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疯美人）——临江阙

“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你不要再提起。”顾非发完便删了之前的信息。云禾夹了一个螃蟹放到他碗里：“这里的海

鲜烧得真不错，多吃点。”

对面的顾沐柳和夏阳璟亲密地靠在一起，他不敢抬头，怕灼烧了自己。云禾探过来一只手，掌心灼热，他的手被包围其

中。

一餐吃完，云禾拉着顾非去看夜景。山脚下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其上，似一块华丽的锦缎，太过华丽，反而不

真实。

“嘿，看。”

云禾从身后拥住他，顾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里只有几颗星星，暗色的天幕，有些许凉意渗透。

“我很抱歉以前对你的误导，原谅我。”

顾非转头看他，云禾的光泽在夜色中缓和不少，今晚的他似乎褪下了一层外衣，无害许多。

第二天两人去钓鱼，又遇上另外两人。四个人之间气氛也并没有僵掉，云禾时不时说上几句缓和气氛，顾非也终于可以

与夏阳璟简单交谈几句。

傍晚收拾东西下山，顾非看着云禾在前面的身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谢谢。”

太轻了，也许只有风听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又在L市逛了一天才坐车回去，云禾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闭着眼，对面坐着的大概是一个高中生，拿手机偷偷拍了几

张照，之后便一直在发短信。顾非想是跟同伴炫耀遇到了个美男，也就没在意。

微微打了个盹，被推醒，原来已经到了。

回到家洗了个澡继续睡，顾非是被电话吵醒的。

“妈，你找我什么事？”

“你当初怎么跟我们保证的，都是些屁话啊。”

“怎么了？”

“还有脸问，你那些恶心的照片又被寄到家里，你以后不要回来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云禾凑上来：“怎么了？”

“应该是我们的什么照片被寄到家里了。”顾非脸色平静，手却不自然地握成拳。

云禾揉开他的手，指甲留下的印迹很明显，甚至见了淤红。他轻轻揉着他的掌心：“你先别急，如果我们要拍我们亲密

些的照应该就这次旅行，先想想是什么时候被谁拍到的。如果只是些普通的照片，到时你向你妈解释一下。”

“她肯定不会听的，上次她和我爸已经明言……如若再犯，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上次？”

“恩。”顾非不想再答，起身泡了碗泡面。

云禾开门出去，大概十来分钟后回来，顾非已经吃好，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我问过龚研，她说不是她做的。而且……她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你照片寄回家的事。你那么恨她，我以为是呢。”

“你说什么？”

“难道你也不知道？”云禾揉揉他的头发，“龚研的话可以相信。这么说来，你们存在误会。难怪她一副她只犯了个小

错的口气。”

“不是她？不，怎么可能不是她？”

云禾抱住一脸茫然的他：“冷静些，这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良久，顾非把额头靠在他肩上：“你回来后变了很多。”

云禾身子僵了僵：“我这不是知道你一段往事了嘛，受过伤害的人最大。”

可你受过的伤不是更大吗？这句话顾非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到时带回家去，你妈总不能不认儿媳吧。再跟你妈说几句好话，血浓于水，他们总是爱

你的。”

“恩。”

“喂，你就这点反应，我可是很少安慰人的。”

两个人的温度，太温暖。顾非挣开他：“谢谢。”

“那我走了，万一又被拍到什么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我帮你查照片的事，放心。”

“这个就不必了。”

“就算这段时间住在这里的房租吧。还有，”云禾凑近亲了他的嘴唇，“你没爱上我，真好。我走了，保重。”

门“哐当”合上，屋里突然冷清起来。两个人住久了，当只剩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不适感，应该是叫不习惯吧。

顾非抓抓头发，太短，真不习惯。

可是总是会长起来的，时间长短而已。

第十一章：没有云的日子（一）

只剩一个人，那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开门，再没有那声“今天我们吃什么？”。

再没有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刘谙婉打来电话说明天见面，顾非想着自己需要借她逃开世俗的指责，觉得自己够卑鄙，却仍是答应。

“你以前到食堂吃饭几乎每次都买糖醋排骨，这家是我最近刚发现的，很不错。”

顾非抬头看她，她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咬着下唇不说话。

终究是忍不住又开口：“顾非，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很久很久……”

“既然你对我这么熟悉，相信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人。如果你不介意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一起，甚至可以结婚，我

会把你当妹妹一般看待。

“不可以做情侣做的事吗？你会不会出去找其他人？”

“我不会跟你上床，不会去找其他人，除非你自己先离开。”

“……好。”

“那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我想带你回家见见我爸妈。”

“这么快？”

“你先跟家里提一下，我等你消息。”

“好。”刘谙婉的喜悦是极为简单的，也许她有病史，但又有什么关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不是也病入膏肓了吗

？

刘谙婉第二天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是家人同意了，声音有些哑哑的，大概哭过。

顾非拨通妈妈的电话，用的是外面的公用电话，自己手机打过去，想必她是不接的。

“喂，找谁？”

“妈，你先别挂电话，听我说完。这个周末我带一个女孩回来你看看，是会结婚的那种。上次那个是没有的事，别人害

我。”顾非一口气说完，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庆幸对方没有挂电话。

“回来再说。”

他听到话筒里的“嘟嘟”声传来才挂了电话，握话筒的地方潮潮的，早已汗湿。

周末，顾非去接刘谙婉。昨晚手机一直在充电，打开有两条短信。

一条是来电助手，陌生的本地号码。

另外一条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已经搞定了，你家人那边不用担心。”

两条短信的号码是一样的，顾非拨过去，只有没有温度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

妈妈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问出发了吗，有些愧疚的语气，想必真的是没有关系了。

这个时刻，顾非突然很想当面跟那个笑容明媚的人说声“我请你吃饭吧”或者只是简单地抱抱他。

满大街都是人，阳光很灿烂，他努力微笑着，自己可以融入主流了，多幸运。

回家要坐三个多小时的客车，刘谙婉把头靠在顾非肩膀上，可以看得出精心打扮过，不过穿得很简单，淡淡的香水味。

想起她妈妈临行前的眼神，挑剔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那个时刻，顾非觉得天下所有母亲何其相似，怒其不争，便把错全

推给外人，自己的孩子终究是宝。

刘谙婉拒绝家里的车送，说是要跟顾非一起坐大巴。

“伯母，你放心吧。”顾非只能这样泛泛安慰，他给不出具体的什么。

他的家位于一个小县城，青山绿水，环境很好。他家是一幢两层的普通住房，周围有很多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看到他

打招呼，顺便也打量起他带回来的姑娘。

刘谙婉是拿的出手的，城里的姑娘，虽然一路上不言不语，在旁人看来，却是个极好的媳妇，前些时候的流言似乎也真

成了流言。

顾非的爸爸早在门口等着，顾非叫了声“爸”，行李便被提走。刘谙婉随着笑了笑，老人家眼中也是浓浓的笑意。

给两人安排的是顾非原先的屋子，刘谙婉四处打量，轻声说道：“你们这里的人真热情。”

“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你可能不习惯。”

“没事，他们又没有恶意。”

圆桌上摆的菜色很丰盛，顾非给刘谙婉布菜，两个家长看在眼里，都是满足的。这个孩子一向沉默，大学学别人玩儿什

么同性恋，这种东西听起来肮脏得要死。现在总算带了个姑娘回来，清秀文静，两人很是满意。

第十二章：没有云的日子（二）

顾非只请了一天的假，连着周末，两人能呆三天。第二天，家里来了个熟人 ：“表哥，听说你带表嫂回来了。”

顾沐柳看到刘谙婉，有些诧异：“嗳，你是刘铭的妹妹吗？”

“你认识我哥哥？”

“哦，远远见过几次，你跟他长得真像。”

刘谙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表哥，你和云禾分手了？”

顾非抬头看看四周，还好，父母和刘谙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并没有注意这边。

“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夏阳璟说你以前喜欢他却又不承认，原先我还不相信呢，呵，原来你真的是个不敢承担的人。”

“我敢不敢承担怕是不关你的事吧。”

“是不关我的事啊，只是为你惋惜而已。其实他也是后来才反感你的，哎呀，我好像说太多了。”

“如果没其他什么事的话就走吧。”顾非面色不变，对这个表弟的挑衅，他从来不曾在意，也不会多加计较。

“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你也好意思糟蹋。哦，不对，她有病的，和你倒是很配。”

“顾沐柳，你说我可以，别侮辱人家。”

他听了却只是无所谓地笑，随手拿起一本相册。

“嗳，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放这的，我以前怎么没看过？”

顾非瞄了一眼：“不知道，我也没看过。”

其实，他看到过，只是塞到了其他地方，不知道被谁又放回了相册。

这张照片，太不合情合理。四个人，爸爸，妈妈，他，顾沐柳，原本是不该一起出现在一张照片里。

“那送我好了，我可以时刻看到你们，也省得想你们的时候没个念头。”

“你不要这样……”

“我怎样？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不要争了好吗？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吵的。”

许久，顾沐柳突然开口：“那个……云禾的出现很奇怪。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小心一些。”

“恩，反正以后跟他也不会再联系了。”

顾沐柳留在家里吃晚饭，说是明天跟他们一起回去。顾非没说什么，倒是刘谙婉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

顾母把顾非拉进房间，拿给他一个信封。顾非打开，居然是刘谙婉妈妈的一封信，说了自己女儿与顾非的感情，语气倒

也真诚。

这难道就是云禾说的解决方法，顾非心里诧异万分，却也是面无表情地看完。

“你原谅妈，妈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后就跟刘家姑娘好好过，什么时候把婚结了就更好了。”

“恩。”

“这张照片……”

顾母掏出手机，上面这张照片很清晰，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把头靠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这个角度，两人看起来亲密

地很。

顾非把手机拿过来，按了几个键。

“妈，我都跟你说过了，是别人害我，你看我把媳妇都带回来了。照片我删了，以后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好好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晚上，顾非和刘谙婉睡的是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但两人中间几乎还可以再塞一个人。

“谙婉，你妈那封信，是你让她写的吗？”

“恩。”

“是有谁让你写的吗？”

“没，没有。”

“哦。你快睡吧，明天还要坐车。”

“你也是。”

顾非应了声，却睁眼睡不着，放电影般地回想起和云禾在一起的种种，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却也是不踏实，梦

中总有什么在追赶他。

第二天回到工作的城市，顾沐柳接了个电话便先离开了，顾非要先把刘谙婉送回家。

回到冷冷清清的屋子，泡面盒还在，屋子一股异味。

简单地收拾着，沙发上有一个抱枕，记得当初还讽刺过那么大人了还用这么幼稚的东西。犹豫了下，扔进垃圾袋。

桌上手机震动起来，顾非拿过来看了一下，是丁磊。

“石哥，怎么了？”

“真的，那太好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他现在在哪？”

“好的，我马上过来。”

六子醒来后神智不轻，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医生怀疑是被催眠了。这样看来，之前的车祸也很有可

能……

丁磊的话是这样的，每一个字句都听得明明白白，可是合起来实在难消化得很。

顾非看过一个电影，里面把催眠吹呼得极神奇。虽然不相信，却也是潜意识中认为被催眠的人是极其危险的。没有了内

在，人就如一个提线木偶。催眠这样的东西，实在太容易被人用于歧途。又或许，人天生就有一种征服控制别人的欲望

。

只是顾非不明白，六子得罪了什么人值得那个人下这样的狠手，他平时闯过一些祸，却也没闹出人命，可是这次对方明

显是把人往死里整……

第十三章：没有云的日子（三）

顾非赶到医院，六子被注射了镇定剂，此刻正睡着。他瘦了许多，脸完全凹陷了进去，瘦骨嶙峋。

丁磊把顾非叫到外面，进了一家快餐店，两个人却都没什么胃口。

“听说你带了个女孩回家？是她吗？”

顾非点头。

“你决定好了？之前我跟说的话你别忘了，你这回可是赌大了。你甚至都不知道她有什么病，更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再

犯病。”

“石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这次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从小就是个规矩的人，这我放心。想起当时我真看不惯你那一脸漠然的样子，好像是因为‘疯美人’我们的关系才

好起来……”

丁磊突然停下了话头，顿了顿才又接下去：“你还记得他吧？”

“唔，怎么了？”

“我昨天回高中的学校找人，门卫拉住我扯了半天，说是他那时候收养的小疯子被治好了，居然还记得他，拿了一大笔

钱给他。不过，他也没多呆，很快就走了，问他住哪也不说。”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吧。”

顾非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低头吃饭。

“那疯子，既然还记得，他应该感谢的是你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