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娜。”安娜放下餐盘,单手握住勺子,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烁,笑容明媚耀眼。
谷绪没有接话,继续将勺子送进嘴里,咀嚼棉花一样的豆子。
“方便认识一下?”安娜单手撑着下巴,微微探身向前。宽大的囚衣遮不住好身材,邻桌的星盗和兽人几乎看直了眼。
“没兴趣。”谷绪言简意赅,吃完所有食物,端起餐盘准备离开。
“等等。”安娜心生错愕,连忙要起身追上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吼!”豹女心生不悦,脸颊浮现兽纹,转头时呲出獠牙。
“安雅,我提醒过你,不要去招惹他。”里昂强行制住安娜,将她按回到位置上,“你看到他如何对付星盗,想想我的遭遇,难道也想被折断骨头?”
安娜挣脱不开,指尖弹出利爪,凶狠抓过里昂的手背,迫使他放开自己。
“安娜,别任性。”乌韦和乔出现在里昂身后,表情都很严肃。
里昂舔掉手背上的血痕,压低声音道:“一名虫族从巨型狼蛛的巢穴逃了回来,接下来很可能有大事发生。这段时间最好安分点,别因好奇惹麻烦。”
“逃回来的虫族?”安娜眉心紧锁,不由得想起昨夜被送入囚室的南希。
她向三人道出夜间所见,里昂当场肯定了她的猜测:“就是她。”
“依照她的情况,监狱长很可能会有行动。这段时间尽量安静点,别惹麻烦。”里昂再次提醒。
“我会注意。”安娜固然对谷绪有所好奇,却不会一意孤行。干脆接受同伴的建议,暂时打消接近对方的心思。
几人刚刚坐下,就见一道身影进入餐厅。
安娜的位置正对大门,看到走进来的虫族,立即对里昂三人道:“就是她。”
昨晚还是气息奄奄,动一动都很困难,不过是几个小时,她已经能行动自如,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行军蚁。”乌韦忽然开口,道破南希的种族。
“难怪。”
虫族之中,蚁群的数量最为庞大,个体实力也相当强。
行军蚁更位于顶峰。
“如果是行军蚁,倒也不算出奇。”
注意到南希的不仅是四人,包括曾在诊疗室碰面的囚徒,大多停止交谈,目光不断飘向他。
南希对此视若无睹,拿起一只餐盘领取食物,找到一个位置坐下,飞速开始进食,期间心无旁骛。
小山般的食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她很快又去取来一盘,重复三次,进食的速度始终不曾减慢。
吃完最后一块黑面包,她将餐盘送到回收处,独自离开餐厅,将所有探寻的视线抛在了身后。
骄阳似火,铄石流金。
正午时分,气温急剧升高,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下无疑是一种折磨。
囚徒们却不肯返回监舍。
他们宁愿强顶着烈日,在热浪中消耗有限的自由时光。
谷绪走出餐厅,正遇见爆发的声浪。
兽人们围成一圈,中心处的两人正在角力,掌心相抵,拳拳到肉。宽阔的背部竖起鬃毛,伴随着力量宣泄,情绪极限爆发,竟比炎阳更加炽烈。
这群兽人占据操场中央,在叫好和鼓噪声中轮番上场。虫族和异人各踞一方,没有被激烈的场面感染。
星盗们有些跃跃欲试,显然是暴力因子在体内燃烧。
看守们站在外围,不时交头接耳,很可能又在打赌,猜测最后的胜利者。
谷绪环顾一圈,找到建筑下的一片阴凉,避开人群走了过去。
转过拐角,他才发现有人先他一步。
一名老人坐在台阶上,灰发灰须,手中捧着一本书。闻声抬头看过来,笑容慈祥,态度和蔼:“夜安。”
谷绪抬头看一眼天空,又看向对面的老人。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如何解释?
老人没有再理会谷绪,重新埋首书籍,几乎和暗影融为一体。
谷绪伫立片刻,压下心中疑惑,走到台阶一侧站定。背部靠向墙壁,向后支起一条腿,习惯性地望着远处出神。
操场上鼓噪声不断,一派热火朝天。暗影下却静谧无声,似有分界隔绝时空,彼此间泾渭分明。
一阵热风袭过,打破了这片静谧。
高大的兽人出现在台阶旁,看似有意靠近,又像是心存忌惮,动作间满是犹豫。
谷绪移过视线,看到兽牌上反光的文字。
第10章
莱格徘徊在暗影边缘,不时抬头望向谷绪,却迟迟没有上前。他的动作和用意太过明显,想忽略都很难。
谷绪的反应出人预料。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望着远处发呆。无论莱格有什么目的,面对这种态度都无计可施。
操场中央人声鼎沸。
一场角斗进入尾声,胜负将分,叫好声和咒骂声交织,恰如浪潮汹涌,在空气中震荡开,冲击围观者的耳鼓。
兽人沃夫仰面栽倒,右眼皮高高肿起,脸上布满淤青。一条粗壮的胳膊压住他的脖颈,重拳擂在腹部,沃夫几次挣扎皆以失败告终。
“认输!”兽人皮尔大声咆哮,握拳用力砸下。脸颊、脖颈和胸膛上浮现兽纹,双眼变成嗜血的兽瞳。
沃夫嘴里尝到血腥味,他无法战胜熊兽人的力量,纠缠下去很可能会死。无奈,只能握紧右拳捶向地面。
“我认输!”
胜负既分,欢呼声如滚水沸腾。
“皮尔!”
“皮尔!”
胜利者站起身,高高举起双臂,展示出强悍的体魄。
“为皮尔欢呼!”
兽人们大声鼓噪,尽情发泄着精力。
长期的关押生活使他们压抑,暴躁的情绪急需要宣泄。
支持皮尔的欢呼雀跃,看好沃夫的则恼羞成怒,混乱中发生推搡,眼见场面将要失控,看守果断鸣枪示警。
耀眼的白光飞来,人群顿时如鸟兽散。几人动作稍慢被击中,不可能向看守寻求公道,只能捂着伤口自认倒霉。
“放风结束!”
一名看守吹响哨子,尖锐的哨音传遍操场。
“立刻返回监舍!”
在看守的催促声中,兽人们重新聚集,走向建筑大门。
皮尔抓起地上的外套,抖掉上面的沙粒,随意搭在肩膀上。转身时看到手下败将,他恶劣地咧开嘴,皮笑肉不笑,态度极其轻蔑。
沃夫向他呲牙,不小心扯动脸上的伤口,表情一阵扭曲。
“返回监舍,不要在原地停留!”
看守的声音再度传来,枪口危险的调转方向。
两人识趣地收敛态度,没有再互相挑衅。各自跟上队伍,无意和监狱的规则对抗。
异人和虫族陆续站起身,三三两两走在兽人身后。
南希隐藏在虫族的队伍里,一路上低着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与人对视,存在感越来越低。
直至刺探的目光全部消失,她终于能松口气,放松紧绷许久的神经。
烈日炎炎,热风卷动黄沙。
哨音持续回响,看守的催促声不断,操场逐渐变得空旷。
谷绪站直身体,迈步走出暗影。
跨过暗影与明光的交界,他与莱格擦身而过,没有看对方一眼。
这个兽人三番五次试图接近他,换做一般人早就心生好奇,谷绪却不在此列。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力量,食物其次。至于别的,他完全漠不关心,更不打算浪费脑筋。
不,有一件事例外。
双手插入衣兜,右手指尖触及团成一颗球的银腹狼蛛,谷绪想起少年的遭遇,再次萌生走出监狱的渴望。
逝去的灵魂需要公平。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罗织冤狱,存在记忆中的面孔都必须付出代价。
看着谷绪从身边经过,莱格的表情有短暂错愕。
他加快脚步跟上去,刚刚进入大厅,就见谷绪已经登上升降梯,金属门合拢,杜绝了上前搭话的可能。
莱格有些丧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大厅内十分宽敞,数部升降梯一字排开,显示屏上的数字频繁闪烁。门头的监视器扫射红光,扫描在场囚徒,排除任何异常。
升降梯右侧是通向二楼的长阶,星盗们都聚于此,排队等待进入监舍。
人群分流时,异人看守平举激光枪,电棍来回挥舞,不时有电火花爆闪。
“不许停留!”
“立刻返回二层!”
几名星盗混在人群中,停在角落迟迟不动,对看守的恫吓充耳不闻。他们紧盯着一部升降梯,看着屏幕上数字跳跃,直至在第五层定格。
“第五层。”
“监狱长亲自下达命令。”
“他是什么身份?”
几人窃窃私语,终于引来看守注意。
两名异人看守走过来,枪口危险上扬。一名虫族看守举起电棍,要求他们立即返回监舍,不得在原地停留。
“马上离开,这是警告!”
几人没有反抗,先后登上台阶走入人群。
二层监舍房间狭小,与一层不相上下。该层关押的都是星盗,由于人员庞杂,少见单人间,一间囚室内少则两人,多则三四人,个别房间多达六人,转身都变得困难。
星盗以所属的团伙进行划分,势力范围有大有小。
有的星盗体系庞大,拥有的飞船数量足以和正规舰队抗衡。
他们手握大量武器,掌握秘密航道,专门打劫商队和贸易星,行踪神出鬼没,很让巨星上层头疼。
桑托斯就出身这样一支星盗团伙。
在一次外出劫掠时,他所在的飞船遭遇军舰伏击,能源装置被击中,船身无法移动,当场沦为激光炮的靶子。
军舰持续炮轰,同伙丢下他们逃之夭夭。
战斗结束后,飞船变得残破不堪,超过三分之二的星盗当场死亡,其余人全被投入监狱,刑期从数十年到上百年不等。
在星盗团伙中,桑托斯默默无闻,随时可以沦为炮灰。但不妨碍他巧妙伪装,在监舍内虚张声势,纠集起一群势力。
裘卡是他的同伴,对他忠心耿耿,结果死于狼蛛的毒液。
亚什和格雷等人是他的拥趸,却在餐厅前遭遇痛殴,在星盗群体中颜面大失。
这两件都与谷绪有关,裘卡的死虽不是他直接所为,桑托斯却认定和他脱不开干系。
“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走进监舍大门,桑托斯几人中途分开,各自进入囚室。
牢门关闭,桑托斯站在门后,单手握紧藏在胸口的一颗能源石,表情狰狞凶狠。
“一定要杀了他!”
亚什与他关押在同一间囚室,对他的计划并不看好。
“桑托斯,那个少年很危险,最好再认真想一想。”
“不。”桑托斯攥紧手指,混浊的双眼闪烁凶光。他示意亚什看向门外,走廊对面的囚室内,敌对的家伙正扑到栅栏前对他们呲出发黄的獠牙,发出恶劣的挑衅。
“我们必须冒险,否则一样会死,还会死得更加凄惨。”桑托斯侧身靠近墙壁,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恐慌,“亚什,你得帮我。否则我们会像克罗德一样,被这群凶狠的鬣狗撕碎。”
囚室内陷入寂静,亚什没有再出声。
桑托斯的势力岌岌可危。
星盗的规则血腥残暴,监狱内外同样适用。一旦陷入绝境,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
“好。”
终于,亚什的声音传来。
桑托斯长出一口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
要想成功设置陷阱,必须借助亚什的能力。在身边的星盗中,只有他能使用精神力。
“我承诺,我会给你一艘飞船。”
桑托斯当场立下誓言。
无论有几分真实,至少能暂时聚拢人心,让团伙成员为他卖命。
脚步声在耳边回荡,异人看守持枪巡视走廊,查看过每一个房间的门锁,透过栅栏看向门内,警告星盗们不要生事,最好老实一点。
“关闭监舍。”
结束巡视,看守全部退出走廊,金属门从头顶落下,与地面轨道严丝合缝,封闭二层监舍。
走廊内恢复寂静,柱形灯管渐次亮起,闪烁惨淡的白光,照亮囚室之间的走廊。
看守站在相邻的走廊内,掌心覆上控制板,十余张光屏同时点亮,悬浮在几人四周。
一人将激光枪背在肩后,手指点击屏幕,放大桑托斯几人的囚室。透过门上的监视器,能清楚掌握几人的动向。
“这些星盗在计划着什么。”
“留意他们。”
“存在威胁立刻击杀。”
看守们说话时,通讯器忽然发出短音,下一刻弹出投影,冰冷的机械音传出:“集结。”
命令来自监狱长,看守们不敢延误,立即奔向升降梯,速度快得惊人。
升降梯关闭,点亮的屏幕陆续熄灭。
金属地板从中掀起,两条金属蜈蚣爬出,盘踞在监舍大门前。头部和背部的集合眼滚动囚室内的画面,监控任何异常。
五层监舍外,机械甲虫盘旋在走廊内,部分栖息在高处,复眼频繁闪烁红光,看上去危险异常。
监舍内静悄悄,囚室的金属门大多落下,很难窥见室内的情形。
走廊尽头,相邻的两间囚室突然传出巨响。
房间相隔的金属墙再次融化,谷绪被打扰睡眠,情绪突然暴躁,猛然握拳砸向能量屏障,引发剧烈震颤。
能量爆裂,威力堪比海啸,顷刻波及半条走廊。
光网互相连接,同一时间撕扯变形,引发空间震动,走廊如地震般摇晃。
事情发生得太快,多数人来不及反应。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走廊两侧的金属门飞速上升,室内的囚徒扑向门前,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
“能量爆炸?”
“精神力?”
“严珣还是伊戈尔?”
嘈杂的声音中,又一扇金属门升起。
灰发老人出现在门后,轻松自若,与众人的表现形成显明对比。面对邻居的询问,他平静地摇了摇头:“不是我。”
他曾经担任巨星第一军校校长,出任过第一区执法官,早年还曾是巨星舰队的指挥官。
漫长的岁月,丰富的人生经历,不会有人怀疑他将名垂青史。
偏偏造化弄人,在担任校长的最后一年,他被指与死去的舰队总指挥官密谋毁灭巨星,被新任执政官签署命令关押。
这个指控极其荒谬,一经传出舆论哗然。
没有足够的证据,法院却认定他有罪。
身为巨星上最德高望重的长者,他突然声名狼藉,在万众唾骂声中被投入监狱。十分讽刺的是,这座监狱他曾参与建造,是不折不扣的奠基者之一。
伊戈尔负手而立,难得没有手捧书籍。他没必要说谎,这场异变显然与他无关。
“是严珣?”
众人齐刷刷看向走廊尽头,唯有两间囚室门依旧紧闭。
伽罗小心避开光网,尽可能放远视线。他总觉得事情蹊跷。毕竟他亲身体验过,有同等精神力的还有一人。
“云霁,你觉得呢?”
“不确定。”
棕发青年言简意赅,视线扫过走廊尽头,继而转向监舍大门。
这么大的动静,看守为何没有出现?
似为验证他的猜测,监舍大门忽然开启,多只机械甲虫飞入走廊,直扑严珣和谷绪的囚室。
震荡源头锁定,就在走廊尽头。
机械甲虫无法独立思考,一切行动依照程序设定。判定异变源头,谷绪和严珣都被严厉警告。
“警告,警告!”
“17549,15981,警告!”
“立即停止破坏!”
机械音重复数次,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机械甲虫强行开启囚室,复眼锁定光网之后,口器内部能量涌动,凝聚危险的白光。
囚室内明亮整洁,金属墙完好如初,看不出任何破坏的迹象。
谷绪靠墙而坐,两腿曲在身前,微微垂下头,额发遮挡住眉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
严珣站在房间中央,银色长发垂落在腰后,系发的银链断裂成两截,一截挂在肩头,一截握在手中。紫罗兰色的双眼凝视前方,似被某种问题困扰,眉心微皱,温和的笑容尽数隐去。
机械甲虫扫描数次,红光掠过房间每一个角落,除了一个蜘蛛状的物体,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警报解除。”
机械音响起,振翅声划过走廊,消失在监舍门后。
囚徒们目送机械甲虫,留意到和云霁同样的问题,监舍外没有看守,一个也没有。
“怎么回事?”
“不清楚。”
走廊尽头,光网突兀闪烁,金属门随即落下。
严珣近前两步,单手覆上墙壁,冰冷的金属寸寸消融,如坚冰融化。
失去阻隔,强光闯入眼帘,刺痛他的眼球。
“不是幻象。”
银发囚徒喃喃念着,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黑发少年坐在地上,维持一个防御性姿态。炽烈的光带环绕着他,末端连向光网,两股能源交融,正在涌入他的体内。
最后一条光带消失,能量停止流动。
几点光斑落于谷绪指尖,拖曳出细长的光尾。明光顺着掌心下滑,缠绕瘦削的手腕,隐没在衣袖之下。
谷绪缓慢站起身,脸色苍白,瞳孔深邃。眼底不见波澜,如同暗黑的宇宙深渊。
相隔透明的能量屏障,严珣牵起嘴角,笑容温和无害,眼中却泛起狂热,矛盾地对比。
谷绪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收拢手指摩挲着指腹。锋利的指甲划过指节,带来一丝凉意和战栗。
这件事不在计划中。
但可以补救。
消除隐患的方法很简单,毁灭见证者。
“我们可以谈谈。”或许是感知到威胁,严珣退后半步,尝试与谷绪沟通。
“没有必要。”谷绪的声音十分冷漠,不留任何余地。
他抬起右臂,掌心托起一团白光,光芒迅速膨胀,倏然间炸裂,漫射出耀眼的光带,直袭能量屏障。
白光浸入墙壁,激起阵阵细流,恰似银蛇狂舞。
谷绪弹动手指,细流凝成一股,穿透屏障直击墙后的严珣。
攻击发生在一瞬间,禁锢囚室的能量罩没有任何反应。无声、静谧,时间仿佛停止流动,安静到令人恐慌。两间囚室似与走廊割裂,沦为一座孤岛,存在于不同维度。
严珣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
“冲突不是我的本意。”
他叹息一声,圣洁的白光浮出体表,磅礴的能量正面相撞,如岩石投入水面,荡起层层波澜,掀起滔天巨浪。
能量冲击回荡,狂风席卷室内。
银色长发肆意飞扬,白皙的耳廓逐渐变形,边缘长出轻薄的骨翼,尖端凸起骨刺,闪烁宝石般的光泽,堪比一件艺术品。
“杀了我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能避免麻烦。”
“不,会更加麻烦。”无视浓郁的杀机,严珣倾身靠近,掌心覆上发光的屏障,声音轻灵,低柔悦耳,“我会守口如瓶,对今天所见不泄露半个字。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与我合作逃出监狱,离开十二区。”严珣微微笑着,像神话中的海妖,凭借艳丽的外表消融戒心,用美妙的声音击碎理智,诱惑水手落入圈套。
这个提议很让人动心。
仅仅是动心。
谷绪收拢手指,熄灭掌心的白光。光网短暂闪烁,震颤片刻恢复原样。
“我拒绝。”
合作会带来帮助,同样也存在风险。
这座监狱防守严密,平安脱身相当困难。可他总能想到办法,没必要多此一举。
“我希望你能考虑。”严珣没有强求,却也没有就此死心。
吞噬能量的能力,不为人知的种族,如果他是谷绪,为保守秘密也会选择让知情者彻底消失。
然而谷绪杀不死他,至少现在不能。
“比起敌对,我更希望能成为朋友。”能量消散,危机暂时解除,严珣重新挂起笑容,完美得无从挑剔。银色发丝落回肩头,遮挡住白皙的耳廓。
谷绪尝试过,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的确无法杀死严珣。但也无意与对方合作。
他探手覆向能量屏障,掌心融入光中,锋利的指甲刮擦过屏障表面。
“我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被盯着,也不需要朋友。”五指张开,漆黑的瞳孔映入微光,凶戾嗜血,杀机毕露,“我或许杀不死你,但能挖掉你的眼睛,捏碎你的骨头,扯断你的四肢。你不会希望尝试。”
“真是令人期待。”严珣没有闪避,反而笑着迎上前,主动贴近谷绪的指尖,神态近乎有些痴迷。
“疯子。”
“多谢夸奖。”
表情空白一瞬,谷绪果断收回手,没必要和一个疯子纠缠。
银腹狼蛛从穹顶垂挂下来,抓着蛛丝落到谷绪的肩膀上。站稳后抬起细长的前腿摩擦着口器,展示出有毒的獠牙,威胁性十足。
似玻璃罩被打破,凝滞的气氛陡生变化。
睨向张牙舞爪的狼蛛,再看对面的黑发少年,严珣轻笑一声,眼底盈满了柔和。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提议。”
话落,他优雅地向谷绪颔首,退后半步。银色的金属墙重新合拢,隔绝两间囚室。
房间内重归寂静,谷绪拨开肩头的狼蛛,仰面倒在床上,左臂枕在脑后,翻过右手递至面前。
微光溢出指尖,一圈圈缠绕过指节,流入掌心汇成一团。
“能源石。”
充盈的能量,无比的纯粹。
谷绪舔了舔牙尖,侧过头,掌心覆上墙壁,活跃的能量在掌心下流动,满足感充斥大脑,舒适包裹全身。
睡意涌上,他翻身合拢双眼,转瞬沉入梦境。
走廊内幽暗寂静。
囚徒们陷入困惑,问题得不到解答,今夜注定无眠。
伽罗探头望了一会,索性盘腿坐到地上,敲了敲左侧的墙壁,询问棕发的邻居:“之前的震荡很奇怪,不像是严珣,会不会是那个新来的?”
“或许。”
“还有,能一次调走所有看守,只有监狱长签署命令。”伽罗靠向墙壁,咬着拇指的指甲,碧绿的眼底浮现暗色,“喻非要做什么?”
“不久之前,巨型狼蛛袭击监狱,导致一层损毁。被掳走的囚徒中,有一人死里逃生。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找到了狼蛛的巢穴。”云霁落下金属门,转身拉开高背椅坐下,取下右眼的镜片擦拭,“以喻非的作风,势必要消除隐患,一劳永逸。”
“所以,他要去剿灭巨型狼蛛?”伽罗歪了下头,一缕黑发垂在额前,被他轻轻吹起,“还真是好兴致。”
猜出监狱长的行动,伽罗忽然丧失谈兴,感到异常无趣。