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韩枫

"我看了，她的书还不错。"亦扬回答。
"......"我要问的又不是这个，"然后呢......"
"然后，"叶欣回答，"然后他气势汹汹地跟我说他家要请个佣人，问我有没有兴趣，他说如果我没兴趣，他就要请个绝世

大美女回家，我见他把我和绝世大美女相提并论，心里一高兴，就答应了，谁知答应后才知道薪水居然是一美元一个月，

真是上当受骗了。"
"没办法，我是以容貌等级定相应报酬的。"亦扬耸着肩说道。
"......"
"别在那里自惭形秽了，女人，以后我大哥就拜托你了，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叶欣看了看亦言，而亦言也正在看她，于是她笑着应道：
"放心，我凡事都能称职。"
"那就好，否则小心我不发薪水。"
"天哪，我好怕啊，扬二少。"
亦言看着小扬和叶欣吵吵闹闹的样子，也不知他们见面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为何会突然变得这样合拍，但无论如何，这

总究是好事一件，而且小扬这样做，是不是意味着......
"小扬......"他看着弟弟，不甚放心地开口道。
"大哥，就这样吧。"亦扬若有所指，但有些事实，无须说明，"学校明早有活动，我得回学校去准备一下，明晚我再回来

整理点东西。"
"小扬！"
"大哥，"亦扬看着大哥，淡淡一笑，"就这样吧......所以，可以抱一下我吗？"
"小扬......"亦言低声说着，他知道弟弟的心意，然而，却又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点了点头，向弟弟敞开双臂。
亦扬只觉眼框有些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涌出，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它流出，否则这些天来所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

弃。于是，他强抑着心底涌动的情绪，走到大哥面前，然后，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是的，该放下的事情，早该放下，该忘掉的事情，早该忘掉。
从今天起，就把该放下的事情放下，把该忘掉的事情忘掉吧。
这样最好。
再然后，亦扬松开大哥，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扬......"亦言注视着那落寞走开的背影，心中只觉浓浓的心痛，他低叫着，想要伸手唤他回来。
然而，有人却在这里拉住了他的手，他转头看去，便只看到叶欣那明亮清澈的眼睛。
亦言，该放手了，让他走吧......
这样，对谁都好......

回到学校，亦扬并没有回宿舍，说明早有活动本来就是假的，回不回宿舍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他一个人静静走在校道上，

最后，他在路边的石椅坐了下来。
此时已是入夜，校道上空无一人，这是自然，现在这个时间，大学生们要么在图书馆自习，要么在宿舍打游戏，要么跟情

人外出约会，哪有谁会来到这唯有星光照射昏暗一片的偏远校道上。
但这也正是亦扬会来这里的原因。
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去面对任何人，因为他实在已经没有精力，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和自己说说话，任谁也不想理

。
于是，他就这样一直无神地坐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最后，他趴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为了大哥的幸福，他找回叶欣，把大哥的生活还给了他。然而，无论如何，他只是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尽管说得好听，

可是，要放下一段藏在内心多年的感情又怎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需要时间去忘掉所有这些，直至能够坦然面对，

或许很难，但却必须做到，因为这是他获得解脱的唯一方法。
从今以后，就学着去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学着去跟这份本不该有的爱情说再见吧......
那么今晚，就让我一次哭个够吧......

（7）
一阵颇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然后，慢慢接近，在这几乎一片死寂的校道上，显得尤为明显而突兀。
亦扬正坐在石椅上黯自伤心，根本懒得理会这种半夜还出来乱跑的疯子，他现在只想一次将眼泪流完，然后以全新的心态

来迎接明早的太阳，因此这个时候，他是极不喜欢有人出现来扰乱他的独处时间，他只盼着这个人赶快跑过，再留给他一

个安静的空间。
但来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些，他例行性地在人少阴凉的夜间出来跑步锻炼，没想到这段连白天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走过的地方

却多了一个人，而且孤零零地坐在石椅上，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他不禁满心好奇。
于是他停下运动，走上前去。
"喂，兄弟，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也不用你管，走开，烦着呢！
"需不需要有人陪你聊聊天？"
"......"你知不知道你很三八，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我倒是无聊得很，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呢。"
"......"那么喜欢说话就一个人到厕所说个够，没人管得着！
"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会好受很多的。"那人竟然不请自便地也在石椅坐了下来！
可恶！学校这么大，你不会到别的地方去坐吗？偏偏要坐到我旁边！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我确实有哀伤难忍的事情......"于是亦扬就着趴在膝盖上的姿势，以阴森森的语气有气无力地开口道，"我死得好

惨......"
"呃......"
就算你是个无鬼神论者，至少也不想和一个疯子说话吧。
"看得出。"
啊？
"需不需要我帮你报仇雪恨，让你可以早日投胎？"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我失恋了。"
那人竟然淡淡一笑。
"猜得到。"
"你以为你能看得透我？"亦扬有点火大。
"当然不是，我说了我是‘猜'得到。"
"......"算了，没力气和你吵，"你不是说你想找人说说话吗？"
"是，你愿意陪我吗？"
"没兴趣，我现在只想找个人陪我哭而己，你愿意陪我吗？"
"没问题。"
"我的意思是陪我一起哭。"
"没问题。"
嗯？......嗯，疯子。
"你等等。"
亦扬正奇怪这人要他等什么，却见那人低下头去，似乎在想什么，不久后，便又抬起头来，亦扬一看有些吃惊，因为只是

短短片刻，那人的眼中竟有着盈盈泪光，几乎随时都会落下泪珠。
"你......"亦扬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人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我小时候是个很调皮的小孩，经常闯祸。每次一惹事，老爸就会狠狠教训我，而老妈却又会尽量护着我，所以从小我就

学会了装哭；一惹恼老爸我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哭得天翻地覆惨绝人寰，几乎眼泪成河，我爸再怎么生气，看我

这个样子还舍得打吗，所以我凭着这个躲过了很多责罚。之后装的次数多了，也就几乎变成一项技巧了，呵呵，厉害吧。

"
"我看你干脆去当演员得了，免得浪费这样的本事。"
"嘿嘿，我的确是天生会演戏的料，可惜没兴趣把它当成职业罢了。"
"那现在正好让它派上用场--陪我哭吧。"
"好，借个肩膀给你......"
......
谢谢......

次日清早，缕缕晨光透过云层投向大地，也降落到校道上那两个坐在石椅上靠在一起睡得正熟的学生身上。
然后，其中一人慢慢醒了过来，看到和自己挨在一起的人，想了想，终于记起是怎么一回事了，又再想了想，顿时差点跳

了起来。
"哇，现在几点了？！"
另外那个一时措手不及，差点摔倒。
"啊？什么几点？"摸出手机看了看，"八点了......哇，八点？！我们第一节课要点名的！"
"我们也是啊！惨了，我已经被捉过一次了！"
"还罗唆什么！快跑啦！"
"老师！希望你今天睡过头！"
"要不老师你旷课吧！"
于是，校道上出现了两个背向而驰冲向各自教学楼的男生身影。
十多分钟后，学校里多了两个被老师记名迟到的男同学。

亦扬又恢复了住宿生活，只在周末才回家两天，亦言和叶欣已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叶欣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亦言腿部

的康复情况相当不错。
亦扬开始全身心地融入校园生活，他参加了各种社团活动，让自己过得忙碌而充实，以令自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而且

也取得相当不错的成绩。
忙碌的学习生活确实令亦扬无暇去顾及其它，那似乎是一种全新的生活，如今心头已没有太多的压抑，故而可以真正地去

投入其中。亦扬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早该这样，那么，大家就不必如此痛苦。
幸好，现在还未太迟。

周六下午，亦扬在图书馆自习，现在他已减少了兼职的时间，无论如何学业为重，这是学生的正职。
中午天气仍是很好，但一到下午，便下起雨来，而且越来越大，临近图书馆的关门时间，雨仍是毫不客气地下个不停，除

了一些习惯带伞的女生外，其它人看来难逃淋湿的命运。
渐渐的，一些学生冒雨跑了回去，一些则和认识的有带伞的同学搭伞回去，图书馆里的人越来越少。
亦扬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外面的雨发呆，等至回过神来，图书馆看门的阿伯已在赶人了，于是亦扬匆忙收拾了东西，走

了出去。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亦扬决定冒雨跑回去算了。
"同学，你住哪里？"
却在这时，一个温和的男生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叫我吗？亦扬疑惑，却仍是回过头去。
然后，他呆住了。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比他高上半个头左右的男生，穿着白色衬衣，斯文而优雅，而且，他那柔顺的短发，温暖的笑容，还

有那精致的金丝眼镜，那感觉......几乎就像......
"你也住宿舍的吧？住哪一幢？"男生微微笑着，问道。
"1......180。"亦扬几乎本能地回答。
"原来是小师弟啊，我住181，正好是对面，你没带伞是吧，我跟管理员借了一把，一起回去吧。"
"啊......好......谢谢......"
......几乎就像......他......
一路上，通过几句闲聊，亦扬知道这个师兄是管理学院大四的学生，正在准备考研，他的名字叫俞子青。
回到宿舍楼下，亦扬向俞子青道谢，然后两人道别。
亦扬心情复杂地走上四楼，却不急着开门，于是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的宿舍楼。
不一会儿，他再次看到俞子青身影，只见他在对面三楼的305室门前停了下来，然后掏出钥匙正要开门。
原来他住那里。
俞子青开了门，竟也没有马上走进去，他轻轻转过身来，望向亦扬的宿舍楼，然后，便和亦扬看个正着。
接触到对方的视线，两人都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看着对方，同时笑了起来，再然后两人挥了挥

手，各自走进自己的宿舍。
之后，亦扬觉得自己仿佛中了邪般，每次走出宿舍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间宿舍的方向，心里也一直有着一种渴望，希望

能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有时候，他甚至是在寻找或等待着那个身影。
只是，或许由于作息时间的不同，此后亦扬却一直没有再看到他。
亦扬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沮丧，他也不知这种心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亦扬，我们先过去了，你也快点。"
"好，马上就来。"
室友抱着篮球结伴冲向篮球场，亦扬快速换好衣服鞋子后，也飞身向球场跑去。
没有比赛的时候，篮球场总是杂乱无章的，一群群的学生分别占据各个半场，在篮框下你来我往地抢着篮球。
亦扬以前除了体育课外较少运动，现在来到这样的场合里，还真有点昏头转向，他转来转去地寻找着室友的身影。
"哇，好酷！"
"好厉害！"
"哇，好帅！"
一阵女生的百叫不厌毫无新意的尖叫声吸引了亦扬的注意力，他转头望去，便看到在右侧的一个球场上，一个穿着蓝色球

衣的男生正轻巧地运球，躲过对手的拦截，轻轻起跳，扬手，球入篮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准确无误，漂亮

非常。然后，自然地，又是引起女生的一阵尖叫。
亦扬为这男生的精湛球技感叹一声，和众多男生一样，他也看过灌篮高手这部动画片，对这类高大健康的运动高手有着特

别的好感和向往，如今能在现实中遇到，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于是忍不住又朝那男生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突然

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细想，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正在思量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球场的那端走过。
亦扬不禁愣了一下，那个人......
师兄？......
没错，是俞师兄！
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这就是所谓的缘份么？不过师兄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要不要叫他......
"同学！小心！"
"喂！"
"小心！"
啊？什么？
嘣！......
痛！......

医务室里，校医为亦扬清理了脸上的擦伤，上了点药，便继续自己的其它工作。
亦扬懊恼地揉了揉发痛的鼻子，感觉实在糗死了。
在他的面前，站着那个不小心将球扔到他脸上的男生，那个刚才他还赞叹过的球技精湛的男生，没想到偶一失误，自己便

成为受害者，真是窝囊。
那男生却丝毫没有内疚的意思，竟还一脸好笑地看着他，然后笑着开口：
"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是红着鼻子的，我说你是不是圣诞老人的鹿转世的啊？"
每次？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红着鼻子？......
啊！我想起来了！
"你是那个很会装哭的家伙！"那天自己身心疲惫，眼光迷糊，又是在昏暗的夜里，也没怎么看清那人的长相，第二天一早

，也是匆匆而别，因而实在没有太深的印象，现在对方稍一提醒，这才想了起来。
"喂，兄弟，客气一点，"对方对亦扬的态度可是不大满意，他抱怨着，"虽然我刚刚是不小心地给了你一个‘脸球'，但上

次我可是舍‘面子'陪君子啊，我一个大男人还要陪着你哭，怎么也要表示一下感谢吧？"
"呵呵，那是那是，"亦扬自然不会忘记那晚的事，直至今日也确实仍是对他心存感激，于是连忙陪笑道，"刚才的话可别

放在心上。不过那次真的谢谢你，过后我心情轻松了许多。"
"不客气，"男生大方接受，爽朗一笑，"上次算是助人为乐，这次就当是不打不相识吧。我叫文跃然，管院的，住180-408

，你呢？"
"哦？还真是巧！财税系萧亦扬，402的，跟你同一层！大概我们一般分别往两边走，所以从没遇到过。"
"嘻嘻，是吗，还真是有缘啊......"
嗯......可是我觉得每次遇到你好像都有不大开心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