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U不是替代品,你也不是。”他将烟夹在两指间说。
我遗憾的看着他,说:“你只是个听众。”
他举手作投降状,干笑两声,“好,现在开始,我会做个全世界最优秀的听众。只在关键时候发表关键性言论
,OK?”
我难得的点上烟,缓慢地吸着。由于在郊外的关系,这里的天空中挂满了星星,象一堆破碎的玻璃碎片铺满整
个夜空。
“……‘LIU’是指林霈榆罢?不用这样睁圆着眼,很早之前我就在猜测,L、I、U会不会是取自‘林霈榆’的
拼音呢。既不是他的姓氏,为什么还要起这个怪名字呢。”
不需要回答,唐漱石沉默的样子就能证实。
“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LIU个人的问题。”他说着,将我的烟抽走,“不要拿着点燃的烟玩。”
“林霈榆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到现在都不了解。跟他上床,拿他的钱,一年两年都是这样,他也该腻了。我早
上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出门的时候听到几个女学生在张海报前议论林霈榆,说他长
得漂亮,演技出众,身世高贵什么的。如果她们知道我曾有幸与她们的偶像上床,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呵呵
,‘这怎么可能嘛,两个人根本有天壤之别’,‘癞蛤蟆勾搭上白天鹅’或者会说‘真怀疑林霈榆的眼光,不
知道在想什么’等等等等……就象在办公室听到的一样,别人无法想象我居然有资格和他在一起,连我自己也
没办法理解。我是什么啊!”我自嘲的笑起来,唐漱石充满同情的眼神只会让我更想笑,“拜托,不要露出这
种表情,我不需要。”
“川川,”他犹豫的唤了声。
“‘男人是情欲驱使的动物’。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我痛苦的原因根本都是自找的,仅仅维持肉体关系
不就好了。前几年的时候我很少会哭,也不常感到辛苦,习惯了一直以来的清贫日子。直到有个男人在我面前
摆了杯酒,说了那句话,我就糊里糊涂地陷了进去,呵,还自以为撇的干净。”
唐漱石轻手揽过我的肩头,“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只是失恋了,没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我揉揉发酸的眼眶,顺从的靠了过去,“我爸死后,妈妈就在舞厅里当小姐。街坊邻居在背后说她是贱女人她
也不在乎,她说只要能赚到钱就没关系。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我都不敢回家,怕开门进去会发现一个陌生的男
人抱着我妈亲热,我觉得很恶心,就象有虫子爬满身上的感觉。她总是隔着几个月会带个男人回来让我喊他们
‘爸爸’,我根本叫不出口,而且他们也讨厌我。隔壁的两个孩子很淘气,经常用石头砸我们家的玻璃窗,然
后吐着舌头说我要当人家的‘拖油瓶’。上中学的时候妈妈还能为我缴学费,后来她年纪大了,连舞小姐也当
不下去了。结果有一天她带了个穿西装的老头回家,那个男人要在家借宿几天,我妈拍着我脸说:只要好好照
顾这位老先生,他会帮助我们脱离困境,而且我也能好好的去读高中甚至大学。突然冒出来的救世主,我鞍前
马后的伺候他,就盼着他赶快把拖欠学校的学费给交了。那几天过的可真长……”我半闭着眼,发现今天的夜
色和那几日的夜色相似,亮得支离破碎。
唐漱石安静的当我的听众,等待我继续陈述未完的回忆。
“那男人爱喝酒,每天晚饭的时候都要喝上两瓶。最后那天……他回来的时候空着双手,塞了几张大钱让我妈
出门替他买,我妈去了,直到我们吃完晚饭都没回来。收拾完后我想出去找她,那男人说不用了……我还没明
白过来,就被他摔上了床,他拔我衣服裤子,然后又脱了自己的,我,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声。我要逃他就拼命
地揍我,我以为死定了,觉得肚子被打开一个洞,痛得爬不起来。”
我直起身,回头看唐漱石,“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你也调查到了么?”
“……没、我没。”他哑着嗓子,讷讷地回答。
“呵,我还以为你把我还有我妈调查的一清二楚了。说不恨她是假的,我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她赶快回来
救我,但是后来……其实她一直躲在天井里不敢出来。”
我也是从那时开始了解,自己是一个连母亲都不要的人。如果不是有我,她还能再嫁个好丈夫,过着衣食无忧
的日子。
“后来她疯了,因为受不了家里有一个木头一样的孩子,她最后一个男人骗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天天在我耳边
说再也不会有人要她这样人老珠黄的女人了。”
我说完了,只是陈述般的讲完了前半生的故事。看着唐漱石一脸复杂的表情仍旧忍不住的笑,“我说过了,不
用觉得我可怜。她疯了之后我能活得更好。”
“不是可怜!”他认真的说,“是敬佩。我只知道你的生活清贫拮据,不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江川,”他犹
豫的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感受。
我松了口气,喃喃道:“果然……”
“果然什么?”他问。
我拿回那支即将燃尽的烟蒂,放在嘴边深吸了口,烟草燃烧的香气浓烟充斥着口腔,我不太习惯这烟。
“你是第二个听我回忆以前的事的人。”我回答道,觉得浑身乏力,困倦从疲惫的身心中衍生至头脑。
“第一个是林霈榆?”
我点头,眼睛快睁不开了,“恩……他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安静地听我罗嗦完。我很后悔对一个只要求肉
体关系的男人说这些,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大半夜,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我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却一下子
抱住了我……我说不做了,他说,那就睡觉。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双手臂的力道,箍得很紧。后来,我
跌进去了。”
唐漱石靠过来,“我不会比他差。”
“他没出现之前,我以为人生就这样了,痛苦的事也不过尔尔。结果他一来,喜怒哀乐都跟着来了……”
小小后记:近来的生活象只陀螺,不停地有人抽打,想停也停不下来,好容易挤着写文,写完发现~哎~只剩下
叹息的份。幸好,故事很快有起伏了,也算是有点盼头了~捶捶,累死俺了~~呼噜呼噜~
16
昨晚不小心在唐漱石的车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车停在我家附近。唐漱石还是那个笑得半真半假的纨!子弟,
殷勤的买了早点还送到家门口,在我不作任何回应的冷漠下,欲言又止的离开了。
匆匆换了身衣服准备上班,临出门时被邻居喊住,她说她昨天一晚没睡,因为我家的电话整整响了一宿。
我知道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用力地敲了敲脑袋,奉劝自己要清醒些,再不能越过那条界线。直到‘自作自
受’、‘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等词汇盘旋在脑袋里才安心的拿着公文包去赶公车。
漫不经心的走进公司,一整个楼面象被黑灰云团笼罩,气压低的直不起腰。拉开椅子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审稿作
业,指针指向九点半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偷偷的说道:
“王总回来啦~”
顿时,喜讯传遍公司上下,众人拍手叫好,抚着心口大叹‘得救了’。我抬头的时候正看见王骋东西装革履的
健步走过,朝我点头微笑,然后推开了林霈榆办公室的门。我正打算漠视掉几道埋怨的视线重新埋首于工作堆
中的时候,门又很快地打开了。王骋东潇洒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脸色极臭的林霈榆。
“哦,对了,”王骋东刚走几步,立即调头,“江主编也一起来罢,今天的客户可能只有你的耐心才搞得定。
”
又是一次集体默哀的寂静,一道道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射过来。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我深知反抗是件多么无力
的蠢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上外套和公文包跟了上去。
“你认为带他去真的有用?”林霈榆听起来挺随意的问题。
“他的价值在你我还不明白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了。”王骋东总是挂着抹沉寂无光的微笑。
“没觉得,他看起来傻呼呼的,最多算个人头充充场面。”这是标准的林霈榆式的评价。
“虽然我很想说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他一个回头对我‘友好’的微笑,“好象江川也不能
算个当局者。是么?姐夫。”
走在两个光鲜夺目的男人身后,听着他们若有所指的对话,只有云雾缭绕的模糊感。低着头,发现他们的脚步
一个稳健,另一个从刚才开始就显得凌乱。啊,林霈榆险些摔倒!王骋东赶忙上去扶住,我弯腰捡起林霈榆的
包,他冷冷的瞪我一眼,忽然泄愤似的踢瘪了门口的垃圾桶。
“就算生气也不能踢坏公物啊,到底是花你的钱办的设备。”王骋东安抚道。
王骋东事先叫他的助理将车开至门口,我们到达时,车已经停在眼前。我有点吃惊,是劳斯莱斯。一个八卦杂
志社的经理开劳斯莱斯,这条消息似乎也有上报的可读性。不过话说回来,比起林霈榆那辆急速狂奔的‘无盖
’跑车,我确实更喜欢这辆稳固的‘城堡’。
头一回坐这车难免好奇些,但是被这两个家伙夹坐在中间,即使再新鲜有趣的东西我也不想多瞧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四只眼睛就在我身上打转。
“江主编的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最近太忙碌了?”王骋东客气的问候说。
林霈榆甩过来一个不满的眼色,“我可没有欺压员工。”
“呵呵,被老板欺压也是员工体现自身价值的表现方式。我们这位老板是个出色的创造自身价值者,但可惜他
在公司企业方面的经营策略就逊色太多了。”
除了与之不相上下的唐漱石外,王骋东是第一个敢在林霈榆面前这样批评他的人,出乎意料的,林霈榆并不反
驳,闷闷地将头转向窗外。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没睡好。”我随口说说,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丰富的夜生活。”
“完全没有那种事。”我立即否认了王骋东的话.
“怎么会,听说唐漱石很迷恋你。”
我惊讶地抬起头,他依然笑眯眯的看着我。
“没有的事。”
“是么……”王骋东半信半疑的应了句,忽然又释然道,“也是啊,就算不歧视同性恋,但兄弟间成了那样总
归是不合适的。”
就象尖锐的物体划过玻璃的声音,身体顿时泛起阵阵鸡皮疙瘩,我抚着手臂,忽然被林霈榆握住。
“那家伙还想跟我抢。”
跟着就是王骋东的笑,我匆匆抽回自己的手。之前的惊讶仅仅是一刹那,即使弄不明白自己的家庭关系,这对
我来说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唐漱石还是唐漱石,不管是否与他有血缘关系,江川也依然是被人嘲笑的江川
。
“听他说起过,”我摊摊手掌,“后来他否认了,我们不是什么兄弟。”
“不是兄弟你想干什么?”林霈榆讥讽的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
车子在一幢贴有‘堂胜传媒’四个大字的高楼前停下,我们下了车,林霈榆从我身边走过时故意踩了我一脚,
我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干净的皮鞋上印着清晰的脚印。叹了口气,有时候林霈榆的孩子气确实让我生不起气又
很无奈。
王骋东一路挂着笑,赶上昂首阔步的林霈榆。
“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是故意的罢?”他哈哈笑着,不容我解释就推门走了进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险些撞上前面的王骋东,林霈榆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我才稳住了我快倾倒的脚步。
“你……”那个令我吃惊的家伙也是一脸惊讶地紧盯着我。
为什么会那么吃惊,因为坐在老板椅中的中年女士,眉目间与我父亲惊人的神似!若不是她将黑发优雅的挽在
耳后,我几乎错以为是父亲坐在那儿!
“唐夫人,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美丽。”王骋东献媚地迎了上去,尽管我知道他不是个普通角色,但现在更加
确认了他变脸的功夫是我熟知的人中最老练的!
‘唐夫人’死死地盯了我半天,才将眼神转至王骋东身上,历练的一笑,“骋东,你可不比巧兮老实多少啊。
呵呵,霈榆也来了,快坐罢。你也快坐下,来,坐这边!”这位徐娘虽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唐小姐热情的邀请
我们坐下,然后硬拖着我与她一同坐在超大的皮沙发上。
她的眼很少离开我,我也无法遏止的紧盯着酷似父亲的面庞,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霈榆终于忍耐不住打断了我
们的对视。
“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他的口气不善,应该说,他甚少有心情愉悦口气友善的时候,只是现在他更为的不
悦。
“江川是我们社的第一号主编,身兼重任。所以呢,”王骋东扯了个可恶的笑,“只有咱们报社好好的经营下
去,江主编才不至于丢了饭碗过苦日子啊。”他象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说起来又半带点威胁。
好容易有句话使得唐夫人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开,她稳如泰山地抛去一眼,轻道:“你认为少了你们小报摊,
我就没办法帮他了。好个王骋东,你现在倒敢在我面前放狠话了。瞧瞧你身边的林大少爷还没敢对我大小声呢
!”
林霈榆双脚翘在茶几上,一手捏着烟,漠视一切的倒在沙发里。王骋东也没有因为唐夫人的责难而为难,一如
往日的笑的诡异。
“请问,”我终究没能忍住开口道:“可以告诉我,您是谁么?”
“你笨啊,她是唐夫人,你说她是谁。”林霈榆抢先说道。
唐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我,好心的解释了其中关系,“听霈榆的口气,你应该认识我的儿子。”
她这样说的话,那唐漱石说的去世的母亲根本就是在骗我!那个家伙,究竟撒了多少谎!
“我和唐漱……唐先生不熟。”我僵硬的回答。
林霈榆哼了声,好象我说了一个一眼就被看穿的谎言,不屑的很。
唐夫人并不介意,端详着我,又感叹的摇了摇头,长吐口气。
“我从来都没想过有机会能见到你,真是……哎,漱石果然在瞒着我。真是的,找到了你居然不告诉我,真不
懂他在想什么!混帐东西。”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数落起自己的儿子。
“对不起,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是太响了,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我。
“江……川?恩,江川,”唐夫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没错,我是唐漱石的母亲。我的本名叫江洹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