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四部 明珠暗投 下——行到水穷处

不过小宝宝们好像是很适应这饭，或许是吃多牢饭，或许是真饿了。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馒头。等停下来的时候，第二个馒头也已经吃了大半了。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停下来，然后两颗嫩嫩的脑袋就并排着一起靠在妈咪的怀里，说了一句让明珠觉得所有的痛楚都得到补偿的话："妈咪，您吃。"四只小手，各捧着半只馒头，递向妈咪的嘴。

"不，不，妈咪已经吃过了，真的吃过了，很饱了。"看他们香喷喷地吃掉了四个馒头。觉得繁花似锦。从他们后背拿下小包裹上，把包裹小心地放在地上作枕头，从附近的小山上扯下点草，做垫子，让兄弟俩在阴凉处睡一会儿。自己一边在矿坑里挖铁石，一边柔情脉脉地唱歌哄他们睡觉。不一会儿，小兄弟俩就手拉着手儿，一起甜美地在母亲地爱护下，睡着了。

天全黑的时候，抱着小兄弟俩回家，小宝贝非常懂事地道："妈咪，我们自己走。"

"不，妈咪抱你们，妈咪喜欢，没有比你们更让妈咪喜欢得了。"抱着一对宝宝，心花怒放地向走向了他们那个小小的家，从此以后，宝宝，妈咪一定会把咱们的家，弄得好好的，让宝宝们开心。

两处愁绪

两处愁绪

抱着孩子，唱着歌回到囚室，把装在水袋里的粥全倒在碗里，看着他们香香喷喷的吃粥吃馒头，在他们边上忍痛吃硬硬的干馒头，也分外的甜美。

打开他们的小包裹，里面居然有十二件衣服，还有四件很厚的棉衣，虽然是囚衣，却是干干净净的。在衣服里一拔弄，居然从里面找出一叠三两的小银票子来。明珠一怔，轻轻地拉过小兄弟俩道："心肝儿，告诉妈咪，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这四件新，新的衣服，是，是一个漂亮叔叔的，他，姓，姓，他说，姓古。"

明珠的心里感激之情顿生，树哥啊，就凭你来看我的宝宝，我就这辈子把你当亲哥了。他便接着问道："还有呢？"

"这些衣服，还有这纸，是，是爷爷的。"

"爷爷，哪个爷爷，龙泽还有这样一位爷爷，不顾受牵连，来看顾我的宝宝么？"

"嗯，爷爷就是爷爷啊！他把衣服拿去洗了，还送了我们，后来，有人来叫他，他还骂那人呢？后来，爷爷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好久才能来看我们。还说，要听妈咪话！"吵吵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交代事情的始末了，俩孩子，一看就是早慧的。

"爷爷经常来看你们么？"

"嗯，五天一回。给我们带好吃的。"嚷嚷娇娇地偎依在妈咪的怀里，享受的很少能得到的亲人的爱抚。

好不容易问清楚了，爷爷的长相和讲话的口气，明白了，这爷爷只怕就是父皇。这下，没法不觉得惭愧感激了，我怎么就觉得龙泽没有好人了呢？父皇如此爱我，我却如此不信任父皇。他每过五天来看宝宝们一次，有父皇在做靠山，两个宝宝才能长那么大啊！

那颗因为孤独而冷傲的心，一下就被父皇的疼爱软化了，怀着这份温暖，身体的疲倦不堪已经算不得什么。唉，慈父疼儿意，山高日月长，爹啊，儿子怎么报答您呢？

转眼已经到了天黑了，暑热难当，刚和孩子们在溪边洗的澡，却转眼又是一身的臭汗。小囚室中，起来起闷热，只好将两张铁枷移到囚室的铁栏边上，用自己人的破麻衣给孩子们打扇子。借着月光看着他们粉嫩的小红唇，长长的会说话的可爱睫毛，白白的粉粉的小脸蛋，真是惹人爱怜到了极点。忍不住，轻轻地啜吻，宝贝儿啊，为了你们，妈咪受再大的苦，再多的屈辱都甘之如饴啊。

一更天唤醒他们兄弟小解，又哄他们睡了，就趴在他们身边的地上，歇了才一更多点，便起身，向刘牢子央求了，缓些时间。明珠就把净桶洗干净了，又在铁碗里注满了清水，把洗得白白洁洁的一块捡来的布，放在孩子们的小床边。各自脸上亲了一亲，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囚室。身后，刘牢子一把大锁将两个还在酣梦中的宝宝给锁上了。一步一回头看他们，实在舍不得啊。可是他们一天的生计，全靠了自己，狠下心，走吧。

趁着天早还凉爽，就多做点活吧。最好今天能做八吨，能得个十六只馒头。想想以前，一顿饭，居然几百个菜还下不了筷子，如今连一个黑馒头，都珍如拱璧。人啊，真是奇怪的东西。到了早上七时，已经整整做了四个小时的活了。端着还热的馒头和粥，跟刘牢子请了个假，兴冲冲地赶向小家。还未到，就听到孩子们惊惶失措，娇嫩而又悲惨地哭叫："妈咪，妈咪，你到那里去了，你不要宝宝了，你不要吵吵嚷嚷了。妈咪，妈咪，宝宝很害怕，妈咪......

拖着铁镣，像只失了孩子的母马一样，奔上了囚室，牢内，两个小宝宝已经哭得像两面三刀只小脏猫了。看到他们这种可怜无助的样子，就像受了西北风的水面，全都在发抖。双目更是刺痛得难以忍受。伸出手臂，隔着铁窗，紧紧地抱住他们。啊，不过一个晚上，他们已经完全改变了对自己人的称呼，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成了妈咪的小宝宝。多招人心疼呀。我的宝啊，这天下，没有比你们更重要的了。

一边哽泣，一边吃饭。边吃还边抬头搜寻妈咪在不在，用泪滢滢的大眼睛，紧紧地盯住妈咪，唯恐一个没有看见。妈咪就消失了。明珠像春风一样，轻柔地抚着他们的小毛绒绒的小脑袋，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总算是明白了，妈咪在为他们饱肚肚，在干活。眼里噙着光华四射的大泪珠，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妈咪。真的不想再去了，就陪着他们吧。可是，不去干活，肚子就要成问题。硬去心肠奔回矿坑，一边干活，一边心已经飞回牢中，机械的承担着超过身体负荷的运转，为了心肝命根子，无怨无悔。

晚上搂住他们，低声的充满歉意的解释："是妈咪不好，宝宝们不生妈咪的气。可妈咪保证，一定、一定不会丢下宝宝。"

吵吵嚷嚷同时用温暖地小手搂住了妈咪，娇声柔气，像两只咪咪撒娇的小猫猫一样道："妈咪最好了，妈咪最爱宝宝了，没有人比妈咪好！"

"爷爷对你们不好吗？"

"好，可是爷爷总皱眉头，不开心。"虽然只有两岁，可真的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人精儿。

不是你们的错啊，都是妈咪的过呀！我的宝。吻着他们可爱的，香喷喷的鼻子，又问道："别的人呢？对你们好不好？"

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兄弟俩一齐摇头："那个古叔叔好，还有那个，那个什么下，下什么主的，也，也还好。别人，都好凶，好凶，还骂我们是，是杂种！"

是妈咪连累你们受苦啊，一切都是妈咪的错儿。深深的吻里，包含着无穷的歉意和慈爱。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对母亲所有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想当初，我的母亲，他也曾经这样吻过我吧！

哄着他们入睡，不知不觉也坠入了熟睡当中。慢慢地，听到耳边，宝宝们像银燕子一样，可爱的欢笑声。哦，两个好宝贝，穿着可爱的童装，梳着小爪髻，正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远处爹和娘正在慈祥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开怀地纵容他们嬉戏。明珠迈开酸软的脚步奔向他们。父皇母后都伸出了慈爱的手，来吧，来吧，我们的明珠儿。正要奔入父皇母后的怀里，突然，父皇母后就不见了，紧接着，不知是何处出现的黑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得。竟然将宝宝们全都遮住了。看到到任何东西，只听见黑暗中，宝宝们凄惨的叫声："妈咪，妈咪啊，宝宝怕，好怕！"

猛地坐起，紧张得全身流汗，一摸身边，还好，孩子们依然睡得像两只小熊猫，香美得很。但梦境的可怕，却让明珠再也睡不着了。他紧紧地搂着宝宝，靠着铁窗，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那冷酷无情的寒寒月光。

月光偏移，三更了。牢头开了牢门。轻轻地站起来。机警的小宝宝已经醒了，闭着眼睛，四只小手张开，紧紧抱住了母亲就是不肯放。蹲下去，一边小心的拉孩子的手，一边轻轻安慰："心肝，宝宝，妈咪去干活，等吃早饭，你们就看到妈咪了。"

"我们帮妈咪，干活。"短短的几个字里传递出来的暖意，使明珠精神大振。

"宝宝太小了，妈咪心疼，睡觉好不好？"g

"牢好黑，好怕怕，跟着妈咪，不怕怕。"一齐娇鸣，像小鸟儿一样，把明珠的心，叫得软绵绵的。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拿着孩子们的两件外衣，一手抱一个，一起去矿坑。到了矿下，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兄弟俩放在石窝里边。一边挖矿石，一边讲故事。从前有两只小老虎，到两只小猪猪，到两只小猫咪，再到两个小宝宝，孩子们听得手舞足蹈。听到他们快乐的像金色阳光一样的笑声，全身都充满了劲儿。不一会儿，便挖了足足有三吨矿石。

装好了满满一铁筐，有一吨吧。开始艰难地往矿上拉。深深的粗纤绳勒进了肩背，人几乎是在地上爬了，武功一方面是被封，一方面是未曾恢复，只凭一身的硬骨头和傲气，好似连背都要折断一般。想到十六个馒头，想到孩子们可以吃得饱饱的。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拉了。正拉得精疲力竭。两个小小身影跑过来，一边拉住妈咪的衣服一个。妈咪，我们也帮你拉。

"不，不，宝宝，快让开，别让石头砸着你们。"

"不嘛，不嘛，宝宝帮妈咪，才是妈咪好宝宝！"

这种甜蜜的纠缠让明珠的劳累全去，心开胸乐。折了个中，问牢头又借了一根绳子，让他们兄弟俩到矿上去，在上头帮着拉。看他们憋红了小脸，哟嗬哟嗬拉绳子的执着劲儿，明珠那满是污迹的脸上，都是溺爱的笑容。

母子齐心，终于，一早上就拉了三吨多。坐在石头上吃早饭，疲倦的小宝宝们，不知不觉就睡在母亲的怀里了。上午不敢离开他们，都在矿下挖石头，估计就有五吨多了。下午宝宝们醒了，又一块儿拉。今天做得好快啊，月亮才刚上来，已经挖了八吨了。从刘牢头手中接过晚饭的六个馒头，真的是好生喜欢。今天终于可以吃个饱饭了。

吃完一顿饱饱的黑馒头，母子仨拥抱着讲故事，再问他们一些父皇和树哥探望他们的细节。好树哥啊，难为你还去看我的宝宝，给他们做这样厚大的棉衣。想起树哥，又不禁为他发愁，也许树哥离不开他的昊儿，就像我离不开宝宝一样吧。要真是这样，说不定，他会被孟明柔这个魔女害死的。树哥，这次，弟救不得你了。你若灵台清明，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辜负了弟弟的一片相护之情。否则弟弟屈招，污了自己的名声，结果你仍然被害，这可太不值得了。

他在这里牵挂云树，云树也在那里想他。他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和食物，要去探明珠母子，但是去被龙泽坚决的拒绝了。刚想跟龙泽暴发冲突，他的母亲，云后陛下和宝儿从北渊回来了。云后见到儿子，跪在地上，抱住儿子哭泣。云树摸着母亲大半白去的头发，心中酸泪难当，这想不顾一切的大闹的想法，就动摇。晚间，母子说心事。云后帮宝儿说好话，也盼着树儿能够跟宝儿这好孩子重结良缘。没有想到，云树的态度非常坚决，云树决然道："娘，如今儿子是秋呈三皇子，按照父皇生前的意愿，我已经是秋呈的皇太子，所以儿子要回到秋呈去。与祖国人民共存亡。现在北秋呈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儿子很受百姓们拥戴，儿子不能抛弃他们，儿子要去主持抗魔大局。"

"树儿，你，你和宝儿好不容易重见，宝儿跟我谈了，想再度娉你，只要你点头。"云后是个权力欲望不重的，心中只希望儿子幸福，生活安定。

云树摇头道："娘，儿子不会留下来。良园虽好，不是久居之地。家国虽破，却是魂牵之所。儿子要回秋呈。儿生是秋呈人，死是秋呈鬼。"

"可是树儿，你的那群皇叔，皇伯，未必会服你，到时候！"

"母后，今非昔比，经过在魔地的四年生活，你的儿子已经变得坚强了。我拥有四十万铁杆军队，谁要敢反抗，敢在这时候不和秋呈子齐心协力保家卫国，儿臣，必杀之。"

"树儿，可是，你，你不想昊儿，不想和他母子相依了么？昊儿好可爱，娘亲舍不得他啊！"云后一想起这四年多来，昊儿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哪里放得下。

昊儿，云树在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唤。昊儿，娘想你，无时无刻不在。但是娘，不能和你在一起。娘这样子享受幸福，娘就是没心没肺。娘要回到秋呈去。如果娘再也回不来了，也不必想娘，就当你从来就没有 过娘。跟你爹，永远在一起过吧。

云树死死控制自己的情绪，笑道："娘，昊儿，以 后等到大局定下，可以再见。娘啊，您如今是秋呈后，您跟儿臣一起回去，秋呈百姓必爱戴您共赴国难，北秋呈人如果能够上下齐心，慢慢将南秋呈人召过来，咱们实力渐增，魔实力就渐消。娘，跟儿子回秋呈，您不会扔下爹留下的江山不管的是不是？您是如此的爱爹，爱儿子，那么爹，儿子，我们的生命已经跟秋呈紧紧连在一起。您要是爱我们，就爱秋呈吧！"

云后答应和儿子一起共赴国危险，在龙泽的秋呈贵族和官员们，大部都乐意和云后、三皇子一起回秋呈。而且秋呈贵族除了极少数外，也都拥护三皇子先上太子位，平魔之后，称帝。

这个消息，对宝儿是巨大的打击，云家母亲给他带来的不是两人重归于好的消息，而是树要回去。宝儿无法，只得求风凝出面，劝说云树。没有想到，云树连风凝的面子都不卖，一意要回秋呈去。

风凝回转，对宝儿道："儿啊，你要留下树儿，只有你自己去表明心迹，挽回树儿的心。"

昊扬江边，时隔了三年，终于又一次单独见到了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宝儿狂喜，他顶着风就冲过去。刚想张开怀抱将他抱入怀中，去被云树冷冷推开，云树冷笑一声道："宝陛下，请自重。您是北渊帝君，龙泽上少主，对我做出这等有违礼法的动作，不怕受人垢病么？"

宝儿脸色一窒道："树，你，你还在，还在生气么？"

"生气，我一点儿都不，宝陛下，那是为北渊江山考虑，为龙泽不分裂考虑，为你们两国的安定团结考虑。像宝陛下这样大公无私到连孪生弟弟都可以狠心绝情置于死地的人，理应得到云树的钦佩，得到天下人的敬仰。云树岂敢生气？"云树平静地笑着，但这话语，却实实地杀死人了。

宝儿脸全暗下来了，他低声道："树儿，你，你听我说，我这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一家团聚，你想，我们分开四年了，现在我们能够在一起了，我，我真的好喜欢。"

"你喜欢么？我一点儿不，一想到这种喜欢是建立在心爱明珠弟弟如此受苦受屈的份上，一想到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他们母子三人孤苦伶仃的份上，一想到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你的自私自利的份上，我讨厌透顶、卑视极了！"云树冷冷地从嘴里将话挤了出来。

"树，你，你就算讨厌我，是我负了你。你说什么，我都，都承受。可是请你想想昊儿，想想他，他有多想他的母亲，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么？你不想咱们一家团圆吗？你不想疼爱他吗？你，你是一个母亲！"

"不错，玉心怡，我是一个母亲，一个想孩子想得发狂，想得要死去的母亲。但我更是一个人，一个有良心的人。如果我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享受欢乐，如果我躺在温柔海中品味着甜美，那么我会想到我心爱弟弟，明珠，他在流血，他在和孩子们一起受苦。我，我如果不想他们，我如果忘记他们而跟我的孩子在一起，那是没有天良，那是不道德，那是无耻。是，我不想跟你，跟昊儿在一起。在明珠没有得到应得的东西之前，不会。如果他一辈子得不到他应当得到的，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和昊儿在一起。因为我不配，不配明珠为我做这样的牺牲。"云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是平静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