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五月——零选一

乎特别多。小春忙赶了几步想过去凑凑热闹。不知道那地上有什么东西，路过的人总要停下看几眼，那些个骑自行车的有

几个干脆停下车探了个脑袋瞧，其余的匆匆瞥过继续行进，可那好奇心却还是满满的。

小春好不容易挤了颗头进去。好家伙，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用大红的油漆漆了字。小春仔细一看，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看什么啊？”桃子这时候才走过来，问道。小春慌忙把头缩回来，拉着桃子就要走：“没什么没什么。”

桃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小春，而后歪过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

“季桃子死杂种，骚货养的，HAHA！”

大红油漆，在朝阳的照射下，刺得人睁不开双眼。

第十七章：

“吃吧。”小春把面包递给桃子。

“我不喜欢菠萝包。”桃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说。

“知道你不喜欢，这个是普通的奶酪面包。”

桃子这才伸出手来拿起面包撕开包装。

小春反着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桃子，咬了一口三明治。

桃子瞅了一眼那三明治，探了身子过去照准目标就是一大口。

“你的比我的好吃。”桃子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

“哦哦，那给你。”小春忙把东西递上去。

桃子摇了摇头，把小春的巧克力奶移倒自己面前：“我要这个。”

“嗯。”小春拿起桃子的水壶喝了口水。

桃子看着小春笑了起来，说：“开玩笑的，我不喜欢乱七八糟味道的奶。”

“嗯。”小春说。

“你别老‘嗯’。”桃子说。

“嗯。”小春刚“嗯”完，忙抬起头看着桃子，呵呵干笑了几声。

桃子托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春。

今天班里的气氛格外沉闷，一众人说话也都刻意压低了嗓音。小春感受着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心里特别不舒服。他侧过身

子丢了几记眼刀，才把那些眼神散了开去。

出了校门一共就左右两条大道，也就是说这学校起码有一半的人都看过那些字。小春不是桃子，心里都觉得火辣辣地疼，

强制压了一上午才把火气压了下去。他想桃子肯定比自己还不好受，可每回他刚要开口安慰桃子，就见着桃子平静得宛如

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的脸，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桃子上课的时候专心听讲，下了课的时候做做习题，怎么看都不见他的心情受到了什么影响。倒是小春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地为桃子担心。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小春随着桃子出了教室。

桃子上厕所，小春没料，只得在一边等着。桃子洗手的时候瞄了小春一眼，说：“你想干嘛？”

小春说：“没啊，没干嘛。”

桃子说：“我没事。”

小春斜了斜眼，说：“没事才怪。”

桃子放开视线看向操场，说：“咱们翘课吧。”

对着小春询问的眼神，桃子又说了一遍：“最后一节不上了，咱们翘课吧。”

人们讨厌别人的原因有许多，其中就有当他们痛苦的时候另一群人却开心着，人总是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好过。因此在操场

上玩得正爽的高二生极其以下者，便成了高三生的集体嫉恨对象。小春坐在石凳上看着足球场上叫嚣着的学生们，心里不

禁感叹自己的青春已经过去了。

两人坐在石凳上好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桃子只是看着别人踢球，小春也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候他不禁痛恨起自己的嘴

拙来。他扭过头看看身后的车棚，还没到放学时候，已经有人牵着自行车回家了。

回家的话，就又要看见那些字了。

“人毕竟是长大了，”桃子突然开口说：“要是小的时候，肯定一大帮人跑我面前来嘲笑我。”

小春听了抿了抿唇。

“你觉得我生气了吗？”桃子转过头开问小春。

“呃，看不出来。”小春说着挠了挠脸。

桃子微微笑了，继续看前方的人踢球。

“其实我快气死了，我恨不得抓住那个写那些乱七八糟字的人然后狠狠地揍到他们不能走路。”风懒洋洋地吹过，将桃子

的话漾开。

这个午后安宁地不像话。

“不过我说过了，我讨厌暴力。比这个还让我生气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了，再栽在这种事情上，我也就太幼稚了。”

“那你也不能放心里啊！不爽就是不爽，你还偏要骗自己，装什么成熟啊！非得一副冷静的样子才叫不幼稚啊？！”小春

终于说出了心里头想说的话。无非也就这么几句，可憋在他心里就是不知道怎么发泄，被桃子这么一点，他才清楚了。

桃子低下眼睑，不说话。

“咱们把那人抓出来打一顿！”小春义愤填膺。

“你又不知道是谁。”桃子一脸平静。

“会不会又是你弟？”小春问。

“不知道。”桃子说。

小春生气了。如同保送名额被取消那回一样，这次的桃子仍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事人都那副模

样，我一外人我凭什么管他？！小春觉得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还是说人家根本就不屑？

“我真他妈看不爽你这副闷样儿。”小春扔下这句话后跳下石凳，转身穿过跳远用的沙坑，穿过漂亮花砖铺就的走道，穿

过褪了绿色的树丛。

下边是个斜坡，延伸到这里时已经有些高度了。小春懒得绕远路，抬起腿就想跨过栏杆从这里跳下去。刚把脚踩上原本是

白色的栏杆，就听见桃子在后面叫他。

“陶晚春。”

小春回过头去，看见桃子也从石凳上下来了，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正好站在了两棵树中间。

小春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跨上栏杆的那条腿上，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他没有顺着斜坡回教学楼，而是穿过那斜坡又爬上对面，进了车棚。他在那边冲桃子喊：“过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十八章：

操场上嬉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是偶尔会顺着风飘过来。平时在教室里觉得格外刺耳的朗读声此时隔远了听，竟也别有一

番风味。清朗蔚蓝的天空中洁白的云朵缓慢地移动着，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使这个冬日显得平和而温暖。

落尽了叶子的枝干孤零零地在蓝天的映衬下显现着自己的骨骼，小春倚着树干坐在草地上，看着前方膝盖以下的部位全埋

在一片草田中的桃子。

“怎么样？”小春冲桃子喊。

桃子看了一眼小春，笑着不说话。

桃子身边密密麻麻长满了狗尾巴草，即使在这个萧条的季节里，这些草们仍然释放出自己的绿意。远处的山模糊地送了些

轮廓过来，偶尔会有枯黄的叶子旋转着飘落在桃子身边。宽大的校服里塞了许多件衣服好抵御冬天的寒冷，但即使这样也

掩盖不住桃子颀长清瘦的外形。桃子背对着小春，藏青色与白色相间的身影伫立在一片黄绿的海洋中，顿时不能不让小春

感慨这是怎样的一片青春。他的视线一时间只是黏在桃子身上，半点儿移不开。

桃子弯下腰折了几根狗尾草，而后转身走来坐在小春右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桃子问。

“哈哈，本事呗。”小春得意了。

桃子真觉得小春很神奇。自己在这学校都呆了快六年了，都没发现这学校某处居然还别有洞天，而小春转到这儿来还没到

一个学年。

“看来你之前没来上课也不是没事干。”

小春“嘿嘿”讪讪地笑着，眼神一伸看到桃子手里捏着的东西，说：“我给你弄个玩意儿。”说着抓过那几根狗尾草摆弄

起来，不消一会儿手上就多了枚戒指出来。

小春将戒指套在桃子手指上，套来套去只有中指最合适。小春又给自己折了枚草戒指，往中指上套竟然套不下去。小春无

奈地叹气：“你的手可比我的好看多了，没去弹钢琴可惜了。”桃子瞄了一眼他手上的草戒指，说：“你自己把它折得小

了。”

小春继续弄着那几根狗尾巴草，只见那几根草在他手里翻来覆去，而后一只小狗就出来了。

小春将狗尾草做的小狗放到桃子手臂上，得意洋洋道：“如何？”

桃子跟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一般，脸上绽放出光芒来，盯着那小狗左瞧右瞧，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没想到你还会弄这幼稚

的东西。”

小春听了大叫：“什么幼稚的东西啊！这也是手艺活儿，你就不会吧？”

桃子说：“压根儿没玩过。”

小春想起他小时候是一个人过来的，自然不会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又想起今早看见的那些字，觉得桃子这人还真是不容

易，自己却还随着性子对他脾气。生气的时候总有一大堆发火的理由，气过了就什么都忘了，只剩下满腔的愧疚和辛酸。

两人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闷中。

桃子突然碰了碰小春的手臂：“说说你家的事。”

小春问：“什么事？”

桃子说：“你不是有几个表兄妹什么的吗？”

“哦。”小春正想着该怎么同桃子对话，既然桃子问他了，自然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我爸这边的比较多，先说她们。唉，全是女的，没个男的，小时候跟她们玩我可憋屈了。她们玩的全是娘子军的东西，

我又不感兴趣，死拖着我非得让我加入的是她们，结果嫌弃我扫兴的也是她们，切。我还得小心着，她们要是哭了挨骂的

准是我。我堂姐最大，叫陶和暖，我叫她黁黁，她对我最好，应该的，一个姓的人嘛。然后是我姑的两个，大的叫尹新童

，大我两岁，小的叫尹新新，比我小一岁。新新跟我比较合得来，她这丫头性子比较外向，不像她姐。跟你说啊，我其实

挺烦她姐的，整天就板着个脸孔装清高，切，考了个好大学瞧不起我是怎么的。算了不说她了。我还有个表哥，今年我算

算，都27了。他倒是很出息，在外头当工程师……”

桃子安安静静地听着小春说她堂姐的好，说他表姐的八卦，说他小时候在娘子军欺压下的悲惨生活。听到下课铃响了，听

到学校的喇叭开始放歌。

小春其实也是很能侃的一个人，侃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捂着肚子叫饿。

“去吃饭吧。”桃子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

“啊？都要晚自修了。”小春也跟着起了身。

“翘了。”桃子说。

“还翘？”

“你以前没翘过？”

“那倒不是。不过你不是没翘过嘛。”

“……我最喜欢狗尾巴草了。”桃子突然转移了话题。冷风在转暗的天色下吹过，浓浓的青草香推挤着涌了过来。

“真的啊？”小春高兴了，他觉得自己真没带错地方。

“嗯，从今天开始。”

第十九章：

晚上小春洗完脸刷过牙掀开被子就往床上钻。

“冷死了冷死了。”小春嘴上说着，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个粽子。

桃子这里连个电视都没有，难得的周六晚上却只能早点洗了睡觉，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

桃子干脆也跟着上了床。

“早知道我就自己带床被子来了。”小春嘟囔着不情愿地把被子分一半给桃子。

“两个人睡一条暖和。”

“暖和个屁，两个人睡会漏风。”小春说着往桃子那儿挤了挤，而后把身体左侧的被子压在了身下。

桃子不支声，翻开书看了起来。

“你这会儿还看书啊？”小春伸出手去抓着书，看了看封面，而后发出一道不感兴趣的声音。

“我跟你说啊，阿贵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小春躺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开口跟桃子聊起八卦来。

“阿贵？”

“数学老师。”小春语速有些快，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对桃子孤陋寡闻的鄙视。

“哦，他要结婚了？”桃子口上问着，却仍是看着书。

“对啊，跟高二一个班的英语老师。唉，那英语老师其实还挺好看的，还是刚毕业出来的呢。”

“嗯。”

“诶跟你说啊，听说阿贵还是先上车后补票啊！”小春翻过身来对着桃子。

“哦。”

“看不出来啊，个死阿贵，平时那么严肃，居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小春说着一脸促狭的表情。

“嗯。”

小春不满了，夺过桃子手里的书放到一边。

“干什么？”桃子手上一空，扭过头问。

“老子无聊。”

“你继续说啊。”

“我说了你又不听。”

“我听着呢。”

“听个屁。”

桃子无奈，把手一缩，盖好被子，说：“那睡觉吧。”

小春听了满脸的沮丧：“我睡不着。”

“嗯，”桃子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明天我去我妈那儿。”

“去你妈那儿？”

“很久没回去了，过去看看。”桃子盯着天花板，说。

小春知道桃子八成想妈了。这家伙平时什么都不说，感觉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很惦记的。对于桃子的这个性子小

春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了。儿子嘛，平时再怎么装出一副痛恨他妈的样子，可妈毕竟是妈，就算桃子有多不愿意，这一段

血缘还是斩不断的。今天那些字肯定是刺激到桃子了，天底下哪有儿子喜欢自个儿妈被人骂的？

“嗯。”连小春自己都没觉着，这个“嗯”他应得很沉重。

桃子翻过身来在被子底下抱住了小春。

没来由地被这么一抱，小春问：“干嘛？”

“这样暖和。”桃子带着鼻音哼哼。

桃子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小春不在床上。开了厕所的门，他也没在里边。走到门口，桃子发现少了一双鞋子。

桃子裹了好几层衣服，出了门。

现在不过凌晨两三点钟，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街边的路灯施舍般地洒下几道昏黄的光线。桃子三步

并作两步地到了那条街，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道人影。

“干嘛呢？”

“哇、哇！哎呀！”那人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不轻，整个人颤了三颤，回过头来。

“你吓死我啦！”小春放下心后气愤地大喊。

“我还问你在这儿干嘛呢。”桃子淡定地问。

“哦，就干这个啊。”小春冲着地面歪了歪头。

那几个大字上斑斑驳驳地被划了好几道印，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意思。

“妈的我怎么刷都刷不掉。”小春无力地举了举手中的刷子，说：“本来想用铲子把字铲了的，这地太硬，才弄了几下那

声音嘎嘎的，漆没弄下多少，我倒怕把人吵醒了。”

“你半夜起来就为的干这个？”桃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