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残情尚浓(第一卷)——雨树

作者:雨树  录入:07-14

“已是十几年,大概是老夫记忆迷糊了,而且这十几年也从未再听过这马出现过……老夫是眼拙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哎,老了老了……”

陈员外又感慨了几分,终究也倦了,几个丫鬟拉着便休息而去。

鲁源生只看着窗外此刻正和着那些小厮一同忙的憨夫,眼似冻了三尺的寒冰,泛着冷光的杀念一闪而逝。

初秋的暴雨很是难见,暴雨如注夹着呼啸而来的风一并打在身上,除了木疼以外,就是彻骨的冷,冷的四肢发麻。

憨夫先前在江水之中已经是浑身湿了个浸透,此时消瘦的身子贴着被秋雨侵透的衣服,整个人抖得不成了样子。他两手端着一个大型木盆,笨拙的将积水往外泼。

大雨很快就模糊了憨夫的视线,偶尔停下来的人会揪着自己的衣角抹把脸,或是积水里蹒跚的追逐那飘走的木盆,或是整个身子倒在甲板上溅起一朵大型水花……离得憨夫近的几个乐观的人总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

这个时候的憨夫嘴角还挂着污水,脸上是纠缠的发丝,是污浊的水滴,是青紫色的淤青,狼狈至极点的人总是手举到头顶挠挠自己草窝型的头发,细眼弯弯,呲着一排大白牙回一个傻态十足的笑容。

也不知道那一刻有所少雨水争先往嘴里钻,憨夫眼睛用力的眨巴眨巴,下巴和头发的雨水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原先笑着的几个人越发大声的笑了,其中一个汉子裸着上身,一手拉着桅杆上的绳索一边回头瞧瞧那憨夫,大抵是不忍心看着这个船上最是消瘦的人这般,大声喝道:“嘿,哑巴你到船舱里照看你家的公子去……”后面紧紧跟着又说了些什么话,却被雨声隐了去,听不清楚。

憨夫吱吱啊啊的声音在暴雨之下,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被雨水淋了太久的脸有些青白。

汉子把头扭回来瞧那哑巴:“你家公子身手真是好,你们是做什么的?你说你是渔夫?怎么……打渔的?”汉子顿住了,声音因为惊讶而又提高了几分:“那你们跑到这北方来做什么?莫不是想到这北方讨了个力大的媳妇,将来会去也好……”

船上的几个常年跑生意的几个人哄的一声就笑了,只有几个像样的家厮脸上忍着笑意,似乎还惦念着自己小公子的死。有一个离着憨夫有些远的声音有力而响亮,即使是在这样的雨中穿梭着也听的清楚,那汉子一边手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一边朝着憨夫大喊:“莫不是说什么大话了?那渔夫岂是好当的?跟我们说说你们那可有这等的风浪?”

“笑话,这风浪自是南北都有的,怎么会只在咱们北方的江面出现……”

“话也不是这么说……哑巴……我也信了……这身子骨,怎么顶得住那……”被风雨吹去大半声音的人直了直要,叹了几声方接着道:“……莫不是你家公子,你早命丧黄泉了……没想到这般的水性竟是也在江浪中生活,真是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

鲁源生听着那甲板上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手掌猛的翻了翻积了一片红色,盯着那憨夫的眼睛突然杀气暗涌……

第十二章:杀气暗涌(下)

话说这憨夫在船板上淋着暴雨在外面帮忙,平日里被衣服裹着的人在那几个汉子中间夹着,愈发显得消瘦了。

大雨使得鲁源生看着那憨夫的时候,隔了层水雾,看不真切。偏偏就是这雾气淡化了那憨夫脸上憨意十足的笑意,使得那消瘦的憨夫在风雨之中??那不做声的身影,那单薄而又执着的动作,那模模糊糊的笑容,在那片噪杂之种竟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清雅!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看那渔夫看的这般仔细过,明明印象中这样的一个憨人,此刻却奇怪的让人联想到开在闹市的一朵幽菊,带着包容万物般的豁达与清雅。

鲁源生惊了一跳,虽觉荒唐,却是暗暗起了杀心。

眉角挑了挑,鲁源生微微的在嘴角处扯了个冷冷的笑意,手中一翻,积了一掌的力量……

甲板上拉着绳索的大汉侧个脸骂了一声,喊道:“嫌人家水性不好,你这熊仔怎么不跳下去?他娘的都在这里给老子说什么风凉话……”

船上的其他人被汉子喝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大汉扭头又对着那个消瘦的人:“哑巴,你??给我进屋去……这皮包骨头的,被风吹进进江里,我的船今天就牵扯了两条人命了……这里也不缺你一个帮手……”众人一阵起哄或是劝哑巴的:“哑巴你就回了舱里,听船老大的话??”

“这里正需要人呢,多个人也多分力量啊……”有抱怨的人一眼看到大汉的怒眼,声音一下子就下了下去,只是小声的嘀咕着心中的不满,任由这雨水冲打的不剩一点痕迹。

憨夫在雨帘中的身子愣了下,看看那些忙着的人,一边用手习惯性的抓脑袋上的发,一边朝着那汉子嘿嘿的笑着,执拗的掂着手中的木盆,脚下却是动也不动。

大汉愣了下,大咧咧的骂:“哑巴你……真他娘的蠢驴一个!算了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给老子离那船沿远一点……”

憨夫脸上的笑容突然绽开了,雨帘之中仿若一轮阳光灿烂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大汉又骂了一声,却是看着憨夫笑了。

那雨帘仿若稀薄了许多,憨夫的笑容一样子就在鲁源生的眼前清晰了起来,鲁源生手掌微微一动,暗自弹出的力量竟是自发的弱了大半。

真是该死!

憨正朝着那大汉笑着,只觉得迎面一阵劲道冲着自己而来,瞬间就冲向了他的身子,他站在水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摇晃,一跟头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

“哑巴??”甲板上响起一阵惊呼声,那裸着上身的大汉眼瞪了老大,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旁边的手里,急匆匆的往那憨夫倒下的地方跑。

鲁源生看着那半天没有爬起来的憨夫,眼中虽是寒意未退,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的扫到那江面,到底没有再出手的打算了。

闭了窗子,才发现对面的人正盯着自己打量。

眼睛一眯,一道寒光扫过去。

常佩慌慌张张的移了视线:“恕常某冒犯了??只是公子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声音渐小:“一个故人。”

鲁源生眉角微动,挑了眉角。

“常佩失态了……公子见谅,公子虽是身手不凡,只是和那人比起来,还……呵呵……”常佩摇了摇头笑了:“是常某夜间被梦缠绕,未曾休息好……才出现这般荒唐的想法……恕我失礼,请允许下我先失陪了……”常佩如有所思的站了起来,绕过走到廊道正要走,却和外面的进来的两个驾着憨夫的大汉撞个正着。

“常公子……啊,这位公子也在这里……你瞧瞧这怎么好?那哑巴在船板突然一头栽倒??”

常佩低头一看,当下惊了一跳,只见那大汉扶持的人脸上血水和污水交杂着,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呼:“这……这……”

大汉骂了一声才道:“突然就倒了??”自己说着又看看驾着的人:“真娘的邪了,这个瘦不拉几的人怎么那么大的劲道,隔着水也弄成了这样??常公子,你看……陈员外也睡了,我们没了主意……”

“那员外之侧上有一个空房,已经交代了,你且先带着人过去,给这人清理了伤口……”话说到了此处,忍不住回头询问鲁源生的意思,偏这鲁源生只盯着昏迷的人看,眉头微拧。

常佩只以为这鲁源生还没有开口的打算,便打算安排了,正要开口,那边的鲁源生突然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从两个大汉的手里接过那憨夫,手臂一栏,拖住那昏迷人的腰身:“带路。”眼睛却是盯着臂弯里的人未曾移开。

众人一愣。

鲁源生抬头斜了一眼。

大汉终究反应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看那哑巴,急急忙忙的推开身边的人,道:“这边这边??”

一脚踹开门,不等大汉的抽气,鲁源生手上一个用劲,怀里的人便翻滚着划过一个弧度,跌落在那张简单的木床上。

大汉看的心惊肉跳:“公??”

“滚。”

“呃?!”

“滚!”

大汉脸色一暗,慌张而去。

若是刚刚他刚刚没有看错的话……走到床边,眼睛从那张狼狈的脸上转到那人被扯开一角的襟口处,剑眉打个结。

手一扬,那湿透的衣服便轻而易举的化成一团被雨打过的柳絮,落在地上,瘫成了一团。

果然……

即使是刚刚已想到了,可是,真的看到的时候,鲁源生的眼里还是忍不住闪过惊讶之色。

谁能想到,这破布长衫下的身体竟拥有这般的凝雪般的肌肤……

这就是所谓的渔夫?鲁源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手指触上去,指尖竟是留恋着魔了一般,顺着纹理轻轻的移动了起来……只是划过脖颈处那黑白分明的界限时,视线扫过那被晒的麦色的脖颈和脸,剑眉微微动了动,先前的杀气重新又闪了出来。

浓烈的杀气呼啸着,仿若外面正翻滚的江水。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着,啪啪的打着夹板,鼓点般接连不断,只听一声马的嘶鸣在雨中响了起来,像是绝望的哀鸣,又像是摄人心魂的呼唤……

鲁源生眼睛眯着,握着那人脖子的手不由的用力……

第十三章:强贼遇强客(上)

鲁源生杀气渐浓,手在那憨夫的脖颈处正越发用力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掐死一个人,还是一个昏迷的人,对鲁源生来说简直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然而这个憨夫竟是第二次在自己的手下活了下来。

第一次是若是因为自己手中的无力,而这一次究竟是什么?

鲁源生皱紧了眉,移开的手不免握紧了拳头,突然就生起一股的闷气来,闷得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气的那余毒在五脏作祟。

内力一乱,剧痛接踵而来。

“公子??大??”慌慌张张进来的常佩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接着猛抽一口冷气。

“常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滚出去!”剧痛使得鲁源生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沉,那隐忍的杀气却是浓郁的厉害。

“啊……呵呵,常某打扰了公子的好事了实属不该不该??”

鲁源生一听那人说话语带暧昧轻佻,不免微微的皱了眉角,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

该死!

竟是忘了床上昏迷的人还是赤条条的!

这常佩虽是公子出身,读书习字,但骨子里却是风流成性,那张微微青白的脸就是长时间沉迷酒色的见证,本是对着鲁源生有些小心翼翼的态度在看到床上的躺着的人时,竟是免不了又露出那种轻浮的样子来,话一出口,看到鲁源生夹着寒冰的脸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常佩带些尴尬的咳了咳又作揖方才正了脸色道:“常某冒犯了,只是事出突然,在下才不得不不请自入??”

鲁源生看那常佩眼睛竟是顺着罗帐往里面看着,嘴角微微的扯了个弧度,却是杀气十足的冷哼了一声:“说!”手上用力一挥,床帐的帘子悠然而下。

这常佩心下正好奇,两次见面他都自动忽视了这个哑巴,在他眼里一个粗俗的汉子汉子怎么会有这等……莫非是自己眼拙竟是没有看出来,粗俗汉子的其实是个难得尤物……

哑巴真实身份是这人的……

常佩虽是心下百般猜测,脸上满是歉意却也来不及了,只上前一步道:“赶快准备准备吧,那些人说要度过这些风暴必须走千鬼港,千鬼港那里海盗把关,专抢过路商人和富甲之人,我看再过两刻钟,弃了这条大船,改成了小舟,假扮百姓倒是能逃过这一劫……不能耽搁,还请公子收拾些行礼。”

“哦?”鲁源生挑挑眉,眼中寒光依旧:“常公子说完了?”

送客之意十足。

常佩也知是自己刚刚将这人得罪了,一脸的尴尬,想劝他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跟着陈员外一起走便是,可是嘴角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来。

过了两刻钟,窗外风雨之声果然小了许多,江水的流动声也渐渐轻了,常佩又让两个小厮来请鲁源生。

鲁源生斜了一眼那小厮,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酒。

不一会几个小厮便端着酒和几碟小菜过来,那常佩折扇打在手上:“既然公子依然决定,那……公子保重,常某在此别过了。”临走的时候不免又往那帘子的方向瞄了两眼,方才离开。

不消一个时辰,江面上突然响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那声音离得不远,听的出来打斗的双方,一边是闲散而带着内力的敷衍,一边却是凌乱而噪杂的躁动。

看来到了这千鬼港的不知他们一个船只,而且还是高手。

鲁源生顺着眉角,仰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呵呵,这酒倒是上好的北方刀子酒,火辣辣的,仿佛这满心的郁结都化了开一般。

门口有个身影探了个身子。

鲁源生手中的杯子飞转出去,在那人的额前噌的划过,然后又折回手中。

那探头探脑的人吓得一个得瑟,差一点就滚倒在地,摸摸额上的冷汗,两忙折了腰过来:“爷……外面有只船正在和那强盗子们打斗,原本留下的几个掌船的几个商量了,想着要不,咱趁着这会也乘了船逃了……就来问问您的注意??”

说话的正是原来鲁源生乘的的小船的船家,一个本分的老人,心里还惦记着受伤的哑巴,所以一直没有离开。

鲁源生眉角挑了挑:“赶了这么几天的路,歇歇脚不是正好?”竟是少有的说话不带寒气的。

“我的爷呀,这千鬼港可不是咱歇脚的地……您呀不是北方人不知道这千鬼港匪子们??”

鲁源生摆摆手,那股压抑感瞬间又重新回来了,走到门口突然顿住斜过来个身子,微微的看了眼遮着帐子的床,道:“找了件干净衣服给他换上。”说罢,双手后背,跨了出去。

天际线处已经分不清楚分界,那灰白交错的地方仿佛翻滚的天际。

靠近岸边的一个大船甲板上,一个身穿墨兰色的长装的人手中长刀猛的一挥,银色长链缠着将要冲上前来的几个大汉,猛的甩出了老远。可怜了那几个汉子,身子像是断线的风筝,被刀上的内力震的老高,然后嗵的一声落进了江里。

墨兰长装的男人仰头大笑了几声,一刀甩到江水上,溅起数丈的浪花:“可还有谁再来陪老子活动活动筋骨?”

被那刀上的内力震落入水的几个大汉刚从水里钻了出来,大手连脸都来不及抹上一把,就听见一阵冷笑和杀气扑面而来,几个人惊了一跳,尚未反应,一股浓郁的香味随着从船舱里尖锐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船上的人也是你们这些贼子能动的!”

推书 20234-05-13 :蔷薇处处开之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