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五月东方

莱安看着对面的理查德亲王甜蜜微笑：“正是因为你在，我才不说。”

如果不是马车外有阳光，理查德亲王已经把车厢撞烂在路上暴走了。他的脸比臭鼬还要臭，不，是比吃了大蒜的臭鼬

还要臭。莱安视若无睹，将帽子拉低遮住大半张脸小睡起来。

他白皙的少年脸庞在入睡时如此无害，法兰克想。

几日后各氏族议员纷纷收拾行装离开梵卓，威廉‘呯’一下推开法兰克的门。

“请随手关门。”法兰克捧着《黑魔法之森》在看，没有抬头看威廉。

威廉站到他身后扫了一眼书的内容，嗤笑起来：“辛摩尔族人手一本的书，你怎么也这么感兴趣？”

法兰克微笑着看他：“饯别礼物，辛摩尔议员给每位议员送了一本。”

威廉找张椅子坐下，将笔直的双腿伸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歧视！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歧视！”

“你有意见保留。”

威廉扬起嘴角：“他们的魔法骗骗人类小姑娘还行，不然也就不会加入血族了。”

法兰克合上书：“找我什么事，我说过了，明天离开。”

“不，并不是这件事。”威廉向法兰克倾过身去低声说道：“又有一个血族失踪，这次挺有趣，竟然把爪子伸进了梵

卓的领土。”

“是谁。”法兰克皱了皱眉。

“诺菲勒议员。”威廉耸了耸肩。“我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气，得罪了诺菲勒人就得罪他们全族，我好怕怕~”

法兰克却突然微笑：“确实很大胆。”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清楚各位议员离开的日子，用干净地手法把一个七代

血族解决掉的人，他就在梵卓。”

威廉摊摊手：“你准备怎么做。”

“参加卡玛利拉会议的血族都不是布娃娃，诺菲勒族的战斗力仅次于布鲁赫族，很明显是一个力量强大的血族干的。

这次我确定，不是人类。而敢于用沾有圣水的匕首解决问题的血族，梵卓里头倒是比其他氏族多几个。仔细算算，也

就是十几个血族。”

“伙计…你的笑容好邪恶...不要告诉我你准备一个一个试…你会死的…对了，做这件事的时候请不要叫上我，我很忙

。”

法兰克看威廉一眼：“你真的好忙。”

威廉露出一个阳光般刺眼的微笑。“这次是真的。”

“梵卓知道这个情况有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

“噢，是吗。”法兰克没有再说什么，他揉了揉额头。

我会把你找出来的，杀死卡珊德拉的凶手。多活了三百年，但我不会宽限更多了。

第二场

在艾诺利亚的边界有一座村落，威廉将红色眸子瞪得滚圆：“法兰克，原谅我一直忽视你，你受到刺激我竟然未曾注

意。”他迈着小碎步想握住法兰克的手，下一刻却有一个东西贴在他的脸上。不，不是贴，因为那个东西同他的脸亲

密接触的力道稍微大了一点。

法兰克的手挡住威廉的脸，禁止威廉向他靠近。“我很好。”

“你有马车不坐选择跑步有近道不走非要绕远道现在你把我带来这种鸟不拉X的地方一个人微笑着感慨万千你告诉我你

很好？”威廉说完打开系在腰间的鹿皮口袋，拿出一小瓶血液咕嘟咕嘟喝下去。

这座村落确实荒凉，在这万物勃发的季节，树枝上的新芽也很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有损毁的木车被随意丢

弃在旁，随风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想起绞刑台。一些枝干拂在地上，像极了犯人无力的双腿。

威廉突然抽了抽鼻子，然后笑了。“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好像有猎物呢。”

法兰克点头示意威廉，他的发在月光下染上银色:“在这里等我一会。”

威廉耸了耸肩，“我总是被你抛弃，亲爱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法兰克看威廉一眼，挑了挑眉毛。威廉收住口微微

一笑：“我知道了~”他一步退到树干后消失了踪影。

法兰克穿过层层迷雾，听见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地传来：“当马塔斯发出独特的红光，意味着战神降临。”

有小女孩的声音立刻说道：“如果受维纳斯的影响十分强烈，这个时候是不是更适合念爱情魔咒？”话音一落，夜色

里突然变得异常宁静，下一刻却有爆笑声传来。“莉兹，你还真的准备成为女巫啊？爱情魔咒，哈哈，莉兹你羞不羞

。”

“跟你没关系！闭上嘴。”

清脆的孩童声音还在继续，那个女人又开始说：“黄道十二宫的影响无处不在，今后不论从事什么工作，都可以通过

占星将突发事件的情况掌握的更加全面。”

“露西姐姐，我听说现在最流行《圣经》占卜，你怎么从来不提起？昨天夜里我偷偷试了试，很准的。”一个男孩的

声音响起。

所谓《圣经》占卜说的是占卜者事先准备一个问题，然后随手翻开圣经，闭上眼用手指着那一页的某一行，那一行的

文字就是对你问题的回答或解释。

女人的声音冷冷淡淡，没有犹豫就回答道：“我不会碰《圣经》。”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拒绝，那孩子也没有再问

。

银月升到高处的两根枯枝中间，女人突然说：“很晚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安静的夜色立刻沸腾起来，孩子们打

打闹闹地向同一个方向跑去。女人看着孩子们走远，偏了偏头说：“是你。”她的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并没有

惊讶。

法兰克微笑着从浓雾中出现，“为了保护如花般可爱的孩子逃离巫婆的手心，我不得不如同侍卫般在此守候。”

女人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法兰克继续绅士的微笑。

女人没打算再和他说话，她在荒芜土地上前行，白色裙摆扫过地面。周围逐渐出现灯光，女人走进一座小屋，法兰克

跟了进去。她没有点蜡烛，窗外的月光照入房内，洒在巨大的木桌上。法兰克靠在门边看见女人走到一排架子边拿出

几个玻璃容器，将容器中的液体倒入一个盆中。黑暗中有火红微光照亮了女人的脸，法兰克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又

很快熄灭。

这的的确确是女巫的家。

房间里充斥的是水晶球，各种奇怪的植物，木符，星空图钉在墙上，旁边摆着一根红色凤凰羽毛，边上标注：卡莫尼

卡河谷，6月16日。一本龙的素描本摊开，上面有狰狞的暗黑血迹---‘黑暗世界的女王’。一段人鱼骨头放在玻璃瓶

中，屋子里有响动的时候玻璃瓶会传出海浪声。

“在教会的眼皮底下进行异端魔法活动，你真大胆。啊，我忘记了，你不是活人。”法兰克微微扬起嘴角，“所以你

不用害怕。”

在他面前的女人，正是在魔党遇见的那个女巫。

女人没有转身，依旧忙碌着：“两百多年前这座村庄中女巫很多，都被教会抓去处决。这里变成这般模样，全都要感

谢教会。”

“所以你才永不碰触《圣经》。”法兰克偏了偏头：“非常凑巧，我也不能碰触它。”他走到桌边抬起手指轻叩桌面

，“这一副牌很奇怪，怎么会有图案。”那是一副垫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牌，背面朝上摆放，印着太阳和月亮交错的图

案。

“离它远些，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触它。”

法兰克弯下腰，手托着下巴对女人说道：“露西，为我占卜，用这副牌。”

女人手上的工作停了一停，而后她转过身走到法兰克身边。法兰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却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束丁香

花凑到法兰克面前。“不。”很简短的一个音节从她红润的嘴唇里吐出，干净利落。

法兰克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用袖管捂住鼻子：“天哪，请把它收走，我受不了这个味道。”

“吸血鬼害怕丁香，真是奇怪的可笑呢。”露西将拿着丁香花的手臂收回放在胸前，眼睛看着法兰克。她的脸正对月

光，所有的纹路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你的脸怎么了。”法兰克的眼中再次光芒闪烁，这一次他清楚明白的看见她的脸，无法当做没看见了。

“原来的身体出了问题，又做了一个新的。”露西挑衅似地看着法兰克，“你有不满？”

实际上，这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法兰克的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在她脸上游移。那张脸如此熟悉，所有的回忆

跨越光阴向他袭来，差点击倒了他。在那种奇幻的五光十色中，他眼前的那张脸仿佛从暗夜的微光中升起，越来越高

，最后和空中的皎洁明月合为一体。

她的栗色长发里常常别着蓝色鸢尾，美丽非凡。

一张同卡珊德拉十分相似的脸。

法兰克走到她身前，“你见过有着这张脸的人？”

露西用那种冷淡目光看着法兰克：“见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法兰克盯着露西。

“我忘记了。”

“两百多年前你死去的时候，是什么人。”

露西的眼中露出了警惕，她平静地看了法兰克一眼，说道：“无聊之极。”

法兰克长久地和她对视，他想在她的眼睛里找出什么。那是他熟悉她又缺失的东西，然而那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

知道。有一句话被反反复复吞进肚子里，因为太荒诞太可笑。他突然想问她：你是不是卡珊德拉。

其实你并未真正离开我，你只是忘了我。

第三场

迷雾重重的地方不一定就是仙境，露西对法兰克说：“请出去。”法兰克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他优雅地脱帽致敬：

“打扰了，女士。”露西看着手中的丁香，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法兰克独自行走在荒原上，隐约歌声穿过三百年时空萦绕在他耳边。

挚爱的人，

我一直在等待，

请来寻我遗骸。

…请来寻我遗骸…

我找过了，我尽力了。卡珊德拉，我仍然找不到你。

站在枯木后的那个血族一动不动，法兰克低声说道：“威廉，走吧。”然而那个身影还是纹丝不动。法兰克从他身边

擦身而过，却突然转过身看过去。月光下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的侧脸扬起，目光和银月对视的时候眼睛半闭起来

，长长睫毛微微颤动着。

那个身影侧过脸和法兰克对视，金色眸子中微光点点。在柔和月光的照射下，法兰克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说的故事：荒

原上有流浪的精灵，如果看见他，请对他微笑。那样，他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许久法兰克开口问道：“威廉呢？”

莱安说：“我不知道。”

法兰克不准备多说，或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紧了紧披风，动作流畅地转身准备离去。在那个瞬间，身后动听

的声音响起。“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句话带来一瞬间的窒息，因为它碰触了禁忌。

法兰克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那么你为何迷惑，你的心为什么总是摇摆不定。”

法兰克猛然间回头，他的眼睛里有火光，那种火光不是熊熊烈火，而是一切变为灰烬前的星火：“因为我感到痛苦，

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我快要被那种令人窒息的空虚拉入万丈深渊了。”说完这些，法兰克揉了揉额头。他突然微

微笑了，后退一步。再抬起脸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绅士彬彬有礼的模样。“事情就是这样，请原谅我的失礼，再

见。”

莱安并没有马上说什么，当法兰克走出很远，终于听见莱安的声音。“如果你只是需要慰藉，不放考虑一下我。法兰

克，知道吗，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你的执着。然而，我也即将输在你的执着之下。”

法兰克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快步走到莱安身边。莱安并没有披斗篷，衣服下的肌肉线条看得分外清楚。法兰克注

视着这个同他一般高的血族，他有着少年的脸，但内心却十分成熟。“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如果你需要玩伴，七氏

族里数不尽的血族都十分乐意。”

莱安突然微笑，他的笑容明媚的如同早春的阳光，眼睛里却有一点别的东西。他越过法兰克看向很远的地方，有一点

忧愁，却又带着愉悦，这种眼神是法兰克从未见过的。“不，我并不是有意招惹你的。”

“只是，你忘记很多。”后一句话小到如同微风拂面，法兰克蹙眉，“你说什么？”

莱安收回目光和法兰克对视：“听着，法兰克。对你，我一直都很认真。”

法兰克怔了怔，他伸出手在莱安的颈部摩挲，“既然这样，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安慰我的。”他的目光突然带上一丝

促狭。莱安和他对视，清楚地明白法兰克的意思。他对他微笑，伸手环住法兰克的腰。“宝贝，你要温柔一点~”

黑色披风被铺在地上，莱安戏谑说道：“这么细心，宝贝，看来你真的很爱我。”法兰克懒得理他，莱安将两人的腰

部紧紧贴在一起，那里渐渐起了变化。他的唇贴在法兰克耳边说：“宝贝，你应该会吧，我觉得以前我做的很不错，

不然还是我来好了。”说完他提起腰部重重摩擦一下。

法兰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给我老实点！”莱安身上的气味钻入他的鼻子，依然不好闻，但他却不再排斥。不知

为什么，这样拥抱着，他觉得非常安心。莱安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恩，你很香，一闻就知道很好吃。”

法兰克板着脸说道：“你是狗吗。”

莱安的金色眸子同法兰克的火红眸子对视，而后他缓缓放开了抱着法兰克的手。他躺在披风上，姿势竟然也如此优美

，就像一颗莹润珍珠，散发着动人的光泽。他向法兰克伸出手：“法兰克，只有今夜。你要好好把握，以后我会讨回

来。”

法兰克冷哼一声，“你等着慢慢讨吧。”

莱安和法兰克的身体接触一共只有两次，前后还隔了三百年。每次都应为法兰克的不配合，而弄得血流成河。莱安早

已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事后指控法兰克而将他吃的死死的。然而疼痛却迟迟没有来。法兰克解开他的皮带，却没有更

进一步的动作。双手突然被握住交叠在一起，法兰克亲吻了他的手指。

真的把我当成女人，莱安苦笑，再糟糕不过了。

眼前的手十分漂亮，三百年前法兰克就想好好的抚摸。那时他因为自己的龌龊想法而自责，但欲望还是从脑海中不受

控制地冒出。极其秀美的双手令他想起卡珊德拉，真像那双他不敢碰触，女神的双手啊。

法兰克对莱安说：“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讨厌你。”

莱安微笑：“原来真的讨厌，我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