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响——空窗

反正总有一天，所有的伤口就都会痊愈的，就像那时一样，不会有任何问题。没了他，没了我，我们一样能各自生

活的很好，又何必痛苦地纠缠在一起。

邱书仰躺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邱书……邱书！”朦胧地睁开眼，抬起沉重的脑袋，邱墨黑色的脑袋在眼前一晃而过。

“手机响了。”

“恩。”伸手接过邱墨递过来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在耳朵上。

“大哥？”迷糊的脑袋闯入一个异常明亮的声音，又是她啊……刚睡醒的思维凌乱模糊，不过对方太过鲜明的特点

还是让邱书一下就回忆了起来，是那个麻烦缠人的小鬼，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是我，什么事？”态度谈不上多好，通常被打扰到睡眠的时候邱书的心情总是比平时要糟糕一些，更何况现在还

有病恙在身。只是说到底也不会到恶劣的程度，有些坏脾气，只有在面对特定人物时才会直线激增。

“今天是星期六啊。”

“所以？”

“大哥你不是忘了吧？”对方突然放大的惊讶声调让邱书的耳膜陡然震了一下。

邱书把电话拿远了一点：“你不要这么大声。”

“啊，对不起。”阳西重新放低了声音，道，“大哥你说了今天联系我的啊。”夹杂其中的是稍感委屈的情绪。邱

书的脑中立马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子抱膝蜷在一起，用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自己的画面，顿感遍体生寒。邱书

自认为不是一个会对小动物产生什么不自禁的保护情绪的人，那样看着都感觉脆弱的生物只会令人手忙脚乱而已。

“亏我还那么期待呢。”

“……抱歉，我病了。”最为寻常却也最为实用的理由被抬了出来，虽然这也是事实，但邱书确实是把跟阳西的这

个约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给抛到了脑后，他半点也没想起还有这件事的存在。就算并没有必要，有一个合理的解

释也是尊重对方的表现。

“什么病？严重吗？”

“发烧而已，快好了。”邱书实在不了解手机那端小鬼的脑部构造，他们现在还只能算有点关系的陌生人吧，这一

惊一乍的是怎么回事。

“我去看你吧！”对方很快就下了这么一个决定，“大哥，你家地址多少？”

这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邱书现在满脑袋除了黑线还是黑线，也从迷迷糊糊的梦醒状态中完全清醒了过来。

如果从另一个层面上考虑的话，这样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子，还是主动地过分了点吧，总感

觉有哪里不对劲，不，是到处都不对劲。邱书把手放在额上，怎么令人头痛的事接踵而来，难不成流年不利？

此时邱墨走进了房间里，节奏的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该做出决定了。

——找个女朋友吧。

这样的一些念头一闪而过，邱书的目光定格在邱墨的身上，随着他的行走而一起移动，直到邱墨走出了屋外，目光

丧失了着落。

算了，就这样吧。说不出的疲累袭上来，到最后邱书几乎要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究竟告没告诉阳西地址，做了怎

样的决定，为什么不管哪一样想来，都有那么不真实的感觉。

身子陷进柔软的床里，被子拉高把整个人都埋进去。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黑色富有安全感的世界。

“……”突然，邱书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怎么躺在床上？”

邱书记得自己昨天分明是在地板上睡着的，难不成自己中途梦游跑回了床上，怎么可能。那么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屋

子里，唯一的答案还需要想吗。

果断地又倒回床上，自言自语道：“他怎么做到的……”邱书难以理解，邱墨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大的力气，就算自

己并不重，至少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而就凭邱墨那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身板，可能真的只是他不知道吧……

“烦死了……”把被子盖到头上，闷闷地声音从里传出。

邱墨其实就倚靠在门旁，昨天确实是他把邱书给转移到了床上，说实话当时邱墨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把邱书给抱起

来，事实是他真的做到了，而且用的还是高难度的公主抱姿势。

人的潜力真是无穷，成功把人转移后邱墨只剩下这么一个感想。想不到自己的力气还真大，以后找不到活了说不定

还能去当搬运工混口饭吃呢。想到这邱墨一愣，继而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这都想到哪跟哪了啊。

“你在那笑什么？”因笑声而暴露的存在还是引起了邱书的注意。

邱墨偏过头看向屋内：“没什么。”视线直直地与又一次坐起的邱书对视，把对方的表情全部清晰地映进瞳孔。

我想好好地看你，哪怕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

被邱墨直视的目光震慑住，邱书一瞬间竟感到动弹不得。仿佛回到最初一般，赤裸而不加掩饰，像是要把他给全部

吞噬掉，什么被发生，什么被改变，什么被决定。邱书想，有时他们两兄弟还真是挺有默契地，一进一退，总算仍

然是平衡的吧。

“你那是什么眼神，给我滚远一点。”

果然一对上我就恶劣了一百倍啊，邱墨没有避开，只是微微笑着：“我想好好看你，哪怕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

还是把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胃里一阵翻涌，邱书脸上青白交替，哇靠这么恶心的句子你也说得出来——即便是心里闹翻了天，邱书最

终还是没有把那句腹诽说出。有些话哪怕是那样的句子，说出来都像是承认了什么，所以终将永远沉埋在心底不见

天日。

邱书黑着脸不说话。

“你不用那么防备我。”邱墨走进几步。

“老子他娘的干嘛防备你这个神经病！”终于忍不住抓起床边的闹钟重重扔了过去，当然是，砸偏了。闹钟掉在地

上，玻璃碎裂清脆而又尖锐。

邱墨停下了脚，已经明显跨越底线了，再前进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还是昨晚抱着的时候好……”安静而不拒绝的模样，也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才会见到。就算已经长大到能和他并肩

共处了，能把他抱在手中，可还是一样缩短不了距离。邱墨低头，满以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

了邱书的耳中。

邱书引以为傲的强大听觉神经，在他想发挥作用的时候通常所向披靡。

“谁让你把我搞到床上来的！”

邱墨抬起头，回答：“我没搞你啊……”

……

不久，说完的两人都意识到这个问答有多大的歧义。

要搞也是我搞你！心里暗自说，避过这个显然不太适宜争论的失误，邱书没打算在那个回答上深入，与那有关的一

切，都该被列为禁止涉足的禁区。

“谁让你随便动我的。”

“生病了躺在地板上……”邱墨想要解释，却被粗鲁地打断。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我……”明明是关心对方。

“别随随便便碰我。”嫌恶的语气。

“你以为我抱你很轻松啊！”

“他妈的难道是我求你这么做的，我乐意在地板上睡！”

“那我现在再把你抱出去怎样！”邱墨一样动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被子一掀，一手从邱书的腋下穿过，一

手抱住腿弯，一提气把邱书从床上给抱了起来。邱书被吓了一跳，一只手在条件反射下慌忙勾住邱墨的脖子。

没想到能够亲自目睹并再次体验昨晚没机会感觉的场景，在另一人怀里悬空的感觉很奇妙，邱书没时间感到惊异，

脸在一刹那间变得通红。

等到终于把现在的情况看得分明，难堪的情绪急速上涌：“干什么！”表情被怒火渲染得艳丽。

邱墨低头，声音平静：“把你抱回去，既然你不想呆在床上的话，那就把昨晚的一切复原好了。”

邱书皱眉，意识到自己的一边手还搭着邱墨，飞速像触电一般弹开，转而换成重重抓住邱墨的肩膀。毕竟是身量无

甚差别的两人，邱书轻易就从邱墨怀抱的姿势中挣脱出来，附加一个恶意的推搡。

趔趄退后两步，邱墨把变空的手放回身体两侧，为保持平衡略微前倾的上身也笔直地挺立起来，两人又变成了剑拔

弩张的对峙状态。一场争斗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场争斗的开始。

当邱书邱墨各自占据一角重新安定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一点战利品。邱书用手按揉着腕上显

现的青紫，邱墨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从小到大打过那么多次，数都数不过来，邱书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邱墨

应该是被自己欺负得很惨吧，记忆中到处都是邱墨坐在地上哽咽不已的摸样，那时的邱墨小小的，要矮自己整一个

头，真的是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每次打完，邱墨都赖在地上委屈不起来，于是邱书就会买一颗大大的水果糖给

他当做安慰。只是那件事发生后，架照打，水果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嘛，那小子力气那么大，使尽全力方能

拼个势均力敌而已。

“还真疼。”邱书曲腿，手放在身后身体向后仰，无意中瞥见打开的柜子里放着的棒棒糖，作为一个忠诚的甜食党

，邱书自然常备此类糖分物。

鬼使神差——事后邱书只能如此解释自己脑抽的行为，邱书不加思索地就从柜子中取出了两根棒棒糖，一根麻利地

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另一个顺手就朝邱墨丢去。

糖正好落在邱墨的怀中。

“给你。”含着糖发出一个含混的声音，邱书又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去。

一手举起糖，邱墨缓慢地撕去包装纸，舌尖碰上绿色透明的圆球，苹果的甜香逐渐浸透味蕾。

苦笑着闭上眼，就是这个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坏习惯，牢牢地把自己绑缚住，放不开手。

“为什么要给我糖呢……”如梦般的呓语，邱书也同时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失去了表情。

第九章

阳西到的时候，邱墨已经出门去了，去大使馆办手续补证件什么的，也没有和邱书多说，用还显嘶哑的声音和邱书

告别后就直接离开了。

“幸亏没有揍在脸上。”看着邱墨出门去的方向，邱书用手指摩挲着鼻梁，心不在焉地想着。他也没什么好做的，

干脆把许久没有碰过的游戏主机从柜子里搬了出来，连上电视，专心致志地玩起来。

就在和一个BOSS干架正酣的时候，该死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把手机夹在脖子边上，双手还在手柄上奋力运动着，惨烈的音效在房间里不时响起。

“大哥，我到你家门口了！”

“什么？……切！”一不留神血量被干掉了大半，邱书不禁咒骂出声，手柄操控地更加迅速了。没空再理会电话对

面，直到在游戏里再次占据有利地位，邱书干脆地按下暂停键。

“大哥，你有在听吗？”而另一边，从刚刚开始就被忽略地彻底的阳西竟然还没放下电话，在被恐怖的音效荼毒了

那么久之后仍维持着良好的耐心询问着，邱书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恩，你刚才说什么？”

“我到你家门口了，大哥！”阳西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听起来还是一样开朗兴奋。

邱书望了一眼门，说道：“你等会。”

这样一个人毫无防备地来到一个单身男人（当然现在是有两个人但那也没有差别况且邱墨现在正好出去了）的房子

，该说她是太傻没神经还是胆子大呢，邱书看着朝自己明媚笑着的娇小女生，尽管他理所当然的没有其他念头，仍

是对这个行动力惊人的女孩子感到不解。按一般规则来说，这种事绝对是违背常理了。

阳西探头探脑地走进屋，好奇地打量每一处地方：“大哥，你的房子还不错嘛。”

“是吗？”敷衍着，邱书又回到电视前坐下，准备重新开始他的征途。

“对了这是慰问品，大哥你的病好了没有？”四处看完满足了好奇心之后，阳西也跟着邱书在他旁边坐下，递过手

里的袋子。

随手接过把袋子放在一边，邱书看了一眼没瞧出里面是什么也没在意，回答道：“好了。”手上同时取消了暂停，

阴暗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还是有一点渗人的。阳西没了声音，邱书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会是被吓到了吧，有些女生确实很奇怪，一个假游戏都能让她们觉得恐怖。

阳西的脸上却不是邱书想象中的表情，夸张一点还可以说成是目放精光。那是看到无比兴趣的事物时经常出现的表

情。

“大哥，刚才手机里就是这个声音吧，实在太令人兴奋了！”阳西雀跃非常地说道。

变态……这时邱书的脑海里没头没脑地蹦出了这么一个词。

“我也很喜欢这个游戏呢，可惜没什么机会玩。”阳西看过来，一脸的可惜加遗憾。不用猜邱书都知道她想的是什

么。

“一起玩吧。”抹不去一丝奇怪的感觉，干脆不去管它。

“哇，太棒了！”阳西就差没有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两人共同的游戏之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而去。邱书发现阳西的操作甚至比他还熟练

，那副打游戏的豪放样子真是和她的外表一点也不搭调。中途两人一起解决了两包泡面，其余时间基本就只有按键

作响，最基本的交流也是关于游戏进程的三言两语，或感叹，或抱怨。

天逐渐暗沉下来，邱书活动着僵硬的手臂，晃晃头站起身，脑袋因为打了一整天的游戏而变得有些晕乎乎的。把窗

帘拉开，打开窗户，邱书看了眼外面，回头对阳西说道：“你该回去了。”

走回去从阳西手里拿过手柄，关掉游戏，把主机收拾进柜子里。

“还不是很晚啊……”阳西的表情带着点不情愿，亮晶晶的眼直视着邱书，“让我再呆一会吧。”

“不行。”邱书丝毫不加犹豫地拒绝。

看着邱书一脸坚持地样子，阳西嘟起嘴，不一会儿说道：“那我还能再找你吧。”

“可以。”一起玩了一天的游戏，再陌生也变认识了。而且……邱书现在觉得这女孩子还挺有趣的。

“真的！”瞬间给了邱书一个大大的拥抱，邱书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愕，阳西又说道：“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大哥？”

“……”竟然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情况下还能死缠着不放，简直神经粗得可以拧麻绳了，邱书看着她，一脸复

杂——小朋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坏人的！邱书按捺得多辛苦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