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璋不挣扎,仰面朝天,直面龙彧麟:“龙团长,有些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要是不中听,你大可以不信。既然你当真要动手,那好,你得让我把话说完,我可不想做个冤死鬼。”
沈怀璋满脸涨红,仍要恶语相向:“不止如此,到了南京城他就翻脸不认人,不肯再跟我回东北,而且,他把白三哥迷晕了送到我床上,想以此抽身,我一时没忍住中了他的圈套,事后想想这也不是赔本买卖,我也挺喜欢白三哥,只是三哥不省人事也还不知道我姓甚名谁,索性我就搬了过来。”
沈怀璋每说一句话,龙彧麟的手劲就加大一分,想起这些时日白弘麒的异样态度,他心里终于有了谱,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龙彧麟心底时而火烧火燎,时而寒冰肆虐,烈日煌煌下他通体滚烫,手心却冷汗涔涔。他扳住沈怀璋的肩膀,连拖带拽把他拖到花坛跟上,摁着他的脑袋往花坛上狠狠一砸:“你他妈的!找死!”
白弘麒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隔着铁栅栏往隔壁看,他看见了赤膊相斗的二人,显然是龙彧麟占了上风,此刻他将沈怀璋掣制在身下,手里的板砖就要朝他头颅砸去,白弘麒喊道:“彧麟!”
白弘麒破例出门,连忙上前去拉扯龙彧麟,他斥道:“龙彧麟!你干什么,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杀人是要偿命的!”
沈怀璋捂着脑袋躺在地上,额际汩汩的冒出浓稠鲜血,他在浓重的血色中有些眩晕。沈怀璋本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所以龙彧麟在他眼中只是个下手没有轻重的夯货,此刻他胸臆间很是快哉,因为龙彧麟被他彻底激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他就改不了这点又臭又贱的毛病,旁人不痛快,他就舒坦。
龙彧麟看看头破血流的沈怀璋,又看向白弘麒,猩红着眼恨声道:“阿麒,他卑鄙无耻,他该死!”
白弘麒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头脑十分清明:“他就是该下地狱,也轮不到你来操持他的生死。”
白弘麒将龙彧麟拉走,回到家中锁严了大门,唯恐龙彧麟出去惹是生非。
龙彧麟憋着一肚子气,风风火火闯进金銮殿房中,金銮殿感受到他气势凌人,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唯唯诺诺喊道:“大哥。”
龙彧麟一而再再而三对金銮殿大打出手,事不过三,他极力平心静气下来说道:“金子,你和大哥说实话,有没有拿过沈怀璋的钱。”
打小龙彧麟就告诫他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连别人家的一杯牛奶都不准他喝,更妄谈真金白银。金銮殿垂头丧气道:“大哥,他总是欺负我,我就想讹他一讹出口恶气,没想吃软饭。”
龙彧麟神情严肃:“你这样想,他可不这样想,你拿了他的钱,他怎样说都有理。五十万英镑不是小数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金銮殿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大哥,这些钱我已经花光了,不是狂嫖滥赌,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我不想告诉你,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龙彧麟语重心长说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心骨,只要你问心无愧,我也不管你的钱花在什么地方。这回是你自讨苦吃,让他抓住把柄纠缠不休,这笔钱我会替你还给沈怀璋,从今往后和那个烂人划清界限,也让你吃一堑长一智。”
金銮殿没有什么把柄,唯一的把柄就是龙彧麟,龙彧麟在岳关山手下待命,已然尘埃落定,金銮殿更加光明磊落,无事一身轻。即便他和龙彧麟之间情比金坚,挑拨离间都不管用,金銮殿仍旧不打算把买凶杀人的秘密告诉龙彧麟,这件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永不见天日,向任何人透露蛛丝马迹都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紧接着,龙彧麟目光灼灼看着金銮殿的眼睛,几近命令:“金子,不要撒谎,把阿麒的事情和我说清楚。”
金銮殿不再搪塞揶揄:“大哥,沈怀璋为人很卑鄙,他趁我不在家,让人把三哥迷晕了带出去,一开始三哥是很生气的,可是再见到沈怀璋却视若无睹。三哥不喜欢与人争长较短,大概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不能让三哥忍气吞声,白白受委屈。”
龙彧麟攥紧了拳头,白弘麒不是忍气吞声,只是把他错认为沈怀璋那个无耻之尤!
龙彧麟打破了沈怀璋的脑袋,沈怀璋失血过多而昏迷,恐怕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被来砌墙的水泥匠发现之后,住进了医院的重症室。
沈怀璋在外的身份是东三省督军之子,十分尊贵,此事惊动了上海市副市长,他连忙派人将沈怀璋送进了上海最好的医院,吩咐人好生照料,还自作主张给沈正嵘去了一封心意拳拳的信。
副市长照顾的如此周全,自然不会放过伤害沈师长的暴徒,只等他醒来,金口一开,将行凶者缉拿归案。
好在白弘麒住的地方僻静,方圆没有人家,暂时找不到目击证人。
白弘麒为此要撵走龙彧麟。
龙彧麟和白弘麒之间已经够糟糕,沈怀璋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出来火上浇油,无凭无据令人百口莫辩——即使有金銮殿这个人证,依白弘麒的精神状况,是否告诉他真相还要再三斟酌。
龙彧麟退一步,好事从来由错误,就当是他干了猪狗不如的混账事,就当是他和白弘麒既成事实。不过他没打算放过沈怀璋,沈怀璋不死,龙彧麟天南地北都会记挂着他的命。
沈怀璋要死也要死得其所,倘若他死在杜门手里,上海滩必然要掀起轩然大波。将沈怀璋的死嫁祸给杜门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倒要看看杜金明那个地痞流氓在督军面前怎么嚣张!
龙彧麟又去拜访了盛公子,出手就是一百万,事先说明其中五十万做诱饵,以还钱的名义接近沈怀璋,死人自然不会收钱,事成之后,一百万会全部进入盛公子的腰兜,盛公子素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和龙彧麟有旧交情。
至于怎么栽赃嫁祸给杜门,就是盛公子需要筹谋的事情了,他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想在上海滩搅出一点波澜,小菜一碟。
夏末傍晚,晚霞很倦怠,力不从心地绽放出黯淡的霞光,天幕昏黄,空气里似糅了呛人的金灰。
第21章 21.死灰复燃
龙彧麟站在庭院里和白弘麒说话,他愧疚的、小心翼翼的道别:“阿麒,我们走了之后你照顾好自己,保险柜的钥匙我给你留了一把,钱不够直接去银行里取,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白弘麒没有说话,晚霞在他脸上铺了一层微光。龙彧麟的语气比霞光还要柔软:“阿麒,我知道你一直生我的气,我大错特错,我向你道歉……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白弘麒的叹息轻不可闻,他垂下眼睫又定睛细看龙彧麟一眼,缓声道:“算了,你不用管我,就走罢。”
金銮殿拎着一大一小两个皮箱从客厅里走出来:“大哥,都收拾好了。”
龙彧麟拿过他手里的皮箱,对白弘麒说:“阿麒,我们走了。”
金銮殿冲白弘麒笑道:“三哥,多谢你,这些日子打扰了,我和大哥会再来看你。”
白弘麒送他二人出去,关严大门,身边清静了不止一点。
在路上拦截了一辆黄包车,龙彧麟和金銮殿上了车挤挨着并肩而坐,金銮殿仍有顾虑:“大哥,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沈怀璋来骚扰三哥怎么办?”
龙彧麟神情漠然看着黄包车夫的后脑勺,语气坚定:“没有万一,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现如今葛军旧部在岳关山手下待命,龙彧麟早让陈飞将在杭州物色了一处住所,杭州离总指挥部近,离上海也近,龙彧麟把金銮殿送到地方,他还要回北平去看看龙天下。
龙彧麟叮嘱金銮殿老实待在家里等他,不出意外,他们以后都要在这里定居,要是闷得慌,让陈飞将带他出去顽,有什么事情也是找他就行。
傍晚空气闷热,金銮殿在前院溜达,他环顾四周,无聊至极,就找门口站岗的陈飞将闲聊。陈飞将见他缓缓走来,朝他行了个军礼:“二少爷,有什么事您吩咐?”
金銮殿揪扯着领口扑闪几下:“我没事,就是在家里闲得慌。你费心了,这房子布置的好,风景也好,有山有水的。”
陈飞将笑道:“二少爷,我哪有这样大的本事,是少帅有心帮忙。”
金銮殿疑惑道:“哪个少帅?”
陈飞将如实答道:“二少爷认识的,就是浙江总督手下的老将,岳伐王将军的儿子。不过前些阵子岳老将军被人暗杀,现在还没有找到真凶,总司令补偿,提拔他做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少帅竟然没答应,还说什么只要公道。少帅和咱们团长有些交情,一听说咱要在杭州住下,少帅立马给物色了住所。就这洋楼,原先是岳家大小姐省亲的住处,后来她生了孩子,这小楼傍河,那孩子一眼没看住,差点掉河里淹死,就不再住了。凑巧,少帅让人拾掇出来给团长住。”
听罢这话,金銮殿先是有些心悸,又有些气愤:“当我们是叫花子吗?要他们岳家人施舍。”
金銮殿的好心情烟消云散,转身回到楼里去了,陈飞将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怎么气上了,想是自己太婆婆妈妈。
岳家人是悬在金銮殿心尖上的刺,时不时扎他一下子,让他又痒又痛。金銮殿晚饭也没吃两口,去浴室洗完澡,出来只穿了一条短裤衩,赤身裸体裹着一张薄毯子,他蔫蔫地躺在床上,不睡觉,就干躺着。
晚间,空气湿黏潮闷,热烘烘蒸的人困倦,陈飞将精神不济,找了两名士兵替自己轮流站岗。
刚要走,一辆军用敞篷车停在了门口,适应了刺眼的车头灯光,陈飞将辨清楚了来人,他上前问候道:“少帅,您怎么来了?”
铁门后面是静谧的洋楼,小楼里头,暖黄的灯光亮着,岳关山道:“我路过,你们团长在里面?”
陈飞将答道:“团长是几天前回来的,他急着回家看看,把二少爷留在这儿就回北平了,兴许明天就回来了。少帅有什么指示,我代为转达就好。”
岳关山意欲下车,陈飞将为他打开车门,岳关山下了车,将门口的士兵扫视一遍,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我不找他,我和你们二少爷是旧识,我正想见他,择日不如撞日,这里不用人守着,天怪热的,你和弟兄们喝酒去罢。”
“这……”陈飞将犹疑一瞬,又想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开门让岳关山进去,自己带着两名士兵逍遥快活去了。
岳关山轻车熟路找到金銮殿的容身所在,蜷指叩了叩门。金銮殿一伸脑袋,心想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披着毯子赤脚下床,打开房门却看见岳关山笔挺地站在门口,金銮殿的眼珠子就要瞪出眼眶。
四目相对片刻,金銮殿恍然大悟一般惶急关门,隔着一层木板,岳关山用臂膀和他角力。金銮殿没有岳关山力气大,岳关山急赤白脸的闯进房中,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金銮殿。
身上的毯子掉了,金銮殿清晰地感受到岳关山的力量和温度,那么熟悉,那么有压迫感。一想到二人要对簿公堂,金銮殿的心神紧张起来,喘着粗气张牙舞爪一顿扑腾,岳关山用力圈住他,闭口不谈岳伐王的事情,颤巍巍喊他一声小花,继而问道:“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金銮殿挣扎无果,又听他这样问,胸腔里泛起的一股酥麻,漾进四肢百骸里,他恨自己不争气,不管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见到岳关山,心里的死灰便轰地复燃了。
两人抱了很久,心跳声逐渐恢复正常,金銮殿说:“收到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走罢,我大哥知道了会打你。”
岳关山抱着他纤细柔软的身躯,当真久违,爱屋及乌不假,恨屋及乌也是必然,乌鸦何辜。老子亏欠的,儿子来还,自己更该加倍的爱他,他爱他,在他眼里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岳关山下了赌注,自作主张亲吮金銮殿的耳垂,金銮殿心里的柔情蜜意再浓郁也压制不住肝胆战战兢兢,刀尖上舔蜜,如履薄冰。
看样子岳关山并不知道真相,买凶杀人的事情金銮殿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对龙彧麟也守口如瓶,编遣会议是天赐的良机,冯友樵是天生的杀手,他想岳关山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金銮殿的深思熟虑和长久之计,在岳关山面前全都土崩瓦解。
金銮殿不反抗,彼此在相互试探,讳莫如深,相对无言是最好的交流。归根结底,两个人想要的不过是两情相悦再续前缘,曾经岳伐王是最大的阻碍,如今岳伐王死了,恩怨情仇理应随之烟消云散。
爱意浓烈,岳关山急不可耐将金銮殿推搡到床上,金銮殿被沈怀璋折腾的久了,沈怀璋治好了他不亲近人的怪癖,却让他的身体麻木起来,他对人之大欲没有欲望,他是很爱岳关山的,想和岳关山来一场柏拉图之恋,当然,这并不可能。
金銮殿无暇去想沈怀璋,岳关山正热切地用舌尖舔吮他嫣红的乳头,他感到痒,越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越会想起沈怀璋,他想自己整日吃饱穿暖,无所事事又年纪轻轻,怎么会不想点人事,杀千刀的沈怀璋把自己玩坏了。
金銮殿躺在岳关山身下,不愿意生出这样的想法,他抱住岳关山,在他耳边哼哼唧唧:“关山,这么久不见,你还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我总爱你,我想干你。”岳关山吻住他的嘴唇,急喘着褪掉衣裤,胯下的性器怒涨,充血通红的龟头上溢出些黏腻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