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打算承认自?己就是曾经认识他的薛应挽,更有把握师尊为?他施下遮挡面容之术不会被?识破,虽只是像,仔细辨别却仍与从前的自?己有差。
倘若对方知晓自?己同样有记忆,不确定越辞会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依然坚持不想与越辞扯上关?系。
连师尊都无法保存记忆,越辞却可以,且这?一百年间,性情大变,能够一路坐上朝华宗大弟子之位,受弟子爱戴,可见其心思深沉,背景莫测。
虽知道自?己要留在凌霄峰修行,与越辞见面迟早难免,可避免自?己又被?像上一世般被?早早算计,落入圈套,远离是最好?的方法。
带着记忆的越辞再次回宗,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种人,总不可能区区一个朝华宗大弟子便能满足。
他想离开论?剑台,身?后弟子喊他:“戚师弟,你二十?倍的灵石不要了?”
薛应挽顾不上回答,已想脱身?离去?,还是慢了一步。
被?越辞拦下时,表情已无一分异常。
越辞握住他弟子常衣下的手臂,薛应挽向越辞行礼,倒是真像极了初入门的弟子对前辈恭敬见礼:“大师兄。”
越辞亦是一愣:“你不认识我?”
远处偶然一眼,除却面容,连同身?形气质,越辞几?乎已经确定是薛应挽。
可走近一看,却发现虽说大体一致,可细处却有略微不同,说是长得相像也不为?过。
“……大师兄为?何这?么说,”薛应挽眉目低顺,有些惶恐,颤颤抬睫,“我可是什么地方惹恼了大师兄?”
越辞双手抱臂,略微低头?端详。
“为?什么霁尘会收你为?徒?”这?是第一个问题。
薛应挽道:“入门试炼中,我率先突破乾真阵,又与师尊灵根同源,师尊见我好?学,才?破例将我收作弟子。”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越辞长眸低凝,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破绽。
他眉弓锋锐,鼻梁笔直,生得本就属于张扬凶戾类型,一动不动盯人时,更是带了几?分邃然的幽沉,这?一百年间,他果真成熟稳重许多,连看人时都学会掩藏审视,伪装成一道“温和”的关?心。
薛应挽心跳如雷,指尖微紧,选择相信师尊为?他留下的遮掩。
越辞逼近一步。
薛应挽身?后是一颗粗壮树干,几?乎避无可避。
一只手掌就这?么贴上他脸颊。
修剪齐整的指甲如绷直细线般轻轻划在脸侧,薛应挽毫不怀疑,若回答不得他意,这?道看似温和的细线便会化为?力道,深深陷入他的肤肉,带出淋漓鲜血。
随后,便是指腹。
因着常年习剑,他手中长满剑茧,像是砂砾粗发糙,施力一按,便会在柔嫩而皙白的颊肉上留下红痕。
越辞的手很烫,缓慢地,从脸颊挪到被?被?迫仰起的下颌,欣赏掌下人如同引颈受戮般的脆弱,重重揉过微滚的喉结,就在薛应挽以为?他会掐上自?己时,越辞宽厚的掌心只是微微上移,极温柔地,替他将面纱取下。
而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薛应挽露出一点的鼻梁,和鼻梁上的一颗小痣。
薛应挽后知后觉想,当时应当让师尊替自?己去?了这?颗痣才?是。
越辞瞳中浓雾盘绕,柔情似水,却教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薛应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见过越辞这?样的眼神,是从前与他在长溪时,在曾经无数次暮雨朝云,浪潮翻涌间下意识地凶狠与欲。念。
还有……不得满足的渴求。
看清面容霎那?, 越辞长眸凝起,那?股欲意?也很快被隐去。
“有?些歪了,就自主主张帮你取下, 不?介意?吧?”
薛应挽道:“自然不?介意?。”
他将雪白?面纱衔在指尖,问道, “长得很漂亮,为什么要遮住面容?”
“修行之人, 皮囊皆是虚妄,不?过徒增烦恼。”
“若能做到?不?在意?皮囊好?坏, 才算真正摒去尘念, 只悟本心。”
薛应挽怯怯点?头:“多谢大师兄教?导, 是弟子狭隘了。”
越辞笑了笑:“你和萧远潮,走得也很近。”
“偶然遇见, 话语投机, 勉强算是好?友。”
“算起来,萧远潮也是我师兄,”越辞点?头,话语间尽是关心, “也是可惜, 他在宗门两百年,我都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好?友,你一入门便能与他成?为好?友, 也是好?事。”
面纱被重新放回薛应挽手中, 越辞极为细致,保持着端雅风度与一个友善距离, 甚至注意?着没有?与薛应挽肤肉相触,挑不?出一丝错。
“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他道。
薛应挽故作不?知, 收起面纱:“……谁?”
“我的道侣,”越辞眼神不?再如同方才一般极强地?侵略性,只是视线缓慢地?,停留在他的鼻梁,“他这里?,也有?一颗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痣。”他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薛应挽想拒绝,又恐过于明显,反引得怀疑,只讶异道:“竟是如此……可惜我并不?认识大师兄从前道侣,想来师兄也只是将我误认,若能辨别清楚,便再好?不?过了。”
得了应允,男人温热的指腹便触碰在他鼻梁处。常年习剑生出的厚茧摩挲肤肉,很轻,很温和,却有?规律地?按揉着那?一小处。
像是从前,这处也曾被粗粝的舌面带着情。欲,一遍又一遍爱怜地?**过,随后嘴唇偏移,伏在他耳侧,叼着耳垂呼出烫灼热意?。
他总会一遍遍地?说:“老?婆,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痣很色,让人很想……”
薛应挽止住回忆,强忍住那?股恶心之感,倒像有?些受宠若惊,眼睫扑簌地?眨。
“果然好?像。”越辞道。
薛应挽声中遗憾:“可惜我才入宗门,还未曾见过师兄道侣,若有?机会,倒是要看看让能大师兄都认错的人是何种模样。”
越辞瞥他一眼,随意?问道:“你怎知我认错了?”
薛应挽道:“师兄看我的第?一眼,像是透过我,去看一个分别已久之人。”
“你说得没错,”越辞道,“他离开?很久了。”
“为何离去?”
“大概是我伤了他的心吧,”越辞道,“我一直在找他,找了很久,可他好?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你与他实在相像,第?一眼,我还以为见到?了故人。”
薛应挽不?着痕迹退开?一步:“若是他知晓,应当?也会难过你将与他相像之人错认罢。”
越辞动作稍顿,片刻,怔然道:“……你说的是,”朝他微微一笑,同样退开?距离,“是我冒犯了,还望戚师弟不?要在意?。”
薛应挽抿抿唇,十分不?舍:“能与大师兄说上话,弟子开?心还来不?及呢。”
“果然……性情,倒是不?一样,”越辞道,“往后有?什么事,你尽可到?陵林峰寻我,若有?剑招困惑,亦可前来。”
薛应挽连连应是,欣喜溢于言表,越辞又看了他好?一会,才背身而去。
萧远潮自赢下第?四轮比试,就已经进入前二十,有?前往秘境的资格。
接下来要比的,不?过是决出个胜负,还有?前三的特?殊奖励。
有?了上一场比试的经验,这回他的对手不?再轻敌,萧远潮拼劲全?力,也没能敌过对方十招,输下了这场比试。
那?弟子平日独来独往,没有?与其他人一般嘲笑萧远潮,也点?到?为止,没有?真正伤了他,行了礼便转身下台。
所有?人都对结果并不?意?外,除却几声没好?意?的笑,多是已经开?始讨论下一场比试,萧远潮独自站在论剑台上,单手负剑,肩头有?些微扣。
面对百年间嘲笑讽刺,他的脊背一向挺直,如他这个人的骄傲一般不?愿松懈。
此刻夕阳落照之下,发尾被乱风扬起,似乎看见他终于弓着脖颈,握剑的手臂轻颤。
他不?再去看薛应挽,收剑入鞘,背身而行。
争衡托着下颌,懒懒打了个哈欠:“你看,你来看萧远潮有?什么用,我说了他会输的,对面是蒋归元师兄,上届前三,除非他临时自爆金丹,萧远潮才有赢的可能。”
薛应挽问她:“你比试结果如何?”
“我自然打不?过元婴期的,输就输了,反正也能进秘境……只是今年要与萧远潮一起,想想就生气。”
想起什么,争衡又问道:“他们说,前日大师兄去找你了?”
薛应挽没料到?竟传得这样快,点?点?头。
“说是我与一位故人有?些像,不?过后来便说是看错了。”
争衡“噢”了一声,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好?像一直在找他以前的道侣,不?过听说早就死了,也没人见过。”
“你与他……很相熟?”
“还算不?错,”争衡和他眨眨眼,“算半个老?熟人,我喜欢和他打架,要是你看他不?顺眼,我去帮你揍一顿。”
薛应挽闻言,只是笑笑。
“是不?是萧师兄哪天?能和你打架了,你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
“那?不?行,至少过招得有?来有?往。可他废物了那?么多年,还占着宗主大弟子的名额,现在又要来秘境占名额……我就是看不?起这种人。”
其实宗内大多数人想法与争衡一般,本来萧远潮若只是一个寻常弟子,就算修为境界低些也不?打紧,说不?定师兄弟还会助他一道修行。
可萧远潮却偏偏曾经是个天?子骄子,自八岁入宗,被文昌真人看上资质收为内门弟子,文昌真人死后更是直接被宗主收为大弟子,还与沧玄阁阁主独子订婚……
一项一项,哪样不?令人艳羡眼红?
若他一直是个天?才,他人也只有?惊叹的份。
可偏偏在最万众瞩目的时候,灵根被废,再不?能进益。
天?人坠凡,向来是大家最爱看的戏码。
落井下石,自古不?腻。
那?一身骄傲便也不?再是骄傲,成?了被那?些曾仰望过他的人当?做装腔作势,少年轻狂终究沦为百年中不?间断的谈资笑柄。
争衡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你不?会真可怜那?个萧继吧?”
“不?是可怜。”
薛应挽望向在论剑台下一场比试的两名弟子,耳侧是长剑相交的铿锵嗡鸣,像是想起某一时刻间,自己与萧远潮也曾日日以剑相交,对月挽花。
“我从没有?一刻可怜过他。”他说。
弟子比试的最终结果很快出来,一二名都是元婴后期弟子,第?三名则是当?时赢下萧远潮的蒋归元。
薛应挽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演武场见到?萧远潮,在宗门与魏以舟破剑招之时,才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些闲言风语。
“宁倾衡好?像很不?满意?他输得这样难看,嫌他丢了面子,跑去找萧远潮比试,非要让他当?众跪下向自己道歉。”
“萧远潮肯定不?愿意?,宁倾衡也不?收手。两人打了一天?一夜吧,弟子去禀报长老?,才阻止了宁倾衡……嘶,据说萧远潮当?时满身的血,就是不?愿意?跪,也不?知道要养上多久才能恢复。”
说着,魏以舟也打了个哆嗦。
“我只要一想我有?个宁倾衡这样的道侣,估计得天?天?做噩梦……萧远潮是怎么忍下来的,两百年都没跟宁倾衡和离。”
薛应挽不?解:“能当?上道侣,至少曾经是有?意?的,就萧远潮落魄,这样待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魏以舟收了剑,与他一道坐在小石桌上,仰头喝下满盏早已泛凉的茶水。
“谁都知道沧玄阁小公子从小被养得骄纵,脾气阴晴不?定,要与宁倾衡成?为道侣也是他自己同意?的,这能怪谁?”
“可如此做法,实在有?些侮辱人……”
“你还不?明白?,”魏以舟用剑柄敲了敲他脑袋,“宁倾衡就是以羞辱人为乐,你只是才入宗看到?这一次而已,此前每一年,他二人都要这般大闹一番,反正不?出人命,我们都习惯了。”
“没人管束吗?”
“怎么管,宁倾衡终究是沧玄阁的人,还是最疼爱的独子。朝华宗沧玄阁南斗书院本来就是现下实力最强的三大宗门,要真闹了不?快打起来,可就是件轰动的大事了。”
魏以舟说得没错,萧远潮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不?拖累宗门,就算宁倾衡再如何欺辱他,都不?能真正去反抗他惹他不?快。
长此以往,宁倾衡便越发过分。
“别去管太多了,”魏以舟道,“萧远潮自己选的路,我们外人,还是别去掺和的好?,省得惹上一身腥。”
他将石桌两只木剑重新拿起,一只抛到?薛应挽手中,笑道:“师弟,我们接着来!”
魏以舟说得没错,薛应挽也曾想过不?要再去介入他人因果,纵然两人曾有?过那?么一丝前情,可往事皆了,自己又何必多掺和一腿呢?
萧远潮身为大弟子,与宁倾衡结为道侣后本应该居住主峰。可宁倾衡厌恶他,大婚后的第?二日,萧远潮便搬回他在小遥峰的旧居。
那?处离文昌真人的苦思殿很近,听弟子口中所言,萧远潮时常会回到?已然无人居住打扫的苦思殿,一待便是整整一日。
小遥峰不?算大,临涧,有?一片辽阔竹林,林中更有?许多甘菊,灵芝等药草,时常有?鸟兽经行,闻瀑声淅沥,景色十分雅致。
萧远潮便在林中有?一间小院,院子不?算大,只有?一间竹子茅草搭成?的屋房与一张石桌。
前一世二人尚未分道扬镳,相见两恨时,薛应挽也常会来此处,偶尔一起习剑修行,偶尔生出兴致,摘些竹笋野草做菜煮汤。
后来萧远潮恨极了他,纵然被宗主收作内门弟子后搬离了小遥峰,也不?许薛应挽再踏入此处半步。
薛应挽本不?打算去的,直到?一位平日虽不?敢光明正大与萧远潮交好?,却同样欣赏他的小弟子找上门,求他道:“戚师弟,请你去看一看萧师兄罢,每次宁倾衡回了宗门,总是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不?久就要去秘境了……萧师兄,萧师兄怕是支撑不?住。”
无奈,还是踏上了至小遥峰的路。
此处于他而言,也有?百年未见。竹屋变得老?旧,像是在这些年间修缮过一遍又一遍。
他走入院中,敲叩两声紧闭的屋门不?见反应,便试探问道:“萧师兄?我进来了?”
依旧没有?回答。
“打扰了。”薛应挽推开?屋门,抬步进入。
屋中未燃烛火,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
随着日光照彻,薛应挽看清了这间屋子的全?貌。
屋中十分简洁,一眼望去没有?杂物,老?旧的桌案上摆着一只燃烧过半的灯烛与几本被翻烂的剑谱,佩剑“却风”就摆在桌案边缘。
萧远潮就躺在榻间,被鞭子抽破的靛蓝色弟子服被鲜血染得发黑,连被褥都沾上大片血迹,汗水血水混杂着湿透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着,呼吸粗而沉,对薛应挽进入屋内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光亮灌入房间时,微微动了动眼皮,喘息更重几分。
伤得实在太重了,衣物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皮肉外翻卷起,露出鲜红的血肉与白?骨。
薛应挽看得心惊胆战。
他没想?到宁倾衡当真会?下?如?此重手, 甚至没有将萧远潮当做一个人对待,甚至……畜牲也不如?。
修炼之人身体比常人更强健些?许,平日并不会?有风寒或温病之类, 可薛应挽将手放到萧远潮额间时,发现?他皮肤极热, 如?炉火般将他手烫得发疼。
照魏以舟说来,他竟是?每年都要遭受数次这番对待。
“萧远潮, ”他问,“你还有意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远潮压在被褥上的指尖微微抬起, 张了张口, 却讲不出话。
“我知?道了, ”薛应挽说,“讲不了就不用讲, 我扶你起来处理伤口, 不能这么放着。”
纵然修者比恢复速度快,可若伤了根基,便会?极大程度影响往后修行。
他受伤之处多在与?宁倾衡的正面对抗处,背后只有腰间几道鞭伤。
薛应挽深吸一口气, 先取了一点被褥垫在墙面, 俯下?身子,轻轻托着萧远潮肩头,将他扶坐起身。
身上衣物早已被血迹将伤口黏合在一起, 只能耐心地一点点扯开。即使如?此, 萧远潮依旧皱紧每头,呼吸发促, 肌肉因疼痛死死绷紧。
薛应挽将自?己?准备好的药物一一取出,先是?喂了一颗回元丹, 几颗补充精力药物,再是?取了清水,替他小心清理那几十道的创口。
除却新伤,薛应挽看到了密密麻麻,已然愈合的无数鞭痕,就这样遍布在一个精健强壮的躯体之上,十分骇人。
许是?太过疼痛,又或许丹药起了效果,萧远潮终于能半睁开眼?睛,看着一点点替他上药的薛应挽。
薛应挽发现?他转醒,问道:“怎么样?”
萧远潮摇摇头,很艰难地说:“没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讲,“你怎么来了。”
薛应挽替他将汗湿粘黏的发丝拨至背后,低垂着眼?,仔细上着肩头与?锁骨部位的药。
“听说了你的事,你将我当做好友,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好友……
萧远潮用嘴型念出这两字。
有一处伤口特别?深,药粉洒落,萧远潮闷哼出声,身体重重一颤,欲要挣脱。
薛应挽强硬按住他肩头,执意将那处覆满药粉。
萧远潮大口大口吸气,每一处都在抖,后脑勺砰地撞在墙上。
没有喊出一声疼。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萧远潮,着急不已,攀着一点没受伤位置,把手掌送到萧远潮面前?。
“咬我吧,”他声音很温和?,也很轻,像是?一条溪涧,极缓地裹缠着如?同置身火炉般痛苦的萧远潮,“不要伤了自?己?。”
眼?见萧远潮不愿,薛应挽将自?己?手掌主动送上他嘴边,他手心本就微凉,触碰到嘴唇时,那股香气再次窜入萧远潮鼻息。
萧远潮没有咬下?,身体绷得更紧,薛应挽不肯退让,坚持要在那处将药上全?。
剧烈痛楚之中,萧远潮神思早已被撕裂得迷乱,手臂压在薛应挽后腰,重重往怀中揽。
好软的腰,一手就能尽数握全?。
低下?头,贪婪地靠上那点掌心冰凉,一下?下?嗅闻着,又渴求不及似的,伸出舌尖舔舐。
“唔……?”
薛应挽吓了一跳,可他不敢挣扎,更不敢让自?己?整个身体靠在萧远潮伤处,只得头颅抵在没有伤口的肩头,腰腹保持着一点距离,堪堪侧着眼?,准确将药物厚厚洒满伤口。
萧远潮兽犬一般舔舐,又换牙齿啃咬,湿濡温热的触感与?细密的痒意窜上尾椎,令他浑身酥软不止。
薛应挽头皮发麻,萧远潮分明受了伤,可力气却十分大,将他后腰扣得紧密,不容半分动弹,连掌心都留下?了几道齿印。
两人发丝几乎缠在一起,寂静的小屋内,两道喘息暧昧地交错响起。
好一会?儿,薛应挽感受到腰上力道放松,萧远潮也不再绷紧,才慢慢试探着退开,问他:“还好吗?”
“我……”
萧远潮出了更多的汗,汗水要淌过才上药的伤口,薛应挽取来绷带,一点点缠在面前?赤。裸的胸膛。
“抱歉,”萧远潮说,“我方才……”
薛应挽轻轻摇头,安抚道:“没关系,我知?道很疼。”
他也受了影响,在刚刚动作间费了不少力气,如?今面色潮红,眼?睫也湿润,这对清亮的琥珀瞳珠满是?担忧,发丝凌乱地沾在颊边。
萧远潮口舌发干,闭目喘息,极力压制住脑中那股冲动。
薛应挽将药瓶摆好,问道:“从前?受伤,你都这样强撑吗?”
“我吃了一颗止血丹。”
“止血丹有什么用,伤口就不管吗?”
“会?恢复的。”
“宁公子手中虎鞭与?你的“却风”一般,都是?下?品神器,若要恢复,至少得躺上大半月。”
萧远潮沉默了。
“何苦呢,”薛应挽说,“既然不爱,又为什么要相互折磨。”
萧远潮道:“我提过的。”
“什么?”
“和?离,”他说,“我曾与?宁倾衡提过,可他不愿。”
听到答案,薛应挽并不意外。
所有人都以为萧远潮不愿放弃与?沧玄阁阁主独子当道侣的这一层关心,才甘愿忍受宁倾衡毫无底线的侮辱。
他知?道萧远潮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却依旧好奇宁倾衡不愿意放过他的原因。
“为什么?我以为他应当已经不喜欢你了。”
萧远潮眼?中有些?黯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执意要与?我成为道侣,我本不愿意,但宗主坚持,何况……宗主曾助我修复灵根,我只得同意。”
“本以为只是?多了一个道侣,和?以往并无不同,直到大婚当夜,宁倾衡,从我随身物品中,发现?了一件东西。”
他抬起手,从枕下?摸出了一只剑穗。
看清剑穗的同时,薛应挽眼?神骤然一凛。
他何曾不认识这只剑穗?
这分明是?他前?世他曾特意学习,赠予萧远潮之物。
红绳所编,绳结样式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编织之人显然并不擅长,走线十分歪扭,看起来倒显得滑稽。
为何绳结会?出现?在此处?
萧远潮并没有发现?他神色有异,继续解释道:“很久以前?,我梦中便会?出现?这个剑穗,可我记不得是?何人所赠,只尽量靠着记忆模仿出来。”
“大婚当夜,宁倾衡发现?此物后,我并不打算隐瞒,只想?着坦诚相待。可他听闻之后却大发雷霆,骂我是?不忠之人,更是?极近侮辱话语。”
“至此之后,我们?关系不再能挽回,我曾想?过与?他和?离,他却并不同意,对我说‘你想?得倒是?美,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我偏要折磨你,偏要羞辱你,偏要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成为他人笑柄!’”
讲出这些?事情,萧远潮已经毫无波澜,像是?早已习惯,或是?认命。
宁倾衡与?他闹翻后并不住在朝华宗,第二日便返回了沧玄阁,每每再来朝华宗时,便是?心情不善,特意前?来当众折辱萧远潮以发泄。
一个曾经如?此骄傲的人,被一点点打着脊梁,弯折腰背,成了人人看不起的废物,遭受谩骂嘲笑。
上辈子属于薛应挽的磨难,千百倍的施加在了萧远潮身上。
薛应挽也不明白为何萧远潮会?有关于剑穗的记忆,他摸着剑穗上歪歪扭扭的绳结,问道:“你很在乎梦中的这个人吗?”
萧远潮摇摇头,身体前?倾,想?要去靠近薛应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