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一般情况,礼拜五晚上换的内裤,星期六晚上就会换下,星期日早上洗过後拿到阳台晒,看最近日头赤焰焰,那些水族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拜伏在太阳兄的淫威下。
本内裤年纪见识多归多,有好玩的地方还是会想去一趟,不过雄性人类的住处还是得保有戒心,空气中通常充满高於平均比例的孢子,一时大意就会被种香菇,你们人类身上被种草莓几天就不见草莓影,我们无疑是拿自家血肉去换香菇的养分。
让我不禁想起三十八世前的死法,悲惨到可以去小爱台拍连续剧。
我的主人是刚进大学的男学生,他那宝贝儿子的母亲怕他的手有任何损伤,为了不让他动手洗衣服,就替他买了十来条内裤轮流穿,衣服大概也有十几套,让他可以在累积到填满洗衣机的容量才一次解决。结果我那天兵主人每回都是拿肥皂到洗衣机前,挖一小球肥皂尸体充当洗衣粉,肥皂用完改用沐浴乳,要不就将洗发精倒进水里搅一搅。
刚开学那阵子还好,直到秋冬之际,学校位处海拔千馀公尺的山上,水龙头流出的都是五度以下的冰水,就算洗衣机在公用浴室旁,怎能奢望三不五时就挂点的锅炉会造福到洗衣机?
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果真不假,完全没洗乾净的衣服在男宿中根本不算什麽,更甭提藏在牛仔裤里的内裤了。
期末考後,主人的父母浩浩荡荡拿几个大皮箱要带儿子回家,看到白内裤成了黄内裤,白衬衫成了绿衬衫,黑裤子上面还缠著灰色丝线,手一捻才发现是蜘蛛丝。母亲大人马上将成堆衣服塞进垃圾袋,一袋袋丢上垃圾车,而我仅仅活了一个学期就跟兄弟们死别。
纲纲打了个呵欠。我全身还有一半是湿的,歪歪扭扭伏黏在他的臀部。他拿了几个玩偶抱在怀里,按开床头灯,关了房间大灯就躺到床上。
真是好睡的乖孩子,如果是失眠的主人,一沾床就会翻来覆去,搞得我们这些陪寝的也不得安稳,一下那边被折下脚,一下腰又扭过去。
他突然抬起脚,喂,摄影师你在做什麽?就算之前跟你说要准备红外线摄影来应付夜间拍摄,你也不能直接拍他胯下风光吧?那里我遮不住,你也不能在敌人未出场就先公布自家机型。
不要以为发誓说你爱老婆至死不渝,就可以光明正大拍别人的春光照。
纲纲的脚跨上长颈鹿玩偶的颈子,手臂也跟著挽上长颈鹿头,嘴巴直接对准长颈鹿嘴亲上。
幸好他没有抱衣服睡觉的习惯。
「学长。」
学长?
「学弟。」
你脚踏两条船吗?
「学姐。」
咦?你这样会害我不能在这电视台继续讲你的八卦,都已经预领下一季的主持费拿去供奉叶神了。
「老师,拜托。」
你想拜托老师什麽?再讲我就要起毛球了。
「家豪。」
家豪?哪来的菜市场名?
「家豪,不要跟我借功课。」纲纲翻个身,转而抱住无尾熊。
看来叫家豪的混蛋是个不怎麽认真的学生,想要当我们家纲纲的朋友,还是先把功课做完吧!
「家豪。」他又喊了一声。
这下糟了。
樱花大丸子有说过:打一次喷嚏是有人在想你,两次喷嚏是有人在暗恋你,到了第三次就是真的感冒了;同理,说梦话也是如此,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卡到阴,三次就是真的在意他。他都喊了三次,我可要看看那个叫家豪的混蛋长什麽样子。
本内裤天资聪颖,不仅能控制他的言行,还能够窥探他的梦境。我还算是有良心,绝不会让旁人有怀疑他的机会。
怪了,似乎有个意念传到我的脑袋。
是个陌生的雄性人类。
年纪约莫十来岁,跟纲纲差不多大。
这时,纲纲又呻吟了一声。
「家豪,亲我一下,我就帮你写功课。」
欧巴桑,你家孩子在学校进行不法交易!
只想当条蓝白裤 03
当我穿在人类身上时,可以凭意志让精神体脱离内裤,精神体的外貌就是我现在蓝白裤的外型。转世那麽多次,我能够看到主人内心在想什麽,但却不曾像这次的影像那麽清晰。
看著纲纲熟睡的脸,有一张小小的书桌浮现在他鼻子上,刚才我看到的那个男孩子坐在书桌前,纲纲则是双手撑在桌上,俯身与那他对视。这幅景象像投影出的立体电影,彷佛触碰得到的画面就立在纲纲脸上。极小的男人红著脸仰起头,两人就在我眼前吻了起来。
这时我该别过脸去当作没看见,还是冲入这画面中将这两人分开?梦归梦,有时是现实的相反,有时却又是体现心里的欲望,我这时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纲纲的感觉,只能等他穿著我看到那混蛋,我才能得知他的想法。
一片叶始祖,您可以告诉我这是怎麽回事吗?
我的身体似乎有点不对劲。
灵魂脱体後,本体有任何状况仍会让灵魂感应到,以免自己被丢去烧还悠哉閒晃。
我马上飘回还裹在棉被下的身体。
刚才明明还松松垮垮的,怎麽突然紧了起来,我的身体被拉扯著,前方形成诡异的三角锥。
我当然知道发生什麽事,新手内裤灵魂才会为此发出天真的疑问。凭我见多识广,不必想也知道是飞机快起飞了。如果这样就大惊小怪,那当女性内裤岂不是惨了。
之前有个後辈,天资不错,但每次见血就晕,内裤族在投胎到新身体前会维持死时的模样,导致他每次都活像杀人犯般哭哭啼啼投胎。
不过,可怜如我这身体,刚被穿上几个小时就要被抓去洗。刚才我能看到他的梦境,现在又听到嘤嘤啊啊的喘息,不必脱体也知道他脸上的立体电影在播放什麽。
纲纲突然从侧睡转为趴睡,我的前方也就贴上床铺,他的床很柔软,仰起角度的飞机埋入床里,我的身体只能随著他上下运动载浮载沉,他的动作像捞上岸一阵子的鱼,臀部偶尔弹跳起来。
我前方的布似乎被磨薄了一点。
床单兄,如果我没包好沾到你身上,还请多多见谅。
◎◎
「宗纲,起床吃早餐了!」欧巴桑如狮吼的叫声,穿过楼梯传上来。
纲纲趴在床上,像突然被电击中似跳起身,淡蓝色的床单上留下一块小小的深蓝色岛屿,他皱著眉眨眨惺忪的眼,胯间的湿意让他不得不脱下我,光著脚丫子拎起我到仅隔一扇门的浴室。
这味道实在不好闻,心想本体应该不会有什麽危险,於是又脱离了它,飞到他头上看他想做些什麽。
他将我翻面,白浊的黏液像筛过的面粉,黏度较低的部份已渗过布料沾在床上。接著把我扔进洗手台,回到房间从衣柜拿出一条乾净的内裤先套上,搓著双手准备要拆床单。
他抽出压在木板床与弹簧床间的床单,两手各拉一角,如海般湛蓝的床单扬起,瞬间掩住从落地窗照入的阳光,嫌恶地看那块突兀的湿润,只好将其馀乾净的部份揉成一团,仅露出要洗的部份,张大双臂捧著那团床单到浴室。
浴室有四个给水器可用,一个是洗手台的水龙头,另一个是有水龙头以及另外连接的莲蓬头,以及一个浴缸上面的水龙头。
比起弄湿一大张床单後晾乾,要晒条全湿的内裤方便多了,忙著处理床单时他把我丢到地上,可怜我身如此被始乱终弃。他放下马桶盖,一部分床单放在盖上,把待洗的部份放在水龙头下,转开自来水,右手往旁边的沐浴乳罐按下一些带有玫瑰花香的白液,往那块逐渐扩大的岛屿搓揉。
「宗纲,你到底醒了没?再不下来你哥就要把你昨天吵著说想喝的豆浆喝掉。」
「拜托,谁像他每次早餐都要像阿伯一样喝豆浆。」一道声音反驳道。
「我在大便!等一下我就下去了!」纲纲急忙回道。
哼哼,打死他也不会说是在洗床单。
虽说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但我还没看过几个人类敢向别人坦白这种事。
纲纲把床单拿回房间,接上吹风机,用冲湿的区块抵住吹风口,口里喃喃念著:「臭学长、混蛋学长,没事说什麽笑话啊混蛋!」
原来刚才说的学长是这麽回事啊……那纲宝贝,那学弟、学姐、家豪又是怎麽来著呢?
我正无聊地飘上飘下,看这小子还有什麽话好解释,可惜我不能跟他对谈,不然以本裤的八卦本事,即使生活圈只有小小的一块,知道後还可以拿来当以後节目题材。
岂料他明明还忙著吹乾床单,脸却红了起来,连飞机也起了反应。
他收起快乾的床单,竟然用吹风机吹著身上的内裤。
「看你还要怎样!」
喂,弟弟啊,我是不知道你想怎样,但这样吹下去飞机熟了,以後想飞也力不从心啊!
纲纲吹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飞机停驶,他才死心放下吹风机,从衣柜拿出破洞比较少的衣服和一条牛仔裤再走回浴室,脱下上衣和刚穿上的内裤,捡起被冷落在地上的我,先把上面的黏液冲掉,再挤一团沐浴乳在莲蓬头下搓洗。
大致洗乾净後,把水拧乾就丢到放衣架上。这天气不热不冷,洗个冷水澡还算适当,他让冷水净往下半身冲。
这孩子真是傻瓜,这样冲是会感冒的,乾脆让飞机飞个过瘾不就得了?
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麽,突然拉高莲蓬头,水丝洒上头发,脸也宛如浸入水池里,直到全身都让水沐过後才关水。
换上乾净的衣服後,他把半湿的内裤放在椅子靠背上,折起床单放在内裤旁,摆台电风扇在前面吹乾。
好不容易忙完,他用毛巾包住濡湿的头发,稍微抓几下,就把毛巾扔进浴室。
他离开房间下楼,我也跟在他身後。只见哥哥刘宗维坐在电视前的沙发看棒球,依照纲纲的名字,我就姑且称他维维。
怪了怎麽有个人脸色很难看,这不就是我们伟大的工作人员吗?我知道你都是喊他宗维,但为了配合我家纲纲主人的喜好,叫他维维也不奇怪吧?
「几局?几比几?」纲纲拿了塑胶袋装的温豆浆和烧饼夹葱蛋,跟著坐在沙发另一侧。
「七下,三比十一。」维维关起电视。「可恶,我不看了。」
「喔。」纲纲不感兴趣的应道,拿起被摔在矮桌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跳转一个个频道。
「每当宗维支持的球队输球,接下来一整天他的情绪就会很恶劣。宗纲也已经习惯,这时还是少话为妙。」
我说那个谁谁谁也少话一点,就算现在我脱离本体,底气不足,也轮不到你来帮我说明剧情。
「水煎包你要不要吃?」维维拿起装有三颗水煎包的半透明塑胶袋。「妈说要问你後才可以吃,她怕你在学校那边饿死。」
「留一颗给我就好。」
好不容易选到想看到的节目,没个几分钟,节目就结束了。
「你没事早上洗什麽澡?」维维从塑胶袋推出水煎包一口咬下。
很好很好,看他怎麽解释。
「高兴不行洗吗?」
我一点也不高兴,害我还要跟床单兄又是陪笑又是道歉,哪来这麽窝囊?
「该不会是上厕所来不及,结果尿在裤子上吧?」
纲纲一愣,骂出一句粗话,就没再搭话。
◎◎
「啊、啊!我不行了,轻一点,啊,太快了,撑不住了!」
「哥哥,你那麽快就去了,我、我,啊!他真的太强了!」
「看你们那麽湿,我不多用点力怎麽能让你们满足。」
「不要,太舒服我要晕了。」
「爸爸,我也要晕了。」
咳!这不是色情小说,也不是传说中三宝:彩虹、星颖、新东宝,各位乡亲朋友,小弟今天来到贵宝地,不是要跟你推销五批,也不是要卖给你多批,当然跟那些森林直销无关系,也不是要赚你钱,纯粹就是要报给你一个好东西。
啥咪?小弟弟问说什麽是五批、多批,是哪个妈妈带来的小朋友,现在该回去睡稿稿罗!嗳唷,妈妈是正妹那就不用回去了,正妹站著就能吸引人潮,小弟弟乖,回家问你爸爸他就会告诉你。
裤生一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洗完等著晾乾,纲纲的那种转一转、扭一扭脱水法,让我身上带的水家族更多,纲纲下楼前还把窗帘拉开,太阳攻攻,抱歉字幕打错,是太阳公公,你看现在业主多麽会剥削劳工,我这麽一条堂堂的主持裤,竟然要我一边讲话一边替节目打字幕,还说新注音选字太慢又会出现怪字,叫我自费去学什麽无虾米。
说到有没有虾米这种东西,每次节目结束制作人请我去吃大阪烧,服务生都会问我们要不要加牛筋还是小虾米,抱著贪小便宜,没鱼、虾也好的心态,我都是说通通都加,但每次吃都吃不到他特地问的小虾米,更不用说吃到牛筋。我也不清楚无虾米又差在哪里。
欸,怎麽会有观众传真说我念错稿,还说我把晚上兼差卖药的稿子拿出来?内裤哥哥是在教你们怎麽知道人心险恶,你们怎麽可以误会我?刚刚说到哪,太阳公公……他是有名爱吃水的老大爷,吃前还要先调戏一番,等到水族沈溺在他的技巧不可自拔,才把对方吃乾抹净。你们人类有马上风,比起水族的致命性爱根本不算什麽。
眼看水家族一家一家阵亡,我的身体也轻松不少,说起这太阳也是有名的阳不挑,连那种陈年老水也爱不释手,只要是让他看到的水族就逃不过他的金光闪闪挑逗。
聒噪的水族一说再见,没定力的水族二说再见,跟沐浴乳结为连理的水族三说再见,天线宝宝说再见,再见~再见~
歹势,当太多次尿布,坏习惯又上身。
只想当条蓝白裤 04
有冬粉问为什麽前一段主持风格变了,因为上上集节目播出後,编剧拿脚本给我,上面就说下一场有浆糊戏还有水戏,我不必担负全场,改叫閒著也是閒著的摄影师来帮我。
喂,摄影机不要左右晃!好啦,说你很忙还是很有义气来接主持总可以了吧?
这节目果然是没有我就不行,前几页的收视率掉到高层都关切,制作小组还开临时会分析缺失。
阿颖,你不要以为嘟嘴就可以成为最近流行的傲娇角色,要我说的话,你只符合他们人类说的猛男还装娘娘腔,傲娇……还是省省吧。
什麽?竟然有小妹妹问什麽是傲娇?简单说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爱得要死,还要辩称一点也不喜欢对方。我做便当袋才不是为了你而做,你看袋子上的海绵宝宝都缝成章鱼哥,後面还缝了黑色的爱心。先说了这是家政作业,你要用就用,不用就丢掉。里面的便当是昨天的剩饭,那个烤焦的蛋要让你吃了赶快得癌症死一死,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早上五点……呸呸,要不是冰箱里的东西太多要坏掉了我才不会特地早起,你要吃不吃随便你……喂,叫你不要吃蛋!很难吃就不要吃了啦混蛋!就算你吃光光,我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感动到再帮你带便当!
傲娇不是坏事,坏就坏在对方被傲娇傲得喜孜孜的,倒楣的就成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甲乙丙丁,像是「我才不会再做」便当连续做了一年,身为苦主的内裤三不五时要有泥浆喷泉随时会涌出的心理准备,主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连带害我寿命加速损耗,不出数周,在主人的娘亲忍无可忍下将我族全数丢弃。
床单兄,你有话想讲吗?喔,是电风扇吹到你的角才打到我。我知道你早上被纲纲侵犯了很可怜,就算我是加害裤也别瞪我,你看我刚才被扔在地上也很无奈啊!现在只有一架民航机还好,要是军用机和民航机在你身上发生冲突,那你才知道什麽叫做千金难买早知道。
「他……他从来没有那麽用力过。」床单兄抓一把身上的水族一挥,远比琼阿姨的女主角还会发出哽咽。
「孩子长大了,太久没发泄就会激烈一点。」
我真是条善良的好裤,自身难保还要安慰它。古来只有因为摩擦而破洞的内裤,还没有听过因为主人自渎而失去生命的床单。同是布做的,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近亲,关系大概就跟你们人类跟黑猩猩那样相像。
凌晨时内裤大神一片叶来找我,他先是嘉许我在节目中发扬内裤族的伟大,让人类重新认识我族之奥妙,而後勉励我继续担任人类与裤族的亲善大使,拉近两族距离。我哼哼哈哈敷衍他,看他也是贵裤多忘事,人类与内裤要怎麽再拉近距离,都贴在屁股上了还不够吗?难不成还得拉一拉、卷一卷,抽成长条塞到幽密通道来促进人类制作爱情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