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森林 上——朝月美姬

史蒂芬同时也发现到，路易士的坚强缘于艾尔佛烈德。他的坚强是因为被艾尔佛烈德带大、爱慕艾尔佛烈德而培养出来的。
就因为这样，史蒂芬对艾尔佛烈德的行为感到怒不可遏。
当然，他无意高唱什么情啊爱啊的论调。姑姐不说平民百姓，就连上流社会人士的婚姻也常常非出于本人的意愿之下缔结的。很多男人同时拥有好几个爱人，到处生孩子。街上有很多女人为了生活卖身，用金钱买一夜风流的男人多得是。
可是，艾尔佛烈德跟路易上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原先他们的心灵是紧紧相连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路易士是怀着幼年时的全副心神爱慕着艾尔佛烈德的。所以，史蒂芬才会对只为了达到支配路易土的目的，而侵犯路易士的艾尔佛烈德感到生气。
——你这个笨蛋……!你眼里明明只有路易士，却看不到路易土一颗赤诚的心——
史蒂芬苦着一张脸离开了小屋。
外出办事的艾尔佛烈德在晚餐的时间回来了，看到坐在餐桌上喝着酒的史蒂芬时大惊失色，同时也露骨地表现出不悦的表情。史蒂芬佯装不知，举起酒杯说道：
“打扰了。”
“我不在乎你来打扰，可是我可忙得很，没时间陪你。”
“我也不在乎呀!反正从小你就没把我当成伙伴，总是自玩自的，想回家就回家。请便，不用管我。”
史蒂芬笑着说。艾尔佛烈德用尖锐的眼神瞪着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仆人走了过来，帮艾尔佛烈德斟了酒。母亲伊莉莎白早就传令要在自己的房间用餐，或许是不想打扰儿子和同伴把酒言欢吧?
——真是多余的体贴——
艾尔佛烈德不禁在心中咒骂。
跟史蒂芬两人不可能聊得愉快的。这个素有浪荡子之称的史蒂芬，竟然会一个人来找就一个游伴而言算是无聊至极的艾尔佛烈德。史蒂芬所能得到的快乐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艾尔佛烈德感到不快。
艾尔佛烈德碰都不碰饭前酒，开始吃饭，企图草草结束这顿饭局，史蒂芬对他说道：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坐船?我们逆流而上，到邻村的啤酒屋去喝一杯，然后再一边眺望星空，一边顺着河水回来，你说怎么样?”
“明天我有预定的工作。再说啤酒屋那种地方……”
“那，把路易士借我。”
艾尔佛烈德闻言倏地僵住了，随即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讲什么无聊话?路易士是下人啊?”
可是史蒂芬却很正经地点点头。
“所以才叫你把路易士借我呀!他要不是下人，我早就直接去约他了。可是，路易士是你的，除非得到你的许可，否则我怎么带走他?对不对?主人大爷?”
“路易士有他的工作要做。”
“陪客人也是他的工作。路易士应该是没什么固定的工作才对。借我个一两天该没什么关系吧?或者，你不想让他陪我?”
艾尔佛烈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史蒂芬说：
“你什么时候改变兴趣了?只因为我们家投有让你想骗上床的年轻侍女吗?”
史蒂芬很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以为我对路易士有什么企图吗?少来了!虽然路易士对你而言充满了魅力，可是，别以为他对我有同样的吸引力，我只对女人有兴趣。什么事让你悲伤得想找男人当对象?”
“我……我从来就不觉得路易士有什么魅力。”
艾尔佛烈德有点坐不住的样子，显得焦躁不安。史蒂芬佯装不知，拿起酒杯说道：
“现在还辩解什么?明明从小眼里就只有路易士一个人的。”
“那……那是因为路易士还小……”
“哦，说的也是，路易士比我们小五岁，不管他长多大，在我们看来都是小孩子。即便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还是一样。所以，你才没有办法把注意力从路易士身上移开，你的意思是这样吗?你认为你要牵着他的手，他才不会跌倒吗?”
看到史蒂芬眼里充满了揶揄的色彩，艾尔佛烈德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式，然后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动起刀叉吃饭，可是内心里却有着沸腾的怒气。
艾尔佛烈德明明知道史蒂芬这个人相当恶劣，极力避免不跟他打照面，可是最后总会发现自己还是着了他的道。这种事情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从小就是这样。
——这家伙为什么顶着一张朋友的脸孔自由自在地进出我家?
艾尔佛烈德苦涩地想着。
史蒂芬一边喝着酒，一边偷看一脸复杂表情的艾尔佛烈德， 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头脑聪明、隐藏感情的程度近乎一种情绪缺陷的艾尔佛烈 德，只要一提到路易士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种情形从路易士还是婴儿的时就开始了。只要史蒂芬碰一下路易士的头发，艾尔佛烈德就会愤怒得像团火一般。不管再怎么邀约他出游，他总是没有回应，而且总是不让人接近路易士。要是有人想抱路易士的话，恐怕会被他杀死吧?
路易士五条件地爱慕着艾尔佛烈德也是其来有自的，因为他一直被艾尔佛烈德像宝物一样珍爱着，从出生之后就是这样。
然而，现在……
“有什么关系?艾尔佛，明天就把路易士借我，就当他是你的替代晶吧!”
不管再怎么意气用事，再怎么顾颜面，唯有在这件事上面艾尔佛烈德是绝对不会说YES的。史蒂芬就是有如此的把握，所以，他才会紧咬住不放。艾尔佛烈德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喝过茶之后我陪你，在那之前，你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
“把路易士也一起带去吧!他已经十七岁了，应该也要懂得喝一点酒了吧?”
这个提议艾尔佛烈德也不可能答应的。他很严肃地摇摇头。
“酒那种东西能不喝就不喝。”
“你以为不会喝酒就可以一辈子不喝吗?你总不会忘记夏天的那件事吧?对酒精没有免疫力的路易士只喝了一点酒就昏死过去。那个时候，詹姆士不过是亲了他而已，可是下一次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再说，你敢保证他们下人之间不会呼朋引伴去喝酒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觉得应该让他多少训练一点酒量吗?”
艾尔佛烈德没有回答。史蒂芬带着微笑，看着面无表情的艾尔佛烈德的脸，等着他回话。如果他再说NO的话，接下来的计划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
艾尔佛烈德望着，不，应该说瞪着史蒂芬好一会儿之后，终于低下眼睛，落寞地说道：
“好吧!”
然后他站了起来。
“大概是太累了，我没有食欲，恕我先告退。”
说着，艾尔佛烈德也不等史蒂芬回答就离开了餐厅。
——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份?
史蒂芬耸耸肩，把酒倒进喉咙里。最高级的酒真是格外地美味可口。
史蒂芬两手抱着鲜红的玫瑰，走进位于伦敦的荷顿家大门。
他被带进一个小厅里，里面有十个左右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有人跳舞，有人喝酒谈笑。这些人是洁拉尔找来的客人，当然也都是史蒂芬熟悉的脸孔。
“欢迎，史蒂芬，你迟到了。还是老毛病，总是不懂得遵守时间。”
穿着淡紫色露肩礼服的洁拉尔轻轻地瞪着史蒂芬，把他带到房里去。史蒂芬一走进去，房门就无声地关起来了。
“还是老毛病，女人硬是不让我走。”
史蒂芬淘气地眨着眼，在洁拉尔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送上花束。洁拉尔吃吃地笑了。
“在这种时候，你应该说是为了选购鲜花而误了时间，这样一来，那些傻女人就会欢天喜地原谅你的迟到了。”
“不巧你不是傻女人，我说了也是白说。就算那是事实，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哟!再怎么说我也是女人呀!就算知道是谎言，听起来也挺舒服的。其实你根本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请不要自以为是。”
洁拉尔挽起史蒂芬的手臂，把他带到放着料理的桌前，在两个杯子里倒了酒，让史蒂芬拿着酒杯，然后把他带到长椅。史蒂芬把酒瓶夹在腋下，跟在洁拉尔后头。
詹姆土跟卡洛达正在大厅里跳舞。史蒂芬跟詹姆士打了个招呼，然后和洁拉尔一起坐到长椅上。诺曼在另一张桌子上，跟两个女人谈得眉飞色舞的。
洁拉尔的女朋友们跟一般的女性不同，他们对知性话题的兴趣远胜于穿着漂亮衣服跳舞，所以，一向只对书本有兴趣的诺曼，也得以出现众星拱月的情形。但在场的也有对史蒂芬的恭维大感兴趣的女人。有时候史蒂芬总觉得在洁拉尔的宴会上， 男人只是扮演丑角的角色。 洁拉尔轻轻地拿杯子去碰史蒂芬的杯子，露出一个很特别 的笑容。 “艾尔佛怎么样了?还好吧?路易士呢?”
史蒂芬苦笑了一声，喝了一口酒，然后回答道：
“如你所料，艾尔佛似乎采取行动了。我不知道是好是坏，总 而言之，艾尔佛要到了路易士。所以，我想下次詹姆士再接近路 易士的话，也得不到路易士的回应了。不过，这同时也代表我们 的公主殿下没有可乘之机了，你不在乎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介入他们两人当中了?”
洁拉尔笑着将酒杯高高举起。史蒂芬微微瞪大了眼睛。
“艾尔佛眼里只有路易士，这样好吗?你知道我所说的，艾尔 佛采取了行动代表什么意思吗?”
洁拉尔露出令人销魂的笑容。
“你不是说过我不是傻女人吗？”
史蒂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耸耸肩。
“我越来越搞不懂女人了。而艾尔佛对路易士的执着也非比 寻常，搞不好他这辈子就只在意路易士一个人。” “真伟大。”
“伟大什么?艾尔佛疯了。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为了路易士着 想，我很想为詹姆士声援。詹姆士是不会那样改变路易士的，绝 对不会……”
史蒂芬阴着一张脸，洁拉尔带着险恶的眼神冷冷地说道：
“路易士是艾尔佛的，这是他生下来就已经注定的事，他不 该被詹姆士吸引的。” “洁拉尔，你是真的了解吗?艾尔佛侵犯了路易士。这种事我 实在不应该跟还是淑女的你提起……” “别管什么淑女不淑女的，还有，别把我当成个傻女人看待， 对于艾尔佛，我比你更清楚。” 洁拉尔一副要吵架的态势，史蒂芬的脸色也变得很险恶。
“那么，你了解艾尔佛拥抱路易土是基于什么心态吗?你知 道他是受到詹姆士的刺激，想绑住路易士才抱他的吗?”
“艾尔佛爱路易士，从路易士生下来之后，不，在路易士出生 之前，他就爱着路易士的。” “你这样偏袒他是因为将来他是你的爱人?”
突然，史蒂芬的脸颊啪的挨了个巴掌。史蒂芬一边抚着被打 的脸颊，一边叹着气说道： “大家一定以为我做了什么有失绅士颜面的事。”
洁拉尔发现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这边来，有点难为情似 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你侮辱了艾尔佛，这不是绅士该有的言行。”
史蒂芬再度叹了一口气，一口气将酒渴光。
“你生气是因为我侮辱了艾尔佛，可是，又有谁为那个被当 成物品一样看待的路易士抱屈?”
“物品?”
“我怀疑你或者艾尔佛是否曾经想过，路易士也有他个人的 意念。你们口口声声路易士是艾尔佛的、路易士是艾尔佛的 ……你可曾想过，路易士是否想当艾尔佛的物品?”
洁拉尔瞪大了眼睛回答道：“路易士爱艾尔佛，这件事你应 该也知道的。” “可是，路易上的对艾尔佛的感情不是爱，艾尔佛也一样，他 们两个人都还不知道什么叫爱。他们之间那种感情跟那种因相 爱而相拥抱在一起的情意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都是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结婚的。”
“这些话不像是一个扬言没有自我意识的女人都是傻瓜的 公主殿下会说的话。” 沽拉尔闻言也无能反驳。史蒂芬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不管怎么说，艾尔佛采用的方法是好是坏是由路易士决定 的。我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路易士……显得不快乐吗?”
史蒂芬不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就用开朗的语气改变了话 题。 “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把路易士带到隔壁村子里的啤 酒屋去喝酒了。” “啤酒屋?”
洁拉尔很明显地表现出厌恶的表情，史蒂芬见状不由得露 出了苦笑。 “那种鸟不生蛋的乡下总不会有俱乐部吧?”
“可是，啤酒屋那种地方……”
也难怪洁拉尔面有难色。啤酒屋是平民百姓出入的酒馆，供 应的东西也只有啤酒和烈酒之类的东西，想喝点葡萄酒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 “乡下的啤酒屋不像城市的那么杂乱，里面都是一些熟识的 农夫，很有家庭聚会的味道。” 史蒂芬先为自己辩解。
“但是，我们实在太惹眼了，看起来就像两个来自城里的有 钱人家的少爷诱拐一个农家美丽少女一样。一个醉汉缠了上 来，把手摸上路易士的肩膀，结果艾尔佛揍了那个醉汉。”
洁拉尔瞪大了眼睛。史蒂芬很愉快似地眯起了一只眼睛。
“很惊讶吧?我当场也吓了一跳。路易士的肩膀才一被抓住， 艾尔佛就马上出手打人了。我从来就没想到艾尔佛会使用暴 力。”
”是吗……艾尔佛为路易士打人啊……”
洁拉尔低声说道，史蒂芬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这样真的好吗?公主殿下。艾尔佛是当真的。”
“史蒂芬，你想说什么?”
“聪明的公主应该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别说了。”
两人相视而笑。
詹姆士一边跳舞，一边看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不禁轻 轻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实在搞不懂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 朋友。” 陪詹姆士跳舞的卡洛达看着 一起坐在长椅上的史蒂芬和 洁拉尔，笑笑说：“因为他们彼此绝对的信赖，所以难免会有争 吵。女人是很难交到敢说真话的朋友的。洁拉尔与众不同。” “如果真要这么说，那么史蒂芬也一样。他总是充满了自信 而自由……好让人羡慕……” 詹姆士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郁，卡洛达很温柔地对他说道：
“我觉得詹姆士先生也一直稳健地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 不是吗？” “说的也是……我一定是因为从来没有对将米的事情感到 迷惑过，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一个连喜欢的人在想什么都无法确认的没用男人。” “喜欢的人……你是指路易士先生?”
詹姆士点点头，停下了舞步。卡洛达把詹姆士带到墙边说 道：“我相信，一个人的心情是可以传达给别人的。”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路易士先生跟詹姆士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很快乐。我 想，假如他不喜欢您的话是不会有那种幸福的笑容的。” 卡洛达很肯定地说，詹姆士却露出了苦笑。
“谢谢你，卡洛达。你真是一个体贴的人。”
“不，我只是把我想讲的话讲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