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旧事——君鱼

不过，他不能这么做。

李皇后缓了一口气，“李歇微，你有没有想过，你忤逆圣意之后，秦严该怎么办呢？他该如何自处呢？”

李皇后继续说：“你这么做，等于是让秦严也背上了不忠不孝的罪过。你真的相信帝王家会有什么父子之情么？”

李歇微抬起头，眼中立时布满了绝望。

“皇上圣明，不会一直留恋于一人，你只需忍耐一些时间，便能同华严长相厮守了。”

李歇微面如死灰，默不作声。

李皇后垂下眉目，心中暗道，歇微，对不起。

第十六章

昭帝在一开始只是偶尔叫李歇微入宫侍寝，自然这件事是瞒不过秦严的，秦严与李歇微便形同陌路了。昭帝宠幸李歇微虽然并不那么频繁，但对他很是重视，不仅给了个礼部的差事给他，还让李太后将他收为义子，改了他的姓氏，方便他入宫承幸。

昭帝临幸他与他跟秦严两情相悦的情事自然是不一样的，秦歇微一直都没办法习惯——侍寝之前要接受沐浴，后处尤其要清洗得彻底，每次宦官的手指进入自己体内的时候，秦歇微就要用出十二分的力气压下自己的羞耻愤怒还有惊慌恐惧。洗浴过后身上只着一件薄纱禅衣，被抬着送进昭帝的寝殿。秦歇微与昭帝欢爱的时候，灯火是不能熄灭的，宦官们不离开卧房，还不时有人过来伺候。

昭帝把秦歇微当玩物看的，秦歇微稍稍逆了他的意思就会招致处罚。秦歇微最初的抗拒早在一夜一夜的长跪之中消磨干净了。

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令秦歇微的绝望的，还是秦严的态度。

秦歇微是没有生日的，不过成为世子的时候，养父李青随便取了个出生日期安在他的头上了。自他得到圣眷之后，他的生日也被不少人想起来了。官员的礼物送至李宅，秦歇微也不能一一退回去，只得收了，在生日那日摆了酒宴。

不少人是第一次见秦歇微，他们都很好奇能被皇上看上的男人到底出众在了哪里。其实秦歇微不过是一个相貌比旁人美貌的年轻男子罢了。他姿态谦逊，性情温和，全无传说中的矫揉造作。

秦严也到了，他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哥？恭喜啊。”

秦歇微心如刀绞，但还是摆出了一丝微笑模样，“谢谢。”

秦严自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子递到他手里，“有份薄礼还望世子笑纳。”

秦歇微低头接过瓶子，秦严继续说道：“此物由菊花甘油制成，有润滑去异味的功效……”

秦歇微脸上的血色在转瞬之间消退得一干二净，秦严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所有的宾客都在看着他们两个，秦歇微将瓶子收进袖子里，低声说：“谢谢五皇子。”

几日后秦歇微入宫侍寝，秦歇微跪伏在榻上，昭帝的手指在秦歇微的入口处徘徊，“听说华严送了你一样东西？”

“回陛下，是瓶药油。”

“下次记得带来。”

==============隐藏河蟹内容===============

昭帝应该是知道自己与秦严的事情的，秦歇微看着身下明黄色的床单，强自压下刚才的紧张，连秦严送了什么礼物昭帝都知道，若是一个不慎做出什么惹怒了昭帝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昭帝对秦歇微的态度也是淡淡的，甚至在他体内进出的时候都保持着一点警醒。他不喜欢在床笫之上弄出什么花样，姿势也只用过两种。

事毕之后昭帝就命人将秦歇微抬了出去，秦歇微下身粘腻，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尽头。

彼时耶律蜇只是掌握契丹的军政大权，契丹可汗只是徒有其名。契丹可汗是名少年，与耶律蜇的宽厚明智不同，这名少年格外暴戾任性，行事荒唐。

秦歇微在礼部当差，负责接待这位少年可汗。

契丹可汗一眼就把秦歇微从人堆里挑了出来，虽然秦歇微身着朝服，一句话都不曾多说，进退有度，无奈那张小脸实在是太过出挑。

可汗问身边的随从，“他是谁？”

“秦歇微，山南西道节度使世子，礼部侍郎，同时也是皇帝的男宠。”

“男宠？”

“男人也可以的，甚至比女人更妖媚，您要不要试一试？”

秦歇微听得懂契丹话，他直觉这次是被人暗算了。昭帝虽然不说，但礼部的人还没有蠢到让陪侍皇帝的男孩子出来抛头露面，平时这种接待外汗的事情是轮不到他的。

秦歇微知道很多人都非常讨厌他，秦严自不必说，还有言官后妃，即便不讨厌，心里头也是蔑视的。

虽然说是被人暗算，但也是经过昭帝默许的吧。当夜，秦歇微被送至可汗房中。

可汗从前没有睡过男人，对秦歇微的表现还算满意，甚至是食髓知味了。没有女人能够承受自己旺盛的情欲，而秦歇微竟然陪他玩了一整夜，算是罕见的能在床上与他匹敌的人了。

秦歇微穿戴整齐从可汗处离开回到“秦”宅，在路上恰巧碰到秦严与卫征鸿。

秦严与卫征鸿是去城外的神策军驻地练习马球，他们与契丹的马球队即将有一场比赛。秦歇微下轿行礼，秦严点点头，算作回礼，接着便同卫征鸿一起离开了。秦严跟往常一样，宽衣缓带，举止从容，卫征鸿英武不凡，淡漠地看了站在地上行礼的秦歇微一眼。

秦歇微对自己的身世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他猜测恐怕最想自己生不如死的人大概是昭帝。

昭帝是君王，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秦歇微的命运捏在手里。也可以肆意的玩弄人心，观察前朝旧臣，李氏，还有秦严秦歇微的反应。

大概结果昭帝还算满意。秦歇微也不敢让他不满意。为了秦严为了李后还有他父亲的旧臣，秦歇微的表现十足温顺。

秦歇微陪吃陪喝陪睡，这里的睡除去契丹可汗之外，还有他身边的使臣，周朝的赏赐很快确定下来，契丹人竟然没有趁机敲诈。

昭帝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看了秦歇微一眼，便让他照着单子去准备赏赐了。

第十七章

西南边境苏安作乱，昭帝心情烦躁。他越来越频繁地召秦歇微入宫侍寝，甚至留他在宫中过夜。渐渐地，为秦歇微推掉早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巴结秦歇微的人越来越多，同时陷害秦歇微的人也越来越多。

昭帝不再临幸其他的妃嫔，为防君主沉迷美色，后妃干政，专宠本是大忌，李皇后为了稳定后宫，惩罚起秦歇微来毫不手软。

秦歇微也能察觉出这种变化，昭帝似乎变得越来越暴戾，几乎想把他吞进肚子里去，变着花样的折腾他。一场欢爱下来，秦歇微身上就会被咬得掐得青紫成一片。昭帝对秦歇微的占有欲也依法强烈，甚至没有人敢轻易与秦歇微交流，在从前并不是这样，昭帝甚至曾经用他安抚过契丹可汗。

面对这种变化，秦歇微不知所措，孤立无援，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随后太子病逝于西南，昭帝的行事益发难以捉摸。

秦歇微在礼部做事，秦严去东陵祭祀的时候，礼部侍郎命秦歇微去安排。若不是昭帝的意思，礼部尚书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太子去世，秦严非常悲恸，秦歇微看着秦严憔悴的模样无比心疼，只是不敢多看一眼。

秦歇微正在清点礼器，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身边的同事已经全都不在了，只有秦严一个人站在门口。

秦歇微慌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五皇子。”说罢就要往外走。

秦严掩上门，秦歇微停下脚步。秦严看着他，淡淡地说：“把衣服脱了。”

秦歇微后错了一步，干脆跪了下去，“五皇子，您不能这样。”

秦严一步一步地靠近秦歇微，秦歇微双手撑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五皇子，您三思。”

秦严忽然笑了，“我想了很久了。”他抬头抓起秦歇微的头发，强迫秦歇微抬起头来，“我不喜欢用强，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秦歇微绝望地看着秦严，声音颤抖：“华严……你不能这样……”

秦严扬手抽了秦歇微一个耳光，拂袖而去。秦歇微惊魂未定，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过了很久之后，才摸上自己的脸颊，他恍然间发现，自己与秦严，已经渐行渐远。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秦歇微已经认命了。

秦歇微从东陵回来之后，昭帝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拿眼睛看了看秦歇微红肿起来的左脸。晚间的时候秦歇微表现得格外妖媚淫荡，昭帝笑了，“你懂事就好，你准备一下，朕还有封赏。”

侍寝之后回到秦宅，秦歇微已经非常疲倦了，他正准备清洗，惊讶地发现秦严竟在卧房中等他。

秦严急躁地撕开了他的衣服，秦歇微仰起头，轻轻抓着他的肩膀，明显没有拒绝的意思，“唔……华严……等一下……不要留下痕迹……”

秦严忽然停顿下来，神色莫测地看着秦歇微。秦歇微小心翼翼地把腿盘在了秦严腰上，轻轻磨蹭着。秦严却没了欢爱的欲望，忍不住捧起秦歇微的脸，吻了上去。

秦歇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回应，秦严也没有深入的打算，就这么抱着他，嘴唇贴着。

吻了一会之后秦严把下巴搁在了秦歇微肩上，秦歇微觉得肩膀湿了，他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秦严的背。

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过无数过安恬的夜晚，没有一个夜晚会让人如此绝望。曾经的温暖已经遥不可及，秦歇微被秦严搂在怀里，无比伤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歇微直接被封为亲王。

后妃们咬牙切齿，要知道秦严也不过是郡王而已。李皇后却心思不明，没有李皇后的支持，后妃们不敢大动作。

秦歇微换上亲王的礼服拜见昭帝，昭帝把他叫到榻前。秦歇微跟在昭帝身边的时间久了，对这位帝王的心思也能辨识出一二了，昭帝现在明显是情绪激动的，他端详着秦歇微的脸，目光玩味。

昭帝屈起食指，刮了刮秦歇微漂亮的小脸蛋，“长怙？这表字朕不喜欢，你把表字改成明止吧，要知道进退有序，适可而止。”

秦歇微叩拜谢恩。

秦歇微封王之后，昭帝身体每况愈下，而且只容得下秦歇微在身边侍候。秦歇微干脆住进长生殿，日夜侍奉帝君。太子去世之后，昭帝一直没有明确新君的人选。昭帝的嫡子只有两个，现在只剩下五子秦严。不过昭帝似乎不是很喜欢秦严，诸位之争风起云涌。

秦歇微不希望秦严即位，一是秦严性子散漫，又有长兄庇护，素来与世无争，根本无心帝位。二是秦严若只是皇亲，或许两人的关系还有回转的余地。

最终昭帝暴亡于寝宫之中，死在了秦歇微怀里。遗诏中将秦严立为新君。

昭帝死后，李皇后格外宽仁，只是将秦歇微安置在三清殿中为周朝祈福，封号未变。秦歇微心灰意懒，不再指望与秦严能破镜重圆，安心居住在三清殿中。

秦歇微早就知道秦严会来三清殿中祈福，他失眠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看他一眼。秦严即位之后，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从前他只是个皮肤雪白发丝细软的贵族少年，神情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秦歇微远远地注视着他，发现秦严的肩膀变宽了，眼神里的浮躁也被莫名的沉重取代。

秦严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蓦然抬起头，与秦歇微对视。秦歇微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离开了。

夜间秦严留宿三清殿，名义上是与道长探讨道法，实际上却将秦歇微叫到了房中。秦歇微身着道服，头发高高地绾起，露出窄窄的下颌，肌骨精致得几乎脆弱。

其实秦歇微才是变化最大的一个。他已经不是从前干净清爽的少年了，媚意从骨子里流露出来，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带了诱惑的意味。

侍奉男人的事秦歇微做起来驾轻就熟，秦严俯视着他意乱情迷的脸，笑着问：“你不是不愿意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因为我成了皇上了？”

秦歇微闻言，微微张大了眼睛，无声地望着他。

秦严继续有力地进出着，“秦歇微，你还真下贱。”

云雨过后，秦歇微收起丢在地上的衣服，穿好之后就离开了。秦严其实没有睡着，他背对着秦歇微，心下茫然。

秦歇微回到自己的房间，接水清洗身体。他一直以为秦严会体谅他的，不过会被这样对待也不意外。

秦严如此骄傲，自己确实触犯了他的底线。

秦歇微收拾过后，疲惫地平躺在罗汉床上，眼角滑出一滴泪水。

秦歇微原本以为自己会青灯古卷，终此一生，与秦严再无交集，不过显然秦严对他依然非常有兴趣，隔三差五地过来享用他的身体。秦歇微虽然不喜欢秦严轻薄的态度，不过能时时见到他还是很高兴的。

秦严没再说过让他觉得伤心的话，秦歇微那时候还比较天真，误以为秦严回心转意了，着实欣喜了一段时间。

不过很快这种幻觉就破碎了，秦严决定立后，秦歇微被逐出长安。

第十八章

卫征鸿是秦严与赫连氏的媒人，秦歇微被发配充军，恰好在他手下。卫征鸿知道秦严在大婚之前依然在三清殿中流连忘返，早就有心除掉他了，秦歇微落到卫征鸿手里，自然不能善了。

除掉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杀死他。

更何况卫征鸿本来就聪明，折磨人的手段也非常出挑。

卫征鸿这一次想要敲碎一个人的自尊心试试，他先是剥光了秦歇微的衣服，给他戴上军犬的项圈，让他没日没夜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秦歇微挣扎反抗，卫征鸿有的是体罚的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卫征鸿叫来士兵轮流强奸秦歇微，很快秦歇微就被折磨得血肉模糊，整个人都脱了人形。

最后卫征鸿对他说：“你放聪明一点，你要是乖乖听话，兴许我玩腻了就会放了你。”

秦歇微却是宁愿死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秦歇微的不屈从让卫征鸿很别扭，很不开心。他把秦歇微跟狗关在了一起，给狗下了药。

秦歇微已经快要崩溃了，卫征鸿说：“（隐藏河蟹内容），我就放了你。”

秦歇微最后真的（隐藏河蟹内容）。

卫征鸿没有食言，大军撤走，留给苏安一座空城还有一个半人半鬼的秦歇微。

被苏安俘虏之后，因为在云遏教中的同窗之谊，苏安没有太为难他，甚至帮他治伤。秦歇微在苏安手下做事，屡立战功，赢得了苏安的信任。秦歇微自然是会陪苏氏兄弟睡觉的，不过早就没了坚持与抗拒，非常柔顺放荡。

高柔与苏安对峙之后，秦歇微的反叛给了苏氏兄弟致命的打击。秦歇微手中掌握着在苏军之中培养出来的一股势力，高柔对他还是颇为忌惮的。

杀掉卫征鸿也是两个人合力为之，为了让高柔相信自己，秦歇微把被强奸以及被迫与狗交配的事情告诉了高柔，其实秦歇微没有怨恨卫征鸿——他连秦严都不怨恨，怎么会怨恨其他的人呢？如果真要怨恨的话，秦歇微是恨不过来的——是该怨恨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呢，还是该怨恨强占自己的昭帝呢，或者是翻脸无情的秦严呢？

秦歇微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夜夜被噩梦纠缠。后来梦境就变成秦严漠然的脸，让他伤心了很多年。

卫征鸿做那些事情，其实是得到秦严默许的吧。

经历过诸多沉浮之后，秦歇微现在只想在乱世之中找到一处安身之所。故而借卫征鸿被弃用树立起自己在长安中的地位，在得到兵权之后，秦歇微对长安也不再有什么留恋了。

如果说在入京之前没有什么期待，那是自欺欺人的。可是事实已经直白地摆在眼前了，不管秦歇微怎么退让怎么讨好秦严，秦严都已经不再喜欢他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