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韩枫

然后，亦扬和文跃然便成为死党。
此后人若其名、无论在哪方面都很活跃的文跃然便常常拖着亦扬一起去打球，又拖着他一起吃饭、吃夜宵，很快两人便打

成一片。
晚上文跃然宿舍一般是很少人的，据他说他们宿舍的人六分之三是学习狂人，六分之二是拍拖狂人，只剩下余下的六分之

一，也就是他这个孤家寡人，实在可怜。
亦扬自然一笑置之，以这小子的条件，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眼光太高，太过挑剔，现在居然还说这样的话

，真是欠揍。
不过也因此，有时晚上亦扬没到图书馆自习的时候，便会到文跃然宿舍上网，亦扬宿舍有三部电脑，可惜都不是他的，开

来用用自然没有问题，但总觉得用得不爽，于是干脆到文跃然那里，反正文小子有话在先：兄弟一场不分彼此，就不用跟

我客气了。
亦扬当然也就不客气了，反正文跃然也乐得有人做伴，这样也就扯平了。
每次亦扬用电脑的时候，文跃然就会躺在后面的床上，一边看书看报一边和亦扬聊天。他们的话题向来很广，从经济政治

到娱乐动漫，几乎无所不谈，文跃然甚至会跟亦扬讲他小时候的趣事，每每令亦扬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他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摔坏老爸的宝贝花瓶，因为那是老爸很喜欢的珍藏品，以自己的顽劣前科，肯定会被骂，于是他灵

机一动，干脆拿起花瓶的碎片在手上狠狠划了一个口子，还流了不少血，老爸老妈回家看到后，自然只有心疼呵护的份，

哪还会骂他。
亦扬不禁一脸黑线："为了不挨骂，你倒宁愿流血挨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文跃然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流点血受点痛还是理短挨骂，我绝对会选前者。"
"嗯......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这样想，倒还真有点特别。"
"那你呢？"文跃然上前搭住亦扬的肩膀。
"我？"亦扬奇怪，"我什么？"
"你小时候的趣事啊！喂，你还真是不够兄弟！我什么都跟你说，几乎连尿过几次床都说了，你却什么都没谈过，太不够

意思了吧。快点，也说说你的童年趣事啊，我想听！"
"我又不像你那样古灵精怪的都是故事，一直就像一般的小孩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啦！"所有的人都说我很早熟，从小就像

个小大人一样，所以一定是很不好玩的吧......
"想想嘛，肯定会有的，快点，至少想一个！"文跃然猛地伸手搂住亦扬的脖子将他按在床上。
"别闹了。"亦扬痒得想笑，于是抗议起来，"说了没有就没有，你就算掐死我也没有！"
"嘿嘿，我不掐死你！我要强暴你！"文跃然一边叫着一边干脆翻过身整个人压在亦扬身上。
呃......
亦扬愣住了，看着文跃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笑，很多室友死党之类的常会开这样的玩笑，当然，绝不会有人当真。
只是，亦扬出于本能，竟马上就有所联想。当他意识到对一个普通的玩笑不该有这样的反应时，却已经太迟，因为压在他

身上的人已发现他的呆愣反应，也能感觉到他对这个玩笑的在意和不自在，然后竟也开始呆呆地看着身下的人......
于是，床上的两人便保持着这个奇怪而暧昧的姿势，几乎忘了如何动弹。
仅有这两人的宿舍里，能听到的，只是电脑运行的声音......
突然间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也成功地拉回床上压在一起的两人的神思，那两人仿如触了电般，嘣的一声瞬间分开，

一个端坐在电脑前，一个正卧在床铺上，仿佛刚刚的事只是片刻幻影。
门推开，进来的是从图书馆提早回来的室友，亦扬文跃然齐齐抬头看了看这位同学，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暴笑起来

。
可怜的室友被笑得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这下，那两人笑得更欢。

（8）
又一个周六下午，亦扬在文跃然上门之前溜了出来，那家伙最近一直缠着他或是打球或是打机，然后居然摆出一副"我不

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情说我是在丰富你的课余生活。
当然，亦扬的课余生活确实因此丰富了不少，但学习时间却也相应减少了许多，这对一向重视学习的亦扬来说确是难以适

应的，于是他偶尔也会设法躲开文跃然跑到图书馆争分夺秒地看书，以补回被那家伙占用的时间。
倒是那家伙，上课经常迟到，极少到图书馆，课余运动活跃，可是听到成绩在他们系里是相当不错的，真是怪物一个！可

恶的是那小子居然还常摸着脑袋装傻说着：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好像真的不是很难啊。
气！
亦扬在图书馆里翻着英语词汇，准备六级考试。英语四级的确不是很难，基本上用高中的知识就能过关，但据说六级就不

一样了，有很多的新词汇，难度也较大，甚至有一些常泡网的网虫说"六级能过得了是运气，过不了则是实力"，虽然不知

有没有道理，但有备无患，还是用心复习为好。
连续看了一个钟头的单词，一个劲地将那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单词拼命往脑子里塞，亦扬几乎有些头晕脑涨，于是他合上

书本，揉揉眼睛，捏捏鼻梁，休息一下。
这时一个人走到亦扬身边的座位旁，轻轻问了一声："请问这里有人吗？"
"哦，没有。"亦扬答道，不过这男生的声音实在好听，令他不由地抬头看去。
......
这......笑容......这眼镜......
俞......俞师兄？！......
"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真是有缘。"俞子青一看眼前的人，马上想起，于是微笑着，轻声道。
"啊，是、是啊......"真是有缘......
俞子青在亦扬身边坐了下来，拿出书本，又看了看亦扬面前的书，又是微微笑着，轻声开口：
"哦，在看英语呢？"
"是啊......"点头。
"要考六级啊？"
"是啊......"点头。
"有信心吗？"
"是啊......"点头。
"嗯？"
"啊？那个，我是说，有。"
"我也对你有信心。"微笑，微笑。
"谢谢。"头晕目眩中......
亦扬根本不知自己这个下午到底看了多少页书，说不定自师兄出现后就根本没翻过，看着那一个个的英文字母，又看着它

们组成的一个个英文单词，可就是怎么也记不住那是什么意思，真是失败。
俞子青倒是看得认真，只是偶尔休息片刻看向身旁时，却会觉得小师弟似乎认真得过分，简直就像在发呆，他不由地心里

笑笑，心想现在的小师弟学习还是蛮认真的嘛。
五点半的时候，亦扬和俞子青一起离开图书馆，亦扬似是无意地说到已好久没有见到师兄了。
俞子青解释说他们宿舍就他一个人考研，现在是大四，基本上已经没课，其它同学除了找工作就是上网打机，宿舍比较吵

，不适合读书，于是他干脆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以便可以静心读书。
原来如此。
不过最近在准备论文和答辩，所以会有较多时间在宿舍，俞子青补充道。
哦，真是......太好了......
要不要到我租的房子那里坐坐？最后俞子青问道。
好啊，亦扬几乎没有考虑便点了点头，或许他想见到这个师兄的念头并非绝对单纯，因为他确实很像那个他，但至少，他

是真的想和这个师兄做朋友，那种纯粹的、真正的朋友，所以他会珍惜这个可以接近师兄并去了解他的机会。
途中俞子青建议一起做晚餐，因为他的房子里厨具齐全，平日里他也常会亲自动手，而且手艺还算不错。
亦扬自然点头答应。
然而，当他看到俞子青站在货架前挑选物品的背影，当他看着俞子青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这于他而言是何等熟悉的场景

，他仿佛看到了另外那个人，也仿佛正看着另外那个人。
他的心再次迷惑了，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文跃然发现亦扬最近跑图书馆跑得很勤快，前段时间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才将他留在宿舍陪自己打发时间，怎么最近又

突然变了回去？奇怪！莫非是因为图书馆里的漂亮妹妹，嗯，应该不是......吧？
然后有一天，晚上独自留宿舍的文跃然拉了隔壁宿舍的同学一起出去吃夜宵，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亦扬的身影，他看到亦扬

正和一个英气俊秀的男生走在一起，两人边走边谈，看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
那男生文跃然自然是认得的，当然，主要是在篮球场上，平时倒是没有多少交集。他叫俞子青，是经济学院篮球队的，球

技很出色，与文跃然所在的管院篮球队有过多次比赛较量，各有胜负。
现在，俞子青已是大四，很快就要离开，据说他学习成绩也是相当不错，可以算得上是全才型；最重要的一点，这么耀眼

出众而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大学四年却从没交过女朋友，于是众人认为，要么他眼光极高，要么就是在别处已有佳人，

不过事实如何，没人知道。
诚然，在人才济济的学校里，俞子青文跃然之类并非就是最最出色的那个，还有很多同样相貌出众的才子才女在吸引着众

多学生的眼光。
不过文跃然向来对那些虽然出色却喜欢装酷的帅哥是没有多大好感的，甚至不屑于与他们为伍，当然有些人对文跃然也是

同样的感觉，但俞子青显然不同。
总之，在两次对俞子青冷眼相待却得到他的暖暖笑容后，文跃然就知道这个人绝不是令人嫉恨的料，不是他不够出色，而

是根本不会有人能敌得过他的温和品性。
但亦扬怎会和俞子青认识，文跃然倒是好奇得很。据他了解得知，亦扬是个相当独立的人，至少在之前的这一年多的时间

里，他是不大与人来往的，所以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冷淡而处事认真的学生，除此之处别无所知；而亦扬似乎也

乐于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不愿有他人打扰。
也正因此，与亦扬认识之后，文跃然有了接近他并了解他的强烈冲动，而且很快付诸行动。
不过，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亦扬确实也在尽力地去融入校园的生活中，这样的改变肯定是有原因的，文跃然猜想或许是

生活有所变动，但实际到底为何，则无人知道。
呃......话说回来，亦扬怎么会和俞子青认识的？而且看那说话的神情，两人似乎很是熟络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极

想探个究竟......

随后几天，文跃然看到亦扬数次站在走廊上，看着空气发呆，似乎在想什么。
一天傍晚，他又看到这样的情形，很是好奇，于是轻轻走上前去，也像亦扬一样靠在栏杆上，看着空气愣愣地发呆。
亦扬觉察有人来到，看去，却看到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不禁好笑万分。
"干嘛呢，一副傻样。"
唉，文跃然轻叹一声，轻轻抬手，掠过发梢，动作轻盈而优雅，继而稍稍转过头来，轻柔一笑，百媚丛生：
"正所谓，少男情怀总是诗......"
"呕！去死！"亦扬失笑，狠狠在文跃然的肩上捶了一记。
"喂，痛！"文跃然揉着肩膀抗议起来，"你不觉得刚才那样很有情调吗？"
"不觉得！真是呕吐呕吐，吓死天上大雁无数！行了，你慢慢在这里抒发你的少男情怀吧，我去用你的机！"说完，亦扬跑

向文跃然的宿舍。
文跃然笑着目送亦扬跑进自己的宿舍，但并没马上跟着跑过去，他看着亦扬身影消失的方向，舒服地伸了伸懒腰，然后继

续靠在栏杆上，看着空中的不知某处，想着刚刚的情形。
原来亦扬被人逗笑的样子是那样的啊，那似乎无可奈何又忍俊不禁的样子，实在很是可爱。
呵呵，不过，如果他知道自己说他可爱，不知会不会打人？
真想看他生气打人的样子，哈哈，一定很有意思。
想着这些，文跃然不由地又笑了起来，他站直身子，又是舒服地伸伸懒腰，便打算回宿舍找那小子聊天，却突然间，对面

宿舍楼的三楼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分明正是俞子青！
是的，那是他的宿舍，这是自己早已知道的事情，只是从没放在心上，只因为，除了在球场上，自己对他的其他事情毫无

兴趣，又怎会管他住在哪里，然而......
那天晚上，亦扬却是和他一起自习回来，谈笑风生；而现在，亦扬多次站在走廊上，看向某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恰恰

对着他的宿舍门口。
这其中到底有何关系，只望，我并没有猜对......
然而文跃然并非自欺欺人的人。尤其当他看到俞子青在开门之后，竟自然而然地看向这边的方向，在见到他时似乎有些意

外，但随即又礼貌一笑，才走进门去，这时，文跃然全明白了。
他不由地咬紧了牙。
原来，亦扬，你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他，而他也会回头看你，果然好有默契！
可恶！俞子青，为什么你总要成为我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我绝不轻易放弃。
所以，我与你誓不两立！

文跃然绝对是说到做到，哦，不，是想到做到的人，因为很快的，他便将他的怒气带到了球场上。
那是经济学院和管理学院篮球队的一场友谊赛，文跃然和俞子青皆是主力队员，于是自然便在球场上正面交锋。
文跃然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对手，有了狠狠揍他一顿的理由和冲动。
当然，他是斯文人，才不会这么粗暴野蛮，他决心要用光明正大的正当的方法，向俞子青表达自己的敌意，同时让他瞧瞧

自己的厉害。
不过，当他在球场上五次抢球撞人犯规被罚下场后，当晚，他躺在床上委屈地将自己的手指咬了个遍。
呜呜，可恶的俞子青！你果然是我的克星！在球场上克我！在球场下也克我！
呜呜，我可怜的完美记录，我可怜的完美形象，就这样被破坏了！
俞子青啊俞子青，我文跃然绝对跟你誓不两立！
不过文跃然暗暗庆幸：还好亦扬正好有事不能来看这场比赛，不然真的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还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啊......

某日傍晚吃完晚饭后，亦扬又到文跃然宿舍上网。
当文跃然洗完澡回到宿舍，亦扬已经坐在电脑前，正在浏览网页，见他进来，便冲他一笑。
文跃然也回以微微一笑，心里却是有些复杂。
其实，一早便知自己的心意，只是以为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怡情，多添情趣，再在完美时机，将他捕获。却没想到早已有

人一步登先，抢尽先机，在他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只不知自己在他心中，会是怎样的份量？
然后他放好用品，关上门走了过去，在床上坐下，看着亦扬的背影。
其他室友早已出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他则继续留守宿舍，平时也常常都是这样；若亦扬没有过来，只他一人的宿舍安安静

静，若想自学，便正好没人打扰，也乐得开心。当然他更希望亦扬能在。
随后他正想躺下，正好看到床头有一片口香糖，是中午室友扔过来的，这令他想起国内一个美女明星所拍的颇为有名的广

告。
他顿时微微一笑，笑容里颇有意味。
"亦扬。"他开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