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无暇——青山笼

这是！这是凌风的声音！无暇心紧一悬，嗓子眼震得生疼。

“哈！管他这些呢！既然那魔头敢来那正是大好的时机，不趁这个时候杀了他将来还有更好的机会！”

“刘大侠说得对！这妖人尚算有些见识，知道自己送上门来，也免得我们费力跑他破宫一趟了！”

又是一莽汉声音响起：“那大家可还有意见？！如果没有我们就一举捣了他！”

多少激烈声音响起！义愤填膺的怒骂，粗俗鄙陋的侮辱，无暇不想听，可又不得不听。

“哎，各位众志成城，老朽十分感动，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先请教下方丈大师和诸位掌门的意见如何？”

“阿弥陀佛，外道邪魔为祸苍生，我佛慈悲……”

“大师说得对，老道也认为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贫尼同意。”

“废话那么多干嘛！直接上！”

“崆峒老儿稍安勿躁，道长，方丈，二位高见，我刘士海协同五岳众位英雄定当全力擒贼。”

“哈哈哈！一群饭桶！就知道坐在这儿当你们的缩头乌龟！想杀我那就来啊！我个个奉陪！”

慕容景麟传音入密，堂内众人大为震惊，全员悉数冲了出来，只见他慕容景麟独立山头，居高临下，逼得那些人不得不抬头仰视，而他依旧丢给他们鄙夷的眼神，他不屑，不屑与愚人为伍，他嘲笑，嘲笑他们势丰力弱，他是什么人！他们也敢与他争！他们也配！

“什么！龟孙子给爷爷下来，爷爷我这杀你个片甲不留。”

山下，一干人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气汹汹要取他性命。

“哼，杀我？你也配！”

这一激，更不得了，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一个老道儿看到他，走了过来，拱手一笑：“我当时哪来的访客呢？原来是麒麟子，失敬失敬！”

老道说罢，一个拂尘甩过去，顽石登时四分五裂，夹着漫天尘屑四散飘去。

无暇还躲在山后，此刻被那老道一吓，顿时以为天崩地裂，他吓得大叫，慕容景麟眼见无暇身处险境，一个水袖笼过去，卷起无暇单薄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踏着飞奔的碎石，空中兜了个圈，他轻功极好的，此刻带着无暇，似有飞翔的感觉。

“呵呵，众生平等，麒麟子，对长辈说话要这样才对。”

“哼，众生平等？对着石头你可说平等，对这石下的人你也可说平等？道长真是好武功，还有方丈，可真是个菩萨心肠！”

第八章

山顶各路人马恶狠狠怒视慕容景麟，无暇在他怀里，惊得瑟瑟发抖。

“道长，不必跟他多做废话，我们一拥而上，这厮就算本领再高想也奈何不得！”

语毕，几十个莽人群起而冲，四面八方向着慕容景麟包围过来。他慕容景麟怀里躺着一个男子，只用一只手对战四面群雄，这周围无数人对他虎视眈眈，且怕把人放跑早就为了个水泄不通。

“哼，你们几个人来都可以，我一并奉陪！”他高喊一声，身子‘腾’地窜起，方才武当道长以拂尘震碎顽石之际，他便笼了几个石子儿在手，这下立在半空，他内力一催，无数石子儿就如箭一般冲向人群，速度之快竟然擦出不少火星。

所到之处，顿时惨叫声一片，不是防不了，只是来不及，眼睛还没追上石子儿的速度，攻击就已到了自己身上。他劲头精准，对着那些人不是毁了眼睛就是砸在胸口，只见足下倒了一片，哭疼闹喊不绝于耳。周围人见状，怎么是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拿起兵器护住前胸，围着慕容景麟候着时机以便行动。

有人等的了有人可耐不急，那崆峒掌门见无人敢上，怒气勃发，一个步子闪到了慕容景麟身边，大喝一声：“贼人看招！”他步法飞快，脚边飞沙走石，他手使兵器，只看那兵器外形极为怪异，说它是个兵器倒不如说是个爪更贴切，这爪极长，爪尖极为锋利非但如此，这爪背上还有无数尖刺突起，正反皆可伤人。

他身体柔韧，腰摆一弯右手突然向上！眼看就要击中慕容景麟心口，可那慕容景麟丝毫不惧，看他直奔自己，反手一进，崆峒掌门大惊！只看他一只手竟然变幻出千百个形态，他自负眼力极好，数百里外能辩鸟雀，可此时竟看不透哪条真哪条假，只看得千万只手臂向他冲来，他一时判断不起，躲之不过，脑子还没缓来，身体已冲出数十米远，喉头一甜，鲜血喷涌而出！

见这一招众人大骇，更不敢擅自动手，他慕容景麟环视一圈，见无人敢来，嗤笑一声，说道：“怎么，不是要杀我吗？来啊，动手啊！”

偏有那受不得挑拨的冲过来：“他奶奶的！爷爷今天就要了你小命！”

说罢身后一片人呼啸而起，受了先前的教训，不敢让他再登空射石，一拨人猛冲上前攻向慕容景麟上盘，另一波看准了慕容景麟另一只手不便，攻他短处。

无暇眼见明晃晃的刀尖想自己飞来，吓得失了声，他抓紧慕容景麟的领子，那慕容景麟一看有人暗算，心下大怒！踢起一块大石照着那人胸口直直砸去！那大石电光一般飞来，那人来不及躲开直接被弹出数丈，连着身后一片接被打倒在地，站立不能。

诸掌门一看情势不好，不能再等，纷纷起身援助。

只见峨眉师太一条白练蛇一般闪过群雄直捣慕容景麟，可那慕容景麟视若无物，一个甩手，白练弹了回去，带着极大冲击把师太震倒在地！

群雄一见不好，今日我要不除他，来日他必取我性命！

只听一声大喊：“兄弟们别怕，今儿是月圆之夜，那贼子散功之日，精力大损必定坚持不了多久，咱们同他车轮战！”

“好！”呼喝声一落，人群黑压压一片杀将上去！

慕容景麟收住左手，揽紧了无暇：“待会我一发功你就抱紧我，记住，千万不要松手。”无暇已被阵势喝住，顾不得许多念头，他这么说自己便这么做，重重点了几个头。

看他慕容景麟收了手，众人便觉有了时机，即刻一拥而上，可还没到他近身却被一个个弹飞出来，重重落地，砸它个石乱人散！

少林方丈一看不好，大喊一声：“众英雄退后，休碰那幽冥百式！”当下一听‘幽冥百式’四个字，全场肃静！这幽冥百式何其厉害的武功，这里大多只闻其名未亲眼见过，少林方丈一声，众人便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方丈好见识，不错，这正是幽冥百式其中一招。”

说罢，他身上似有一股黑雾四散开来，周边无人不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胸腔，腹腔，脑子如巨石碾过一样，巨痛万分，正当别人不解之际，突然眼前几十人惨叫一声，身体竟然炸裂开来！这叫个粉身碎骨！还未来得及惊讶，那余波汹涌而来，只见外圈又是数十人挺立不住，倒地不起，这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满地伤员，遍布尸体！

血雾落下，慕容景麟一袭黑衣，身姿耸立“武当道长可在，在下有事请教。”

“贫道在此恭候，不知道麒麟子有何疑问！”

“敢问道长，为何要杀我！？”

“我为善道，儆恶锄奸。”

“那照道长的意思，我便是那奸恶之人？”

“善恶有天道，是非世人晓。”

“那再问道长何为善，何为恶？”

“于世有益自为善，于世有漏自为恶。公子杀人无数，实在称不得善。”

他二人见招拆招，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一般来去自如，这倒不像比武，却像个醉酒舞剑的雅士，看得人赏心悦目，不禁拍案叫好。

“荒谬！说我于世有漏，敢问我有何漏？！人人都以我是魔头恶人皆要杀我，我不反抗难道等着人把我杀了不成！？”

“道长说于世有益为善，可自古皇朝更替谁不是踩过万千尸体才来的天下！可为何人人称颂其勇其智，而不骂其大恶呢！？”

“江山动乱，皇朝更迭，乃是人欲斗争，概是哀鸿遍野血染千里，也不是吾等所能管辖。”

“那若有神医妙手，见有人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于是下了针结了命，虽解了那人痛苦，但也犯了人命，这岂不是恶？为何此人不诛？”

“妙手仁心，医者所向，熟知有时杀人本为救人，救人反而害人。”

他二人招招索命，旁人半点近不得身，可还有那不知死活之辈，一把剑挺过去，妄想要慕容景麟性命，他慕容景麟又岂是一般人物，刀光一闪，他伸出两指夹住刀刃，力气一猛，那人吃力不住一个趔趄向前跌去，慕容景麟握住他下巴，还不等武当道长那句：“莫出手！”说完，人头已飞出天外，血溅当场。

“还问道长，这善恶之说由谁来定？”

“哎，善恶之说乃是天地之道，世人之心，麒麟子，你作恶多端，为天地世人所不容，今日快快束手就擒，赎你罪孽！”

“哈哈哈！好一个天地之道世人之心！”他抱着无暇，一个飞身立在峰顶，大笑三声：“天要收我我便破天！地要降我我便覆地！人要除我那我便杀个痛快！知我为天地万物我为宇宙众生，什么道义立法统统狗屁！我看谁人能奈我何！”

“阿弥陀佛，施主执迷不悟，不亲天地，不敬君师，太过不该。”

“呸！老光头，说什么正义礼法，什么武林大义，本就是你们拿来自欺欺人自我满足的借口罢了，你们说谁好便要捧上天，说谁坏便要推下地，我看不亲天地不敬君师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才对！哼，在你们眼里哪有天地君师，自己把自己看得比谁都大，却在这里教训我，好笑好笑！”

一句话出，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交头接耳声四起：“他不是散了功吗，怎么还如此厉害？”一声出顿时质疑四起。

“好一个笑话！你这妖人，害人无数，不用在这儿妖言惑众，速速纳命来！”说这话的正是柳凌风，他远处观战半天，见局势越发不利，终于按耐不住，提剑飞身，落到慕容景麟身旁。

“柳大侠说得对！听他什么废话！杀了他！”

当下呼喝声再次高涨，慕容景麟看看眼前俊秀的白衣公子：“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家小儿。凭你也敢与我一斗？！”

“哼，凌风学艺不精，但记江湖一个‘义’字，你为祸天下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无暇在他怀里楞了半晌，晃过神来之时只见凌风已走到身边，他心里一个抽动，打翻了五味杂陈，明知这时不该再想，可心里实在想念，忍不住抬头仔细瞧了瞧，这一眼正好对上凌风的视线，只看他一个眼色向自己使来，无暇登时恍然大悟，拔出胸口一把玉刀，未作多想照着慕容景麟胸口刺了上去！

只听“啊！”一声惊叫，无暇眼前鲜血殷红一片！

第九章

他做了什么？眼前只有一片血红。血红？血，谁的？谁的血？为什么会有血？这是哪儿？我是谁？我在做什么？什么是什么？

身体里依旧是止不住的躁动，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的身体不听使唤，颤抖，只有颤抖，他举起双手，白细的掌心沾了一片眨眼的红色，他机械的低下头，看看眼前，一个人的胸膛上插了一把碧绿的玉匕首，很深，血的颜色已经浸入了玉里，翠绿中蔓延开来，真是好看。

“你真的要这么对我？”

他听到一个声音，声音里蕴含掩不住的痛苦，他抬起头，看着那个人的脸。陌生，这人是谁？熟悉，这脸好熟悉。他为何如此痛苦，他的表情为何这么难受。

“我……我，我不知道，我！我做了什么！我！不对，不是我！不是，啊！！”他惊叫着逃出那个人的身边，玉刀离了手，但他还保持着刺杀时候那个动作，他只能后退，妄图找到一个可以收容他的地方，但是身后有什么？不知道，不过不能留在这里，直觉告诉他不能！

“站住！你不要动！再动会掉下去，呆在那儿！”

慕容景麟看到他精神恍惚的后退，差几步就要跌下去。

“怎么样啊，慕容景麟，灵宫宫主，感觉如何？”

那是柳凌风的脸，兴奋地扭曲，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把这难得的景象刻在眼底。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何……”

“我不知道，不知道……”

无暇打着颤缩成一团，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他真的做了什么嘛？

“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信了他，知道吗慕容景麟。”柳凌风也在颤抖，不过是兴奋的颤抖，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慕容景麟，弯下身子，揪住他的衣领，用胜利者的姿势对着他，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边惊慌失措的无暇，他得到了，马上就要得到了！

“你早……早知道……”慕容景麟闭上眼睛，伤很重，玉刀直接插入心口，血流不止。心很痛，他用了那么久的时间，他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还会被背叛，为什么？！

“当然，我早知道！我知道你并不会在月圆之夜失去武功，我也知道你早就知道他和我联合想对付你，那包散功散也是假的，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蠢！你知道他骗你，你不杀他，还对他百依百顺，为什么啊？因为你爱上他了吗？你一个堂堂灵宫宫主竟然爱上他了吗？！”他笑得如此痴狂，仿佛要撼动世间一切，十几年的痛苦就在这一刻喷泄而出，眼前的人不是灵宫宫主，不是慕容景麟，而是那些日日夜夜回转在眼前害他夜不能寐的面孔！他们嘲笑他，痛骂他，鄙视他，侮辱他！今天呢，自己终于可以报复了！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爱，什么知道，什么背叛。谁背叛，是我吗，我背叛了谁，谁让我背叛。我是谁……

“慕容宫主，死吧，就死在这里吧，就用你的血，用你的命来完成我的 人生吧！”

“你，你，呵呵‘无痕公子’，正人君子，哈哈哈哈！好一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本来是这个面目，我越发欣赏你了！我真是越发觉得你是个厉害的人物啊！”他在笑，仰天长笑，笑别人，也笑自己，为何那么痴，为何那么笨，为何明知会被背叛还妄图挽回那颗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偏要强求，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啊。

“多谢慕容宫主的夸奖，凌风受宠若惊了！”柳凌风立起身子，揪着他的领子，任他血流满地，他站在峰顶，顶上只有三个人，一个伤，一个疯，只有他，可以傲视群雄。

“哦，慕容公子擒了那魔头了！”“果然是慕容公子，厉害啊厉害！”

“压那魔头下来碎尸万段！”“对杀了他！杀了他！”

群雄怒吼，声震苍天，他们举起武器，双眼放光，他们曾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可现在情势逆转了，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侮辱他了，就像他曾经侮辱他们一样！

柳凌风走到无暇身边，他低下身子，覆上无暇的手，无暇的手白的像冰冷的也像冰，“无暇，没事了，你成功了，我在这儿，不用怕了。”

他温声细语安慰眼前惊弓之鸟般的无暇，无暇抬起头看看他，凌风！是凌风！凌风来救他了！

“凌风，我……我害怕……我……”

“起来，别怕，一切过去了。”凌风扶起他，无暇看看周围，看看凌风，再看看那边，那个满身鲜血强撑着单膝跪地的人，双眼一片朦胧，天啊！是他用刀把那人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