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酬金是……”
“铜子未触。”王修轻轻地摇了摇头,站起来走了几步背了手叹了一声:“红尘几番春梦,世间多少奇才……”
“……”
“这个董参,个性怪癖才的得罪了皇后,后来被赶出了京城,性子更是怪异,行迹不定,医术传神,人称为‘百草医’,用百草王的延寿长命用途来喻其起死回生之医术,此生有三不救三必救:一不救万金无心之辈,二不救这鼠胆怕死之徒,三不救道貌岸然的小人。这三必救是医者、奇者和怪者。”
江水卷过来,齐良和着郝善也站了起来,未等齐良开口问,只听王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面是说那些拿钱买命,而没有诚意的人不救,痛哭流涕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不救,心存歹意耍弄欺骗的人不救。这必救,医者,就是那些同行之人,传说这百草医其父为也御医,身中小人的毒,不得治愈之法而亡。所以这三不救就是小人,乃是惦念父亡之仇;这奇,指奇才,也许是对自己命运多舛而对那些奇才之人有相惜之情,宋公子既是这个缘故,这宋公子一手彩画,惟妙惟肖可称为世间绝有,连着宫中御师也是廉让三分的;这怪,指人患之疾,越是怪异的病情,他就是越发感兴趣……只要能找到这个人,我看着躺着的人也许就有好转的可能……”
齐良和郝善都愣了好一会,齐良才慢吐吐的吐出了一个字:“这……”开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修显然料到这两个人会这般的反应,笑了:“小善齐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郝善嘴角张张合合,又皱眉又伸大拇指的,王修有些不解其意,齐良便道:“他是说先生知道的很多,他有些担心那个什么草的不会来小渔村……”
“小善齐兄真是直率之人,这百草医,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竟是出现了也不会赶得上帮忙,我的意思是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碰碰运气。”
“出……出渔村?碰运气?”齐良瞪眼了,看向同样傻了眼的憨夫郝善:“带着那人出渔村?”
郝善的眉皱的像两个起皱的虫子,他的头摇的像个波浪鼓,先是拉着王修的袖子晃了晃,期望能从这个人的口中听得到其他的注意。
只是,王修也摇了头:“百草医也只是个听说……小善……当真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般做吗?”
憨夫郝善这次算是真急了,他两手扯着自己的衣角低头愁眉,在沙地上急燥的走来走去。
“我瞧就罢了吧,这出了渔村大夫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况且,这天南地北的,倒是往哪里找?小善,这人到底咋了咱也不知道,你要是不忍心看着这人……我看,赶明上街卖鱼的时候就把他背了去,找个好的大夫放在门口……”
“万万不可,若被撞见,这人又昏迷未醒,报了官衙,官府的人盘问何故起来,我们难以说出一二,再遇见些闲来找事的捕快,说出来也不见相信,我看到时候是有口难辩……若是真的去找那百草医,我看也只有暂认为亲人,遇见管家说辞也好有个说辞……”
王修说着突然问了句:“小善,除了自己名字两字以外,可还认得其他的字?”
那郝善没想到会被这么一问,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蹲下来在沙地上歪歪扭扭的划了两个字:郝善。
“郝善,好善者??”话说到这里突然一顿,眼睛盯着小屋的方向再无下文。
齐良也侧个脑袋往那边看两眼嘴里却是嘀咕:“若不是小飞,我就留下来,那人若是再突然醒来发起疯了……先生在看什么?”
王修皱了眉头,侧过来身的人忍不住又回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两眼道:“没有……没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第八章:鬼虎献策(上)
三人正说话间,王修却是隐隐约约见那小屋的拐角处有黑影一闪,再定睛看的时候,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黑影。只当自己眼花,不免摇头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若是小善执意要救,我看赶早不赶晚……”
憨夫郝善的嘴巴张了张,带些踌躇不决的样子。
齐良一拍胸脯:“咱也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小善你要是真的去找那什么草的话……小渔村虽穷,弄些银子还是有办法的,多捕几次鱼就是。”
“这样也好,我也多画几幅,小善拿到街上,虽然不能值几个钱,也算帮上些忙……上次大抵听说那百草医在北,你且往北走……”
这齐良从未去过太远的地方,显得格外兴奋,和着王修两个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憨夫站在一边看着两人讨论的高兴,他也咧了嘴,眼睛弯弯如月,笑了。
直到西方的太阳彻底隐于江水之中的时候,王修在和着齐良才别了郝善,匆匆的往渔村自己住的地方赶。
那憨态十足的笑意隐去之后,站在江边的人眼中升起一缕暗淡,那抹憨态好似随着太阳一同沉入了江水中,此刻单薄的肩头好似压了千万斤重石一般,仿佛立于沙漠中的几近干涸的生命,散着苍劲和孤寂感……直到天际线彻底没入夜色。
待到江边的人回到小屋,似有叹息声尚未出口,便骤然没了踪迹。
黑暗中一缕光,亮了起来,一张带着微微笑意的脸此刻看上去却是带些鬼魅的意味。
鬼虎夹了眉瞥了眼被自己点了昏穴的男人,嘴角的笑意带了些玩味的神色,手用力的一挥,那小小火折子便飞上屋角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上。
跳动的火焰慢慢的将屋内照个通亮。
鬼虎还没有自得地扫上一圈,便对上了旁边地虎那一双瞪过来的虎眼,不免邪邪的笑了:“这般看着我……莫非看我为什么比你风流倜傥?”
地虎翻了白眼,手掌翻动,积了一股狠劲就要往昏睡的人拍去。
鬼虎眼疾手快的一把挡住:“你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你要做什么?刚才那三人突然回来打断我们给堡主疗伤,本可以一掌拍死……哼,什么时候假装仁慈了?”
“这人留着尚有用处。”
“什么用?不过一个渔夫而已……”
鬼虎斜睇那人,眼中的笑意一闪:“前几日挡住我们来寻堡主的,只是个妇人‘而已’,莫非是地虎已经把那个‘而已’忘了?”
地虎被将了一军,不免涨红了脸。
原来这几日之前,两人听到江边炸响,怀疑是堡主,匆匆往那里赶的时候,半道却杀出一对男女来,那女子面相极为普通,素布长衣,手上两捋长袖揉成一团,男子赤着一条臂膀,一身樵夫的装扮,腰上甚至挂着一把暗淡无光的镰刀。
地虎和鬼虎骨子里都是那傲气之人,特别是地虎,一看这两人打扮,便笑弄道:“哪方迷路的野汉妇人?小心我铁锤无眼。”
那女子也不答话,仿似没有听见一般,身子一跃就冲着两人而来。
鬼虎看着女子轻功无声无息,十分了得,心下一惊便要喊出口,那边的地虎却是已经接招,明明看上去软绵绵的素袖,击打在地虎的铁锤上的时候竟是碰碰炸响。
两人都惊了一跳,仅仅出了七分力的地虎还没来得及集气,一股压力便直冲胸口而来。
鬼虎看这女子身手不在俩人之下,再仔细看这俩人打扮,不由一阵暗叹,大致已经猜的出来这正是叱咤风雨的夺命素女和他的哥哥破魂镰刀手。
两人并没有和那俩人纠缠多久,鬼虎就朝着地虎使了个眼色,四个人便展开了追躲战。
这一纠缠,竟是几天。
地虎被鬼虎将了一军,心下不是舒服,就想起几日前的情况更是气闷了几分,不由的嘟囔:“?剑堡的鬼虎,却见了那俩人也打都不敢打,说出去??”
鬼虎斜他一眼:“莽夫一个,素女兄妹俩在江湖上都隐身了十年了,这次突然在江边出现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地虎:“难道……也是为了血剑?”
“从?剑堡主手里夺走……哼,我看他们那天也只是要试试我们的底细罢了……你倒是好,未打就给别人张了威风……”
“鬼虎!你几斤几两我会不清楚?若是我给?剑堡丢脸了,你也好不到那里去!”
“那可未必。你几斤几两我可是一清一楚,不过……嘿嘿……”
“你!”
地虎气的额上青筋爆出,却听生性疯疯癫癫的鬼虎不紧不慢的笑道:“嘿嘿,我也是比你稍稍厉害一点而已……”
地虎怒意高涨,拳头握的咔咔直响。
鬼虎叹了一声,和天虎开玩笑,等于对牛弹琴,自己笑的脸抽筋,也只是换回来一个冷眼;对着地虎开玩笑那倒好,就像是拔虎毛,每每都要以着打斗结束;又想起堡主……
自己怎么能和这一群怪人生活了这么久还没有闷死?
啧啧……
鬼虎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耸耸肩膀:“罢了罢了,要想和我打架就等回了?剑堡再??”
一道银练夹着寒气在耳边呼啸而过。
“地虎!”
“谁厉害今天比比就知道了!”
“救堡主要紧……”
“先打败你也不迟!”
“你……”
嘴里说着,鬼虎却是像早有预防一般,手中的长剑不偏不倚的挡下了一招,看着被激怒的地虎,忽然灵机一动,道:“你以为以着堡主的能力,这毒会把堡主弄成这样?”
挥动锤子的人有是猛招击过来。
鬼虎心下暗暗叫苦,脸上却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这毒不过小把戏而已,怎会把堡主弄成这样?”
“你什么意思?”地虎手上不停,又是一个狠招。
长剑和铁锤相撞,火花一闪:“定有人趁人之危……”
“你是说……”
“哼,你以为?”鬼虎耸耸肩膀,看见成功的把地虎的注意力给转移了,便也停了下来:“你我下午的时候为了堡主已耗了功力,若是再引来什么不轨的人,你我有什么不测也就算了,堡主有什么意外……你怎么给天虎交代?”前面说的还是严肃有理,只是最后一句便完全是鬼虎那不正经的性子再作祟,故意说的暧昧不明。
地虎没工夫再和他计较这些了,心下一想,便觉得鬼虎说的有理,只好收了铁锤,末了瞪过去一眼:“你我尚未分出胜负!回了?剑堡再战!”
鬼虎看看躺着的鲁源生微微的叹了一声:“我看,我们只能先用你我二人的内力把这毒给制住了……”
第八章:鬼虎献策(下)
“堡主??”
躺在床上的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天生就是透着寒意一般的,睁开的那个瞬间,竟是透着犀利的光芒来。
地虎和鬼虎相视一笑,这才敢擦擦额头的汗水。
夜风打着窗啪啪直响,小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静的状态。
地虎把这来龙去脉简单说来了一遍,便担心的看看坐在床上的男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鲁源生扫了他一眼,暗自试着提了内力,只是丹田仿佛有千斤石头般,一动,撕扯般的疼痛便突地传向四肢百合,一瞬间竟是满头冷汗。
鬼虎的眼睛皱了眉头。
“不知道什么毒这么难以控制,地虎一定会全力去找解药……”
“此毒无解药……”鬼虎低低的叹了一句:“这毒我以前见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是蛮夷族所用,一般人用来是强身健体,但放在内力深厚的人身上作用相反,会禁锢内力……不过,鬼虎不明白,此药凭堡主不至于……”
“天、网、飞、刀”薄唇里扔出几个字来。
地虎吃了一惊:“莫非这天网飞刀已经知道了堡主您中毒之事……为这血剑而来不成?”
鲁源生嘴角微微的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只笑不答。
也只有堡主会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人心惊胆战的,比那天虎更胜一筹,天虎冰冷最多就是不好相处,冰冷。而堡主却是带着杀气,血腥的压抑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鬼虎沉吟了一会方道:“血剑在江湖上闹起的风雨果然不出堡主所料,近几日江湖上表面没有什么变化,暗下里有几个大人物好似也打算有所动作了……”
“哦?”
地虎接着鬼虎的话继续说道:“最近江湖常有唐家的人走动而且神算子张天恙也从江南而来,而且招来了花和尚元刚元仁,狼刀姜豪,六?子混老头,漠北剑客丰白生……”
“我和地虎在几日之前碰到了素女兄妹俩,我只以为他们是要探探我和地虎的身手,可是他们竟是跟着我们几天不罢休……现在想想大概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地虎虎眼一瞪:“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就知道堡主中毒……并且清楚这毒不能动怒不能动真气……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天网飞刀激怒堡主而拖延时间?”
鲁源生眼睛一眯,眼中的杀意突然浓烈了几分:“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了,哼。”
“这样看来,这次的事情都是他的安排……不过这人不可小视,那天网飞刀已经十几年没有出江湖了,还有素女兄妹俩……堡主……”
“那人,你查怎么样了?”毫无感情的扔出一串话来,鲁源生面色对视一片苍白,可是这眉头一皱,却依旧是霸气十足。
鬼虎听到堡主问这个,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低了头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堡主……”再无后话。
“说!”
“堡主不在这几日,夫人她的确是露出了些……而且……”鬼虎心里暗暗叫苦,……他有些担忧的偷偷看了堡主几眼,眼看着堡主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深,再也不敢迟疑:“而且鬼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年的事情怕的确有夫人参与……堡主!”
鲁源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点血啧,脸色却是惨白一片。
鬼虎和地虎竟是同时跨步上前,合掌就按在了鲁源生的背脊上。
许久,鲁源生的脸色才微微的有些好转,抬了手打了个手势:“还有?”
鬼虎迟疑了下,看堡主又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才道“……还有鬼虎怀疑这次堡主中毒也和……有关,但是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鲁源生微微的扯了个嘴角,带些冷笑,他岂会不知道这次的毒和她有关?一不小心扫到一边地上昏睡中的男人,再看向两人的时候,眼中陡的升起一股寒意。
地虎撇撇鬼虎,无语。
“并不是鬼虎妇人之仁,只是……鬼虎想,留他一条活命也许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