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的把当铺留在身后。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会注意那当铺的招牌一角画着一个月牙的标记,就像是没有几个人知道?剑堡暗地的财产会有一个这样的标记一样……
“你说什么?”
鬼虎轻飘飘的嘿嘿笑了两声,看着眼前那张不食烟火的容颜,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一贯的痞子样盯着一副讨好的笑容:“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堡主到了阳城而已……”
天虎眼睛微微透出一股寒意来。
鬼虎耸耸肩:“好好我承认,我知道他有毒在身,不该走那么远……但你也该相信堡主的能力,他还活的好好的,至少他刚从我们在阳城的当铺里拿走了三百两??”
“若是堡主出了任何意外??”眼睛一眯,天虎甩袖而去。
鬼虎看着那人,直到那人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凤玉来,细细的看了会喃喃自语:“最危险即是安全,况且……哎,你不知道自己连堡主为什么到北方蛮夷的原因都忘了问了……”
抬头看看那人消失的方向,眼中的伤感又浓烈的浮了出来:“堡主啊堡主,你倒好,一走了之……我该怎么做……”
空荡荡的室内,渐渐只剩下一声哀叹惋惜般的叹息……
眨眼间竟是已经到了秋初。
水面的风荡起一阵涟漪,微微的打在面上,却没有一丝秋意的清爽,空气,压抑的让人喘息,仿似暴风雨前来的征兆。
立于船头的人,高领窄袖,双手后背,身后不远处的郝善几乎要睡着了,快要垂到胸口的下巴,在睡梦里也是微微动着似乎想起了昨日吃的醉虾和樱桃酥饼。
二成功力冲破了那药物的禁锢,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恰如鬼虎所料,在赶到北方边界的地方时,大抵这毒也要去个八九分了,到时候已经足够对付那些前来的人了。
鲁源生眼若秋潭,浑身上下依旧是那种生人勿近的窒冷。
不远处的船只上突然惊起一阵骚动。
正要入梦的郝善打了个激灵,抬起头,茫然的四下看看,然后眼睛一瞪,嘴里惊慌的大叫了一声,三两步跑到船头人的身旁,用力的拉扯那人的袖子。
“哎呀,那条船上好像有人落水了??”船家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这个时候落水可是……”
总在着急失措的时候拉扯鲁源生的袖子,这似乎已经成了憨夫的习惯了。鲁源生眉不挑,只手下用力一扯,甩掉那人,继续看着混沌的江水翻滚着滚到船只的下面。
这般的江水,是发怒的前兆,即使那些谙熟水性的人也不敢妄加救人。
再说,救与不救,又关他鲁源生什么事?只管叫船家速速离开这片地方,否则,这般的小船怎么能抵御了欲来的风暴。
“啊??客官??”
一声惊慌的尖叫再次炸开,然后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鲁源生有些不耐的回身一看,不由的眼睛一眯。
想做英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眼睛眯起,微微的冷哼一声,背着双手的人把眼睛瞄向天际线的地方。
“哎呀,这浪要起来了……客官小心啊……小心??”
那条船只上是那些惊慌的人的叫喊声,这边的船上是船夫的惊叫,船舱那匹马嘶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这沉闷的天气还是为了江水中的人。
混沌的江水翻起一股浪花,卷起一朵不大的白浪,人的尖叫和马的嘶鸣在这一刻突然变大。
在这沉闷的天空下,像是惊雷。
那被憨夫买来的马在船上竟像是疯了,马蹄乱扬,重重的落在船板上,船身在浪花没有拍打到的时候竟是开始晃荡了起来。
鲁源生皱了眉角,回头往那江里一瞄,竟是看到那个憨夫的身子在江面上浮浮沉沉!
该死的蠢货!
郝善在这冰凉的江水中被水呛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仿若连着脑袋瓜子里也一并灌进了江水一般。
笨拙的挣扎着往上游的人,肩头一紧,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绷得紧紧的冷脸近在眼前,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咳咳……咳……”憨夫猛咳了一阵,低头一看,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
他正被鲁源生揪着衣服,而两人的脚下是翻滚的江水……
他在飞?
憨夫两只手紧紧的抓住鲁源生的手,只是下一刻,脸上的恐惧立刻就变成了惊慌,双手松开,朝着江水中的方向胡乱的摆弄着手臂,嗯嗯啊啊,像是疯了般。
鲁源生身子不稳的晃了晃,很想把那憨夫一把给固定死!这般的挣扎法,就是轻功高手也难确保安全,不由的放硬了语气:“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别乱动!”怕是这鲁源生对着憨夫会所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只是……
憨夫丝毫没有减弱动作!
这个该死的蠢货!
第十一章:江上救人(下)
鲁源生扯着憨夫,明明自己鬼使神差的救了这人一命,可该死的憨夫似乎永远都要和他对着干似地,偏就挣扎的厉害!
江水在俩人的脚下翻滚,鲁源生虽是恢复了两成功力,却也免不了一阵晃荡。不免银牙咬的吱吱作响,快速的瞄了眼离自己最近的船只,手上一个使劲,便将自己手中的这个麻烦给甩到了甲板上,自己身子一折,点着江水飞身到那个沉沉浮浮的人面前,冷着脸脚下用力抬起踢了一脚,就见那白色的浪花夹着人一同飞向了船板。
船上的喧嚣有片刻的沉静,不知是被这前所未见的救人方法给惊呆了还是给这突然飞扑而来的白浪给吓傻了。
大抵是归来的商船,船头的人一个个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飞身上来的鲁源生。
憨夫在甲板上滚了几下,被甩的七荤八素,撞到桅杆上才算是停了下来,不过额上难免撞出一块青紫。
鲁源生扫了船上的人一眼,转向憨夫的时候,正巧那憨夫把视线从傍边另一个被救上来的人身上转到他身上,顶着青紫一块的脑袋在和鲁源生的视线对个正着的时候,白牙一晃,就咧了个灿烂十足的笑意,浑身湿透的人一古脑的爬了起来。
在还没有接近鲁源生的时候,终于抵不过那眩晕,又“啪”的一声巨响摔倒在地。
有人终于在这巨响之中回过神来,走上前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正是这只客船的掌事的,深色的绸缎花纹和那张老脸上未干的泪痕一般交错杂乱,行了礼:“多谢公子了??小儿第一次乘船,老身未提防竟是……”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无非是些感谢和惊吓过度的话,老商家了在这一刻却是有些激动,竟是絮絮叨叨没有了条理。
鲁源生眉头拧了,却听见另一个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呵呵,看来常某真的和公子有缘了……公子??”
郝善从甲板上爬起来,抬头一看,这说话的手持折扇,折扇玉坠晶莹剔透,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阳城当铺里的那个常佩。
常佩从人群中走出来,依旧穿的风流倜傥,倒是和这船上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了:“公子别来无恙?上次在到当铺相见,竟不知公子竟是个侠士人物,刚真叫常某大开眼界。”
鲁源生转头扫过去一眼,眼角却瞥见那憨夫脸上的笑意浓烈,那额头的一块青紫愈发显得刺眼,不免微微的挑了眉。
“我本是搭着陈员外的船到北方散心,却不想在这般的天气下竟遇到了公子……看着状况,怕是会有一场风浪了,我看…
…“说着朝着商船旁边鲁源生们的小船道:”我看公子还请留在陈员外的船上也好些,正好船上尚有些酒肉,也好让陈员外略表感谢之意……“
一边的老者连忙应了几声:“对,略表感谢之意,应该的应该的……”说话也像丢了个魂似地。
原来这陈员外虽五十左右,却有个妾,刚二十又六,而刚刚落入水中的正是这陈员外最心疼的爱妾所生,刚满十二。
平日里格外宠溺,只是这次拗不过这小儿的撒娇,才许了他一同跟着商船看看,没想到,风浪才刚起,被宠坏的小公子就如撒了缰绳的野马,趁着丫鬟们的不注意就跑到了船边,船板上也有人看到,有些事不敢招惹这个被宠坏的工资,有些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哪里来得及?小公子身子伏到船沿上,浪花到没有摸到,人已经栽了了进去……
小儿在江水中呆了这么久,又摔在甲板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命……陈员外脸上急的除了一层薄汗,一边点头附和着常佩的说话,另一边只把眼睛往那船舱里瞄。
鲁源生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抬头,却又不看那一直和他说着的话的常佩,转了脑袋向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他原本乘的船若一只芦叶荡在水上,船头是张望的船夫,船尾是那枣红色大马。
常佩话头也顿住了,几个人不悦而同的顺着鲁源生的眼望那船只的方向看。
憨夫回头看那船上的一人一马,先是愣了下,然后吱吱啊啊的跑到船头,举着湿嗒嗒的两个袖子,朝着小船的方向用用力的挥动。
“我看常公子说的对,就请??”
一声嘶鸣惊得人打了个哆嗦。
那匹自憨夫跳水的时候就躁动不安的枣红马,在憨夫伸手摇动的时候,突然就前踢高扬,几乎整个都立了起来,鼓点般的马蹄声即使在这个船上也依旧听的清楚。
小船在马蹄之下摇摇晃晃,身旁不免响起一阵抽气声,为那船只的命运捏了把冷汗……
鲁源生瞧瞧那也吓脸色苍白的憨夫,再回头看看那马,眉角微微的折起。
“怕是这马受了惊了……我看风浪就要来了,到船舱里再说公子认为如何?”
陈员外被这马惊了一跳,回头看的呆了,嘴里喃喃的道:“莫非这马是……”说道一半,却听那常佩要到船舱里,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忘的一干而尽了,心里只剩下自己儿子的性命了:“好好,这风起来了……去船舱正好……正好正好。”
那未说完的话,鲁源生倒是听的清楚,眼睛微微一瞬,抬脚便往船舱里走。
陈员外一心惦记自己的儿子,也并不在意鲁源生的态度,跟着那鲁源生的身后就往自己的船舱进,只是那常两次见着鲁源生,不禁暗道,这公子也太张狂了。若有所思的走在后面,脚步故意放得慢了几拍。
走在后面的人,细细的打量鲁源生,然后又停下脚,回身看看那船边的憨夫。心下一时做了几番的思量,不再话下。
三人一同进了船舱,帘子刚刚掀开,尚未来得及落下,那本是挤成一团的人中间的骚动就炸开了。
哭着的是船上的特意跟着出来照顾小公子的两三个丫鬟,叹气的是那一个个汉子。
小厮上前,抽泣两声:“小公子……小公子……他他不行了。老爷??”
陈员外大叫一声,身子猛的后退几步,被那小厮即使的扶住:“老爷,节哀??”
常佩脸上尴尬的不知所措,虽说这小公子落水好长时间,可是落入甲板的那一下着实不轻,若是这陈员外把儿子的死一半原因推倒这人身上,那和他认识的自己也就跟着……
这在船舱里还没有站稳,怎么面对这些人?
常佩不自在的咳了咳,抬眼看着鲁源生,却见鲁源生面无表情的,丝毫没有不妥的自知,傍若无人的穿过人群,坐了下来,不由的偷偷打量周围陈员外家的小厮。
那小厮们个个一脸的愁容,没有一个侧目用着责怪埋怨的眼光看着他俩的,不免心下长长吐了口气。
这常佩其实也未多想,船上之人见了鲁源生的那一脚,心下各各是又惊又怒,可是又不免被那一角被震慑住了,这些做生意的人哪里遇见过这种踏江飞浪的身手。
当真是怒而不敢言罢了。
第十二章:杀气暗涌(上)
这陈员外死了小儿,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叫人备了些酒菜给另两个人,自己却坐着儿子尸首前哀声叹气的。
常佩叹了几声,也只是说了些“节哀顺变”的话,自己感觉气氛压抑,又加上对面坐着的人面无表情,只靠了船上的那扇窗往外瞧着,说话也不答。
常佩自觉也没有了说话的必要,两个人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船舱的人悲凉集成一片。
不一会,只听江面上一阵呼啸,浪花拍打的声音震耳欲聋,接着是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动。
竟是狂风咆哮,下起了暴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舱的人们脸上挂着的悲戚还没有完全消失,不得不又布上一层惊惧。
从外面进来的汉子在外面一声吆喝,船舱里的人一拥而出,这个时候也只有那几个帮不上忙的丫鬟还哀伤着小公子的死,捂着手绢,站在船舱里抽抽搭搭的挤着泪。
哭声在这样的天气下,听上去,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被人送葬,让人心里发麻。
陈员外精神恍惚了一阵,喝断了几个丫鬟的哭声,船舱里猛的安静了下来,使得外面越发喧闹了。
闹的人心里发慌。
陈员外衣袖擦擦自己眼角的老泪,慢吞吞的走到常佩二人的桌子旁说些敷衍寒暄的话,其中自是少不了一些老来丧子的悲苍感慨。
窗外的豆大的雨,接连不断的打在船板上,船只虽然避开了浪花的袭击,却避免不了船板上很快积了水,小厮们手忙脚乱的忙着。
吆喝声,咒骂声,哀叹声此起彼伏。
船头一处,憨夫手里拉着缰绳,傍边是那船夫,后面的赤红马此时却是一反先前之态,显得倒是比人冷静得多,鼻孔里偶尔发出一声响声,身子抖抖,水花四溅而去。
“这马好像……”陈员外的声音虽小,但这次常佩也听得清楚。
鲁源生看着憨夫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
常佩挑了声音:“这马有什么?陈员外有话但说无妨……”
“这马……有些奇怪……”陈员外摇摇头,声音依旧微弱:“反常……”
“……好像……”陈员外这一说,好像真是这般,没有风浪的时候,这马像发了疯似地,而今这风暴只让人心惊胆战,这马却又这般温顺?常佩不免也生出一股子诡异,把脑袋侧到窗外的方向,细细的盯着那马看了起来。
“这马的性子,让老夫想到了白幽……”
“白幽?”
“……白幽乃是北方临界的蛮夷之地的一种宝马,传言此马精通灵性。”
“员外所说的白幽莫非是相传千里寻主人尸首的神驹?”常佩声音又提了几分,眼睛亮了起来:“莫非员外见过这种灵物?”
“……老夫没有这种荣幸,不过,倒是听过白幽的叫声,那时自己还年轻,听说一只灵马追主到了中原,便和那些商家商量好了,在千峰崖逮住…没想到那白幽寻主未得,被蜂拥而来的人们逼上峰巅,竟从千峰崖上坠下……老夫隔了几个山头,只听见哀若江岸猿猴,又惊若轰雷……虽未见到,却是至今记忆犹新……报应啊,逼死灵物,老来丧子也是报应啊……”
“陈员外请节哀……天意不可测,还请员外务堡中身体……不过,这白幽不是浑身雪白,日行千里而得名吗?这……”又看看船外之马,不由微微的摇了摇头:“这马一身赤红怎么可能是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