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遵守李元昊的命令,利落的指挥着那些势利下人。待众人退尽她才近前,脸色严肃盯着这个辽国太子。
“听说辽国之王深通医术,你是他儿子,自然应该知道眼下这病的凶险吧?
耶律元洪抬眼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也就是风韵初露,但是妩媚有佳。他微微冷笑一声道:“姑娘医术了得,连时
日都掐算精准,我岂会不知天命。”
他说的从容大度,面无惧色,这令巧依想起他虽一路被掳受尽磨难,却也没失过半点君子之风。她听了摇摇头,递给耶
律元洪一张早就写好的方子。
“巧依虽然自认医术不俗,但大多是与毒物有关,对你这病症施术甚少。这方子我怀揣了一路,依旧无甚把握。不如你
自己过过目,若有不妥之处免得耽误。”
耶律元洪满脸疑惑的看着她,随即自嘲的说道:“我被你主子掳到这来早晚难逃一死,姑娘肯替我医治也只是让我多苟
延残喘几日,还谈何耽误不耽误?”
“至少世子他现在还不让你死吧!”紫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只要你还是我段巧依的病人,我就要尽力保
住你的性命,否则巧依就算妄习这济世之术了。”
庸医医症,良医医人。耶律元洪矛盾的听着这句算不得是理由的理由,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张药方,打开一看,果然是深
思熟虑的精案良方。
“姑娘太自谦了,这哪是没有把握,就是元洪自己也未必能想的如此周全!”
他微笑着将方子交还,却又是一阵绞痛引起的气血上涌。段巧依见状立刻从身上接下一个锦囊,倒出一只红枣般大小的
黑褐药丸。
“这是我家祖传的‘还魂丹’,是西夏人追捧的伤药圣品,既可内服又可外用,止血护心,功效显著。你赶紧吃了,免
得愈发严重!”
该不是什么盅毒之类的吧?他脑中闪过一丝怀疑,但立刻有否定了这种猜想。
对她而言自己本就是敌人,只要束手坐视,也早晚会胃血逆阻死的难看,她何用费这心神惹祸上身的来替自己医治?想
到这里,他淡然一笑,神态自若的接了就放进嘴里。
段巧依见了心里莫名一动,敌人给的东西,这个辽国太子居然连怀疑都没有吗?
随着时间流逝,药效逐渐显现,不到一个时辰,耶律元洪已经不会隔三差五的就吐得满手鲜红了。浅淡了那片刻不离的
胃痛,他两日来首次成功的进了些许汤水而没有呕得天昏地暗。
在看着他饮尽了所有的药汁之后,巧依微微蹙眉,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道:“巧依会请求世子这几日不要对你太苛刻;
但是你也要好自为之,不要动不动就招惹世子!毕竟是你父亲先挑起事端,父债子偿,这也算是天经地义的报应吧!”
她说的语带悲伤,黯然的神色甚至令人怀疑她不是在对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而只是对一个被恶疾缠身的病患而讲的劝
慰。直到她离开这座暂时恢复了宁静的西夏王寝宫,耶律元洪依然读不懂这个女人为何要在这种两国交兵之际,铤而走
险的伸出援手。
六十二、西夏离宫(二)
不知李元昊是忙于运筹千里外的前线指挥无暇抽身,还是真的极看重那女人的谏言,反正接下来一连三日果然再也没涉
足‘赤影宫’。好在那个疯头垢面的西夏王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哭笑打闹一番,披着单子满屋满院的疯跑,偶尔挨上
几下拳脚总比吃鞭子来的轻松的多。
但是那个叫巧依的女人还是会每日定时来给自己诊治,前日一进门就斥退了几个围着自己奚落嘲讽的宫人。她不愧是西
夏世子身边的近侍,发起威来的样子哪是一般的奴婢能有的气势,翘眉立目,几句话就把那些势利小人给骂的连滚带爬
的跑出殿去。
“姑娘真是深藏不露。”耶律元洪当时愣了半天也只是讲出这么一句,现在想来居然连个谢字都没说。
好在按她开的方子,用的又都是宫廷上好的药材,几副汤药下去,效果极佳。纠缠了自己近半月且愈演愈烈的腑脏之忧
,终于开始逐渐好转起来。而耶律元洪也是在与她不多的攀谈中得知她的些许身世。
我就说她的姓何以会这么巧,原来她的父亲是中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圣’段儒莘——耶律元洪终于恍然大悟,这才
想起早先看过的一套中原医书《寒食药经》好像就是她父亲所著。
“王爷与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王妃无故病重,父亲应诏从中原千里迢迢进宫替王爷筛验毒物,治好了她的自戎之症
,因此王爷心大悦,赏赐黄金钱两,牧场千顷,而我母亲也是赏赐之一。后来他还是决定返回中原,抛下我们母女一走
了之,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满屋的医书。”
“后来母亲也病重,到死都没等来父亲为她诊治。”段巧依说的极冷淡,可是听的人还是能察觉出她语中的哀伤与怨恨
。
“所以姑娘才会自习医术,想要救人济世的吧?”耶律元洪一下便能听出她的心有不甘,不禁自语道。
巧依垂眸一笑,轻灵的漂亮,宛若精灵:“就算是吧!无师无门的,也就只能辨识药物的味性温毒,其余的大多是按图
索骥,要夸奖也是父亲收集的那些医书了不起。”她边说边将目光移向殿外跑的晕头转向的西夏王。
“……别人都是强征入宫,但王爷是看在我父亲昔日的情面上特别恩典巧依进宫为婢,否则巧依也不可能遇上世子,更
没有今日这般安稳的生活。王爷对巧依有养育之恩,上天却如此不公,偏偏让他遭这劫难。”
话讲出口,她却突然若有所悟的抬头望着耶律元洪,凝视一眼后凄楚的笑道:“明明是你爹做出的好事,我定是失了神
智,竟会与你说起这些无用的话来!”
她似是气不过自己这种不明事理的行径,急忙回避了耶律元洪满是疑惑的眼神起身要走,却在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被这
个心细胆大的男人叫住。
“就算姑娘不信,元洪也要替父皇讲句公道话!我父皇虽然杀戮无数,但开疆扩土却一向光明磊落。若是真的要与西夏
一决胜负,定会攻城拔寨,千军一搏,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父皇绝不耻用什么暗中投毒的阴损手段!”
段巧依听后一愣,但马上冷眼侧目满怀怨气。
“哼,你是他的儿子,当然替他讲话!”
耶律元洪撇头一笑:“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元洪已经半身入土,何苦欺骗姑娘?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西夏王现
在已经如此,真相如何,旁人不究,与他也无异了!”
段巧依睁着美眸怪异的看着这个身处绝境还依旧安然平静的俘虏,显得有些气愤:“谁说不究?不是那个耶律彦和,还
有谁能在辽国皇宫里暗下杀手?”
“在宫里?”耶律元洪凝眉不解。
“三年前,王爷就是去过辽上京后,一夜病发,不可收拾。世子以大局为重,监国主政,但与辽的深仇却是与日俱增,
这次劫你,也不过是以牙还牙!”
“姑娘既然熟知毒物,定然知道这天下有五步穿肠的剧毒,又何曾有过一夜便可夺人心智却不取人性命的奇毒?就算有
像曼陀罗那样扰人心性的毒草,但除非久服,否则总有药效减退的时候。事发至今已经三年,没了毒物,哪来的这般疯
癫?”
短短几句话,说的巧依哑口无言,而长久以来也一直困扰自己的种种疑点也顿时如惊伏的百虫,悄无声息的苏醒过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即使半信半疑却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回问。
“中毒之说是李元昊首先提出来的吧?”耶律元洪依旧高深莫测,嘴角的淡然微笑居然令人不寒而栗,“真令人刮目相
看,心狠手辣居然连父亲都不放过!”
“你放肆!你凭什么说是世子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段巧依面色煞白的瞪大眼睛,双拳紧握,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
“如果不是他开口,御医又怎会三缄其口?你医术了得,西夏王的脉象,恐怕也不会没有过一丝疑问吧?”
“不可能!你休要危言耸听,信口雌黄!!我看在你是替你父亲辩护其心也善的份儿上,权当作没有听见!否则传到世
子的耳朵里,你连今日都活不过便会被五马分尸!!”
段巧依感到自己听了他这番挑拨浑身吓出一身冷汗,但是否认的同时也禁不住暗自犹豫。这个男人说中的,仿佛梦魇般
在段巧依的眼前闪过。当年王爷初疯之时,世子的确在一夜之间将会诊的六名御医全部处死。那时宫里一片恐怖,自己
现在还记的当时人心惶惶的景象。
她说完转身就走,连头都没敢再回一下。耶律元洪望着她匆匆逃离的背影,无奈的轻轻摇头。就在这时,西夏王却突然
从一旁蹿出来,没有准备的闯进他的视野,使这个刚刚还说自知天命的大辽太子仍是禁不住被吓了一跳!
“呵呵呵,外面好,你陪本王去院子里——”这个本该治国安邦的一国之主满脸迷茫的笑颜,裹着被单跑的气喘吁吁。
“……休要烦我,我动不了!”咫尺之遥,耶律元洪闻得到他身上传来浓重的汗味儿,加上那满脸的肮脏油腻,实在令
人恶心。这副德行,幸亏是在西夏深宫,要是在街上,恐怕连口剩饭都讨要不来。
西夏王似懂非懂的盯着他和他身上缠成一圈一圈的锁链,试探的拽了拽,纹丝没动。他愣了片刻,突然站起来大叫:“
来人啊,给本王打开!!“
两个远远当班的宫人伸长脖子朝这个方向张望一眼,窃笑的缩了回去,全然不理。
西夏王又叫了两声,歇斯底里却又无可奈何,惹得被他骚扰了五日难得安宁的耶律元洪终于耐不住开口哄骗着撵他。
“别叫了,没人会理你!外面风和日丽,正是游戏的好时候,你快出去吧,不要与我这里混待等死!”
一个‘死’字,令西夏王全身一阵,眼中立刻泛出无限的恐怖。
“不,不!本王不想死!你、你别逼我——”他颜面扭曲着蜷成一团,瞬时抖得像筛糠,靠着耶律元洪身边的一根宫柱
不断的嘟囔,甚为可怜。
耶律元洪长叹一声,隐约想起关进来的这几日就没见有御医来问过诊或是呈过药。好歹他还是一国之主,是他父亲,李
元昊怎么就放任不管由着他变成这副模样?
“要是不想死就离我远点儿!待会儿你那孝顺儿子来整治我,靠的太近不知会不会迁怒于你!”耶律元洪鄙视的瞄他一
眼,向他所在的相反方向尽量挪了挪,可是却被浑身上下纠缠的沉重镣铐圈住,连三步都动不了。
“……儿子……?昊儿……?昊儿你来看爹了?”西夏王听了立刻又是笑逐颜开,从地上紧爬两步靠过来,揪着耶律元
洪的袖管欢喜不已,“昊儿乖,爹最宝贝昊儿……哎,你怎么瘦成这样——?”
天啊——耶律元洪一见他脏兮兮的手突然拂上自己的脸,惊得恨不得立刻就给他一拳!他急忙挡开猛甩着手叫道:“好
好好,你去找你宝贝儿子吧!滚远点儿——!!”
“昊儿……”西夏王诧异的看着这个男人的反抗,忽然咧嘴笑的下作。
“爹知道你还惦着那女人……除了她,天下的女人爹都可以给你——”
女人?什么女人?耶律元洪满脸迷惑,见他说的有头有脸也就随口戏问一句:“可我要是非她不可呢?”
西夏王瞪着凹陷的眼睛惊恐的叫道:“她……爹已经将她贡给了耶律彦和,给、给不了你了!!”
————!?!
难道父皇看中了李元昊的女人!?!
耶律元洪一时惊的合不拢嘴,呆望着西夏王的满头花发出神了好久。
难怪他处心积虑要治父皇于死地,污蔑父皇用毒,现在又公然起兵谋反,竟然不能只算是国恨吗?
但宫里哪个才是李元昊的女人?云妃?还是淑妃?或者是秋妃?一时间,辽王后宫里国色天香的女人宛如走马灯般在耶
律元洪的脑海里一个个闪过,但仔细想来,她们哪个不是世出名门,后面有豪门望族的背景,没听说谁是从西夏进贡来
的啊。
但混在后宫的这个女人却事关父皇的生死安危!
“说!她叫什么名字?”想到这儿,他突然一把揪住西夏王的领子,面露凶色的质问。
西夏王被他这一反常的举动吓得一怵,随即大声的挣扎哭闹的叫嚷,声音和力气都大的惊人,终于惊动了远处躲着偷懒
的一干宫人。
六十三、线索
四面环山,峰高路险,若非有肖龙带着,白玉堂是绝不会选择这条山路离开辽国进入西夏的。但就是这样的一条鲜为人
知的险路,却避过了大多数的镇县府衙,躲过了草木皆兵的备战哨卡,只用了不到七日,便穿过茫茫太行,来到了已经
是烽火齐备,日夜待战的边城。
与大辽腹地的上京不同,这座边城位于宋辽西夏三国交融之处,是通商的榷场,来往的各色客商络绎不绝。西夏王室本
就姓李,与中原有深远的关系,对宋人比较宽容,使得这里变成了那些不愿冒险进入辽国经商的宋国商人必经之所。
现在辽与西夏战事在即,西夏便已经早作准备占领了整座山城。还好虽然盘查严格,但只要乔装成商人,白玉堂与肖龙
还是顺利的趁着天黑混进了城。
“真是奇怪,哪有开战还通商的?就不怕有奸细混进来刺探军情?”白玉堂与肖龙进了城便混在人群中观察街上,发现
虽有不少的兵士来来往往,但是却依然有很多的店铺开门迎客。
肖龙小心的看他一眼,将斗笠拉得更低一些。
“这里是榷场,换驻军就像是走马灯,不是西夏就是大辽,再大的战事,商人还是要赚银子养家眷。现在马上要入秋了
,正是南北货品的交易旺季,不开市坐等喝西北风不成?西夏人驻的久了,这些道理如若不懂,便早晚就要窝里反了!
”
白玉堂四顾的点点头,看似稀罕的认同了他的观点,其实是到处搜罗哪里有可以饱餐一顿的酒楼而已。马不停蹄的赶了
多日的路,好不容易出了人迹罕至的山林见了人影,爷至少得大吃一顿吧?
肖龙看出白玉堂的心不在焉,顺着目光就知道他惦记着街角那座最排场的建筑。想来他这一路没怨言的跟着自己策马疾
驰,神情凝重,也不知是为了太子的安危还是展昭的处境。反正再走三天两夜就能到西夏的腹地,不好好养精蓄锐再健
壮的人也未必顶得住。
“不如我们今日就留宿在此,好好歇息。明日换了马匹再赶路吧!”他想着想着就主动提议。
“好啊!”白玉堂一听就拍案叫好,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爷今天怎么也得喝它一坛,明日才好有精神!”
肖龙听了立刻翻他白眼:“喝喝喝,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酒?烽火连天的,有张床睡就不错了,明日鸡鸣便要赶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