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跟我说宫乐没事,我可能就乖乖跟他们走了,既然知道宫乐没事,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让他们抓我回去。任雨虹听见我的话之后很明显犹豫了起来,我就趁着这个空隙,从手上玉环暗扣上拉出银丝,用内力将丝抛了出去。
"可别轻举妄动啊。"我笑吟吟的说,"这些丝上可有毒呢!"
看起来像从我袖口甩出去的丝一勾上竹子,便冒出嘶嘶声,被丝缠住的部分溶解了起来。
任雨虹和他的手下跳开银丝飞扬的路线,跳出我所及的范围。
"我太小看你了,漱水公子。"任雨虹颇有不甘的说,但从他眼里我看得出他对我有些刮目相看,甚至有些激赏。
"好说。"我一边移动着步伐,一边让改变银丝的方向。"可你真正不能小看的,可是乐乐哦。"
我才刚说完,任雨虹身后就出现一道如鬼魅般的影子,宫乐趁着他闪神的一刻掠到他身后,手上的青呜剑迅雷不及掩耳往他身上招呼去。
只听见金属撞击的当琅一声,任雨虹即时取出他的弯刀挡住了宫乐,身边的人对忽然出现的宫乐都有些吃惊,但是我没给他们回神的时间,鬼影般闪到他们身后,依方才的方法再次呼出了紫烟,只是这阵紫烟比刚才我所吐出的更浓,瞬间遮去了我的身影和四周。
宫乐趁机一掠影飞到我身边,抓了我后借力离开那片竹林。
4
一离开竹林,宫乐也不带我回红阁,而是带着我到一处废庄里等天亮走人。
虽然是一处废园,但可以看得出有些地方相当干净,宫乐应该看照这地方好几回了,多半物品他都藏到这里来,包括放满我易容用的箱子也移来这里了。我真不得不佩服宫乐的细心。
第二天宫乐易了容,化成一个粗汉的模样,而我则是打点成一个平凡妇女的模样,假扮成宫乐的妻子,等城门一开,我们便出了大城。
那天起宫乐就生着我的气,话也不跟我说上几句,他要往东,我就不敢向西跑,连平常爱嚷着要当小倌赚钱的话也不敢说了,静静地让他牵着走。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妇,可紧依着宫乐的我,却只觉得冷风阵阵从旁吹。
"那个...乐乐...我们要去那啊?"
"......"
"那个...乐乐,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
"乐乐..."
"闭嘴!"他终于受不了的低吼了我一声,我吓得缩了起来,委屈得不得了,却也乖乖的不敢再开口。一会儿,宫乐大概是对我的沉默很不习惯,反倒过来看我,却发现我泪满盈眶的模样。
"怎么了?"
"我...我..."我含着泪水,好不委屈的望着他。"脚疼。"
随意挑了一处坐下,宫乐脱下我的鞋,露出白玉般的脚趾,脚根红肿,甚至有些磨出血丝。宫乐抬头看我,我极力装出可怜模样,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拿出药膏为我擦揉着。
我心里得意着,漱水和宫乐对于我的眼泪最没辄了。早知道就快点装委屈掉眼泪就好了,也不用这一路上跟冰块作伴了。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眨眨我泛泪的眼睛,我小小声的回答
"等到了下个子城,可别再嚷着要当小倌了。"
"不会了。"当然不要了,等下又是苦主讨债讨上门可怎么办?被人拖着跑的感觉可不好。啊...乐乐按摩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我舒服的呻吟着。
剩下路上宫乐背着我走,我靠着他宽广的背,心里是很安心。
宫乐从小就对我很好,虽然后来性子变得很冷漠,但还是很疼我,无论我作错了什么要让漱水罚时,宫乐总会出来护着我。
也许是被宠坏了,让我变得如此天真,轻易地被人牵着走,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尤其我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漱水,更不能掉以轻心。
读玥教,是个阴毒的邪门教派,宫乐这么跟我说。那漱水为什么惹上他们呢?我实在是大为不解,宫乐也表示不明白。
入了城,宫乐先带着我投宿,交待店家送了洗澡浴桶之后,他便出门去,而我自己在房里舒服的泡了个澡。到了这个城己经下午了,等宫乐回来之后,刚好是晚饭的时间。
我让小二送饭菜在房里用,一边看他脱去一身农家打扮。
"玉儿..."他轻声唤我,我不由得怔住。
自从他十八之后,就再也没唤过我一声"玉儿",而是如同主仆生疏的喊着公子,现下又突然叫出我的小名,让我不得不吃了一惊。
"玉儿,我在这城里物色了一座邸宅,我想明天就能搬进去了。"宫乐说,"那里挺宁静的,也没什么吵杂人口,我也挑好了几个伶俐的下人服侍你。"
"乐乐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住下?"
"嗯。"
"怎么行!"我跳了起来,慌得不知所措。"漱水怎么办?要是他听了风声到了北城找不到我们怎么办?你又不许我再易容成漱水的样子..."
"难道你还想化成漱水的模样回红阁?"宫乐一个厉声道,我被他严肃的口气吓了一跳,不敢再开口,宫乐看见我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玉儿,我不知道读玥教的人找漱水水师父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他放柔了声音说,"若你再易容,我怕他们轻易把你当成目标。至于水师父..."宫乐顿了顿。
"前后几个城你弄了这么大的风声,水师父要知道早知道了,也不会拖到这时..."
听了宫乐的话我有些泄气,滑坐到他怀里,宫乐仔细的抚着我的头发说:"你放心,水师父那里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我会寻着读玥教去追查水师父的。"
我沮丧的点了个头。
漱水,漱水。
是不是你不要我了?就连我用你的模样那么胡闹,你也不想管我了吗?
心里觉得酸酸的有些难过,便往宫乐怀里钻去,宫乐抱紧我,因为长期跟我在一起,宫乐身上也有点二香的味道在。暖暖的、很熟悉的味道,我就在那样的香味里,沉沉的睡去。
5
第二天一早宫乐便摇醒我,喂了昏昏沉沉的我早膳,然后就带着我退宿离去。宫乐不知道从那弄了一辆马车来,将我抱了进去,我一沾到软软的垫子便又睡去,马车行走在不平的泥路上,一路摇晃却似乎成了最佳的催眠曲。
甚至当宫乐将我抱下马车时,我一点清醒的意思也没有。等到我一觉醒来,早己经过了中午,我从温软的大床上茫然的爬了起来,对陌生的四周有些反应不过来。
"公子醒了?"
我望着推门而入的这个女孩,左看右看,我十分确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你是谁?"我歪着头问。
"我叫宛月,"女孩笑起来十分可爱。"是乐总管要我来伺候公子的。"乐总管?我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宫乐跟我说过新宅的事情。
宛月的手脚十分利落,马上帮我取过水洗净脸,这时我才发现我脸上农妇的易容早被拿下,水面上映出的是我真正的面容。
"公子,请更衣。"宛月取过一套新的衣裳,换下我一身粗布农衣。
红色的绸缎,衣襟和宽摆的袖口滚了一圈墨黑的花纹,宛月上来为我绑紧了腰带和上头的流苏,我认得这种样式,是以前我常穿的,宫乐他竟然记得让人准备。
心里煞是窝心,我决定至少在这个月里都不要给他嚷嚷找麻烦,以表一下我的感动。
宛月为我梳好头,告诉我宫乐出门了,我应了一声,然后要宛月带我逛一下这座宅子。
宅子的样式有点旧但不破,带点古香古色的味道,宛月说,这以前是个大人的家,后来辞官回了乡下,便一直空着。我看着那梁柱上华丽的雕花刻文,为手工的细腻惊艳不已,就连窗棂上的刻花,也是十分精细,想必这座宅子花了不少银子。
宫乐一定有好好收起我当小倌赚的钱,我在心里偷偷嘀咕。
这宅子原本就有着人在看照,等着继续服侍下一任主子,而宫乐另外买了二个仆役来专门服侍我,除了宛月,另一个是男孩,叫清风,二个人都是十四岁,长得相当清秀,也很心细机灵。
遇见宫乐时,他也是十四岁的年纪。
宛月带着我去用膳,而我却说想等着宫乐回来一起吃,来了这里之后,宫乐好像就很忙似的。宛月为难的说,宫乐会很晚回来,要我别等了。
"若公子饿着了,乐总管回来可是会罚人的。"宛月说。我也知道宫乐那张脸凶起来冷冰冰的样子,不好为难她跟清风,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先去用餐。
吃过饭之后我到了后院,这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却什么都有,连一座雅致的花园也有,里头还有个小池子,我走到那里,选了一处干净的草皮躺了下来,决定边看星星边等宫乐回来。
漱水,你也跟我一样看着这片星星吗?
漱水...你到底在那里?
"躺在这,可是会着凉的。"感受到温暖的气息,我伸出手抱住宫乐,他温暖的味道让我放心。
"吃过了吗?"我问。
"刚回来。"他说,任我将他缠住。"公子想睡,可要进去屋子里才不会着凉。"
"玉儿。"我说,"叫我玉儿,你昨天喊了我玉儿的。"
宫乐看着我,眼里有着我不知道的涵意,正幽亮的闪耀着,就像那一片星子般,在漆黑的夜里亮眼,却深邃的抓不住。
"为什么你后来都不肯再喊我玉儿了呢?"宫乐坐了下来,我靠在他颈窝上喃喃的说。"以前你总是会叫我玉儿,然后抱着我到每个地方去的。"
"你长大了。"他说,"还想要我抱着你到处逛吗?"
"不是那样的。"我摇摇头,"你都不像以前那般和我亲近了...是因为长大的关系吗?那样的话...我也不想长大了。"
"傻瓜。"宫乐轻声的说。
我靠在宫乐怀里,仰望着一片星空。
"乐乐你说,漱水是不是也因为我长大了,所以他就自己走了?"
"这..."
"因为我长大了,所以漱水可以放心的离开吗?"
"不是这样的。"宫乐叹了口气。"我想水师父他,一定有原因的。"
突然觉得开始犯困,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的,就连那片夜空,也让我看不清。
"什么原因呢?"我依着宫乐,他温热的气息直呼着我,我觉得这样很舒服,就像小时候,漱水也会抱着我睡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呢..."
"如果我不长大的话,漱水会回来吗?"我问。
我的意识逐渐迷糊,我知道,我是在要一个无理取闹的答案,所以宫乐并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哄着我直到我眼睛合了起来。
宫乐昨天喊了我的名字,是因为我实在让他担心,如果我身上没熏着二香,宫乐恐怕也找不到我的。
而如果我没含着药丸子,就让任雨虹带走我的话,乐乐不知道会有多自责懊悔,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悠哉赏月亮看星星了,他喊我的名字,是希望我能知道他重视我的心情,希望我不要他再为我担心。
隐约中知道宫乐抱起我,耳边传来宫乐沉隐的心跳声,就如同他的体温一般让人心安。
"玉儿..."我彷佛听见他轻柔的呼唤我。"我的玉儿..."
宫乐这样一声一声的轻唤着我,却突然让我觉得有些鼻酸,虽然是那么温柔,但我总觉得,以前那样和漱水三个人的生活,是再也回不去了。
6
我待在新家里没事做,只好拿起笔和纸研究药材,碰上了任雨虹那种人,药没有用,毒总是要多做一点比较安心。初味和二香的方子也拿来被我重新研究,二回的失败要懂得记取教训,我晃着笔杆想着怎么改成份才好。
一个下午写了好几张新方子,等我准备好要开始磨药时,却发现我的药娄子少了好几样味。当小倌时没办法大方的走出红阁到药房去,宫乐又对这类东西不是很在行,所以一些比较特别的药材早就让我用完了也不知道。
宫乐自从我们住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外出,直到很晚才会回来,这下只好我自己去买东西了。让宛月留下来看家,我带着清风陪着我出门。
到了城里几家药铺东找西寻,搜刮了不少药材,看着我眼也不眨一下的刮了一堆药材,清风瞪大了一双眼睛。
"公子...公子习医吗?"清风呐呐的问。
"唔,算是吧。"我想了一下,学药学毒的人,对医术也算在行,只是我对医病没什么兴趣,比较爱写一些整人的方子玩玩。
看着手里一包一包药材,心里满是充实感,但是花出去的银子也是一笔一笔的。我当小倌时赚了不少钱,但是如果这样下去,那些积蓄或许撑不到我们找到漱水。
我打算着该怎么办,这下是不可能再去小倌了,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思考着。
"如果我也和公子一样厉害的话,若许我娘就不会死了。"我看着清风,他眼底有着微微的感伤。
我才想到宛月跟我说过,清风的娘生病去世,留下他孤单一人,只好给人当仆役干活。顿时我有点不知所措,从我有记忆那天起,就只有漱水陪在我身边,后来漱水救了宫乐回来,三人一起过得很快乐,但是我们并不是亲人。
我对亲人这二字的所代表的意义,有点淡薄。
"清风,那是谁家啊?"我指着一户门口守满黑衣待卫、威风凛凛的宅院,好奇的问。
"公子,那是皇宅啊。"清风紧张的说,将我举起的手压了下去。"是当今六王爷的邸府,可别这样随便乱指啊,小心他们过来盘查。"
"只不过是指了一下,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有些莫名奇妙。
清风紧张的望了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小声的对我说,"公子你不知道,前几天六王爷府里被人下毒,所以整城内盘查得紧呢。我想乐总管买下宅子也是小心翼翼的,就怕让人怀疑。"
我"哦"了一声,对守在门口一脸严肃的侍卫们很感兴趣,这种大热天还包得一身黑又厚真不健康,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容易出汗长疹子吗?
"我想这两天乐总管也是到处去疏通吧,毕竟最近城里气氛很紧张,王爷府里也发榜抓刺客呢。"清风又说,一脸什么都知道的神气模样。
我忍住笑,"刺客?"
"是啊公子,。"清风神秘兮兮的说,"皇榜上有贴出画相,长得很漂亮。听说是红阁的小倌,叫什么来的呢..."
脑袋轰然一声。红阁小倌?
"清风,那画相在那?带我去看。"我说。
清风带了我去市集上一处看了官府公告,六王府所贴出来的画上,是个如玉的美人胚子,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漱水!
我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模样分明是我在红阁时的装扮啊,怎成了刺客呢?那晚我和宫乐一声不响的走了,没跟红阁说过一声,何时我下了毒自己都不知道呢。
7
"清风,是谁被下毒了?"我问。
"清风也不知道,可能是六王爷被下毒了也说不定..."清风眼珠子一转,指着贴在漱水画像旁另一张公告。"王府的大夫也束手无策,现在正重金寻医呢。"
我看了那张印着红印的官纸,上面写着能解此毒者必有重酬,我瞧见那金额,眼睛倏地一亮,这不就是赚钱的好机会吗?这赏金比我红阁的初夜价还高呢。
我想也不想的撕下官纸,一边的清风吓了一跳。
"公子!"他惊呼,"公子怎么撕了王府的官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