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陆晓和刘重安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得到了答案。
这起事故更像是人为纵火,但纵火应该不是目的,太像是集体自杀了。
陆晓、温嘉朗和刘重安一起回到了刑警支队。
支队信息组很快查到了信息,四个孩子里大的那位叫袁思强,今年17岁,是一个曾经的少年犯,那对双胞胎女孩有白化病,是弃婴,而最小的那个真的只有六岁,叫厉图图。
这个组合……
真的很奇怪。
警方开始对当时在校的老师、员工以及在现场的孩子们录笔录,但很可惜,老师们似乎都统一了口径,说他们就是在正常的作息之中,也不知道那四个孩子为什么跑到仓库了,而且他们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
孩子们的笔录则更简单一些,刘重安不知道他们是怕和公安讲话还是天生木讷,话都很少,有些稍微活泛一点的孩子也只是说这四个人偶尔一起吃饭,但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们和老师们都在强调,孩子们在儿童幸福之家过得很开心,还定期有心理疏导,是不会自杀的。
陆晓看完笔录,不住地皱眉。
难道一切只能等那四个孩子苏醒才能知道了吗?
可医院那里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
四个孩子因为吸入浓烟的时间太久,还在昏迷之中,而最小的那个叫厉图图的孩子损伤最为严重,现在已经住进了儿童ICU病房,不容乐观。
更让他们觉得为难的是,儿童幸福之家失火,四个孩子危殆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警方就算想控制媒体暂时不要发布相关信息也逃不过自媒体的宣传。
太多人看到了浓烟滚滚,大家都在问怎么回事。
网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讨论,有人提到了孩子们的集体自杀,说死了百八十个孩子,也有的说是少年犯报复,差点让整个儿童之家付之一炬。
刑侦总队不得不派公关组下来监督,给刘重安他们下了死命令要在最短时间查清真相,拨乱反正。陆晓这边也接到了上头的垂询电话,敲打他们要赶紧跟公安一起查到真相。
案件似乎一筹莫展。
但转机总是来的特别突然——魏家冠到警局报道了。
刘重安当即把魏家冠控制了起来,带上另一位男警,一起向他问话。
“警官,我今天真的是临时有事,出门了,不在学校里。不是故意不接待检察组的,真的是太忙给忘了,真的,您信我。”
但一句话里出现三个“真的”本身就说明这句话里不真切地成分挺多的。
刘重安问:“你今天下午去干嘛了?”
有教师说上午还在办公室看到了魏家冠和厉娟,因此他们是下午才出的门。
魏家冠秒答:“就出去办点事儿。”
“办什么事儿?”刘重安逼问,“具体地点和时间是什么?”
“就……去约会了呗,”魏家冠讨好一笑,“警官,我又不是犯人,出去约会不犯法吧?”
“和谁约会?”刘重安又问。
“和相好呗。”
“叫什么?”
“叫……”魏家冠一咬牙,“秦玫瑰。”
“地点呢?”
“在……壹号会所。”
“……”刘重安有些无语,“还不老实是吗?去公馆约会?你觉得我们也会信?”
魏家冠一脸无奈:“警官,我们真的是正经约会,虽然她在壹号公馆工作,可她也是个良民啊!我们不是那种交易。”
事实证明,他们还真的没有那种交易。
干警很快查到了,壹号公馆是会员制,在这个制度之下,那个叫玫瑰的小姐似乎只提供了一些陪聊伴游业务,很难证明两个人真的有那种交易。
刘重安也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又问:“那厉娟呢?”
“我妈她去找我了,”魏家冠道,“壹号公馆里也有温泉啥的,我妈泡澡呢。”
还真是没见过母子二人一起去会所消遣的。
刘重安甚至不用本能和逻辑分析,也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但这些都不是案件的重点,或者说,不是当下最急切地问题。
刘重安问:“那厉娟现在在哪?”
魏家冠低着头:“我妈泡澡泡的高血压了,现在住院呢。”
“在哪住院?”
“在……儿童医院,”魏家冠说,“真的,这是离得最近的医院了,他们也有成人科的,我妈常去,她现在血压都180/130了,你们可别对她怎么样。”
刘重安问的五脏郁结,赶紧让属下去查证,看魏家冠说的是否属实。
她又问:“你对袁思强他们四个孩子了解吗?”
“了解!怎么不了解呢!”魏家冠来了精神,“院里的每个孩子我都可了解可了解了!袁思强虽然以前犯过点事儿,但也就是打架,本质不坏的,在院里表现也一直很好,都要找工作了呢!那两个白化病的双胞胎也可乖了,还有图图,图图是最乖的,每天就看看动画片。”
“相信我,这些孩子在我们那里都生活的可快乐了!不可能自杀的。”
刘重安眼神一冷:“那他们会纵火?”
“就是说啊!多奇怪啊!”魏家冠凑上前,又被刘重安的眼刀逼回原位,“袁思强之前和另外一个少年犯不对付,那个少年犯是前一阵从SOS儿童村转到我们这儿的,可不服管,真的是天生恶魔。我看这次都是那个少年犯搞的,绝对是他!”
刘重安问:“那个少年犯叫什么?”
魏家冠秒答:“他啊……叫陈平。”
刘重安对这个孩子还有印象。
那是她几年前刚进入刑侦支队的时候,办的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是未成年人的案子。
那同样是一起失火案,而燃烧的地方,是归渡市第八中学的校长室。
案件情况其实很简单,当时14岁的陈平因为上学早,已经成为了一名高中生,是那一届里最小的高中生,但他的同学们都反应,陈平是一个特别孤僻的人,经常独来独往,而且与很多老师相处都不融洽。
直到一次,校长发现陈平在班中盗窃同学财务,这才上报了公安,这案件又到了检察院。
虽然最终检察院做了不起诉的处理决定,但学校还是因为这件事把他开除了——高中生并不受九年义务教育制度的保护,高中有决定开除自己学生的权利。
之后,陈平就一把火烧了校长室。
被逮捕的时候,刘重安也在现场,陈平点完火之后根本没有跑,而是坐在办公楼前,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焰燃烧,升空,爆裂。
刘重安想自己永远也忘不掉陈平的那个眼神,他只是木然,冷漠,就像是坐在美术馆里欣赏一幅画一样,完全不是14岁孩子应该有的神情。
当时陈平身上有打火机和汽油,监控录像也拍到了他进入校长室放火的全过程,虽然是零口供,但法院依旧支持了检方的起诉决定,最终陈平因为纵火罪被判入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两年,经过减刑,最终一年半就出狱了。
出狱之后,他先是回到了SOS儿童村,但因为儿童村无力负载,就将他转交给了儿童幸福之家——毕竟儿童幸福之家在未成年犯矫治领域很有名声。
刘重安又问魏家冠,陈平到底为何与袁思强不睦,但魏家冠称自己主要管理资金方面的问题,对孩子的具体情况也不了解,只知道他们经常吵架,最严重的一次,两个人还打了起来,之后陈平就总是夜不归宿,连他母亲厉娟都管教不了,便随他去了。
“陈平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坏孩子,他天生就坏,”魏家冠总结道,“他就是会在法制新闻里出现的那种天生恶魔,这种人就该被永远关到监狱里!”
刘重安走出审讯室的时候,陆晓已经托温嘉朗带来了陈平的资料。
他的档案确实劣迹斑斑,从小就有盗窃、抢劫的习惯,虽然成绩尚可,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但终究因为那场纵火事件堵死了自己唯一的出路。
更令刘重安不寒而栗的是,在他们研究为何陈平会从小进入SOS儿童村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家庭情况。
母亲那一栏是未知,这代表从陈平出生时起,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
而他父亲那一栏,填着陈锋的名字。
刘重安不用去查,也甚至不需要去问,就知道这个人是一名现在还被看押在归渡市监狱的死刑犯。
死刑案件需要从初级人民法院层层上报,直至最高法的死刑庭复审。
通常这一种案件都要审核五年以上,这就是我们国家作为现在世界上所剩不多的保留死刑这一极刑的国家的慎重。
按推算,他是在陈平十二岁那年犯的故意杀人罪,因此入狱。
所以,十二岁的陈平才进入了SOS儿童村,也是从那年开始,陈平开始频繁盗窃、抢劫,成了一个小少年犯。
刘重安看完也是心有余悸,她想着魏家冠最后的话,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这种基因真的会遗传……?”
陆晓只是静静看着,抿着嘴,一言不发。
正在这时,刘重安的电话响起。
她接完电话,对陆晓说:“上头批了我们对儿童幸福之家的搜查令,我们现在走吧。”
刘重安带着搜查组的干警,在陆晓和温嘉朗的陪同之下,再次来到了儿童幸福之家。
虽然案件很急迫,但这次的搜查令下的竟然比之前还要慢些,显然上头也考虑了很久。
但这样的拖延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儿童幸福之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再查证的东西了。
四个孩子并不住在一个宿舍,而他们所在的宿舍每一个都干净、整洁无比,魏家冠骄傲到,这是他们全员军事化管理的成果。
陆晓看着那些干干净净的宿舍,连玩具、玩偶和漫画书都没有,心中堵着。
这样的军事化管理,真的对孩子们是最好的吗?
那对双胞胎和最小的厉图图甚至没有任何的私人物品,一切都是统一配置的本、笔、台灯……
但幸好,袁思强的桌子上,还留有一些他的东西,有各种教材,还有几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都是各种课程的笔记,袁思强的字虽然不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十分工整、用力。
笔记记到了他们纵火的前一天,甚至都是密密麻麻,一丝不苟的。
在这起案件发生的前一天,他甚至还学习了生物,明白了什么是集群,也学了什么叫群居动物。
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最终,搜查组也只是把这些东西带回了警队,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收获。
到了深夜,第一个消息传来了。
刑侦支队信息组根据附近调查的信息,在一家卖烧烤用品的店铺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陈平的身影。
他在这家店买了不少炭,还有点火用的喷枪。
经过和消防大队的联合确认,这些炭正是出现在仓库中的火源。
第二个消息则是几乎将陈平的作案行为坐实,他在从烧烤用品店走出来之后,又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来的医生处方,在附近的药店里买了一些安眠药。
陆晓当即给医院留守的干警打去了电话,经过医院几个小时的化验分析,果然发现在四个受害者的体内都有高剂量的安眠药右佐匹克隆残留。
第三个消息却十分古怪。
是小梁发现的。
小梁在跟随陆晓和温嘉朗去儿童幸福之家之前,刚刚处理完一个街道的案件,还没有归还随身佩戴的执法记录仪。
而他天生有点马虎的性格在此刻帮了大忙,在进入冒着浓烟的仓库的时候,他的执法记录仪没有关闭,因此录下了当时四个孩子的情形。
经过总队技术组的复原,陆晓他们画面里四个孩子不仅仅是抱在一团,而且袁思强还很刻意地把手臂环绕在其他三人身上。
刘重安看到的时候也是满脸疑惑:“这动作不太像是在保护他们啊。”
陆晓点头:“更像是困住他们,不让他们走掉。”
这个小小的视频,则成了一个谜团,一直横亘在几人心上。
陆晓回到证物室,又取出了袁思强的笔记本,仔细查看。
但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她发现,在笔记有内容的后一页,纸张上面似乎有一些刻痕。
就像是前面一张写字太用力而留下的痕迹。
从袁思强的字迹来看,他似乎一直写字很用力,字迹分析专家说这是控笔力较差的体现。
但陆晓前后翻看,觉得这字痕和上一页的内容似乎并不一致。
她用铅笔涂在了这张笔迹的后面,开始拓印,果然,将字迹拓了出来。
笔记本没有撕页的痕迹,写作者应该是用一张单独的纸,垫在笔记本上写的。
标题就是两个大字:遗书。
内容却简单的可怕。
【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没有任何天赋。我的人生没有希望。再见了。希望大家能忘记我曾经活过。】
刘重安看到这些字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孩子的表达能力比较弱,她是知道的,但短短几行字,却有着这么大的绝望……
真的不是自杀吗?
陆晓又叫来字迹鉴定专家,经过几小时的分析,他还是无法得出结论。
因为遗书的字迹和他笔迹的字迹不太一样,但又有相似的成分,再加上是拓印而来的,很多地方并不连贯,和之前笔迹的字痕也有重叠的部分,连专家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出自袁思强本人之手。
而且,原件不知所踪。
为此,他们又找到了已经被释放的魏家冠进行询问,但他却一口咬定,孩子们都很快乐,不可能有自杀行为,这一定是陈平那小子为了害人而伪造的。
陆晓疑惑却更深了。
如果他想害人,应该不会蠢到实名制买药吧?
可惜几个孩子还在昏迷当中。
归根结底,现在最好的方式,还是要找最了解这些孩子的厉娟问问才行。
虽然他们已经派了干警到医院蹲守,但厉娟的血压就是居高不下,出于人道主义,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问话。
凌晨六点,太阳已经出生了,将一夜的黑暗驱逐出了这个小小的归渡市。
这个案子的阴霾却挥之不散,它似乎特别简单,但又特别复杂,叫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陆晓看着远处跳跃在山岚间的朝霞,心绪不宁。
老人常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现在的天色如此美丽,可今天未必会是个好天气。
刘重安也已经疲惫了,但她还是强打精神,道了一杯咖啡,递给陆晓。
警局和检察院的咖啡总是很难喝,但也总是不够喝。
陆晓接过装在一次性纸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得让人难过。
正在这时,刘重安的手机又响了。
她哈欠都没来得及打完,连忙接起,听到内容后脸色大变。
挂断电话,她看向一脸平静的陆晓,把噩耗告诉她。
“是医院打来的,这次案件里最小的受害者,厉图图,刚刚经过抢救无效,医生宣判去世了。”
混乱的一天从清晨开始。
在接到受害者厉图图的死讯之后,陆晓、温嘉朗就和刘重安一起冲到了儿童医院。
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此刻儿童医院门口已经被各家媒体围的水泄不通了。
记者们看到检察官和警方来到医院,瞬间蜂拥而上。
“您好,请问现在死亡的是儿童幸福之家纵火案的受害者吗?”
“请问现在的侦缉工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其他受害者的情况怎么样?”
“本案是由少年犯重犯罪导致的吗?”
“厉图图的生母是谁?”
“请问厉娟女士状况如何?
“……”
温嘉朗人高马大,一路架开记者,带着刘重安和陆晓往医院里冲。
幸亏医院有不少保安围着,到了里面才没有什么记者挡路。
“哎,”温嘉朗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失策了,应该换个衣服再来的。”
“谁能想到有这么多媒体啊,”刘重安抱怨,“这不是把事情弄复杂了吗?”
“更为关键的问题是,谁把信息透露给了媒体。”陆晓依旧冷冷道,“我们已经是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媒体却比我们来得更快。”
刘重安只觉得混乱,叹气:“也许是媒体听到厉娟住院了,就一直没走吧。”
“全市这么多成人医院,儿童医院只是国际部有个成人内科而已,甚至这里离壹号会所都不是最近的,”温嘉朗摇头,“真是,煞费苦心呐。”
三人说着,就已经到了儿童医院的负二楼。
这里就是医院的太平间。
三人也没想到竟然在太平间门口遇到了厉娟。
厉娟的手上还挂着吊水,眼圈通红、发型凌乱,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见到检察官和警官来了,厉娟往地上一摊:“惨啊——我的孩儿啊——”
眼泪噗嗤噗嗤地往出涌,站在一旁的护工赶紧拉她:“娟姐,您的血压还没稳定呢,可不能在这时候哭这么厉害啊。”
厉娟却不管,只是高呼:“我的孩儿,就这么没啦——”
哭到最后,甚至都有些抽噎,几乎要断气了。
温嘉朗走上前,将厉娟搀起来:“您先别激动。医生怎么说?”
厉娟气若游丝:“还能怎么说,昨天夜里心肺功能就开始衰竭,一直在抢救,到了早上,就彻底没了,我的孩儿啊,他才六岁啊——”
这时候,太平间的管理员走了出来,拿着几张单子,问:“请问谁是厉图图的监护人?麻烦来签下字吧。”
厉娟哭到:“我儿子是,他还没到。”
管理员许是见了太多哭泣的人,此刻神情毫无波澜,看向了检察官和警官。
这身衣服让他本能地有追寻建议的冲动。
按照程序,厉图图由儿童幸福之家收养,自然该由儿童幸福之家负责,所以监护人是魏家冠没错。
刘重安朝管理员点了点头,但她不明白,魏家冠看上去很孝顺,连去会所都带着他妈一起,为什么他妈病得这么重了,人却不在?
厉娟越哭越厉害。
陆晓却在这时候走了上去,用一种温嘉朗和刘重安从未听过的温柔声调,问厉娟:“娟姨,我爸也是高血压患者,高血压患者早上都是要吃药的,您吃了吗?”
厉娟的哭泣暂停了片刻,护工赶忙说道:“吃了,已经吃了。”
说着,他就从包里拿出了药,也有点犹疑:“要不再吃一个?”
厉娟推开他的手:“我的孩儿都没了,我吃药有什么用!”
陆晓又查看了厉娟的输液袋,说道:“我看这液块输完了,要不娟姨先回病房,我们待会儿和魏家冠办后续的手续就好。”
厉娟立即警觉:“后面还有什么手续?”
陆晓这才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厉图图是涉案受害人,警方存有疑虑,应当尸检。”
“尸检?!”厉娟神色狠戾起来,“我的孩儿他才六岁,那么小,现在就这么走了,你们还要把他剖开?!你还是人吗你!”
温嘉朗上前,也学着陆晓的语气:“娟姨,现在尸检技术很发达的,检查完会和检查之前一样。”
刘重安有样学样:“没错的,娟姨,您放心吧。”
厉娟眼神一狠:“不行!我说什么都要让我的孩儿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走!”
陆晓语气如机械一般:“刑事案件警方对尸
检的要求是可以不经过监护人的同意的,如果您一直在这里阻拦警方办案,可能我们就要以妨碍罪向您提起公诉了。”
厉娟见陆晓不为所动,干脆躺在地上:“不行,我说什么都不同意!你们要想剖开我的孩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陆晓摇了摇头,走到了角落,打起了电话。
厉娟急了:“你给谁打电话!你干嘛!”
但很快,陆晓挂断了电话。
“我刚刚给魏家冠打去了电话,”陆晓没看厉娟,反而看向刘重安,“魏家冠作为监护人已经口头同意尸检了,我看儿童医院也有尸检室,麻烦刘警官,通知法医到这里来办案吧。”
刘重安干脆利落地从厉娟身上迈了过去,也打电话。
温嘉朗见状,搀起了厉娟,半推半架的往出走,后来甚至直接把厉娟背到了背上:“我看您身体也不舒服,您先回病房吧。”
说着就一溜烟地朝外跑去了,还不停朝远处喊:“医生!护士!有推床吗!这位病人状况不太好!”
厉娟许是低血糖,竟然也抵抗不得,看着自己离停尸房越来越远:“诶?诶!不对!诶!”
等待尸检结果的过程非常漫长,陆晓三人一直在地下二层待着也没有什么作用,反倒让前来的一波一波的家属心生疑惑,所以三人便回到了一楼大厅。
温嘉朗十分入乡随俗的从医院小卖部买来了点面包、饼干还有豆浆之类的,三人就在大厅里和别的家属病号一样,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陆晓都忘了,这是她最近一天的第几顿饭了。
似乎是第一顿。
而温嘉朗和刘重安看着她还在不停地往外打着电话,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只以为是其他案件,没有多问。
头已经够痛的了。
可没想到,让他们更加头疼的还在后面。
上午十点左右,正是医院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陆晓他们三人为了躲避人群,被挤到了窗户边上,岂料看到一群记者乌央乌央地,不要命般地朝着医院中庭跑去。
医院中庭后面就是国际部和住院楼,三个人脑子几乎都没怎么想,就本能地觉得这事儿和厉娟有关。
一语成谶。
国际部的管理不如前面那么严格,不少记者挤了进来。
而在记者之前的,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群。
三人费力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只见密密麻麻站着十几个小土豆,而魏家冠站在小土豆前面。
魏家冠抹着眼泪:“妈!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孩子们都说想您啦!”
话音一落,孩子们就像是听到什么信号了一样,齐齐开口。
竟然是合唱出了一首歌——
“妈妈我想对您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哦 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一首《烛光里的妈妈》响彻云霄。
不少病号房里的人都贴在玻璃上往下看。
记者在后面听到声音之后,疯狂向前挤,不多时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长枪短跑一通狂拍。
陆晓三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这场闹剧还未结束。
主角登场了。
厉娟挂着一包新药水从住院楼里走了出来,头发更凌乱了,开口便是哭腔:“好孩子,好孩子们,我一定会赶紧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