂嘴馒头,背上火辣辣的感觉立时清凉了许多,这下可好了,三十六个馒头,足够自己好多天啃了。快乐地回到囚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可以在外头随便小解了回来睡,这两个宝宝怎么办?半夜三更要是折腾起来,随地解决,这小小牢房岂非是臭气熏天?熏坏了自己也就罢了,要是把宝宝们也给熏病了,这可如何是好?穷人养娇子,别人不爱自己疼爱,看来,那刘牢子人还算不错,就问他借个净桶,以后,爷爷回来了,我加百倍的还他。
第二天晚间,厚着脸求牢子:"大爷,您心地好,行个方便,借我,借我一个净桶,明儿我孩子来了,也好,也好有个解手的地方。明珠低垂着头,低声下气的央求。
边上凶横的牢子,劈头劈脑的就鞭子抽下来:"死魔奴,还当自己是爷呢?叫那两个小杂种随地拉了,还摆上谱了,学人家爷过日子。"
明珠勉强咽下了到嘴边的鲜血,双手不断地抽紧,却最终缓缓地放下,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刘牢子拉住抽鞭的手道:"罢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过是一个净桶嘛,那边有一只破的,你自己去洗了呗。"
明珠又是高兴,又是辛酸,向那牢头施了一礼,只怕他们反悔,也亏得他,抱着百斤5重的巨镣,提着净桶,跑得飞快。到了囚犯们洗脸的小河边,天已经看不见了。摸着黑,将那桶洗了十来遍。疲惫不堪地回到牢里,仰面倒在地上,完全像破落户似的睡着了。
从三更做到中午,这魂儿就不在矿石上,好几次叫石头压了脚,宝宝们为什么还不来呢?会不会在路上出问题呢?老天爷啊,您保佑我的宝平平安安的,让他们好好长大。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这时已经急病乱投医了,求不了哥,求不了牢头,只好求天了。
烈日当空,坐在酷日下,茫然的拿着粥,却一口都咽不下,嗓子里就有哽哽的东西。正提心吊胆的毛骨悚然,冷不丁,牢子们一声大喝:"金魔奴,过来,把你自己的小魔种接走。"
二年,何止两年啊,魔界就是二十四年,舍着身子遍历三十六层地狱,熬过了成千上万种苦刑,一灵不昧,全仗着对孩子的强烈思念,才一分一秒的苦撑下来。现在终于得见了,却欢喜得连手脚都全软了。站了几次,才勉强将身子撑起来。跑了几步,喉头干得难受,鼻子无法呼吸,眼睛痛得都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心在胸膛里怦怦的乱跳,像一只发了疯了小狗狗。勉强停下了晃动的身躯,终于站住了。看清楚了,不远处呆呆站立的,穿着灰灰小囚服的孩子。
想微笑,想冲过去抱住他们狂亲,想大叫心肝宝贝,妈咪真的想死你们了,真的啊。但却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慢慢张开双臂。两岁,营养不良,没有阳光的照射,脸色苍白,就跟一岁多的孩子差不多高。长时间的囚禁生活使他们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而又恐惧。那咱害怕而希望得到庇护的神情,让明珠心完全碎了。小宝宝,妈咪的小心肝啊,是妈咪的错,是妈咪对不起你们。现在,让妈咪来保护你们,爱你们,妈咪发誓,给你们所有的爱。所有的。
母子天性,在睁开了可爱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个跪在地上,向他们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爱护、盼望、乞求、狂喜、悲伤神情的人。他的脸白而尖,脸上鞭痕交错着。衣服破烂,伸出的干瘦手臂也是伤痕累累,头发短小而黄。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向明珠扑过来?:"你是妈咪,是妈咪,是吵吵嚷嚷的好妈咪 。"
天空里顿时开了千万扇明亮的窗,开心地花在心底倒处乱长。怀里抱着他们,喊叫着吵吵嚷嚷的名字。把孩子的小脸小手亲了个遍,甚至连小脚都不放过。好久,好久,才放开,不用分辨,就知道那个是吵吵哥,那个是嚷嚷弟。将铁镣小心地整理好了,以免伤到他们。一手一个抱在怀里,还没有开口问,嚷嚷已经奶声奶气地说了:"妈咪,我好饿,好饿,我想吃饭!"
天,这么热得天,还没有给他们吃饭就押送过来。龙泽就这样容不下我的孩子。看来还是自己带比较好。抱到自己的矿坑里,找了个既阴凉,又安全的地方,还是舍不得放下孩子。就让他们坐在膝盖上,喂他们吃粥和黑馒头。对不起,我的孩子,妈咪招待你们的第一顿竟然如此粗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