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蓬寒——衣满清泪

“清晓不要再吓朕了。朕不想失去你，朕会对你好，不想再失去你，朕不会再伤害你了。”
“为何？”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权利这东西，得到的多了也就会觉得可怕。高高在上就你一人，你要不停的想谁是真心待你，可却没人。坐久了，你才知道孤寂才是最可怕的。虽有后宫三千佳丽，旦哪个不是只看到我的权利。你却不一样，单纯清静，朕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这二十多年的权利早已厌倦，既然步溟渤想要，何不拱手相让。”
清晓冷笑，爹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
卓成说完听到清晓的冷笑，“你是否还恨朕曾经做的事？朕以后会好好待你，不会在那样对你了。”
“恨？你可知，我从未很过你。”清晓望着眼前之人，有的是无限的同情和怜悯。
卓成大喜，“你有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的。”
“都会？”清晓自问，“那就请皇上赐清晓一死。”爹的目的都已达到，自己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卓成吓了一跳，“不，朕不会让你死的。除了这个朕其他的什么都答应你！”
连死也这么难吗？“其他的？那就请皇上放了我。”
卓成脸色一变，“不行！”
冷笑一声，死也不成，走也不行，就是想将我终日困在此地，“让我见天楚。”见到卓成面露难色，“两年中，你不让我见到家人，就算你下旨可以，我爹也不允许。如今他不是得到了权利吗，还会在乎你吗？”
“好。”卓成不情愿的答了一声。
第九节
天楚被领进一间小院，当他看到院中的映蓝，两人同时一惊。映蓝还在思考难道大皇子身边的人也对主人感兴趣，可这深宫之内见过清晓的人极少，他又是被霍公公必恭必敬地带来的，来头一定不小。
天楚看到映蓝那一瞬，他就明白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门，映蓝见他动作，急忙想告诉他清晓正在休息，却被天楚先一步关在了门外。映蓝担心地走来走去，她害怕他伤害清晓。霍公公走上前，“他是清晓的哥哥。”
床上躺的人听见推门声，转头向门口望去，微微一笑，一声“哥——”卡在嗓子还没喊出来，便失声哭了出来。天楚将清晓紧紧抱在怀里，不由也抽泣起来。两年多了，清晓就是在这里，这么一个幽暗的房中度过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清晓……对不起……”天楚在清晓耳边轻轻低吟。
清晓轻轻推开天楚，离开他的怀抱，两年多了，他是多么思念这个温暖的胸膛。抬头，伸手轻轻拭去他的泪痕，摇摇头，“哥，不要自责，这不能怪你。”伸高的手臂上的袖子滑落，露出了那一道又一道布满手臂的狰狞的刀痕。天楚一把拉过清晓，褪去了他的衣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臂上的几百道刀痕已慢慢好了，只留下印痕。背上的，七零八落被鞭子抽出的伤痕如今还带着血红。天楚轻轻抚摸着一道道新旧伤，眼中充满了痛苦。清晓转过身，穿好衣服，紧紧拥着天楚，他感到天楚愤怒的颤抖着双肩，“我答应过娘，要好好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没事了，我还是好好的在这里。”清晓拍着天楚，让他渐渐冷静下来，擦去泪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等天楚平静下来，清晓才问了这两年家里的事情，他很担心盈儿在步家受爹爹的气。天楚告诉他，他们现在已经住在上官家了。前一阵有反贼，就让盈儿去杭州的姨娘家住一段日子，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爹他现在怎么样？”
天楚叹了口气，“前一阵的反贼，爹爹立了大功，捉贼有功，处理完这事，皇上就将大权交由爹爹。”
“爹爹他太孤独了。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娘就还在，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要乱想。”天楚心疼的看着清晓。
“哥，告诉盈姐姐，我很好，不要让她担心。”天楚忍着泪水点点头。
“盈儿，我见到清晓了。”
听到这话，刚还满脸笑意的盈儿就沉下脸，她紧张地走到天楚的面前。两年多了，自那一别，每个人都十分默契的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他们没有一点清晓的消息。他们有争取过有抗争过，但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不是他们弱小的力量能推倒的。
“清晓生活的很不好。那孩子从小就坚强，当我看到他满身伤痕时就被吓呆了，双臂和背上几乎就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后宫那种争宠暗杀的日子居然也能让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孩子遇上，背上的伤是被柳妃用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出来的。那么触目惊心。我没有保护好他，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对得起娘对得起清晓！”
盈儿惊住了，一个才十多岁的孩子从小就忍受家中的冷漠，现在又要忍受这种残酷的日子。她听着天楚讲着这些伤口，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到会是怎样。“天楚，我们要想办法把清晓救出来。”
天楚看着盈儿，不由得点点头。
“走吧，去吃饭，不要让爹和娘看出什么。”
“爹，娘。这回从杭州回来，姨娘硬让我带些东西回来。冬儿——冬儿——”
冬儿急急忙忙跑过来，还是满脸笑容，“小姐。”
“叫你那么多声，你在干什么。快去把从杭州带回来的东西拿来。”
“我正在给那些人讲咱们在杭州街头看人杂耍时的精彩情况，您就将我叫来了。”
“杂耍？京城这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东西了。冬儿就坐下给我们也讲讲，东西等会再拿吧。”上官夫人看到冬儿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来了兴趣。
“是，夫人。其实里面有好多项目呢。不过多数京城里都有演过，还有些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是最精彩的。有一个人手上拿着火球在玩，那是真的火球。他就这样、那样，并没有看到他被烧了。还有……还有……，哎，都是京城有的。呀，对了！”冬儿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盈儿只顾低头吃饭，她心中想的还是天楚刚刚的话。“老爷，夫人。我和小姐这回真的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彩表演，就是京城中也没有。那里有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掉了，是真的，有人还上前去摸了摸，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但忽的那个人又活过来了，把我们吓了一跳，以为遇见鬼了，但那人面色红润就像死前一个样……”
冬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盈儿猛地放下筷子，“冬儿，等会讲完别忘了把东西给爹和娘送去。”又在天楚耳边低语几句，天楚跟着起身，“爹娘，我们先回房了。”
自从天楚来看过清晓，他的气色也好多了。皇上虽时时过来，到也没有硬着来，还不停的拆人送来许多药膏。清晓不用，他宁可这伤慢慢的好或许希望这伤永远别好。映蓝只他心意也就不逼他，只是每每看到那伤痕，心里还是感到痛。这两年多来，她一直都将清晓当作弟弟来照顾，他过得不好，自己心里也会心疼。清晓从来就没有当她是一个奴婢，这是她在宫中其他主子那里得不到的。也因为这，她要对清晓好。
清晓请皇上让人送了些书过来，每日，沐浴着阳光看看书，这样到也惬意。只是他还是想出去，想哥哥，想盈姐姐，想冬儿，想保妈，他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即使爹爹中日对他不理不睬，那里毕竟是他的家。
原来，不想得到的爱摆在眼前是如此恐怖，他不爱卓成，甚至连喜欢都没有一点。他只是可怜他，同情他，只当他是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一个站在最高峰的人身边连个知己都没有。众千宠爱于一身，压得清晓很想逃。很想避。卓成想要得到他的心，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敢保证自己身上的伤一好，那个人会不会硬来。虽然痛，他宁可这伤好的越慢越好。
“清晓，回去吧，我把饭菜端来了。”
虽皇上说多派些人来伺候，但却被清晓拒绝。喜欢静，一个映蓝就够了。
清晓起身，今天想的太多了，一切留给明天吧。
第十节
天还未亮，清晓便睡不着了，穿好衣服，伸伸胳膊，已经二十多天了，后背上的疼痛明显减少了。他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院内，刚想开口喊，被那黑影拉进屋内。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清晓的这个深宫内院在皇宫中算是一片禁地，没有旨是谁都不敢进来的。
“嘘——映蓝呢？去把她叫过来。”
清晓到了另一间屋内唤醒映蓝。刚踏进屋看到站在那的天楚，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转身关紧了房门。
“映蓝，你到门口守着，我有些事情要和清晓商量。”看到映蓝走出房间，天楚转过头来，，“清晓，我们找到了可以救你的办法了。”
“恩？”一丝诧异带着一丝兴奋。
“你慢慢听我说。盈儿从杭州回来，看到一帮杂耍人员，他们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处于假死状态，然后再喂他另一种药，那人便会活过来。这半个月我跑了一趟杭州，找到了那帮人，从他们手中买到了这种药。我和盈儿，还有岳父岳母都商量过了，让你服用这种药，假死于宫中。既然你死了，皇上必定不会再为难你，我们要回你的尸体，将你送出京城。”
清晓听着这个惊险的计划，笑了起来，“不错。大不了就是那药不管用，我死了而已。”
“不准这么说，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清晓想了一下，“若我死了，皇上一定会怪罪下来，映蓝就会有危险。”
“这是个问题。”天楚也沉思起来，“我自会在你服药之前将她带走，给她找户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宫里走失一名宫女引不起风浪。”
“可皇上若怀疑是映蓝杀了我而下旨捉拿她怎么办？”
天楚拍了拍清晓的头，安抚他焦急的情绪，“我会安排她意外跌落山崖。别忘了，就算皇上想下旨捉拿映蓝，但他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爹也不会让他不顾大局而去追杀一小宫女。”
“不知我死的消息传到爹那里，他会不会伤心。”清晓黯然伤神。
天楚看着他那样子，好生心疼，但时间不允许他再留在这里，“清晓，我先走了。三天之后我会再来，这几天你准备一下。给映蓝讲一下计划，让她也提前准备一下。”
三日之后的深夜，映蓝在清晓的房中没有离开，两给人都无丝毫睡意，同时等待着一个人。一袭黑影闪过窗影，清晓眼尖，奔过去将门打开，进来之人正式天楚。
“药我已经带来了，你三更的时候服下。上官家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我明天早上进宫请求皇上准许我来看你。然后一切就交由我们处理，每一步都已计划的清清楚楚。映蓝我现在就带走她，清晓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清晓结果天楚手中的药，望着他领着映蓝离去的身影，忽然间觉得这间小屋空寂的可怕。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床上坐着想到了三更，想着皇上得知他死时的神情，爹得知他死时会不会伤心，想着若药失效了，他就可以去见见娘了……
三更一到，清晓将手中的药全部倒进嘴中，慢慢感到身体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缓，意识越来越弱，渐渐一切都不知道了。
“臣步天楚参见皇上。”
卓成抬起头，刚刚下了早朝，手中的事务一大堆，自己都有好些日子没有去见清晓了，心中不免有些烦躁，“爱卿何事上奏？”
没得到允许，天楚依旧跪在那里，抬起头，“爱妻前日从杭州回来，带了些用的，臣想……”
卓成听出了天楚的话中之意，一恼，本想拒绝，可突然有想到清晓的伤快好了，若让他见到了天楚必然心情大好，心情好也就不会在对自己那样冷冷冰冰，便对身旁摆了摆手，“霍公公，你带天楚过去。送完东西立刻离开。”
“谢皇上恩典。”天楚起身跟在霍公公身后。
缓缓推开那扇门霍公公站在门口，向里面瞧了一眼，发现清晓还躺在床上，便没有进去。
天楚走到床边，轻轻唤了声“清晓”。同时，伸手将他手中握着的药瓶拿起放入自己兜中，又轻声唤了几句伸手试了试他的呼吸，吓得向后一退。霍公公看到天楚这个样子，猜出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他冲到床边，拉起清晓的脉搏，没有跳动。他也吓了个半死，这如何向皇上交待。
“你去通知皇上，我在这里守着。”霍公公望着天楚泛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不多时，风风火火走进了屋中己几人，卓成的身后跟着的是宫中医书高明的御医。他们上前查看了清晓的身体，又暗自嘀咕的商量了一番，才转过身对皇上摇了摇头。
卓成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御医，将清晓紧紧抱在怀中不松手，“怎么可能，他只是想睡着了啊！怎么会死？”
“这正是臣不解之处，全身无伤，也看不出中毒但就这样没了气息。”
“清晓，你醒醒。朕不准你死，朕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要死啊。”卓成一遍又一遍地斯喊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环视屋内，目光停留在了霍公公身上，“霍公公，这屋中的那个丫鬟呢？”
霍公公一听卓成的语气，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赎罪。奴才清早和步侍卫一起过来时就没见过映蓝。”
“一定是那该死的奴才做的。传旨下去，全天下范围追捕映蓝！”
一语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面露难色，接旨也不是，不接旨也不是。
“皇上。”沉厚的声音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步溟渤走了进来，“皇上为了这点小事就召告天下，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朝不做正事吗？”理由说得让人丝毫不得反驳，所有的人都不住点头。步溟渤看了一眼卓成怀中的清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这个孩子长得越来越像绮织了，这让他心头一痛，“楚儿，将他带回步府。”
“步丞相！”卓成听到这，脸色全变了，“朕会好好安葬清晓的。”
“请皇上原谅，步家人死也要在步家祖坟中，不得葬在别处。”说完不理众人，拂袖走了出去。天楚上前从卓成手中接过清晓，横抱在怀中，跟在步溟渤身后往步府走。
步溟渤参合进这突如其来的一步，让天楚他们的计划全部乱了，他让人赶快去通知盈儿，让她回府一起想办法。
“楚儿，将清晓抱回他的房间，按照家里老规矩，三日后下葬。”
步溟渤抛下这句话就回自己的卧房了。清晓，他不敢多看一眼。刚出生时对他充满了恨，还是不要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好。面对越长越像小织的清晓，他的心中总是闪现出同小织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现在，清晓死了，应该一切都解脱了，但步溟渤还是感到有什么放不下，心里没有一种解脱的痛快。
清晓的尸体在步府放了三天，步溟渤下令家中不接待任何人。他将自己一直关在卧房，默默地望着顾绮织的画像。
三日后的清晨，步溟渤刚刚踏出卧房就看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天楚，“已经封好了，就等着下葬了。”
“走吧。”向着棺材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