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内含危险动作,各位请勿模仿(笑
莫念与沈执四目相对,默然看了一会儿,心思一动,目光流转。
“那么,来谈谈条件吧,沈执。”
“你是谈判桌上的常客,应该明白如果双方死守最初的诉求,结局往往是零和,这是你我都不希望看到的。但如果各退一步,或许就能共存。”莫念将上身微微前倾:
“我承诺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每周日与你相处两个小时——时段由我决定,地点与活动二人协商。这两小时是我忍耐的极限,在此期间我会尽可能保持心平气和。但我也需要你保证:第一,以后不再提与我交往的事;第二,这两小时内你我之间杜绝任何肢体接触;第三,除非工作需要或极端情况,其余时间不得以任何理由出现在我面前。”
换做平时,莫念这样堂而皇之地提要求多半会被噎一句“凭什么”,但他选择在此刻开口,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沈执跳海并非简单的冲动,而是他在情急之下所能拿出的最大底牌了。
这也意味着对于此刻的沈执而言,他愿付出一切代价阻止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无论沈执是否真的清醒,现在都是谈判的最佳时刻——之前沈执试图趁火打劫,那也别怪自己趁人之危了。
沈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年。”
莫念站起身:“没得谈。”
“八个月。求你。”
莫念觉得头疼,叹了口气:“至多半年。另外,如双方中任意一方违约,则上述内容作废,违约方需即刻离境,确保双方两年内不得身处同一国家;被违约方可即日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违约方不得阻挠。”
沈执点头:“好吧,成交。”
“为保险起见,我会拟定一份纸质文件,双方签字画押。”莫念补充道。
莫念取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屏幕上显示“录音已保存”。沈执直摇头,心想莫念当初做助理的时候或许就不该教他这么多。但好在一番折腾之后事情终于有了缓冲的余地,要不然直接淹死在海里得了。
“明天下午三点开始,共一百二十分钟。我会按时出席。”莫念理了理衣角,径直离开了病房。
“所以......你还是答应继续和沈执保持联系了?”云霭悄声问道,身后不时传来密集的敲键盘声。
当前开发团队人手有限,原核那边也还没给出一个定论,加上大家平日里学业忙,为了赶进度,编码和设计自然需要见缝插针地进行,工作时精神高度紧张,容不得一点打扰。如果有人想接打电话,必须走出门外老远才可以。
之前听说沈执握着原核30%的股份,云霭就明白这家伙确实不能太快下地狱,否则工作室将面临更严重的困境。莫念肯定拎得清。
而且沈执看起来确实精神状态不大稳定,连海都敢跳,谁知道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明白的,云霭。”莫念道:“有些事如果不能直接达成目的,咱们就得曲线救国。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等着沈执派人来砸门,还不如主动与他划定好活动范围。就算他当面发疯,你们也有个准备来救我不是?”
云霭“噗”地笑出声:“念哥,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幽默了。”
前排开车的程襄表情略显复杂。能当着自己的面吐槽,说明莫念摆明了希望这些话能传进沈执的耳朵里。回想起这孩子一年前的各种小心翼翼,程襄不免唏嘘。
“哈,医院快到了,你先去忙吧。顺便通知一声,郑总那边的远程会议时间已经协调好了,大概在下周三晚七点开始,具体谈话内容回聊。不必紧张。”莫念对着电话里说道。
汽车再驶过一个转角,就能看见沈执所在的医院大楼。肺里灌了几口水其实没什么大碍,但唐家人充面子,硬是给沈执安排进贵宾病房养护,一晚上烧掉几万美刀,过了明早才能离开,因此见面不得不安排在医院。
此时刚过午餐时间,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名行人。
“感觉你有些变了,小念。”程襄在脑子里琢磨半天,最后憋出这一句。
“是么,我也觉得。”莫念笑了笑:“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这样评价太片面。”程襄道:“我是觉得......你长大了。”
这的确难以评价。
一颗种子从萌动到最终化作黄土,其中的得与失总难两全。抽条期纵然病虫害多发,但骨子里充满了野蛮的劲头,敢于向着天空冲刺;等到枝繁叶茂时固然获得了更坚实的盔甲,一年四季来来回回也就几种样貌,再不复当初那份青涩与执着了。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一辈子做一个爱恨随心而动、会哭会闹的孩子也挺好。但对某些人而言,现实早已弯弓搭箭,他们只得追着离弦的飞矢一去不回。
“我没得选。”莫念道。
程襄点点头。
“我知道你有压力。但不论如何,我私心都希望你能快乐。”
“谢谢。”
莫念微笑:“如果沈执能立刻把我从记忆里抹除,我肯定会变得快乐很多。”
程襄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沈总最近私底下经常情绪不受控,的确给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我也试着劝过,实在劝不住。你走之前几个月,我还惊讶于他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谁成想现在......”
“但据我所知,他来美国后做出那些行为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要挟。他只是害怕失去。”
莫念不以为然。
“程秘书,我理解你跟着沈执这么多年,多少夹杂些私人感情。但你不需要总是争做和事佬,何必到现在还替他开脱?即便是‘好心办坏事’又能如何,后果已经造成了,无论好坏,我都拒绝接受。”
“抱歉。我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多担待。”程襄摇头道:“过去那些事都已经发生了,的确没什么可开脱的,我也知道你心意已决,早晚都要离开。我只不过作为朋友——希望你也认可——告诉你我所看到的一切。”
“......请说。”
程襄将语气放缓,开口道:“我工作了十几年,从普通文员混到如今的总裁秘书,见过许多与沈总类似的人,宁总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生活往往被两种人充斥,一种是巴结讨好的,另一种是两面三刀、甚至会落进下石的,使得他们惯常认为一段关系中唯有利益永恒。他们优渥的家族背景也教会了这些人许多社交策略,足以应对绝大多数交往。”
“所以沈总他们即便谈恋爱,也是例行公事,相信自己与对方都是简单的利益交换:他们需要漂亮且听话的临时伴侣,而对方需要名声或者资源。”
“当然,你哥是个简单、赤诚的人,这让沈总对关系的认知出现了改变。但问题在于他们太不合适。”程襄道。
“沈总就此开始寻找一个与莫愿相似的人,也是因为他认定了莫愿是无法得到的最优解。后来事实证明,不仅他们永远不可能相爱,世界上也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他只得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持续犯错。”
“后来......他遇到了你。”程襄将车停进车库:“你只是与你哥外表类似,但内里却大为迥异。沈总亲口告诉我,是你让他意识到,原来真正的喜欢是这个样子,所有套路与猜忌全都因你而变得黯淡无光。你才是他此生最优且唯一的解。”
莫念走到医院楼下,抬头发现沈执穿着病号服,正倚在窗边看他,神情欣喜。
程襄今天穿得有些薄,被风一吹,冷得直搓手:“可惜一切都太晚啦......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毕竟错得离谱,又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只能与你错过了。”
末了,他又回过头对莫念道:“别太忧虑,小念。时间能摆平绝大多数问题,眼下先等等,沈总既然在乎你,会自己想明白的。”
莫念推开房门,发现病房大得竟然能装下四室一厅,恍惚以为这里是谁家的住所,一时呆楞了几秒。直到护工给他递了杯热气袅袅的红茶,房门关合时发出“咔哒”一声,他才回过神。
“来了?”沈执笑了笑:“昨晚休息得如何?”
“托您的福,一夜失眠。”莫念道。
他也是实话实说,毕竟差点出人命,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他此生绝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那......实在抱歉。”沈执居然开始认真道歉,语气略显局促:“如果没休息好,你其实也可以回去睡一觉。”
莫念觉得好笑,挑眉道:“你究竟想不想见我?”
“当然想,”沈执不假思索:“但一切以你为重。”
“你如果真的以我为重,现在就不该出现在美国。”莫念一针见血。
沈执一时语塞,只得先示意他来沙发上坐下休息。
莫念向门外望了一眼:“做你的秘书,确实挺辛苦的。”
沈执乍一听莫念说这话,心里有些忐忑,扣着杯柄的手顿了顿,心想对方多半猜到了是自己希望借程襄之口传话。本以为接下来又要被嘲讽,结果莫念表现得轻描淡写,并未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地喝茶。
茶水出乎意料的烫,莫念嘴唇刚点触到水面便撤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将杯子放下。
他在走神。沈执想。
是不是回忆起了路上的对话?也不知道具体谈了些什么。
莫念其人,底色相当纯良。即便对程襄的介入有看法,却仍然选择体谅对方的处境,这会儿也只略作感慨,甚至看在程襄的面子上都没有严词指责自己。
沈执越发认为自己当初不识好歹的程度简直该判刑。
至于究竟该让程襄传达哪些话,他昨晚其实思考了很久,一直在医院大厅里踱步。
大约七点左右,看到一老人领着一对小夫妻冲进来,其中女人用棉布按压住手臂处的伤口,布料已被血液渗透了大半,伤情着实严重。老人大约是女人的父亲,对着男人又踢又咬,恨不能把他也揍到住院。
等众人合力把暴怒的老者摁下,安抚好情绪,一问才知道——原来夫妻二人的关系不睦已久,男人没什么本事,拿着老婆做生意挣的钱,却爱在家里称大王,整天吆五喝六,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今天女人原本和他约好看球赛,但公司临时有事抽不开身,男人竟然恶向胆边生,等女人回家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甚至用上了水果刀。
老人吼叫着要请最好的律师,让男人牢底坐穿。
一片混乱之际,两位貌似是华裔的旁观者在一旁交流,其中一女士咋舌道:
“你瞧吧阿敏,家暴犯全是自大狂,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对方身上。我跟我老公结婚三十多年,之所以连架都没吵过,就是因为尊重彼此意见,从没有我自己说一不二的道理。”
“如果真的要对一个人好,应该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琴瑟和鸣才叫爱情,非要唱独角戏,不如孤独终老算啦!”
一席话听得沈执汗颜。
难怪莫念看见他就跑......因为他每次现身都不是询问意见,而是提出要求。
退一万步而言,倘若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仍然还是无法求得莫念的首肯,难道就得把对方一辈子绑在身边么?
莫念一定会为此痛苦终身,那是沈执绝对不愿看到的。
他由此划出一条底线——无可奈何之下,与其让莫念难过,倒不如换做自己孤独。
于是沈执在向程襄提供那些令人牙酸的告白之后,决心说明自己已经让开了一条退路。这颗强扭的瓜若在六个月后仍旧苦涩,那么他自会离场。
“小念,我的确很自私,难以接受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谢谢你愿意给我一段时间作为缓冲。”沈执轻声道:“半年之后,由你来决定我的去留。我绝无怨言。”
莫念微怔,继而干笑了两声。
他什么意思?
打十个巴掌给一颗甜枣,靠钱权和道德绑架把自己逼入墙角后再给予一线希望,难道还希望别人对他的施舍感恩戴德么?此人说到底没受什么委屈,现在却摆出一副脆弱的样子,做给谁看?
——唔,倒也不能说完全没受委屈。毕竟沈大少爷被众星捧月地伺候惯了,骤然摔地上确实有点疼。
沈执看出了对方脸上的漠然,心脏一紧,别过脸。
“我会遵守诺言,因为这也是我对家人的承诺。”他道:“我来之前和父亲达成协议——这一年内发生任何事他绝不过问,所有后果由我自己承担。一年后如果交不出合适的答复,我就按要求回国联姻。”
难怪沈执昨天反复请求延长见面的时限......原来早就和他父亲有过约定。
莫念本人反对沈家这类封建的做法,但介于沈执太过于难缠,现在好不容易自愿套上枷锁,自己又何必在这里圣父心泛滥呢。
“既然如此,我信你一回。”他道。
莫念警惕地扫他一眼。
“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沈执慌忙道:“她的家里人那天在街头闹事,你我都在场,我只是单纯想问一问后续。”
“云霭的哥哥晚上跑去擅闯民宅,把她吓得不轻。”莫念道。
沈执若有所思:“有那样的家庭环境,难怪......”
莫念听对方话里有话,觉得蹊跷,追问道:“怎么?”
“我得到一张照片,提供者说这是他五年前在Y市某派出所拍到的,照片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和云霭很相似。”
“Y市”这个词如同一道电流击中莫念的神经,他立刻抬眼:“照片在哪里?”
沈执并未追问莫念为何反应如此激动,将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的照片因为拍摄时手部晃动显得有些模糊,但莫念仍然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心的那位圆眼睛女孩。虽然时隔数年,云霭的相貌已趋向于成熟,但总体而言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比起前天的镇静,照片中的女孩满脸泪水,如同刚逃离猛兽血口的幼鹿,显得极为落魄与惊惶。
莫念看清了派出所墙上所写的详细名称,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五年前,Y市......怎么这么巧?!
“照片提供者说,当时这个孩子跑进大门,哭喊着要救什么人,民警们立刻冲了出去。后来拍照者办完自己的事,就离开了派出所,直到几天后在新闻头版上看到一条有关一位青年解救被拐少女时遇害的消息,猜测女孩可能是被救的当事人。”沈执补充道:“但出于某些个人原因,拍照者忘记了将这张照片提交给警方。”
“拍照的人如何确定女孩被拐了?”莫念追问。
“因为他说,那个女孩进门的时候除了喊着救人,还一直说‘有人把她从父母手中拽走’之类的话。”沈执回答。
“这件事......有点奇怪啊。”莫念喃喃道。
沈执点头表示认可:“那里地处郊区,案发地附近只有一个派出所。如果女孩父母对拐卖知情,为什么不立刻报案?这说明,女孩的父母有可能是共犯。”
屋内陷入了死寂。
莫念心头一沉。
难怪最后云霭的父母连笔录都不做就直接把女儿带走,原来是怕在警察面前露了马脚。
天底下当真有这么残忍的父母么......?
莫念绞着双手:“我、我回去找云霭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那......”
“她很有可能就是方奕当年救下的女孩。”沈执道。
莫念使劲咽了口唾沫。沈执果然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否则又怎么会突然拿出这张照片?
“方奕的遭遇我早有耳闻。听你哥说,你以前和方奕的关系不错,所以我猜这应该是你对原核感情深厚的原因之一。”沈执道:“他当年到底救下了什么人,如今过得怎么样,你或许一直都想知道。”
“这张照片我很早就收到了,但无法确定上面的人是谁。巧合的是,我竟然在纽约街头遇见了她,而她又恰好认识你。”
莫念埋着头,沉默半晌。
“小念,你怎么了?”沈执见对方情绪低落,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得到这些消息会高兴......”
莫念站起身走向窗边,将手扶在玻璃上,温热的指腹周围立刻散出一圈雾气:“你既然追查到这么多信息,应该知道奕哥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去那片荒无人烟的郊外——是我打电话邀请他去的。是我一念之差害得他不得善终。”
“现如今你又告诉我,他当时救下来的人还在被家人戕害,在异国他乡艰难求生,我......”他的喉咙一时哽住。
“这不是你的错。”沈执道。
“所有人都这么说,”莫念将手指插入发间:“可事实如此,我用一通电话改变了奕哥的行动轨迹,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那云霭呢?”沈执问:“如果没有方奕,云霭就会被卖进深山。那里的情况你大概没见过,公司去年派团队到某偏远山村做公益,无意中发现一户人家的后院里关着位精神有问题的妇女,全身破衣烂裤、蚊虫乱爬,说是十年前从城里‘介绍’来做媳妇的,再一问,全村竟没人说得清那妇女的娘家在哪里,团队随后报了案。”
“如果方奕不来,云霭就有可能像她一样,大半辈子困在山中了。”他道。
“不,”莫念摇头:“如果我早点过去,或许、或许就能把奕哥和云霭全部救下来。”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小念。”
沈执站在莫念身边,试图伸手安抚他,却突然想起二人之间的约定,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今天就这样吧,”
莫念胡乱在脸上抹一把,看向墙上的时钟:“我和云霭还有约。整件事既因我而起,我理当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奕哥的双亲已经过世,云霭就是奕哥为数不多的曾在世间发光发热的见证,我会保护好她。无论如何,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沈执跟在莫念身后,目送他出大门。
程襄路过沈执身边的时候,见对方两眼发痴,怕是心中已经开始预演接下来六天的寂寥生活了,轻声问:
“怎么样沈总,还顺利么?”
谁料沈执绕开回答,直接给了句吩咐:“辛苦你找些人手,注意一下小念他朋友住所周围的情况,避免有人闹事。远远看着就行,别被发现。”
程襄差点没闪着腰,忙应承下来,心想自己多大脸面也能被沈总慰问一句“辛苦”,看来莫念现在果然有两把刷子。
沈执则板着脸转身上楼。有人要逞英雄,在见面时间结束前四十九秒就推门跑了。虽然不爽,但他还是难以承认自己嫉妒一个年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遂风度翩翩派了些增援,好显得体贴又从容——当然,这些戏份只做给自己看罢了。
第104章 火灾
莫念刚接通云霭的电话,对方还没开口,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十秒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云霭略微颤抖的声音:
“抱歉,念哥。今晚临时有事,咱们就先不碰面了。”
电话随即被挂断。
导航显示,程襄即将把车开到住处附近。莫念盯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回想云霭说话时嘈杂的背景音,以及电话挂断瞬间自己听见的尖锐鸣笛声,眉头紧皱:
“程秘书,麻烦你把车开到109街,我去云霭家里找她。”
“好。”程襄答道,顺手调动车载广播的频道,音响内随即传出播报员冰冷的声音:
“现在插播一条消息:半小时前,曼哈顿岛上城西区109街某民宅突发火情,火势蔓延速度较快,现已得到控制,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介于附近围观群众较多,请在通过该路段时注意行车安全。”
......不会这么巧吧?
莫念和程襄透过后视镜对视了一眼。后者猜到多半出了大事,一脚油门冲过眼前的十字路口。
赶到地点之后,两人看见一辆消防车和救护车在路边依次停放。云霭穿着睡衣,被烟火燎黑了半张脸,披着毛毯呆坐在救护车厢里,望向不远处那幢浓烟缭绕的民宅。
坏了。莫念赶忙跑过去。
“程秘书,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成。”他道。
“哎呀,这怎么能行,”程襄大惊:“这姑娘差点把命都丢了,我一个老爷们掉头就走,像什么样子!你们等着,我去找两件衣服给她换上。”随即从周围密密层层的人群中穿过。
莫念喊了声云霭的名字,发现对方呆愣愣的,灵魂出窍一般,怕是吓得不轻。
没辙,他只好脱下外套盖住云霭的双腿,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我在这儿呢。迈克也在赶来的路上,十分钟内就到。”
云霭出走的三魂七魄这才终于归位,焦黑的脸转向莫念,眼睛显得格外亮。
她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然而嘴唇因过盛的情绪抖动得不成样子,于是赶忙咬紧牙关,将脸别过去。过了好半天,才听见她开口:
“真倒霉。咱们没认识多久,天天让你看笑话。”
莫念摇头:“你的人身安全最重要,没有人会笑话你。”
云霭顿了顿。
“你要是知道这场火灾的起因,就不这么想了。”
“怎么?”莫念问。
“云扶上回摸清了我的住址,赶上我团队里的小伙伴前脚刚走,他以为家中无人,就开窗潜入进来烧毁游戏设计稿,谁成想碰见我从卫生间出来,手一抖,恰好把烧着的纸张丢在了床上......这栋房子的消防设备本就不齐全,火势很快变得难以控制。”云霭条分缕析地叙述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如果把烧着的纸扔在地上,也不至于闹火灾。可是老天爷每次就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总给出最坏的结果,你说可笑不可笑?”
“之后云扶跳窗逃走,从树荫里还跟着窜出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我爸妈。他们被附近群众捉了个现行,正在警署里做笔录——不过那几名群众我之前没见过,大约是刚好路过的吧。”
莫念大皱眉头:“明明是一家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想逼我回去,继续做家里的摇钱树呗。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云霭道:“他们知道我一心想做游戏,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把我们的成果毁掉就能让我心灰意冷,从而结束在美国的学业。”
“你看,纵火效果的确显著。”云霭遥遥地指着房子:“我已经失去住处,电脑和书本也毁了。一时半会儿恐怕连学都上不了,哪里能继续做开发?”
莫念急于安慰她,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抵触与异性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也只好轻轻环住云霭的后背,并不真正用力。
“放心啦,跟他们斗智斗勇这么久,咱也是有技术傍身的。”云霭突然狡黠一笑,拍了拍侧腰,莫念这才发现她的衣服下有一片方形的块状突起:“所有重要数据都存在硬盘里贴身携带,去哪儿都丢不了。我爸妈多半还以为自己大功告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