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韩枫

"什么？"亦扬应道，没有回头。
"你知道清嘴的味道吗？"
"啊？什么？"亦扬自然听过这句广告词，但文跃然突然说出，倒令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你知道亲嘴的味道吗？"文跃然又说。
"嗯？"亦扬一时间还是摸不清头脑。
"就是这样。"
文跃然却懒得等亦扬的反应，他突然抓住亦扬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上，然后很快地俯下身子，在亦扬的错谔中，吻上了他

。
亦扬一瞬间几乎头脑一片空白，然后，直觉地想要反抗，他双手按着文跃然的胸口，想要将他推开，但很快的，却又放弃

了，只因为，这亲吻的味道......
这是亦扬的初吻，二十年来的第一个吻，然而，在他的思维中，在他的睡梦中，他其实已经亲吻过那个人好多好多次。
可惜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现实，于是亦扬只是一边想象着那大概很是美妙的感觉，一边亲尝着哀伤的

味道。
而现在，有个人正在吻他，他一直很想知道亲吻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现在，他知道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吻都是这样的，但他知道，至少现在的这个吻，自己并不讨厌。
是的，尽管不是自己深深爱过的那个人，但这个吻却仍是如此美妙而令人陶醉，几乎，欲罢不能。
他开始有了强烈的渴望，本能地想去加深这个吻，虽然不知这到底有何意义，然而，他就是想要这样，而且，一旦有此念

头，便很快付诸行动。
于是他搂住了正压在他身上的文跃然，开始笨拙却带着热情地去回应这个吻。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那就......
疯吧......
文跃然很是意外，却也同时受到鼓励，一种狂热的激情在他的心中涌动着，几乎令他无法自控，他紧紧搂着身下的人，继

续着这愈加激烈的唇舌交缠。
亲吻，抚摸，似乎好久好久......
当文跃然发烫的唇开始下移，而他的手本能地探至亦扬大腿内侧时，亦扬止住了他的进一步举动，而文跃然也顿时清醒起

来，连忙尽力控制着自己那已被引发出来的渴望。
"亦扬......"
没有道歉，也不用道歉，因为刚才的事，两人都一样。
"很有意思。"这一吻果然激烈，亦扬仍在喘息，但随即却是无所谓地一笑，说道。
只是......很有意思？
"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感觉还挺不错的。"
说着这话，亦扬笑得随意；不过，听着这话，文跃然的心情可是不怎么美丽。
"你这个混蛋。"他说。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亦扬仍然微笑着，却令人不知他在想什么，"不然为什么要吻我这样一个和你一样的男生，想

必也是想试试这是什么感觉吧，尤其是和一个同性接吻，一定更刺激。放心啦，兄弟，反正我们自己知道就好，玩玩而己

，别放在心上了。"
"所以我说你是个混蛋。"
"不要把我说得像个陈世美一样，我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然该说你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竟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还真是有点奇怪。要知道我们刚刚

和一个同性接了吻，这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情。而且就算是异性间接吻，也不会这样平静吧。"
"......"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推开你，然后一副被人轻薄侮辱的样子，冲出门去，再然后视你为敌人，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

样才是正常的反应？"
"......"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你是个混蛋。"
"过奖了，兄弟。"
文跃然终于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了解你。"
"了解我的口腔结构？"
"......"可恶，"你再乱开口小心我扁你！"
"......"野蛮人！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所谓的同类人的直觉？"
"......"呃，真是个用滥了的词，不过，"就算是吧，尤其是你哭的时候。"
"......但请不要拿我和女人相比。"否则，我会揍人。
"当然不会，我对女人没兴趣。不过，知道吗，我从不知道男生也能哭得那么好看，让人很想去好好保护......"
"你是在取笑我吗？"
"要是你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啦。"
"......"
"那时我在想，你在哭一定是因为感情上的事，为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你很过分。"
"但那真是一种直觉的猜测，猜对了吗？"
"无可奉告。"
"没关系，迟早会知道。"
"......"
"总之，我觉得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只需见上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睛。"
"......"
"所以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你了。"
"......"
"然后我便开始慢慢地试着接近你，了解你。"
"......"
"......"
"......"
"喂，兄弟......多少给点反应吧。"
"我要回去自习了。"
"......"

（9）
夜里，躺在床上，亦扬久久无法入眠，全因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在文跃然面前装的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却绝不是。
不能否认那个吻是冲动之下的产物，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敢细想，于是干脆不让自己去想，只是放纵自己，任其本能行

事，某种程度上说，或许确实只是因为好奇和刺激。
文跃然向自己告白的时候，第一个感觉，便是意外。
很意外竟能遇到一个同样的人，而且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一直以来都不敢对爱情有任何期望，因为爱上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亲人，而且，绝非同路人，在深深的痛苦之后，便几

乎对爱情绝望，所以曾经只求能和所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即使放弃爱人的权利。
离开他之后，便不想再去寻求了，因为害怕再爱上一个异路人，又要再尝一次痛苦的滋味，只怕那已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也因此对自己下了决心，自此之后将感情深埋于心底，绝不轻易显露，即使遇到心仪之人，也是一样。
他认为，在这个所谓正常的世界中，要遇到一个同路的而又能心心印印的人，必定难于登天；或许是他太过悲观，但他确

实并不认为自己能有多好的运气。
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地，竟能遇到一个先向自己表白的人，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瞬间，他确实有着一些虚荣的喜悦，同时

也带着些些的安慰，毕竟，这个世上仍是有同路人的，不是么？
然而喜悦与安慰之后，却是困扰与不安，如果表白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会好些，至少他能依靠本能感觉去做出判断。
但文跃然不同，他是他的死党，他的好友，在他伤心痛苦的时候，他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忘掉很多的不快，所以无论如何

，他不能轻率地去对待这个问题。
而且，这个表白对亦扬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前奏，相识这么久，他们两人一直以好兄弟的方式相处，与他人

无异。
仔细想想，文跃然对自己确实肝胆相照，但却从没有过任何意味明显的表示。他说他自从初次见到自己就喜欢上了，但既

然一直以来小心隐瞒，现在却又为何突然说出，甚至连缓冲的时间也没有，这叫自己如何招架得住？
亦扬不敢确实自己对文跃然的心情，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很轻松，这与自己和大哥在一起时是很大不同的，只不知

道，这其中的不同是否就是爱情与非爱情的区别？
无论如何他不能猜错，否则对文跃然和自己都太不公平。
一翻身，便碰触到那个一直摆在自己枕头边的眼镜盒，里面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它记录着自己那段深刻的却已逝去的爱

情。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戴着金丝眼镜的俊秀优雅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之后，亦扬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文跃然，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但他就是害怕见到他，害怕看到他等待回复的眼神，

因为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还好，文跃然并没有特意过来找他，或许是不想给他压力，于是让他慢慢考虑。
只是有时在走廊上，亦扬能看到他正远远站在他的宿舍门口，看向这边的方向，显然正在看他，这时他会万分的不自在，

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对着他笑。

日子就在这样的等待与被等待中慢慢过去，文跃然仍会站在门口看他，却没有继续逼进。亦扬发现这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

，要不就是对自己的感情还不够深，这个念头令亦扬心中出现了些些的疑惑，但他不愿深究。
这段时间亦扬仍会在图书馆遇到俞师兄，然后一起自习，一起回宿舍，不能否认亦扬很喜欢看到俞师兄那戴着眼镜的俊秀

面容，还有那总会令人安心平静的温柔笑容，然而是不是仅是如此，亦扬也不知道。
每次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他们总会有很多很多的话题，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不知不觉地，便已到达宿舍楼下。
而这次，俞子青问道：
"亦扬，有女朋友了吗？"
亦扬吓了一跳，他自然不敢让俞师兄知道自己的感情世界，所以一直希望他千万不要谈及这样的话题，但已是大学生，这

样的话题又怎能幸免？
"呃......我......"亦扬不由地结巴起来，这叫他该怎么说？
"怎么？眼光太高谁也看不上？还是有太多了记不清有几个？"俞子青笑道。
"师兄别取笑我了，是我太差劲了没人要。"
"乱说。"俞子青仍然以微微笑意说道。
无论何时，他都是这么好看，亦扬心里说道。
他突然有点心烦，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烦，而且，愈加浓烈；然后，便是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突然很想抛开一切，孤注一掷，赌上一把。他想赌一赌俞师兄知道事实后的反应，是坦然接受？还是避他如避瘟疫？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但却无可奈何，它才一冒出芽头，便很快开花结果，无论如何也没法消

去了。
于是亦扬几乎不经大脑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从来没有女朋友，但我爱过一个人，是个男人。"
"什么？"俞子青露出不解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听清亦扬的话，"你说你......"
"是的，我是个同性恋，而且还是个曾经爱上不该爱的人的同性恋。"
"你......"俞子青愣了一下，一脸错谔。
这样的神情变化在亦扬看来是极为讽刺的，其实早已猜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亲眼看到，却仍会觉得伤心，自己果然

很自虐。
然后亦扬几乎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因为他竟然感到痛得痛快，哀的痛快。
真是......令人想要大笑一场......
"俞子青，你过来一下。"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俞子青看了一眼，然后匆匆说道：
"是我导师，我先走了，以后再谈。"
然后他匆匆离去，那是何等优雅的背影。
好。亦扬心里说道，然后默默地，继续前走。
再见了，俞师兄......
之后亦扬没再去过图书馆，而是跑到教学楼自习，教学楼比图书馆要嘈杂些，但若是有心学习，自然没有太大关系。
他承认他在避着俞师兄，那天说完那些话后，看到师兄那样的神情，他已不知该怎样去面对他；当然，或许他根本就不想

见到自己，省得恶心。
不过，即使师兄现在对他真是那样的感觉，他也不会怪他，因为那该算是正常反应，很久以前，自己已有这样的认知，但

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当面听到。
有时他在想，如果哪天也在教学楼遇到俞师兄，那该是多么悲哀而可笑的事情。

然后有一天晚上自习时间，他真的在教学楼看到他。
那天亦扬走进一个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静静看书。不久之后，当他无意中抬头时，他看到俞师兄从前门走了进来

，在第一排坐下，也拿出书本静静地看。
亦扬仿佛看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只想放声大笑。
两个互相避开的人，却又阴差阳错地碰到一起，该不该算是很有缘份？如果是的话，也该是孽缘吧？
整个晚上，亦扬根本看不下书，他拿着课书，眼睛却只看着最前面的那个人。
即使他在避着自己，亦扬却仍然无法生他的气，大概因为他在自己的眼里，一直都是很特别的吧。所以，无论他怎样看自

己，自己都会默默接受，绝无怨言。
其实，在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便早已有了这样的预知，不是么？
发了两个钟头的呆，亦扬决定放弃，既然确实看不下书，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吧，于是他准备收拾课本回宿舍，也免

得呆会和俞子青碰上。
然而就在这时，俞子青却先他而动，亦扬只得停下动作，看他想做什么再说。
却只见他收拾东西之后，便站起身，向后面走来，而且，他的眼睛明明正看着他萧亦扬。
亦扬不禁大吃一惊，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
俞子青却径自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一起回去吧。"他说。
亦扬也不知自己到底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和俞子青一起离开。
路上，两人的话都不多，比之以前，确实颇为不同，亦扬有些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对方现在在想什么。
然后，当两人走到一条阴暗而人少的校道时，俞子青停下脚步，面对着亦扬。
"俞师兄......"亦扬不禁更为不安。
"亦扬，为什么避开我？"俞子青看着亦扬的眼睛，问道。
"我没有啊，俞师兄你误会了。"亦扬头脑一片混乱，却只得连忙应道。
"别不承认，我看得出来。"
"......"亦扬在心里哀叹一声。师兄，就算看得出来，也请不要再说出来了；更何况你也在避开我，不是吗？既然如此，

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又何必徒增尴尬，更添不快。
"我这几天一直在图书馆等你，但一直等不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是在介意什么。傍晚我看到你出门，就跟了过来，才知道

原来你在教学楼自习，你还敢说你不是在避开我？"俞子青列出师弟的罪状。
"我......"唉......
亦扬正在想该怎么推托，却突然发现有一只手正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几乎大惊失色，忙看向这手的主人。
"我找你，是因为有话想对你说。"俞子青的手落到亦扬的肩膀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
"你要......说什么......"亦扬喃喃着问道。
"我喜欢你。"
啊？亦扬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是。那次正下着雨，而你站在图书馆门口，只是看着你的身影，我就觉得心跳加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