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旧事——君鱼

中原的贵族们都不待见这群蛮夷，虽是新奇，但很快就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嘲笑起蓝诏人的野蛮来。连赫连皇后都附在秦严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蓝诏舞者也察觉到观众们的反应，其中一个眼中凶光一现，直接把自己的所谓舞伴砍倒在台上。

秦严对蓝诏的使臣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剑舞吗？分明是格斗啊。”

翻译官在蓝诏使臣耳边嘀咕了几句，蓝诏使臣一抱拳，又说出一串令人听不懂的话来，翻译官扬声道：“请教陛下，真正的剑舞是什么样子的呢？”

蓝诏舞者忽然拿起剑，走到秦歇微跟前，双手将剑捧起来，向前一送。

秦歇微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严先是蹙眉，但很快笑了起来，“很久没看过歇微跳舞了，天下第一美人的风姿犹在眼前，不要辜负了众意啊祜王爷。”

“天下第一美人”是昭帝兴起之时冠在秦歇微身上的，没想到这个称号竟能流传起来。

秦歇微后面的伤还没有好利落，现在却要他跳舞。不过秦严发话了，秦歇微只能接过剑站起身。秦歇微穿着厚重繁复的亲王礼服，他去后台换上了一身贴身的舞蹈装束。秦歇微身材高挑，平时都是把自己裹在宽衣广袖中，只是显得单薄。

其实秦歇微肩宽腿长，长了一副好身材。

朵儿公主笑意盎然，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秦歇微。

秦歇微的独舞刚刚开了一个头，蓝诏舞者就杀了上来。这是阴谋，台下观众大抵都看出门道来了。

多数人不知情，可是秦严心里清楚，秦歇微前几天还被自己折磨的半死不活。

秦歇微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行云流水般地继续跳着。鲜血像红色的薄纱一样迸溅出来又徐徐落下，舞台上很快洒下了斑斑血迹——众人一阵心悸，分不清楚是从谁的身上流出来的。秦歇微动作优雅，直至一曲终了，才向观众行了一礼，丢下剑径自下台去了。

在台上一直缠着秦歇微不放的蓝诏舞者颈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致命的伤口，在秦歇微回到后台之后，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大殿中寂然无声。只有朵儿公主眯起眼睛。所谓艳惊四座，大致如此。

秦严走到后台，才发现秦歇微也受伤了——后背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了，秦歇微赤裸着上身，等着太医过来为他处理伤口。

秦歇微的皮肤生的细致，脸蛋在烛光下能泛出光晕。他眼睛本来是微微翕阖的，听到秦严的脚步声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颜色好深的一对瞳孔，跟没有边际的夜色一样。秦严几乎陷了进去，过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受伤了？”

“嗯，小伤，没事。”

走近之后秦严发现他的身上有不少伤疤，不知道是怎么留下来的，这时候太医也到了，帮秦歇微敷药包扎，侍从围过来替秦歇微换上亲王礼服。

秦歇微垂了眉目任他们摆弄，长发也被散下来，直垂至腰际。秦歇微长相秀致，原本就近乎女气，面部干净利落的线条被长发掩上之后时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媚。秦歇微问：“蓝诏人走了？”

“恩。”

秦歇微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秦歇微正在想这一仗什么时候打，冷不防就有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秦歇微一愣，仰起头看向秦严，秦严盖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

秦歇微的睫毛刷子似的划过秦严的掌心，秦严踌躇了一下，把秦歇微带进自己怀里。

朵儿公主见秦歇微脸色不好，也跟了过来，她只是见秦严在前，就没有立即过去。她看着秦歇微仰起下巴与秦严接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第十一章

近些日子，秦严成了祜王府的常客，跟秦歇微厮磨得厉害，这一日事毕之后，秦歇微平躺着理顺呼吸，秦严侧着身子支起脑袋，伸手把玩秦歇微的右手。

秦歇微十指瘦长，掌心里面有些薄茧，是被武器磨出来的。秦严见过秦歇微杀人，不过没觉得这双杀过人的手有多可怕，倒是觉得挺好看的。秦歇微不但一张脸漂亮得没话说，其他地方也都精致得跟雕琢出来的似的。

秦歇微半睁着眼睛，胸膛一起一伏，胸前的乳头被秦严穿了一对银环，被亵玩得又红又肿，仿佛两粒一碰就会碎掉的饱满果实。这些天两个人的相处还算平和，秦歇微反握住秦严的手，把脸埋进秦严怀里，乖巧地像只小猫。

==============被隐藏的河蟹内容===============

秦歇微技巧丰富，不知道在多少个男人的床上这样子献媚邀宠过，不靠这些秦歇微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秦严无声地冷笑，秦歇微不会无事献殷勤，他倒要看看秦歇微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严抚摸着秦歇微的头发，秦歇微抬头看了秦严一眼，媚气十足，风情万种。

===============被隐藏的河蟹内容================

云雨消散过后，侍从过来帮秦歇微清理身体，其中一个正要将手伸进去清出秦歇微体内的精液，秦严忽然说，“我来吧。”

===============被隐藏的河蟹内容================

秦歇微长出了一口气，披上亵衣之后对秦严说：“要不要去洗个澡？”

秦严点点头，秦歇微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亵衣给秦严披上，蹲下身为秦严套上便鞋。

浴室中挖了一个浴池，水温正好，室内水汽蒸腾，秦严与秦歇微各自找了地方泡着。秦歇微看着秦严的脸出神，神情温柔，秦严有些不自在，游到他身边，“契丹公主好像挺喜欢你的。”

秦歇微笑了，“怎么会呢？我不过是个男宠罢了，公主怎么会看上我呢？”

“啊，我看她与越夷年龄上还很合适。”

秦歇微压下睫毛，“是呀。”

秦严忽然把他抵在水池壁上，“你不开心，为什么？”

秦歇微惊讶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秦严，“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你这种人生来下贱，注定一辈子求而不得。”

秦歇微“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秦严忽然轻松地笑了，“那天你在后台给我吹箫的时候，我看到她站在门口了。”

秦歇微僵硬地笑了一下，又匆匆低下头去，又被秦严捏起下巴，秦严玩味地说：“当好你的男宠就行了。”

这个浴室的灯非常新颖别致，全部做成了河灯形状，大大小小地摆在架子上。

“求而不得”“一辈子”，秦歇微呆呆地看着这些河灯，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让他很失望，顶多是有点难过罢了。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谁愿意信任自己呢？

千秋节一过，朵儿公主便同她的兄长离开长安了。赫连皇后在宫中设宴为朵儿公主送行。宴会过后赫连皇后将他留了下来，对秦歇微说：“生下越秀之后我身子不太方便，陛下又年轻气盛，不免找些乱七八糟的人代替，倒是委屈你了。”

秦歇微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目，“承蒙皇后挂心。”

赫连皇后说：“行了，你起来吧，你帮了我的忙，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臣不敢当。”

赫连皇后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不过她显然没有明白，她还是一名皇后，要适当地收敛自己的醋意。还有，这次她的对手不是女人。

赫连皇后上下打量了秦歇微一番，挥挥手让他去了。

第十二章

秦严去探望卫征鸿的时候，卫征鸿为他引见了一个人。卫征鸿说：“我想陛下会对他感兴趣的。”

这个人是苏平，苏安胞弟。

苏安于西麟州起兵造反，十年内势如破竹，最后败于高柔，苏安身死，苏平出逃。

卫征鸿对秦严说：“陛下不好奇苏安的死因吗？”

关于苏安的事情，秦严问过秦歇微，不过秦歇微不愿意多说。

长安西市，茶楼包间中。

秦严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你是苏平？苏安的弟弟？”

“是。”苏平伸出左手放到秦严跟前，套在食指上的指环泛出幽暗的光，“见过的吧？高师兄秦师兄还有我们兄弟二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呢。”

苏平在秦严面前没有礼数，态度放肆，秦严并不想跟苏平计较，平淡地“嗯”了一声。

苏平忽然微微笑了，“我来给你讲讲秦祜的事情。”

“你心里一直有一些疑惑吧，比如说为什么秦歇微能杀掉号称天下第一武将的卫征鸿，秦歇微跟高柔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杀掉卫征鸿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他在离开长安的十年的时间内到底做了些什么，秦歇微对你百般讨好的原因是什么。”

秦严不做声，这些确实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

“秦歇微跟高柔的关系，通过这枚指环就能判断出来了。他们小时候一同拜在云遏书院门下，是师兄弟的关系，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吧。他们两个……”苏平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感情甚笃啊。”

秦严知道秦歇微与高柔的关系不寻常，至于是不是感情甚笃，这个有待商榷。若真是那样的话，高柔怎么能容忍秦歇微陪别的男人睡觉呢？

苏平似乎也看出来秦严的怀疑，“你跟秦歇微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了解么？秦歇微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陪睡又算得了什么。高柔也差不多，两个人志趣相投，怎么就不能相亲相爱呢？他们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啊。”

秦严不说话了。

“秦歇微给你说做了十年的俘虏，其实呢，是给我们兄弟做了十年的玩物。这十年秦歇微可是大有作为啊，在床上什么下贱事都做得出来，哪里像个王爷，最放得开的婊子在他面前只怕都要自叹不如。”苏平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霾，“于是我们就放松了对他的戒备，跟高柔对峙的时候，他杀掉了我的兄长，动摇军心，高柔趁机进攻，我兄长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毁了。”

“……”

“我说这个呢，是想告诉你，秦歇微现在愿意跟你周旋，是看中了你的王位，他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有点离不开他了？等你彻底被他降服了，对他言听计从，很快你就离死不远了。”

“……”

苏平起身，“秦公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啊。还有，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不要告诉秦祜我来过。”

苏平走后，秦严又独自坐了一会，慢慢把面前的茶喝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高柔非常欣赏秦歇微。以高柔的城府，是很少评价什么人的，不过他对秦歇微的赞赏是毫不掩饰的。

高柔给过秦歇微的评价里，除去赞扬他的容貌之外，还有一句是说秦歇微“君子端方，品如淡菊。”

这一句是赞扬他的品行的。

不过秦歇微的品行……秦严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轻笑了，这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还是高柔刻意恭维的话呢？

高柔妻妾俱全，府中人丁繁盛。秦歇微今年三十了，却一直没有成婚的打算。为什么呢？

秦歇微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挑，时常半睁着，睫毛极长，极其清艳妩媚，只是瞳孔的颜色太深了，秦严已经无从通过眼睛知晓秦歇微的心思了。

秦严有些怀念秦歇微二十岁时候青涩纯情的模样了。

第十三章

秦歇微到高府的时候，高柔正一个人端着酒杯欣赏歌舞。舞伎身形瘦长，高鼻子尖下巴，漂亮是漂亮，却是薄福的长相。

侍从给秦歇微搬了把椅子过来，秦歇微坐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西凉的酒，”高柔把眼睛从舞伎身上挪到秦歇微脸上，“味道还不错。”

“是。”

高柔正想再说点什么，一名小校匆匆跑了进来，“王爷，将军，契丹人攻入东胜了！”

秦歇微跟高柔同时直起身子，对视一眼，高柔道，“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卢龙义武几镇是高柔的根据地，当初设立这几处军镇是为了提防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的骚扰。高柔擅长带兵打仗，契丹人吃了不少苦头，不敢轻举妄动。

契丹可汗耶律蛰统一契丹之后，实行了一连串大刀阔斧的改革，一跃崛起为北方强国，契丹吞并了周围的小国之后，打起了中原的主意——眼下中原军阀割据，四分五裂，正是侵略的好时机，高柔烦人卢龙义武他不敢轻易进犯，就打起了另外几处军镇的主意，定难节度使不是契丹人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向南撤去。

高柔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已经想着如何办理定难节度使张远山了。

秦歇微在旁边对小校说：“契丹人委实厉害，及时撤军是高明的。援军马上就到，辛苦他再支撑些时日。”

张远山担心自己的兵力受损，不敢跟契丹人硬磕，还没怎么开打就逃跑了。小校本以为秦歇微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不但不为所动，甚至和颜悦色。小校全身而退，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秦歇微回到祜王府之后，张远山的幕僚递上名帖求见。

秦歇微看了一眼内容丰厚的礼单，露出一点微笑的意思，“张将军担心什么呢？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只要认真做事，朝廷是不会亏待他的。”

张远山帐下的幕僚唯唯诺诺地应了，秦歇微见他还不放心，带着笑容低声说：“提醒张将军，做事要找对门路啊。”

那幕僚过了许久才做出点了然的表情——若是将礼物送到别人手里，只怕是要得罪秦歇微了。他捏着袖子里准备给三王和高柔的礼单，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去三王府和高府。

秦歇微见他脸上又带出点犹豫的表情，直起身似笑非笑。幕僚只觉得秦歇微相貌好看，只是这笑容煞气十足，令人害怕，直起身匆忙告辞了。

张远山带着手底下的兵奔长安而来。

高柔秦歇微秦严都想吞掉这股力量，张远山愕然发现自己竟成了争相拉拢的香饽饽，一扫先前战败的恐惧，不慌不忙地拉开了架势。

秦歇微设宴为张远山接风洗尘，张远山早就听说过秦歇微，他本来并不相信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的传言，见面过后不禁感叹还真是名不虚传。秦歇微三十多岁的人了，依然高高瘦瘦的，身材非但没有走形，反而更加有味道了。面皮跟去了皮的煮鸡蛋似的，白皙娇嫩跟二八少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歇微姿态谦和，跟张远山交谈起来。秦歇微态度温柔，不过张远山摸不透他这是亲热还是冷淡，心里打鼓。按道理讲秦歇微手上没有兵权，张远山不必怕他，但直觉自己是惹不得他的。

高柔对他的态度相对就要冷淡了一些，不过还是按照辈分尊他一声“张叔。”高柔的礼数虽然都完全了，但完全没有给张远山被恭敬对待的感觉。

跟秦歇微与高柔打过交道之后，张远山坐在三王府中，几乎要涕泪横流了。

这才是正常的待遇啊。

三王捋着长髯，是个慈爱的长者形象，态度也恳切，张远山几乎想要投奔秦严了，但很快想到秦歇微说的那句“做事要找对门路啊”。

他原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可怕，还对幕僚的郑重其事感到费解。待真正听过秦歇微说话，套用了他的语气将那句话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不禁一阵胆寒。

担心归担心，张远山权衡了一番，三王毕竟是秦严这一边的，比秦歇微高柔都要名正言顺，而且秦严似乎更需要他的这支队伍，能给他最好的待遇，一番试探过后，张远山将自己的队伍改了名字，投靠在秦严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